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
“……咦?”她瞪着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来客,出现的方式虽不至于引发惊愕,但出现的人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老狐狸?”红奴没有向他转述那番话吗?倘若已然转述过了还来,是圣人还是仇人?
百鹞低声:“用隐身术,快走。”
“走?”
“边走边说。”
“……好。”她向车窗外一扫,念了隐身咒,弃车即去。
及至置身高处,俯视着依然向前驶进的公主府马车,她问:“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说过了,边走边说,以密语传音。”百鹞纵身向前。
去哪里?她跟随上去。
城外。
为什么?
趁着对方没有将结界张到城外,从城外离开哈萨城。
啊?
脚步不要停!
她心头一跳:出事了?
对。
小呆瓜呢?
已经告诉他到城外与我们会合。
她埋首飞跃,直至随着他身后翻出城墙,脚落平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们暴露了,对方已然晓得你是大闹公主府的实施者。”
她微惊。
“难道你不觉得今夜的哈萨城分外凉爽?”百鹞问。
她定了定神,道:“是呢,分外凉爽,哈萨城虽然昼夜温度差别极大,但像今天……”今天,空气内水气充盈,湿润得宛若江南气候,这明显不正常了吧?“怎么回事?”
百鹞伸掌抵住城墙,道:“波融家族的族山外围结界不难突破,再往内走,不管走上多久,触目所见皆是水域。当时我以为波融设立祖山结界就是为了保护对沙漠来说中弥足珍贵的水源,不久前闯入波融本家与红衣军团对决中,总是若有若无感受到水的气息,直到最近听说波融家始祖降服兕兽时用得是水淹之术,终于确定波融家族的术力类型为水,虽然这对处于沙漠之地的他们是个讽刺。”
“那么,今夜的哈萨城的气候之所以如此异常,因为波融家动了手脚?”
百鹞颔首:“整座哈萨城,以四面城墙为界,以四座城为点,已经张开了一道结界,是一张专门为你张开的网。”
“专门为我?”那还真是荣幸,“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正在发生。”他叩击墙皮,“对方深知巫界有瞬间空间转移的术法,他们这道结界对付得就是你的这种能力。”
她自指鼻尖:“但是,我现在出来了。”
“这道结界旨在对你发难时使你不能以空间瞬移之术离开哈萨城,但若是像这般以普通的飞行术出来,它便形同虚设。”
“……”她稍稍无语了下,“既然有识破本大爷的智慧,为什么会设这样一道缺乏智慧的结界?”
“因为对方准备在今夜对你发难,届时只要使你无法瞬间离开哈萨城,无论是隐身术还是飞行术,波融氏都将设法追踪破解。而且这道结界张开得过于庞大,时间也稍有匆促,他们只好选择对最易令你使你逃脱的术法的制衡。”
如果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情形,委实称得上是个狠招,试想自己在猝不及防中然发现自己已然暴露时,为了脱身,第一想得到自然是瞬间移身,一旦遭受禁制,必定心绪失稳,对方即可趁虚而入……她点头,原谅这个结界的弱智,道:“就是说今夜的公主府宴请,果然是场鸿门宴,本大爷方才是在自投罗网。”扁了扁嘴儿,“你是如何提前探知的?”
“红奴返回狐族的途中,恰巧遇到了她的鼠族朋友,得知波融家主正在奉命暗查你公主府遭劫时的行踪及大公主的动向,为怕有失,特地返回禀报,不久这道结界便产生了。”
“……红奴婆婆告诉你的吗?”她略略心虚,笑道,“连大公主也被列上怀疑名单,看来是我小瞧了那位二公主,轻敌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多谢老狐狸,多谢红奴婆婆。”
“不必。”他径自纵身而起。
她奋起直追:“老狐狸,小呆瓜在哪里等着?”
