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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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谣-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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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交给我吧。”娥依诺的声音内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凝意味,“她既是我的妹妹,应该由我为她送行。”

织亚深知自己若执意不肯,势必如来舅母的怀疑,方才那一席话随时可以成为一把反刃剑。但,若是交了出去……

娥依诺声线冷峭上扬:“难道你宁肯与她玉石俱焚也不愿由我经手?这是什么道理?”

经过方才那番巧舌如簧的表演,织亚初至时的那份玉石俱焚的刚烈情怀已然打了几分折扣,若是能够不死便可达成目的,何乐不为?“舅妈,这个异乡人的剑……”

“异乡人,你将剑撤下来。”

百鹞未动。

娥依诺冷冷道:“阁下最好撤下,不然墨斯的冥神刀不会客气。”

百鹞握紧剑柄,问:“你考虑清楚了?”

“再清楚不过。”

百鹞剑锋倏然收回。

“好,织亚你可以转回身了。”娥依诺欣然道。

织亚足尖僵缓移动。

娥依诺伸臂:“把她给……”

“对不起!”织亚忽然面目一厉,“我还是要遵从十九年后舅妈的命令!”说话间,她抖手一扬,将那一半灵魂掷向侧方飘移不定的时空之门。

墨斯惊呼:“那是时空夹缝……”

“知道。”娥依诺素手一翻,一脉柔光弹出,将那半个跌落的灵魂稳稳包围,继而托举回掌心。

织亚目眦欲裂:“舅妈,您一定要毁灭她,为我们的世界除掉这个恶魔,一定要除掉她!”

“织亚,如果你站在彼岸镜前,就会发现自己这一刻的面目是如何丑陋不堪。”娥依诺摇首叹息道。

“你……”爱神姑娘蓦悟,“你方才一直在骗我?”

“不,是你一直在骗我。”

织亚眉目间险恶加剧:“你宁肯相信这个异乡人也不相信我?”

“我没有多相信他,也没有不相信你,可有一点你不明白。”娥依诺手指抚摸着掌心那团纯白华,“如果十九年后她在颠覆这个世界,最大的帮凶一定不是他,是我。因为我相信优昙罗,无论她如何改变,也绝不会成为一个以屠杀为乐的屠戮者。如果她当真去毁灭世界,一定有她必须不可的理由。因此,任何情形下,我都绝无可能下那样的命令。”

“但……但是十九年后,她已不是优昙罗!”织亚嘶声喊。

娥依诺一笑:“她有着优昙罗的半个灵魂。”

“你……你们……”织亚视线扫过每一人,最后盯着那团安安静静地的物什,面上一抹怨毒乍现,“百鹞,你想将她只能活三十年的短命咒去掉是吗?”

百鹞眯眸。

“就让她活着吧,长长久久的活着吧。但是,她将永远不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你也将永远记得我……”

“织亚安静,稍后我再详细问你。”娥依诺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快步走到时空之门前,一手相抵使其不再飘移,“墨斯,最后的截止时辰到了,按我之前说的将坐标精准对齐。”

墨斯站在彼岸镜前按在某处,道:“坐标无误,巫界首领即将分娩,送出。”

娥依诺一记亲吻落在那半个灵魂之上,默诵口决,手掌推移……

“呀——”织亚嗓内发出一声尖嚎,双齿狠合咬破舌尖,张口将一口血向那团即将湮失的白光喷去。

百鹞只防她上前突袭,未料这等丑陋行径,欲挡不及,挥掌将其推离。

后者颠踬数步,坐地狂笑。

随即,白光完全隐没。

“织亚你——”娥依诺美目圆睁,“你做了什么?”

“哈哈……”织亚张着血口,兀自狂笑不止。

百鹞眸线幽冷,胸口的戾气几度驱使,他险就要手起剑落,取掉这条阴暗生命。

啪!娥依诺一掌掴落,打断那个扰耳的笑声,冷冷道:“告诉我,你对优昙罗那半个灵魂做了什么?”

织亚探手蘸上自己口内血液,在素色的地毯上挥指书写。

墨斯拧眉道:“她刚才咬破了舌尖,看来暂时不能说话……什么?”他看到了地上的字迹,惊得心头一跳。

那血红的颜色,每一笔皆用足全力,每一字皆触目惊心——

那个灵魂沾染着我佐以极恨咒语的仇恨,她的心中将永远有一颗仇恨的种子,等待着黑暗的浇灌,生根发芽,永不凋零。

一百、爱随缘灭未可知

秋观云 感觉自己在不明所以的时候受到了睡意眷顾,不明所以得睡去,做了一场不明所以的梦,而后醒来。

榻前 很多人,有站有坐,有女有男。

“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她翻身起来,好奇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我的睡相有这么漂亮吗?劳动到大家如此踊跃观看?”

