撞了个无趣,我摸摸鼻子,招手叫小二备了清淡素粥,还有一叠酸萝卜。没办法,最近什么都吃不下,倒是嗜酸的很。
就着一叠酸萝卜,我喝了两小碗粥。用完,张婆子正好领着阿福,小青还有佟寡妇进来。
四人没有看到人群中的我,我只好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朝着几人轻叫一声。
正打算上楼的四人这才看见我,转身向我行来。几人行礼,
“玉姑娘!”
“东家!”
我回礼时,正好看见斜对面我下楼时打量的男人看着我,面露惑色。我心中咯噔,难道他认识我??惴惴不安,赶忙让四人在楼下等我,上楼收拾包袱,下楼匆匆结帐,率先离开。
后面四人,鱼贯而出,紧跟着我。其中阿福紧追着我叫东家。
我不理睬,转过墙角,直至看不见恒远客栈,这才安下心来,对着身后几人不好意思笑笑。
阿福又连叫我几声,我这才注意到他是要帮着拿东西,对他一笑,道过谢,松开死拽着包袱的手。
刚刚太紧张,手心上己布满细汗。出客栈时,走得太快,呼吸变得急促,只好扶着墙休息。
小青独身一人,东西不多,只一个小包裹,见我吃力,上前主动扶着我。阿福不住那宅子,自然没有行李。佟寡妇牵着她的儿子跟在身后,照理说,有过家室的她,行李不会少才是,可我见着的,却只是两个小小的包袱,一只大点的她背着,小点的负在她儿子肩上。
小家伙六岁的样子,也是满身补丁,不过很干净,不像附近人家的小孩子,全身上下没有不带污泥的。
小家伙虽然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个子比同龄人矮了些,但却显得很机灵,见我看着他,忙灿烂一笑,甜甜叫了声,东家奶奶好!
听了奶声奶气的调调,我心里欢喜的紧,摸摸他的头,问佟寡妇他叫什么名字。
“回东家,叫小狗子!”
我愣住,这名字还真是……
张牙婆子终于赶上我们,喘口气笑着回道:“玉姑娘,你可急死老婆子啦!怎的一下子走这么快,哎哟!”扶着腰不住喘。
我窘笑,忘了她是个半百的婆子了。
张牙婆子又道:“小狗子,你这名字可不能对着你东家奶奶说,多不雅!你得报上你的书名。”
佟寡妇干笑,似想起什么,脸色有些暗,道“张婆婆,小妇人那口子死得早,这书名他虽是写下来的,可今儿个找了很久都不知去哪了。”
我摆摆手,劝慰“罢啦,丢了就算了,别想那么多了!以后小狗子上学了再说。可知附近哪有马车?昨儿个太累,倒把这事给忘记了,这么多人,宅子又有些远,租个马车方便些。还有佟家娘子,你为何行李这么少,可有什么家什要带过来的,同我说声,一会我让人过去帮你帮搬过来。”
身旁扶着我的小青,冷不丁冒出句话,“前头不远的小三家有马车。”
张牙婆子睁圆眼,“小三家?小三家马车不是昨儿个出车了吗?听小三娘说是进京城去啦!”
“昨儿过下午己经回来啦,奴婢昨天傍晚洗衣服时看见的。”
阿福这时插话道:“东家,您在这歇会,小的这去请去。”
我点头。
阿福将包袱递给佟寡妇,身影向前疾行,不过片刻便消失在青砖白墙后。
等了没多久,寥无人烟的大街尽头慢慢的出现个灰点,那人行走在白色雪地里,一身衣袍被风拂起。
开始我以为是阿福,见他没请到马车,愣住。
尔后才看清是李秀才,自从注意到这人,他还真是无处不在,随处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欣长的他推着小车逆风而行。
我想起一些事,指指前头那人,漫不经心问张牙婆子道:“对面那人是不是李秀才?”我早知他是李秀才,只不过张牙婆子这人消息灵通的很,指不定能知道些什么事,我这才装作无意问起。
张牙婆子果然如我所料,点点头道:“是李秀才,可怜哦!家里只有一个寡母,本来读书厉害的他是能升上举人的,结果科考那天听说自家母亲病得严重,试也不考,急急忙忙赶了回来。还好及时赶道,否则,这母子两人恐怕己是天人两隔啦!”
