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纫玉!”
恰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给她解了围。果然是亲妈,纫玉感激的热泪盈眶,放松的笑出了声,俩朵梨涡深陷:“妈咪!”
之后她看见了她身后的梁薄,本能的就要喊,“叔——”
话至一半,只觉得环住她的那只手臂微微一紧,她想起些什么,硬生生的收了口,回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小声,“爹地……”
后者面色明显有些不善,刚刚还和煦如春风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去,他看了她一眼,抱得更紧了,投向梁薄的目光怎么看都是敌意和警惕居多。好像生怕他再抢走了她。
梁薄一眼便看见了那一连串的小动作,心下一片了然,只是除了纫玉收口时那一瞬间的黯然,便再无什么神色外露,淡淡一笑,像是宽纵更多的似乎是不屑?他根本顾不上他,进了医院很熟悉的就去找病房了,自然而然拉着身边的小女人,一句话似乎都懒怠多言。
叶臻被他拖着,挣又挣不脱,总有种进退维艰的难堪。
“你松开,纫玉喊我呢。”
他想了一下,总算暂且撒了手。
“爹地,放纫玉下去嘛,纫玉想去找妈咪玩!”她有些急躁的拉扯着苏牧天的衣角,软声催促。
他似乎有所顾忌,一时间并未撒手,但最终还是随了她,不放心的吩咐,“小心点儿,别再摔着。”
“知道啦知道啦!”她蹦蹦跳跳的奔向叶臻,“妈咪,抱抱!”
叶臻一把接过这肉球,揉在怀里亲了又亲,有种失而复得的安心,漏眼却望见了她额角那处印记,焦急的出声询问,“这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那么大一个包?”
“呜,打电话,摔得。”她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纫玉没站稳嘛!”
她轻轻叹了声,爱恋小心触碰,“你啊……”
“叶臻。”他的忽然出声,将她吓了一跳,一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已经立在眼前,还没有从上半夜的惊悸中抽身,她本能的就退了一步。
他心思向来是纤细的,哪会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倒也没多做纠缠,顺势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又看了眼纫玉,还是微微低下头,附在她耳边。
“什么?”她愣住,有点不可置信,瞬间的反问回去,“为什么,她……”
他却只是笑笑,有点寥落,“自个儿心里有点数吧。也提前有个准备。”
她低下头。
“其实我不该告诉你。”他勉强维持着僵硬的嘴角,“她特地嘱咐了不让的。”
她咬住唇,恒久才说,“对不起。”
他只是摇摇头,“我是真的不想再听见这句话。”
“……”她默然。
“跟我回去。”他吩咐。
“不行。”出乎意料的,她这回格外坚定,瞄了眼病房,“小唯在这里。”
“她已经脱离危险了。”他淡淡,“只是惊吓过度罢了。”
她想都没想,“如果纫玉受了伤,你舍得不管不顾么?”
“纫玉受了呀!”一直乖乖咬手指的胖萝莉忽然开口,却发现二人目光瞬间齐刷刷的扫了过来,一时间有点害怕,只得讷讷指指自己的脑袋,怯生生的,“好,好疼好疼的。”
两人都为之一怔,给她这样一搅合,气氛略缓和了些,最终还是苏牧天淡然开口:“也好,那就都冷静一下。”
叶臻点头,他拍了拍她的肩,就要离去……
“苏牧天。”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和医生轻声说着些什么的梁薄,却蓦然抬首,喊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谢谢。”梁薄说。
身形只是略微的一滞,他又重新迈开脚步。
“爹地。”纫玉忽然从叶臻怀里跳下,就要跟上去,“爹地,你去哪儿呀?”
俩条短短粗粗的腿,跑得倒是快,他还没走出多远的时候,她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角,“等等,等等纫玉呀!”
他被她拉住,只得暂且停下,却没想往日一般立即宠溺的抱起,而是轻轻拨开她的小爪子,柔声:“纫玉,你还没有回答爹地刚刚的问题。”
“啊?”被拒绝,有点难过。纫玉茫然的看着他一会儿,很快便想起了那件事,有点为难,有点懊恼,跺了跺脚,她嗔道,“爹地!不要那么小气嘛!”
