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知不觉,已渐行渐远。街灯昏暗依旧,将两条影子拉得长长,交叠在一起,久久不分开……
“哎呀。”
刚刚跨出剧院,叶臻蓦得顿住脚步,“给纫玉买的蛋糕忘了带出来。”
苏牧天也停住,想了一下,建议,“算了,再买一个吧。”
叶臻看了眼手表,摇头,“不行,那家店得关门了,纫玉又不吃别家的。你等我回儿,我去拿。”
他点头,“行,你别着急,我去取车。”
急匆匆赶回剧场时,观众已经走空了,水晶吊灯已经关闭,四处黑漆漆,她好容易才找着刚刚的座位,弯身往座位下一摸,还好,蛋糕还在。可当她准备走人时,却又异变陡生——
“我演的好吗?漂亮吗?”软软糯糯的女声,在此刻空寂一片的场地中分外清晰,叶臻愣住,将目光移向唯一一处微弱的光源,舞台上。那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只看着帷幕半闭着,她只得以一觑半点光景,竟是刚刚那个死去的“朱丽叶”,此刻正俏生生的立在一片道具间,很是自然的拔下胸口那只银剑。那好像是……
“当然好。”一个男子的轻笑,低沉悦耳,“我家臻惜最棒了。”那口吻竟是在哄一个孩子。
臻惜……么?果然是她。只是,她不是弹钢琴的,居然还会歌剧。而且水平居然与钢琴不相伯仲。果然有些人,天生便是为了艺术而活的。
叶臻收回脚步,没有抑制住的好奇心,悄悄的望向帷幕内。
“那他来了没有?”臻惜小脸粉红,有点小儿女的娇憨,“你有没有看见我爱人呀,他到底来没来嘛?”
帷幕的那边,她看不见,只听见那个男子的声音空了好半天,才继续回答,“来了,我看见了。”
“在哪儿呢?”她四处张望着,在空荡荡一片的剧场里,当然是失望的,“骗人。”
帷幕后传来一声叹息,“不相信我么?今天是臻惜的生日,他当然来了,只是臻惜没有看见。”
“真的吗?”
“嗯。”
“唔……好吧,反正你是好人,不会骗我的。”臻惜胡乱点着头,也就如此信了,又一偏脑袋,“对啦,我今年多大了?”
叶臻终于看见一只手,从帷幕那头伸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声是有点心酸的宠溺,“你永远十六岁。”
如果有一天你醒来……发现你忘记了一切,不记得了你日日的厮守的爱人,你的孩子,甚至自己,小叶臻,你有想过吗,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要怎么办?你会怎么办?
clavin的话依稀环绕在耳畔,那个时候,她只想着真的忘了就好了。可是她看着眼前情景,如此近的情景,却又莫名的有点茫然,有点恐慌。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忘记了梁薄,忘记了衡衡,小唯,纫玉,忘记了……自己。
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说,现实比戏剧更加精彩,对是不对?”
忽然一声阴测测的问句,把正在偷听的叶臻吓了一跳,险些没叫出声来,一回头,更是差点吓破了胆:“你你你……”
“看你这表情,应该还记得我。”小姑娘骄傲的一扬下巴,漂亮的凤眼微眯了眯,她声音却冷了下来,“在这儿听我爹地妈咪的墙角,你胆子倒是不小。”
叶臻定了定了神,那小姑娘很不规矩的坐在一张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口,一双细长的腿在空中交叠,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顶多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不正是上回在动物园里把某人逼的落荒而逃的姑娘。年纪不大,气势倒还不小,只是……
“臻惜是你妈咪?”她瞪圆了眼。她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也不算,他们其实没有……”不知为何,那姑娘目光微黯了黯,可忽然又刻薄起来,“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倒是有闲心思操心别人家的事儿,还是顾及顾及你自己吧。”
“什么?”叶臻没听懂。
她忽然从椅背上跳下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嘴角荡漾着和其年纪完全不符的戏谑,“我刚刚来这儿路上,看见leung叔叔了,抱着一小胖子,正和一人说着话呢,你猜猜是谁?你想不想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或者你愿意留下来继续看戏?我是无所谓了。”
叶臻僵住,转身就走。
到底还是耽搁的久了,赶到的时候迟了一步,远远的便看见,他和苏牧天正遥遥对峙在那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而本该待在家里的纫玉,此刻不知为何竟然正缩在梁薄怀中,瑟瑟发抖。
“自己疏忽,犯下的过错,一点承担的意思都没有,苏总就是这样给孩子做榜样的?”梁薄的声音冷冷冰冰,从不远处传来。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会教,轮不到外人来置喙些什么。”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苏牧天看起来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向前迈了一步,“家里佣人失职,倒是劳烦梁先生跑上这一趟,现在孩子已经送到了,我代纫玉谢谢你了。”
“这么点大的孩子,苏总平时就是这样看管的?她要是今天遇见的是别的人呢?”梁薄忽然很阴沉的勾勾嘴角,“比如……被人‘绑架’了呢?苏总是‘过来人’,不会明白这豪门里弯弯绕吧?到时候苏总也会这样谢谢他?”