我来了兴趣,“哦?有这回事?确实可惜!”这人竟还有这么一段。
张牙婆子点点头,又道:“那时老婆子就觉得可惜的很,如果不是寡母病重,指不定他现在己经是个当官的啦!”
“他才多大,就能当官啦?”我故意不屑,哧笑一声。
“玉姑娘可千万别小看他,人家十七岁就考上秀才,听说还是全朝第三呢!”张牙婆子说着,头抬得老高,好似人家年纪轻轻考了个秀才,她能争上多大脸面似的。
“哦?算来,现在也就差不多二十一二岁的样子,这年纪,也该是娶亲了吧!怎的不见他家娘子?”
张牙婆子一拍大腿,“玉姑娘,这事你就不知道啦,本来这李秀才是有个未婚妻的,从小定的娃娃亲,那姑娘叫绣娘,长得那小模样,啧啧,真是水灵水灵的,本来指望着当个官家夫人,没想到李秀才到关头说放弃就放弃,这不跟着一有钱人家跑了,听说是给人家做妾去了。打那以后啊,这李秀才说没再说什么亲了,说了,他也没答应,说是怕家里这一穷二白的,拖累人家姑娘家的,可惜,可惜啊!”
张牙婆子边说边不住摇头。
我没再接话,这些事情,过后,再问问佟娘子,如果是真的,我想我可以做决定了。
说话间,远处的身影越走越近。
身后,旭阳透过初云,金色阳光洒在他的周身。他离得越近,我反而越发看不清他的脸庞,我只看见暖阳下,李秀才对着我露齿桀然一笑。
他当时的样子,很久以后,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生活的艰辛,命运的捉弄似乎并没有给他添抹上任何的颓然。
如此乐观开朗的笑,我从来没有过。
回以淡淡一笑,我转头去望街头是否阿福己经过来,脚站得有些发麻了。
李秀才又对着我身后的众人打过招呼,推着他的小车继续向前方的命运行去。
这个人很适合做我孩子的父亲,虽然只有三年,但小孩子都说三岁看到老,这三年,我的孩子与这样一个人相处,或多或少总能染上些好的习气吧!
几人又站了片刻,一辆马车辘辘行来。小青说,赶车的是小三。
阿福撩开帘子,对着我憨憨一笑,道:“东家,快上来吧!”说着就要跳下车来。
我赶紧道:“你不用下车啦,呆会与小三一起坐在前头,我们这些老弱妇儒坐里边吧,这样省力省时,一会可有得你忙的。”
阿福听说一会有的忙,便不推却,下车,扶我们上车之后,跳上车辕子与小三一起,几人驶向宅子。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
聚餐
宅子距县中央不太远也不太近,反正是走路觉得远了点,坐车又觉得近了些。
听张牙婆子说,宅子周边的住户不是些小商小贩,便是些祖上略有薄产的人,总的概括,就是些家境不上不下的。
这邻里乡亲姓什么的都有,张啊,李啊,赵啊之类的不乏少见。
在和田县内,纯姓居住的地方,一般来说里面的人都是一个大家族的,这些人有很强的地域感,外姓人是不允许在附近建宅的。
十年前,和田县县令刚上任时,为阻止再发生流血斗殴事件,专门僻出这块地儿让杂姓人居住。这县令倒是个有头脑的,听说上任差不多十年,在他
的管冶之下,和田县百姓安家乐业。
我一方面很庆幸自己无意中选了个这么好的地儿。一方面觉得奇怪,这人做了十年县令,为何如此好的政绩竟十年之后仍没有高迁,反而似乎偏安一
隅的很?怪哉!