“爹地就是很小气。”他坦然承认,微微弯□子,捧着她的包子脸,“纫玉不回答清楚了,爹地无法确定要不要带你走,纫玉,你想清楚了,爹地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呜……”纫玉不高兴的扁了扁嘴,低着脑袋,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苏牧天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耐心的看着她。偶尔也会抬头,看一眼对面俩人的表情,虽然因为距离问题看不太真切,只是明显可以感觉到某人的紧张。
刚刚他们的对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加之纫玉不停地左顾右盼,并不难猜出些什么。
最终,纫玉抬起了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弦歌家的新故事,《竹马》姐妹篇,说的是安瑞的故事,小伙伴们有兴趣戳一戳咩?(*^__^*),除了主角,本书的萌物们会常常打酱油呦~
第七十二章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望了苏牧天好一会儿,最终一扁嘴,跺跺脚,用力“哼”了声,气鼓鼓的转身跑了开,赌气一样。
明明是意料之中,明明……有了最坏的打算,可见她圆圆滚滚的小身子毫无眷恋的奔向那人,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意思。心脏还是抽抽的疼,忽然觉得方才的自己真是足够愚蠢。
数年的深情与疼惜,终究是比不上那与生俱来的骨肉相连。
他怔怔看着纫玉,良久无言。
虽然行动是和身材很不相称的敏捷,但毕竟那么多肉长在那儿,平时又很少运动,连路都懒得走的她,连续跑上几个来回自然是气喘吁吁,她终于停在梁薄和叶臻面前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光是小嘴一开一合,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纫玉……”他在她面前蹲下,温柔细致的替她擦去额角鼻尖的汗迹,轻拍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乖,不要急,喘口气。”
纫玉大大咧咧的结果他的手帕,胡乱往脸上抹了把,又还给他,“谢,谢谢叔叔!”
梁薄微笑,还想再和她说些什么,却——
“叔叔再见!”
她最后赠予他一个灿烂甜美的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这般奶声奶气,娇娇软软的一声道别,却将他唇盘所有温暖的弧度瞬间冻结,他怔了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本能又喊了她一声:“纫玉?”
她堪堪收回脚步,回头,“嗯?”
“你过来……是为了和我道别?”
“是啊。”她大大方方的点头,“爹地和妈咪说过,小孩子要礼貌,妈咪,对吧?”
话锋忽的被带到了叶臻身上,瞬间的错愕过后,她讷讷点头,“……是。”
“对了,妈咪……”她抓抓脑袋,又回了来,拉了拉她的裙角,“你不跟纫玉一起回去吗?”
“妈咪,要照顾姐姐。”她轻声回答,“姐姐醒了妈咪就回去,嗯?”
“喔……”她似懂非懂的点头,“那妈咪快点回来!”
叶臻没敢看身边人的表情,只浮皮潦草的点点头,勉强微笑,“嗯。”
“……叔叔?”
到底还是有点不舍的,她悄悄回了头,贼兮兮的小跑回他面前,小声,“叔叔,纫玉,纫玉还是会偷偷来找叔叔玩的。”
这回,他却只是淡薄的笑笑,颔首,不置可否的态度,朝不远处扬扬下巴,“去吧。纫玉,你爹地该走的找不着了。”
纫玉回头,这才发现大门口已经没有了苏牧天的影子,忙不迭的跟着跑了出去。
“爹地!等等纫玉!”
她像一轮朝气蓬勃的小太阳,渐渐远去,也带走了周遭的温度,空气渐渐凉薄起来,一时间无人出声。
梁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唇边那抹原本就牵强的弧度也快要彻底消退,最后留下一声喟叹:“偷偷么?”
叶臻默默的看他,心里酸酸涩涩,却又不知应该言何,怎么解释都是牵强,最后也只能干巴巴来了句:“他跟纫玉……他们……感情很好的。”
梁薄笑,“看出来了。”
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或者只是为了逃避?她不愿继续留下,转身:“我去看看小唯。”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轻轻唤了句她的名,“叶臻。”
她顿住,“什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没有感情的?”他问。
没有料到他思绪跳跃的这般天马行空,她愣了一下,回眸望他,许久:“或许不会有那个时候。”
毕竟二十年的岁月摆在那里,往事哪有那般薄弱,如此轻易便能绚烂成烟?
他照顾她成长,陪着她从小女孩便成小女人,给予她最大的甜蜜和痛楚,快乐或心酸,那么些年年岁岁,即使到了当下,也依旧……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事到如今,你依然爱我?”
心头一阵难以自己的狂乱跳动,她不知道他莫名其妙问这些做什么,在这种时候,毫无预兆,和方才发生的事情也毫无关联,最重要的是……
他从不关心爱不爱的问题。
从来。
他觉得那很俗气也很无聊。年少时她缠着他问个不停时他就是如此回答的。
“也……不算错。”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细如蚊吟。
“很好。”他上前一步,将她逼至身后的墙壁,再无法进退,再无法逃避,这才缓声开口,“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可以说我不知道么?”不知为何,心里已经有了毛毛的,不祥的预感。
“不,你一定知道。”他低下头,不愠不火的在她耳边呢喃,“叶臻,既然我们感情谈不上破裂,你也依然爱我,我相信你也依然爱这个家,那么当年刚去伦敦时,可是以你这个事儿多又矫情的小性子,又是怎么办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和他上了床,还刚巧有了纫玉”
本能的一个踉跄,她呼吸骤然一滞,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吧。居然不知不觉,就这样着了他的道!
“回答我。”他托起她的下巴,不让她再有一丝一毫的避让,忽然又是一声叹息,摇头,“真是没用啊,我可是追了你二十年,养了你二十年,可你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下。你告诉我,他是用了什么法子,一年之内就解决一切,你被折磨成这样还哭着喊着要跟他,你告诉我,我也好取取经,改变下策略。”
叶臻挣了下,没成功,勉强按捺着,让声音中的颤抖少一点,再少一点,“你究竟想问什么?”
