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愣住,过了很久才说,“梁薄他……clavin,你,你不明白,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我想象中那样?”他讶异的声音中掺杂了点点怒气,“叶臻,我真是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姓苏的刚刚差点杀了他,你居然还护着他?”
“我知道!我也不是护着他!”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不受控制的流淌,她有点歇斯底里了,“你不知道的,苏牧天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一样的!我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不然我不能保证他会做些什么!”
“叶臻?”过于激烈的反应怔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什么不一样。”
“抱歉。”叶臻只是摇头,抽回手 ,哑着嗓子,“clavin,谢谢你,谢谢你刚刚救了他。”
clavin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神色。隐隐约约的,他想起一些事……
“爹地!”一声脆生生的呼喊,带着些气喘吁吁。
回头,是锦年,怀里正抱着纫玉,勉强的往这边小跑着。臻惜已经卸了妆,也屁颠颠的跟在后头。
“呼,呼,这小胖子真重,我抱不动了,爹地你来吧。”还没走到面前呢,便听到她不满的抱怨,大约是为了掩饰,锦年这话还是用英语说的,可她没想到纫玉也是在英国长大,可不是听的一清二楚。
“讨厌!你讨厌!纫玉还不要你抱呢,纫玉讨厌你,呜呜……”纫玉开始不停的踢蹬,似乎很不满意那个怀抱。
“好了锦年,你别欺负她了。给我吧。”他接过纫玉,柔声吩咐,“你先带妈咪回去,我一会儿把孩子给人送去。”
“Ok!”锦年干脆的比了个手势,拍拍刚刚被纫玉踩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很是熟稔的拉过臻惜,“走啦走啦,我们先回酒店。”
被clavin这样一耽搁,现场又人潮攘攘,她急慌急忙推开人群赶上前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显然是错过了些什么,只听见梁薄的声音冷冷在当场回响:“……的份上,记好,凡事都有个底线,我让你,敬你,不是因为怕你。我有所顾忌,你也别过份,再有下一次……”他顿了顿,“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梁薄走上前,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叶臻没有听见,只看见原本神色就僵凝到一定程度的苏牧天,只看着他此刻脸色更灰败了,双手紧紧的握起,几乎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还好,叶臻略舒了口气,还没有太迟。
“苏牧天。”她喊了他一声,踉跄的上前,表情却是极度的镇定,她挽住他的手臂,拉他,“走,跟我回家。”
他却没有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她通红了双眼,没有落泪,只是抬眼看着他,语气蓦然凌厉起来,“让你跟我回家!快点!”
他终于有所触动,只是整个人愣愣的,表情茫然而无助,看向她,眼圈有点红,像是人潮中和家人走散的孩子,启唇,他颤声喊她的名,“叶臻……”
“别怕。”她轻轻拥住他,拍着他的背,“不要怕,乖,听话,先跟我回家……”
他却忽然捂住额头,像是极度痛苦的抑制着什么,不停的摇着头,指缝中,他错乱的眸光依稀流露,一种极端的恐惧和浓烈的憎恨辗转来回,他反反复复,好像只会那两个音节,“叶臻,叶臻……”
她咬咬牙,勉强抽身,轻声询问一直在身后都没出声的那人,“梁薄,你,你刚刚和他说的什么?”
梁薄似乎也被眼前的突发情况弄得没头没脑的,只是摇头,“没什么。”看见她的表情,又叹了口气,“你相信我。”
叶臻头痛的不行,心下更是一片惶惶,多年前,那一幕幕恐怖血腥的画面在眼前一幅幅闪过,无法控制的反复回放,她没空和他继续纠缠,浮皮潦草的点头,啜泣着催促。“我相信,我相信你,但你先走吧,快走。”
她的话明显起了反作用,梁薄并没有走,而是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又移向那个被她护在身后的那位身上,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的神色渐生,过了许久,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正在这时——
“爹地!”
甜软娇怯的嗓音,小纫玉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居然穿过了人群,气喘如牛,摇摇晃晃的就往这边跑过来,“爹地,爹地怎么了?”
叶臻没有拦的住她,只看着她三步两步的蹦跶过来,扯了扯苏牧天的裤脚,软声唤他,“爹地……”
他低头看着小纫玉,有片刻的清明在他布满血丝的眸中一闪而过,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便消退,表情似乎更加痛苦,气息有些浓厚,控制不住的开始躁动,叶臻推开纫玉,用力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一遍遍重复:“苏牧天,你要冷静下来,控制住自己,你想想,你想想你妈妈,你爸爸,他们那么大年纪了,经不起那样的刺激,你不能,不能再做那样的事情了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要让他们再因为你的原因去疲于奔命吗?控制住,你控制住自己听见没有……”
他眸中的狂乱终于有了微微的动摇,她控制不住恐惧的眼泪,拼命保持镇定的继续劝说,“看,你再看看纫玉,看看纫玉,嗯?你要在孩子面前犯下那种事么?你想让她不原谅你,是么?”