马车行了两刻钟,宅子便到了。
我问过佟寡妇是否要将其余东西搬过来,她摇头。
我想想,自己也不过在这儿住上三年,到时走了,佟寡妇还不是得回原来的家。东西放那也好,省得搬来搬去的麻烦。
我开锁,几人进了宅子。首先将张牙婆子的钱结了,又给了她些赏钱,让她传话给酒楼的小二,说是我东西差不多安置了,让他明天叫人来这儿修修宅子。
张牙婆子笑呵呵的接了赏钱,一边答应,一边将铜板揣进怀里。
我想了想,让阿福帮忙将车上的东西拿下来,结了车钱,又赏小三几个铜板,让他捎张牙婆子回家。
小三没要赏钱,只说以后是邻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小忙用不着如此客气。我笑笑,这地儿,果然如张牙婆子所说,百姓安居乐业。
待两人走后,我这才转身,分了厢房。
自己拣了间靠东的房间,我喜欢阳光,喜欢一切可以让我心底阴暗退散的东西。东边的房间正好对着初升的太阳,满室的阳光照着我浑身舒坦。
阿福不要房间,但我还是分了间西厢给他,让他做工累了,午时有个地儿歇息。这宅子里,就他一个男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小青住在我的隔壁,方便我随时唤她。
佟寡妇则住南边的房子,那里靠厨房近些,离后门也近,有时侯有些需要的东西只方便从后门进,这样她也好接应,不用再绕过圈子走正门。
见小青和佟寡妇对我的安排很满意,我便让她们各自先回房放了行李,再到我房里来一趟。
接下来,安排房子布置摆设的事儿便显得有点繁琐复杂了,因为宅内几乎是没有家具,除了几件小样东西,都是空的。
纱窗,帘子什么的也己很是老旧,都需要重新换过。
三人细细商量一下,阿福负责和我一起采买家具布什,小青和佟寡妇负责打扫擦拭方面的事情。
定下来之后。阿福去附近叫了辆大些的马车,两人先是一起去了木器行。家具不难挑选,搭来搭去就那几样,床,凳子,我还拣了个可折叠的软榻,
桌子挑的是燕几桌,一样东西可以折出几个款式来,很划算,还有书柜,盆架和花架。本来想选个琴案,但想想这东西不是必需品,便算了。
订好家具,给了银子,让店小伙送去我的宅子,店小伙年纪较轻,办事有些毛燥,掌柜的不大放心便对我说,让他一起送去,我点点头,无所谓,反正东西都送到了就好。
又与阿福一起进了布料行,里面琳琅满目的布匹差点没挑花我的眼。
我首先挑了几匹水色轻纱,这个用来做门帘还有帐幔很好。然后是一块大点的毛毡,本不想要,但想起将来我的孩子指不定会爬时,能在垫了毛毯的地上爬来爬去,何曾不是乐趣,便让阿福收进马车里。
又选了些素色点的麻布,这个是给佟寡妇,小青,阿福和小狗子做衣服的,不可能让他们跟着我还满身补丁,我这个东家都看不过去,更何况别人。
再来挑了几床棉被,紧实的那种,天气太冷,我的体质偏寒,常常四肢冰冷,所以我总喜欢将床弄得厚些。
之后又去挑了些瓷器,大部分是刚烧制不久的瓷碗茶盏,还有陶罐陶盆。
这些必需品暂先买好,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再慢慢添置。
东西挑好,差不多是午膳时分,与阿福两人齐去酒楼用午膳。午膳时,阿福还有车夫一个桌子,我独自一人一桌。我用过后,招来那差不多熟识的小
二,细问一下明日修宅之事。
小二道:〃玉姑娘,小的办事您放心,小的己让那些人找好必备的物什,只待明日便可开工。“
我点头一笑,“你可知道需要多久还可做完?”
小二歪头想了想,然后边抹桌子,边笑道:“估计一天就可做完,只涮涮墙,翻翻瓦,都很快的。”
我皱皱眉头,想起今日买的东西,放进屋内的话,明日翻瓦之后,又得重新再来个大扫除,这事安排的有些不太妥当了。
小二见人皱眉,以为我有什么不满,忙问我。
我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对了这附近可有卖花籽的?”