“……前方。”
“这下小呆瓜也欠你个人情呢,我允许你差遣他一次哦。”
“多谢,但不必了。”
“好吧,你是个好人。”
“……”
她嘻唇一笑:“暴露咯,逃之夭夭咯——”
百鹞看着那条欢快飞到自己前方的身影,奇怪到今日为何仍然对她的思考回路时感困惑:恁快便从被揭穿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吗?寻常人在这个时候,至少都该沮丧一下的吧?
“查呆呆,你在哪里?我来了——”
“哇啊!”回应她欢呼的,是不远处的一声怪叫。
她微怔。
“有伏兵。”百鹞道。
她面色丕变:“小呆瓜!”驭力驱身疾若流星,瞬时赶往声源所在。
~
“你们这些鼠辈,爷爷我就在这里,快过来让爷爷的刀把你们砍成西瓜汁!”月光下空旷的原野内,幽火点点,被围在中心的查获双手握刀,横眉立目,发出威武不屈的吼叫。
他正对面,被侍卫环拥的雅和公主、叶诺王子、波融家主不约而同地,对这位少年投以怜悯目光。
“你那个不可一世的主子呢?”雅和公主问,“既然她没有出现在本公主的府内,难道不是连夜潜逃了吗?你这只可怜的小卒被主子抛弃了?”
“你才被抛弃,你全家都被抛弃!”查小呆破口大骂,“爷爷没有主子,只有朋友,少拿你的那套规则猜想别人!”
叶诺王子眉锁成川:“那个到公主府卧底的细作果然是你吗?”
“事到如今,王子殿下还有什么怀疑的地方不成?”波融家主讥声道,“听说王子与那位中原公主过从甚密,该不会爱屋及乌,对这个小随从也心软了吧?”
叶诺王子脸色一沉:“波融家主,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是,臣知罪。”波融家主轻飘飘的语声,不难传递出心中的诚意寥寥,令得叶诺面色更沉。
搁在平时,雅和公主定然对这两人左右安抚恩威并用,齐心协力助自己成就大事,但此刻料理眼前才是第一要务。“本公主无意为难你,只须说出你主子的去向,便能免受第二牢狱之灾……”
“哇啊——”查获怪叫,“爷爷我说得不够清楚吗?你左一个‘主子’,右一个‘主子’,爷爷我做你的主子咋样?乖孙女,叫一声‘爷爷’来听!”
雅和公主勃然大怒:“不知死活的东西,暗缉队,将他拿下!”
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利刃割破空气的波动,四周寒锋尽现,豁豁逼向中间这块钻上鱼肉。
“公主殿下,为难一个呆货有什么意思?”树顶上,秋观云抱肩独立,声线随风缥缈,“大家同是公主,不如趁这良辰美景好好聊聊?”
二五、月夜欲归疑无路
当上方 的人影徐徐飘落时,叶诺王子终是心迹成灰。
以往 ,纵是波融家主、雅和公主皆曾逼他将这个女子施用一些卑劣手段据为己有,他不是没有动念,她是阳光下的生物,明亮,自信,从容,骄傲……那些东西,都是他渴望而不得的珍宝,如果能据为己有,如果能……可是,他期冀着在阳光下看她那张意气风发的笑颜,就算终有一日两国敌对,两人也能有另一条路可走。
但,此一刻,所有的幻想尽皆幻灭。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直尽在她的眼底,原来他和她敌我早定。她站在对面,他这在这里,就如他和她无法更变的立场,无论面前有多少条路,再没有一条路可与她携手共进。
“这个时候了,哈萨城的王子、公主还在赏月,难怪有人说哈萨城是个不夜城,好热闹。”秋观云手指揪着自家呆货的后衣领拖到自己身后,笑吟吟面对前方的几位大卡。
雅和公主笑容的和煦度不遑多让:“如果我们是出来赏月,观云公主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记得今夜在府中设宴宴请观云公主,不知公主为何来到这个荒郊野外?”
“对呢,为什么呢?”她做认真思考状,“迷路?梦游?不知公主殿下喜欢哪一个解释?”