“不……不。”他痛苦的摇头,却再说不出第二个字。
“爹地。”纫玉今天可真是被吓坏了,大约比先前她三年经历的事还要多,怯生生的也会那么一句话了,“爹地,你怎么了嘛,抱抱纫玉啊。”
“宝贝……”苏牧天低头,只看着小纫玉,正哭着朝他张着手。
一遍又一遍的要抱抱。她快要哭哑了嗓子。
叶臻的心都快提到了嗓眼,不敢阻拦,却又不敢在此刻硬生生把纫玉从他视线中夺去,急得不行,在原地站着却只有束手无策。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和眼前重合……
也是这一天,也是看完歌剧,也是在他取完车回来,甚至还是这么些人,只是梁薄不在,纫玉正装在她的肚子里,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歇斯底里的惨剧,满地的残肢,好多的血……
“苏牧天……”她看着他,几乎有点绝望了,“求你。”
他侧眼看她,看她,又看看纫玉,如此反复。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将手从头部移开,颤巍巍的弯□子,小心抱住她。只是再没什么动作,只是那般看着,看着。愣愣的。
一口气松懈下来,她几乎瘫软过去,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支撑住他,也不管车子了,急急的就要离开现场,“没事,没事了,走,咱们快点回去,回去……”
这回他没有反抗,只是也不配合,她拉一步他走一步,也不管怀里纫玉哭哭啼啼的叫唤。谁也顾不得她了。
他们这一番折腾,逐渐吸引了更多的人群,她想要脱身却没那么容易,好像拥挤的人潮永远都走不尽,全世界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看他们的笑话,她好担心,好害怕,生怕下一秒身边人又会突然改变主意,再酿出一次惨剧……
“叶臻。”
一声喟叹,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热度,温柔的环住她的手腕,回首,是他平静的立在身后。他看着她,一种说不出的,锐利的镇定,“我送你们回去。”
“不行。”她恐惧的摇头,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真的不行,梁薄,你快点走吧。我下回会和你解释……”
“不用。”他摇头 ,“你不用解释,我只是想帮你。”
“梁薄你不懂,他真的会……”叶臻欲言又止,扑簌簌的掉着眼泪“你先走吧。”
“可你们这样,绝对回不去静安。”他理智的分析,“我刚带纫玉从那边过来,还要穿过很多闹市,上海这个时间的路况你明白的。而且他现在……不会有出租愿意载的,这事情似乎是因我而起,我有必要承担一点责任。”
叶臻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毋庸置疑的拉住了她,朝人圈外走去:“都看什么看!躲开!”
他冷冷的一句话,倒是比她刚刚的歇斯底里都要有用,几乎所有的议论在一瞬间都静了下,人群很有默契的让开一条路,他拉着她,大步的离去。
他走的很快,她跌跌撞撞的跟着,一直走了很远,身后喧嚣再听不见,她才颤声问道,“我们去哪儿?”
“K11。”他简单的回答,“寰宇今晚有个展会在那儿举行的,我车子让秘书先停那儿了。”
她愣愣的也知道点头,一边还不住回头打量着苏牧天,而他只是低着头,依旧紧紧搂着纫玉,只是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他了无关系,不声不响,老老实实的跟着她。
K11离大剧院并不很远,一路走着很快便也到了,只是这一路又招来了不少纷纷的目光,只是在他毫不客气的回视之下,一一又缩了回去。终于上了车,因为担心有什么变故,她小心的把纫玉安置在了前排,自己则和苏牧天坐在后面,梁薄开车。
一时间,车厢内无比寂静。
恰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随手接起,clavin的声音在那头传来:“梁薄,关于你上回要我查的事情,其实并不全面,我弟前几天来找我,给我补充了点,你知不知道,在来中国之前,姓苏的在英国是犯过人命案子的,弄死了两个英国佬,还有一个国籍未明的亚洲人,只是苏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这事儿硬给压下去了。”
他忘记了关掉手机公放,四周如此静谧,clavin的声音无比清晰响起,却没有一人回复。
顿了下,他回头,刚好对上黑暗中,一双幽幽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写剧情流爽一点~~~
第六十一章
那目光太过怨毒,太过阴郁,毫无心理准备的那么一撞上,情不自禁还真是打了个寒颤。
苏牧天就那般看着他,死死的看着,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着。即使在微微光点中,也能看见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道还有没有神智残存?配上clavin刚刚的话,此时车内的气氛真真是降到了冰点。
“梁,你还在么?”
长久得不到回应,那边似乎有些困惑。他收回目光,唇瓣嗡动,刚想要说些什么……
“梁薄。”
是她,泪光氤氲,哀哀的看着他,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并未再多言其他,就那般久久的看着,强行压抑着,不出声的啜泣,“梁薄……”
明明没有多说一个字,但却分明有很多东西在二人间流转。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眼,回过头去,对着电话轻轻“嗯”了声,“在的。”
“你在哪儿呢?这边太乱,看不见你了。”那边一阵子的嘈杂,clavin应该是还没有离开那儿。
他没有回答,“现在有点事情,我回头再联系你吧。”
而那边沉默片刻之后,“你和谁在一起?”