坐在她榻头的云沧海叹气:“眼睛才睁便原形毕露,为你担心真真是天下最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担心我?”她惑然,“我出了什么事吗?”

坐在榻尾的娥依诺仔细审视着她的面色,道:“你前一刻还在张牙舞爪的说话,下一刻就睡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虽然织罗也同你一起睡了,但她很快苏醒,不像你,到今天晚上就是整整五天……你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秋观云摸脸、摸手、摸全身,道:“皮肤质地依旧细腻,身材比例依旧完美,没变化。”

“……”在场诸位不由得同意巫界首领的话:担心这位,真真是最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云沧海出指弹了女儿额头一记,道:“你既然没事,就离开这张睡了五天的榻,洗漱更衣,吃点东西。”

“啊?”她跳落平地,“难道这五天你们都没有给我吃东西?我的美貌因此受到打击怎么办?镜子呢?镜子在哪里?给本大爷照一照……不对不对,五天没吃东西,本大爷为何感觉不到一点疲惫?莫非娘给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云沧海向娥依诺福礼:“对不住,让您见笑,我家孩子就是这么疯狂。”

娥依诺嫣然:“没关系,就是要这样活力充沛才好,不言不动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她。”

“你也安分点吧。”一直站在最后方的百鹞挺身而出,把那个到处翻腾的人影按住,“待确定你身体无恙,我们便要离开这边,你还是留一个美好形象在此吧。”

“……老狐狸?”她看着对方扶在臂上的手,略怔了怔,“你怎么在这里?”

百鹞挑眉:“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你不是……”她眉尖颦起,着力思索,“对呢,你不该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云沧海摇头:“看呗,这便是睡太久的后果,只怕傻了”

“娘~~”她偎过去撒娇,“观云若当真睡傻了,难过得是您呢。”

云沧海回之一笑:“你家母亲大人坚强万分,决计不为一个傻丫头费心。”

她大不认同:“观云若傻了,就没有貌相一流身家上乘的美貌公子挤破头皮上门求婚不是?届时观云嫁不出去,便只能赖在家中靠你和老爹养活,等你们夫妻的养老本被我挥霍一空,母亲大人难道不伤心流泪?”

“……”满堂静默。

虽说在场每人皆习惯了她的神来之语,但这番话无论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不和谐的怪异。尤其百鹞,定定盯着那张谈笑自若的精美面孔,肺腑间有一丝丝无可名状的寒意弥漫而起。

织罗姗姗上前,握起她右手,问:“观云,我是谁?”

“你是谁?对哦,你是谁?”秋观云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儿把这位清秀佳人上下左右打量了数遍,突地掩口一笑,“织罗你玩什么?我应该不认得你才更有戏剧性吗?”

织罗眉心未展,指着旁边一人:“他是谁?”

她嗤声:“俊俏阎罗王。”

墨斯唇角微作扭曲:且不说这句话本身槽点满满,那声嗤是怎么回事?

织罗再指一人:“她呢?”

她甜声:“你那个曾是天帝拥趸后来弃暗投明和查小呆眉来眼去的姐姐昙帛。”

昙帛翻个白眼。

“对了,在这个时候,我家查小呆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来向本大爷请安?”秋观云横眉立目,煞是不满。

“那……”织罗手指挑向百鹞,“他是谁?”

还玩?她长叹一声,“老狐狸,百鹞,狐王大人。对否?”

织罗目色深沉:“他与你有何关联?”

她忍笑:“织罗你今日玩问问问游戏上瘾了吗?”

织罗面无表情:“回答我,百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呃……

看来织罗姑娘不但认真,而且相当认真,不苟言笑呢。她撇了撇嘴儿,道:“虽然不晓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价值,但谁让你是和我曾经曾体连心的织罗?话说这位有着顶级姿色的百先生,一是我家小嫂子那位爱妹成癖的哥哥,二是寒月堂兄那位挑剔成性的妻兄,三是曾经与本大爷共同灭妖降孽的战友。够清楚了吗?”

“还有呢?”

“还有?”秋观云端的是不解了,“还有什么?我回答得这些,有哪点不够明白?”