凤眼一眯,黯蓝的眸光闪动,他没再和她绕,“纫玉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一咬牙,“你不是说了,她我是和哪个畜生野出来的孩子?”
“我还说了,纫玉不该有那样一个父亲。”他被噎了一下,好像气的更厉害,“可你就记得我是个畜生!”
“……”她抖的不行,逃避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不要再和我装傻充愣。”他拧着她,“说话。”
她呼吸错乱,颤声,“我的孩子。”
他笑,凑得更近,“不错,很聪明,很会避重就轻,但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挣脱不掉,她只能闭上眼睛,认命般的,“你要的答案,刚刚看已经很清楚了。”
“所以你依旧坚持你那个答案,是么?”
她吸气,“是。”
他点点头,话题忽然又扯开来,“叶臻,你猜我今晚,哦不,应该是昨天晚上的展销会遇见了谁?”
“不知道。”也不关心,她现在只想逃脱这个逼人的境地。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和我说了一个故事,想听么?”他到是一脸的悠然。
“不想。”她开始推他。
“他说他年幼的时候,曾遭遇过一场绑架,被迫去了中亚,那里常年累月的战火纷飞,屠杀,抢劫,暴力,还有……别的一些更阴暗,更龌龊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
“你遇见的是谁?”熟悉的字眼灌入脑海,她骤然僵住,停止挣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会的,不会有人知道……
“其实一般的绑架,或者撕票,或者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没那么复杂。”他完全没有理她,而是径自说了下去,“可总有那么些特殊情况,一者,雇主指明了要整受害者的一家,不那么轻易放过,再者,受害者的一家不愿意支付庞大的赎金,可那个孩子轻易又杀不得……或者说,还有利用价值。我遇见的那个人呢,是后者。”
“当年一并被强行送到中亚一个组织的孩子有很多,但后来都死了,只有两个活了下来,刚巧,我认识一个,你也……”
“你不要说了。”她失声打断他,惶惶的环顾了下四周,“你究竟是听谁说的?那个人是谁?”
“你猜?”他居然越来越平静。甚至微微笑着。
“不可能。”她摇头,“你一定是诓我的,你不可能知道,那次绑架,活下来的根本没有两个人。”
“我诓你?”他笑笑,“你自己信么?”
她依旧摇头,态度却没那么坚决了,只是哆嗦着唇瓣,“我不相信,因为经历过那样事的人,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
“那是失败者的话,可是对于成功走出这件事情的人,那回忆远没有那么痛苦。你知道,成功者永远喜欢将过去的一些灰暗当作谈资,以彰显自己现在优秀,周围人不会嘲笑他,甚至会模仿,膜拜,当作所谓的励志,以为自己如此做了也可以重复这种成功,很可笑,但事实就是这样。”
“只有失败者,才会把那些快要流脓的伤疤,捂起来,再捂起来,就像是傻狍子把脑袋埋雪堆里,用逃避来面对一切,可事实上掩盖不了什么。”
他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最后,铿锵有声,“其实对于你来说,你认为的也没有错,苏牧天那样告诉你,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你……!”她瞪圆了眼,却说不出话。
“当人被逼到极限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一些潜力,而他本身就极端聪明,所以,别人慌的时候他不慌,心里清楚着呢,计划周密,心狠手辣的牺牲了几个随行伙伴之后,他很成功的逃了出去,再之后找到大使馆,回英国,一切真是顺利,当然,余下的人皆因为他而被活活折磨致死,他自己做的事请,当然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们都不在了,没有人会知道他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只是还有一个人他忘记了,就是当初根本不屑参与那场逃亡的安瑞。”
“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非真的就无人知晓了,他遭受的一切,他做过的一切,安瑞知道的很清楚,他也是……最近翻旧账的时候才意外发现,近来和他闹的不愉快的苏牧天,居然就是当年和他一起被绑架过的难友,更是……在中亚被折磨的最惨,受创的最多的人。因为他最骄傲。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叶臻,看你的表情应该知道的很清楚,他还真是依赖你,相信你,大概什么都告诉你了。那么很好,你告诉我,一个已经失去那方面能力的人,你是和他怎么生出的孩子?”
“闭嘴,你闭嘴!”她终于歇斯底里,“就算你知道了一些事情,也不要随意定论别人的人生!”
她这最后一声尖锐的喊叫,将正在守夜的几个医护人员吓得一怔,齐刷刷的几道目光投向二人。梁薄目光微闪,果断的一把扯过她,消失在走廊转角。
“好,很好,我真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被鬼迷了心窍,袒护他至此。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为我这么拼命!”空无一人的休息去内,他将她扔进一个宽大的座椅,声音缓且轻,却带着些说不出的孤注一掷,“就当是我在自作多情,你不妨今天把话说的清楚,也好让我死了这条心!”
“你早就该死心。”叶臻开口,眸中是一片破败的荒芜,萧瑟且凉薄,她直直的看着他,眼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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