梁薄刻意强调的两个词显然刺激到苏牧天的某根神经,双手握拳,他似乎正很艰难压抑着某种情绪,他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把纫玉给我。”
纫玉显然被吓坏了,缩在梁薄怀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小脑袋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她用力的朝她挥起手:“妈咪!”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忙,更的比较晚,对不住大家了,请见谅哈。
第五十九章
纫玉那脆生生的一声呼唤,瞬间将全场的注意力的都移到了她身上。原本便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叶臻,此刻愈发是进退维艰。
“妈咪,抱抱。”
见她不应,纫玉着急的又喊了一声,张开白胖的手臂,就要换一个怀抱,在他怀里也没刚刚那么老实了。胆怯的微微向上看,却猝不及防的刚巧对上他黯蓝的眸子。灼灼的目光,竟是丝毫避讳没有的,直直的锁着她,盯着她,逼得她退让不得。
这气氛可真是微妙极了,紧紧绷着,几乎一触即发。叶臻深深吸气,不再去看任何人的怪眼神,低着头就要上前。
“站住。”
苏牧天在她身后平静的开了口。叶臻脚步顿了下,却没理会,径直还是朝着纫玉走去……
“让你站住听不见是吧!”
随着苏牧天骤然爆发的狂怒,小臂上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叶臻毫无反抗能力的一下子便被他粗暴的扯了回来,牢牢钳制着,竟是分毫都移动不得,痛与难堪并存,“你做什……”
“闭嘴。”他简单的吩咐,强有力的拥她入怀,耳畔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诡异的平静,像是梦呓一般微弱的声响,“你再往前踏一步,别怪我在外边不给你留脸面。”
她伏在他的颈窝处,只红着眼睛看着他,唇瓣不住的哆嗦着,极力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湿意,不敢落下。
“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因为角度问题,她看不见梁薄,只听见他的声音亦是沾染了些许愠怒,不知缘何,“是纫玉要妈妈抱的,你听不见?”
“你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大约是已经撕破过一次伪装,他也懒怠再修补些什么,“把纫玉还给我!”
有瞬间的沉寂,紧接着,叶臻听见软绵绵的一声啜泣,母女连心,她心疼的不行,只偷偷回头望去。
只看见小纫玉似乎被眼前情景吓坏了,她显然是没见过这阵势,没感受过这气氛的,这下完全懵掉了,掉着眼泪,把梁薄抱得更紧了,无助的喊了声,“叔叔……”
梁薄低首看了她一下,温柔的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纫玉不怕。”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他,“你倒是自个儿问问她,愿不愿意上你那儿去。”
虽是疑问的句式,却分明是笃定的态度。叶臻抬眼,看见他隐忍的都有些扭曲的表情,清晰感受到苏牧天此刻极其不稳定,强烈压抑的着的某种情绪,就要爆发出来了,恐惧的拉拉他的衣角,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牧天,你冷静点,清醒点。”
只是他仿若入了魔障,理都没理她,声音微颤,朝着对面,“宝贝,过来,到爹地这儿来。”
若是放在往常,哪怕是几个小时小时之前,她都可以肯定,无论纫玉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哪怕是她,肯定都会放下手头活计,不管不顾的奔上前,蹦跶蹦跶的给他一个熊抱。可现下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怎么了,只怯怯叫了声“爹地……”却没见动。
“宝贝……”她没有过来,他有点急了,忽然意乱心慌,柔声又重复了遍,“过来啊。”
纫玉表情有片刻的挣扎,动了一下,却又停住了,低下脑袋,不敢再看他。
他的脸色,几乎已肉眼的可见的速度灰败下来,有种淡淡的绝望和厌倦一闪而过:“到底是骨肉相连。”他喃喃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剧烈的一痛,叶臻看着他,忽然有点难过,心里头说不出的酸。在他看来,纫玉一直是他的女儿,他的宝贝吧,这些年,一直视为自己的骨血,用心用命去疼着护着,把她捧成了小公主……就算他有千般不对,可是对纫玉……却是没有错的。
他抓着她的力道不知何时已经松了,轻轻一挣便开了,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转了身,看着纫玉,柔声吩咐,“纫玉过来。”
“妈咪……”纫玉轻轻喊她,依旧犹疑着,胆子很小,依旧没有缓过劲,像是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
他却没有松手,看着她,又叫了声她的名,“叶臻。”只是也就那么一唤,却没再说什么。
叶臻没有理他,平静的看着纫玉,语气有些严厉了,“过来。”
纫玉终于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梁薄动了下,但最终没有阻拦。只看着小纫玉摇摇晃晃的朝她这边走来,偶尔怯生生的回头,还依依看着他,最终投入母亲的怀抱,“妈咪……”
叶臻抱着纫玉,却没哄她,而是直直的看向梁薄,轻声开口,“谁让你随随便便把她带出来的?”