小二一甩抹布,笑道:“玉姑娘可是问对人了,小的小妹就是卖这个的,您可要些什么?明儿个我让小妹给您送去。”
我似笑非笑的望着店小二,真是个猴精的人!啥事他都能挣上钱,我这钱不让他挣,还真有点对不起他这分热忱。
我道:“我要的不多,想先试试,你就让你小妹先送些胭脂花,水仙花,凤仙,还有月季吧,至于名贵点的,以后再弄。”
“好咧!”
与小二商谈间,阿福和车夫早己吃完,候在一边。我给了饭钱,又叫小二包了几份熟食和包子,三人一起登上马车向宅子驶去。
到宅子时,我惊讶。
小青和佟寡妇的手脚很快,几乎己经打扫完毕。
而木器行的店小伙与搬运工竟还等在原地。
那店小伙见我进来,笑容满面,迎了上来,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这些家什要摆放在哪儿,您给说说。掌柜的交代大家等着给您弄好再回去。”
我讶然,忘了这事儿了,遂一一交代家具摆放地方。
两个搬运工连同阿福,还有店小伙四人听后,两下五除二便将东西摆放整齐,快速又准确。
我叫阿福送那木器行三人离开,转身叫小青,佟寡妇还有小狗子进了房间。
小狗子开心的跟在我身后,东家奶奶的叫过不停,还好奇的问东问西,似乎在他眼里,我这东家奶奶是个很和善的人,我差不多都忘了夏秋生曾经说过我冷淡如冰。
我问,“小狗子,今天帮娘亲做了多少活?”
小狗子用力点头,包子髻将那小脸衬得越发尖瘦,“很多,小狗子很乖!”
我看着他稚娕的脸,笑笑。再伸手摸把他有些黄的脸,心里不知为何升上疼惜,这么乖的孩子,爹爹却死的那么早,真是可怜的紧,以后这张脸,定要养得粉嫩才好看。
我又道:“喏,东家奶奶给小狗子买了些好吃的,小狗子洗手了没?”
这个时候一直笑望着我俩说话的佟寡妇出声道:“东家,您别惯着他啦,小狗子,去玩会,一会娘给你做饭去!”
我捶捶腰,找个地儿坐下,道:“佟家娘子,以后我就叫你佟嫂吧,大家以后就住一块了,何必分得这么清呢?再说小狗子这孩子身量有些不足,是得给他补补,我今儿个上街,闻见酒楼的东西做得香,便忍不住买了回来,再说了,你和小青干了一上午的活,家里这样子又不太方便做饭,先将就着吃些包子和熟食吧,下午我将这个月的花费支给你,你去采买些吃食回来吧!”
我的声音很淡,忙了一个上午有些累了。
佟寡妇点头,哽着喉咙道了声是。
我不再说话。
阿福将人送走,又与之前的车夫御下东西,我吩咐两人将毛毯摊开,东西摆放在毛毯上。这才让阿福取了熟食和包子,让小青和佟嫂,小狗子三人先用午膳,下午再随意收拾两下,便可休息。
小狗子闻见肉香,欢叫一声,洗过手,才慢条斯理的爬上桌子,开心吃起来。虽然是个没爹的孩子,但教养却还算比较好,这孩子比同龄人懂事圆滑的多。
小青一直不怎么爱说话,席间更是沉默的紧,只偶尔从她帮小狗子擦擦嘴角的油渍来看,她也是个细心善良的女子。
待她们吃过,我吩咐小青和佟嫂先收拾我的主卧,特别是窗户和床。两人弄好后,还好厨房旁的柴房里还有些柴火,佟嫂用这柴火烧了些水,小青打好水给我洗漱一番,我支给佟嫂一些银两吩咐她去采买些什么东西,打个呵欠,再也忍不住困倦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直至薄暮时分,我才醒来。
醒时,床角点着的烛火让我愰忽以为自己还是在客栈里,愣愣的盯着那烛火发傻片刻,直至爆个烛花这才想起我己经搬进了新家。
口中正感干渴,一杯茶水递至我的眼前。
我抬头,是佟嫂。接过茶水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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