雅和公主莞尔:“本公主喜欢看到观云公主出现在本公主的府内,接受本公主的盛情款待。”
她满面遗憾:“恐怕难如公主所愿。因为本公主突然想念起江南山水的柔旖细软,急于踏上返乡行程。”
“江南山水的柔旖细软?”雅和公主一脸向往,“真想亲眼见识那等绝妙风光。”
“会见到的,公主殿下。”波融家主道,“待我们逐鹿中原,征服了那个骄傲自大懦弱愚蠢的民族,您将是那个国家的王,那里的每寸土地都将以得到您的欣赏而兴奋得颤栗。”
这位波融家主用西漠语表达得还真是欢畅流利。秋观云拍掌,回以西漠语:“公主真是位拥有美丽梦想的人,沉浸在这样的梦境里,我也会宁愿长睡不愿醒吧?”
波融家主冷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只有耍耍口舌之利了。公主,请您往后几步,臣替您捉拿一只猫儿来当chong物。”
“有劳了。”雅和公主欣然退步,不忘叮嘱,“对方好歹是位公主殿下,不可以太粗鲁。”
“是,真正的公主殿下。”波融家主按胸施礼。
“啊啊啊呸!”查小呆忽地跳脚,“你们这对装模作样的狗男女,以为用你们的西漠话讲本大爷就不知道你们讲什么吗?本大爷不止会听,还会骂!你这个假公主,容貌没巫界恶霸漂亮,性情没巫界恶霸阳光,还妄图称霸中原?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你自己那张脸?眼透刻薄,唇写阴狠,一整个克父克夫克子的薄命相,哪里有半点的帝王之气?”
波融家主挥掌劈来一道红芒。
查小呆闪身避开,继续大骂:“你这只丑八怪,被爷爷我骂个正着恼羞成怒了吧?有本事就打中爷爷——”
第二道红芒再次降下。
查小呆依旧腾挪躲避,蓄力再骂,未料第三道来得比预想要快,且是直奔额心而来,想来对方是恨到极致,欲以此击毙他性命。
在秋观云抬手之前,一道白光截断攻击。
白光没处,月下人白衣如银,与月辉同色。
“你是……”波融家主盯着对方,这份气场给予过他平生最大的失败与羞辱的气场,他至死难忘,“你终于敢把脸露出来了,无胆鼠辈。”
“好说。”百鹞淡道。
就是这个声音,漫不经心的口吻,事不关己的腔调,却将他的府第毁得瓦砾横飞……波融家主咬牙:“你既然敢来,说明做好死的准备,本家主今日就与你做个了解。”
“家主暂且息怒。”雅和公主不紧不慢,猫捉老鼠最引人心痒的地方,不是侵吞进腹的那刻,而是将猎物困在掌中拨弄玩耍看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光,“现在,你的人到齐了吗,观云公主?”
秋观云眼睛向四遭扫过一圈,耸肩道:“貌似是如此没错,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本公主还有伏兵。”
雅和公主浅笑:“本公主期待着观云公主的也许,不然一边倒的游戏实在不够好玩。”
“这样吗?”她忖了忖,“说得是呢,不然公主给我些时间,容我调集些人手过来如何?”
落于网中的猎物仍旧不知畏惧,雅和公主自然不喜欢,但,如果当成是垂死挣扎,心情自然惬意舒适起来,施施然笑道:“观云公主如此乐观,本公主看得高兴,然而本公主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必须保护它的安宁,所以,对不住了,无法成全你的天真。”
秋观云冁然:“无妨,我不介意。”
看你这张脸能泰然到几时?雅和公主眼尾厉睨:“叶诺王兄,波融家主,你们还不准备为观云公主送上我们西漠的特产吗?”
“是。”波嘈家主向前走了数步,直视今夜最大的目标,“为了能够放开手脚,阁下可敢随本家主到开阔地方?”