他深深的吸气,又重重吐出,“今天情况特殊……”
“我同意了么?”她问。
他止住原本话头,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摇头。
“我说过我会再考虑,有合适的机会会让你见她,可我说话,对你而言,就什么都不算,是吧?”叶臻看着他,一颗眼泪直直的就落了下来,擦过脸颊,砸在地面,再看不见,只是声音却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即使到了今天……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我图个什么?”
他还是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过了很久,忽然笑了,“随你怎么想吧。”
叶臻又红了眼圈,只是这回什么都没说,抱紧了纫玉,转身离开。
梁薄最后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背影,闭了闭眼,再不眷恋的亦是抽身离开。
“爹地……”
明明是几步路而已,她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好久。直到纫玉带着哭腔的出声,她才意识到到了头,忙顿住脚步。
苏牧天正侧面对着她们,纫玉喊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爹地。”大约也明白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纫玉抽噎着,拉扯着他的衣角,一遍遍的喊他,“爹地,不要不理纫玉……”
他终于回了头,只是转过来的,那副神情,不要说纫玉,连叶臻都吓了一跳,“牧天!”
只看着他,双目充满了血丝,没有一点温度,目光在她和纫玉之间反复游移,有挣扎的痛楚和极度憎恶交替,最终,他将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轻轻柔的开了口:“叶臻,你恨我吗?”
“什么?”完全摸不清的他的脑回路,不过此刻的他,显然是不能再受一点刺激的了,叶臻连忙上前拉住他,“不,不恨。”
“那就好。”此情此景,他居然蓦得笑了笑,一点烟火气没有,又摸了摸纫玉的脑袋,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接着,“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恨我。”
“不恨。永远不恨。”她摇头,隐隐觉得他似乎旧病又要发作,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的耐心,“回家吧,牧天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他却摇摇头,松开她往台阶下走了几步,然后突然疯了似的冲向在街角停靠的车,马达发出沉痛的轰鸣,车子离弦的箭一样超速飞了出去。
而她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目光投向刚走没多远的梁薄,整个脑袋忽然都懵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手在颤抖,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视线都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纫玉亦是在耳边叽叽喳喳的问着些什么。可是她不想去管,也没有心思去管,她只知道她不能就这么让他走。放下纫玉,她跟着跑了上去,几乎使劲了全身的气力,“梁薄!”
那一声喊得大概是太过撕心裂肺,整个街道的人都将目光转向她,接着又被那辆疯狂飚驰的车子所吸引,一阵阵的唏嘘尖叫,整条街瞬间乱成一团,他也听见了,转身,正看见那辆疾驰而来的车子。
明明还有机会,明明可以退让,可是也不知为什么,他就那样站在那儿,是来不及反应,还是根本不屑一顾,他动也未动站在那儿,嘴角一抹淡淡的,厌倦的笑。
“你躲开啊!”她根本来不及上前,就那般眼睁睁看着,眼看着……
“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响声后,轮胎破裂的声音也闷闷的响起,电石光火间,车子靠左,虽然速度缓了下来,但车身还是狠狠地擦过了路边的垃圾箱。周遭即刻传来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庆幸。
“怎么回事?”刚刚那个在剧院中和臻惜说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臻回头,原来是Clavin,他正将什么东西收回内袋,她隐约看出了形状,心头咯噔一下,明白了刚刚击中车胎的是什么。不过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只奔着向前,看见梁薄,想也没想的一耳光就甩了过去:“你不要命了吗?为什么不躲!”
他低下头,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却是恒久的一言不发,就那样愣愣的看着,眼角渐渐红了。
“你让小唯怎么办?你让我——”她生生卡主,改口,“这个家怎么办?”
他脾气很好,只轻轻“嗯”了声,她心口还慌慌的,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看她无话了,“说完了?”
叶臻看着他,大口的喘着气。
他这才转身,步履稳健,看起没有丝毫的慌张,彷佛刚刚那个命悬一线的人,根本与他无关。他迈着步子,他走到车前,温文有礼的拍了拍车窗,微笑:“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o(*////▽////*)q好想给老竹马生猴子……蠢叶子我要虐死你 ( ?ω ? )
第六十章
情形有片刻的僵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声响子周边嗡嗡传来。
并没有多久,车灯一亮,车锁解开,他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面无表情。
看见他那副样子,隐约有了不好的预兆,叶臻心头一沉,勉强冷静下来就要上前,可手臂却再次被捉住:“你还嫌不够乱么?”是clavin。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脑中乱成一团,“我必须过去。”
他眉头蹙起,摇头,“这种时候掺上一脚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叶臻吸气,烦恼的闭了闭眼,“clavin,你不懂,我现在真的不能留在这里,我答应过苏牧天的妈妈得照顾好,看好他,而且他现在……”
“你不是在担心梁薄?”他声音沉下去,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叶臻愣住,过了很久才说,“梁薄他……clavin,你,你不明白,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我想象中那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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