“不用担心。”他简单的回答,“我没问题,只是这事儿你先别声张。”
“你简直是疯了。”
这句话过后,谁也没再轻易开口,电话就这般莫名其妙的被挂断,他似乎听见身后,有谁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
归程,穿过的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带,窗外一路的喧嚣,可车内始终都是那么寂静,寂静的让人不安。
“叔叔……”
情形太乱,让人喘不过气,没有人顾得上哄她,所以哭的太久,嗓子都哑了听起来格外心疼人,小纫玉不断拉扯着梁薄的衣角,抽抽搭搭的问,“他,他刚刚说爹地什么?谁死了?爹地,爹地怎么了?”
梁薄没有回答,而是侧过脸,只看着她汪满了泪水的大眼,那般清澈,那般稚嫩。没有一点瑕疵污垢。
这个问题……真的太难回答。
“纫玉不哭。”他抬起手,轻轻的抹去她脸颊上的濡湿,放下手,继续说道,“乖乖的,你爹地没事。”
“呜,真的吗?”圆润可爱的包子脸,此刻皱成了一团,涕泗横流,“那他为什么不说话,呜呜,不理纫玉了。”
恰好赶上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下。他得以空出手来,温柔的抚慰着纫玉颤抖不断小身子。
可是……他不是他爹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更不知道……苏牧天或是叶臻是怎样哄好她。
于是他回头看一看那两位。
算了,似乎比他还不靠谱。
叶臻小时候不敢在他面前哭,而小唯很懂事,更不会轻易落泪。说实话话,他还真是好久没有哄过小孩子。只得就抱起来一遍遍拍着,哄着,可她的小嘴就像是装了马达一样,一直哇哇个不停。
短短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却仿若经历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
终于她哭累了睡过去,车子也终于开到了。
刚刚下车,都不需要再上前就轻易能发现气氛的不同寻常,整座宅子灯火通明,佣人们进进出出,奔走相告。而一个腰杆笔直的女子正站在门口厉声呵斥:“都是干什么吃的,找不到小小姐,看你们怎么付得起这个责任……太太?少爷?”
叶臻走在前面,扶着苏牧天,而后者则微微低着头,阴郁的神情暴露无遗。
“现在知道慌了,早先为什么不知道把孩子看好。”叶臻冷冷的直视着奔走而来的那个女人,“万一真的找不着了,你们谁负责?”
管家模样的女人只是讷讷的点着头,“是,是林郁哄睡了小小姐,然后自己也睡了,一下子醒来就,就找不着了……”
叶臻看起来是一肚子的火,不过眼下急火攻心,似乎也不差这一件了,有点脱力扶了扶发晕的额头,勉强出声继续吩咐,“你们把少爷先送回房间。”
“……是。”她应承了声,又将犹疑的目光移向她身后的梁薄,以及他怀中的纫玉,“小小姐……”
“少说话多做事。”叶臻说,“我有我的打算。”
她犹豫了下,不吭声了,到底没有再反驳,而是又叫上了几个佣人,将异常状态的苏牧天带进了屋子,一系列的分工安排很熟练,似乎是做了很多遍。甚至所有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恐惧?
梁薄观察着这一切,有那么些微妙的神情渐渐浮现,耐人寻味。
“你把纫玉带回去。”她有点踉跄,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出声便把他怔的不轻。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想见她么?”她喘着气,有点费力的呼吸,“你把她带回去,我过几天会去接她。”
他沉默了下,忽然上前拉她,有种豁出去了的不管不顾,“你跟我一起回去。”
她试图甩开他,没有成功,“不行,梁薄你松开。”
“你还准备待在这里?!”他冲着她就吼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你没听见clavin怎么说的?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还敢回去?”
“我知道!那件事情,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她压低嗓子,却压不下喷薄而出的激烈情绪,看来几乎要崩溃了,“当年,他就是在我面前,杀了那三个人!”
这一席话说的太快,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没法和你解释!”她痛苦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求求你不要问了,梁薄我求求你了……”
“好。”他略一思索,一口答应,他拉的她更紧了,不经过她同意的就要往车上拽,“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但你现在必须跟我走,立刻。我要是放你回去我就是疯了。”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如此,二人推来扯去,终于还是惊醒了睡的迷迷糊糊的小纫玉……
“唔……”她粉拳微握,揉了揉哭成桃子的双眼,懵懵的睁开了双眼,“妈咪?”
“纫玉……”趁着他愣神的片刻,她终于甩脱开来,捧着她肉乎乎的小脸亲了亲,“乖宝贝,你听妈咪说,先去这个叔叔家玩几天好不好,妈咪和爹地有点事情,回头办好了就会来接纫玉……”
“不要!”她还没有说完便被女儿一口拒绝,纫玉眼看着又要哭了,一下子搂住她的脖颈再不肯撒手,“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