百鹞摇首:“如果是怕你的神兽伤到周围这些普通侍卫,何不命他们走得远些?左右他们待在此处也无济于事。”
“是呢。”秋观云援声,“倘若各位认为他们手中所持的贴有符咒的兵器能够压制巫女或者修罗的话,就在刚刚,那些符咒全部去失了效用。”
雅和公主看向波融家主。
后者招来一名伏地外围的侍卫,要过其掌中长刀,先以目测,再以掌心相抵,而后脸覆沉霾,甩手将刀掷于地上。
如此,不需要细说,雅和公主也已然晓得对方所言不虚,眉间立时染上恶意:“如果侍卫的刀剑已经没有了符咒,在此的确无用,退到十里之外,严守四遭,不准任何人通过。”
公主府侍卫受命四散开去。
“欲降服巫女与修罗,即使没有符咒,这对红衣卫也不是什么难事。”波融家主虽不能喜形于色,但对于自己麾下人马能够在此次剿灭行动中发挥重用极感满意,“红衣卫听着,除了这个白衣人交予本家主料理,其他二人随你们处置,生死交由公主发落。”
红衣卫齐声响应。
秋观云扁嘴,不开心道:“听到了呗小呆瓜?我和你是切切实实的被小看了呢,本大爷一定是受了你的连累。”
“才不是!”查小呆断然呛声,“明明是对面那个丑八怪狗眼看人低,关我什么事?本大爷这就给他好……”看。
数道疾风戾行的身影朝他袭来。
查获挥刀迎战。
有修罗刀在手, 纵算是这只呆货,也少有人能够伤得了他吧?秋观云转而睨向另一个方向:“叶诺王子,你不动手吗?”
叶诺王子面色复杂:“观云公主……”
雅和公主扬唇:“既然观云公主挑选了你作为对手,叶诺王兄岂可不予回应?”
叶诺默然上前,如一截断山矗立当央。
“得罪了。”对方不想主动发起攻击,由她主动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执扇为器,投入战斗。
那边,波融家主也已经找上百鹞大打出手。
三方各处一地,作为一位有心掌控一切、纵览全局的王者,雅和公主在红衣卫与贴身侍卫的的护持下站上一处陵丘观战,当即被三处不同的战局所吸引,看得目不暇接,津津有味。
但是,当三方打了近半个时辰过去仍未分出胜负时,公主殿下开始芳心不悦,命贴身侍卫道:“放信号,告诉他们本公主没心情看一场拖拖拉 拉的打斗戏!”
绿色的光线划破夜空,急促的哨音宛若人声喝斥,切实传入了叶诺王子、波融家主的耳中。
叶诺王子心思一沉,借错身之际,道:“对不起,观云公主。”
她一怔,倏见对方手中多出一把形似牛角的短刀,刀锋迎风撩过,一声疾烈的撕破音抹过耳谷。
为躲过这道刺耳声音,她下意识向外飞身。便是这时,那把牛角刀化成三刃脱手而出,呈螺旋状袭她双足。她才偏身躲过,另一把牛角刀螺旋而至,擦过她的面颊,犀利的刀风擦断一绺长发。
……这个打法,并不属于波融家族吧?秋观云手中折扇一晃,化成长剑抵击利刃。
嗥——
一声震天慑地的兽鸣抨击八方,烟尘四起。
“无胆鼠辈,可敢报上你的姓名?我的兕兽蹄下不死无名之鬼!”波融家主扬颈长喝。
二六、棋逢对手又一村
“啊啊 啊,巫界恶霸,那是什么东西?你看到没,那是什么东西?那么大一只,足足有三四间房子的大小吧?”
吵死 了。相比那只凶猛巨兽的声音,这只小呆瓜的大呼上叫更觉聒噪。秋观云奋起一脚将之踢飞,后者一路惨叫着落在远方树顶。
“公主殿下,叶诺王子,请尽量避得远些吧,这里全部交由臣来打理干净。”波融家主立足于兕兽头顶朗声道,声嗓内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秋观云歪颐仔细打量,心中自行做着评估。
“看什么?”百鹞问。
“在想如何与这只巨兽打招呼。”她道。
“可曾想到了?”
“差一点。”
“慢慢想,我先过去打个招呼。”
“咦?”狐王大人的笑话百年难得一见,但现在这个实在很不好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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