织罗眸线紧紧捕捉着她面上的每毫变化,道:“他还是你的恋人,不,是已经举行过婚礼的丈夫。”

“……织罗你发烧了吗?”秋观云啼笑皆非,“本大爷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好 色,但秋圣人有云‘君子好 色,取之有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本大爷怎么可能去打小嫂子哥哥的主意?”

当织罗抓住秋观云执意诘询答案之际,在场者隐约有所感知,除却另一位当事人百鹞皆围拢上来,眼巴巴等着她的答案出口。但,这个答案不行。

“观云,你又在开玩笑吗?”云沧海颦眉问。

“观云,这种玩笑开不得。”娥依诺面色正肃。

“观云……”

秋观云有感自己正在遭遇一场莫名其妙的围攻,倏地甩开织罗的牵握跳出圈外,吱哇怪叫一声:“有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知女莫如母。如此正面相对,云沧海看得出女儿在这刻没有一丝的佯虚作假,惟有暗自喟然。

娥依诺、墨斯面面相觑。

“各位。”织罗扬声,“把观云暂且交给我吧,不妨给我们留些空间与时间。”

云沧海第一个颔首,临行向角落里那个隐形般的身影投去一瞥,掀步离场。

其他人也络绎而去。

“狐王阁下。”织罗望着最后一位,“若您喜欢这个地方,我可以把观云带去我的房间。”

百鹞没有声响,没有动作,只是突兀不见。

唉。织罗心发叹息,回过头,挽住秋观云的手腕:“来吧,让我知道你现在的记忆是如何自行排列。”



第二日,织罗召集诸人。

“观云在降妖除魔的路途中与百鹞偶而结伴同行,因此认识了来自修罗界的查获。查获和百鹞八字不合处处挑衅,因狐王剑与修罗刀的共鸣打开了时空之门,她被送到这个世界。然后与我结识,降服沙漠,大斗天帝,潘雅湖决战……这其间的每件事,与我们已知的相差无几,但最大的差异,就是每桩事件中从没有百先生的出现。更值得一提得,她记得查获是随她一起穿过时空之门来到这里。这代表她的记里虽然从新排列,却惟独缺席百先生一人。”织罗轻声慢语,将昨夜长谈了解来的信息道来。

娥依诺着实费解:“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是因为修改了过去,为何织罗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墨斯欲言又止。

娥依诺眼尖发现,问:“墨斯你知道什么吗?”

“……昨夜,我一时好奇,在彼岸镜前坐了半夜,打通了某些记忆,了解到了一些原委。”墨斯沉声道。

娥依诺稍惊:“你用彼岸镜与过去的自己发生联结,获得了经过修改后的记忆?”

墨斯有几分心虑,点头。

“你——”此刻不是指摘挞伐的时候,娥依诺姑且忍耐,“原委是什么?”

墨斯吁出一口气,道:“爱神织亚随百鹞回到过去,做了一些不太光明磊落的事。如果观云的改变与修改过去有关,那么这是惟一与织罗不同的地方。”

“织亚她……”一个因为妒恨迷失心智的女人,从来都是破坏力惊人,当时就该将她暂时圈禁起来以防万一,“她不惜自耗修行回到过去,想必就是为了针对观云拥有的那半个灵魂。”

墨斯搓额,很是懊恼不甘:“她本想与灵魂同归于尽,后又准备借你的手将之摧毁,败露之后咬舌起咒,咒血喷上了正在经过时空之门的灵魂。”

“咒血?”

“她用自己心中的仇恨作为咒念,在那半个灵魂内播上了仇恨的种子。”

娥依诺怒极:“织亚在哪里?”

“被你留在了十九年前,关进了勒伽山顶的天牢内。”

云沧海听了多时,眼角挑向一言不发的当事者:“百先生,你有什么话想说?”

后者摇头,神情空白,木然如雕。

“仇恨的咒血吗?”云沧海沉吟,“若说是来自前生的仇恨,有什么比天帝的负情绝爱更来得沉重?可观云的言谈语笑间不见半点阴霾,眼神清澈,笑颜晴朗,依然是我所熟知的观云。她记得天帝的归处,记得与你们相处的每个片段,为何独独删除了与百鹞的情爱记忆? 在爱情的国度里,爱的反面并不是恨。织亚是爱神,那是她最擅长的领域。显然,她误导了你们,她下给观云的咒语,不是仇恨,而是淡漠与遗忘。”

娥依诺霍地站立:“我将她带过来,除去对观云所下的咒术。”

云沧海缓摇螓首:“那是她未出生时即烙入灵魂的东西,若想去除,惟有故伎重施:回到过去,回到织亚下咒之前阻止发生。可是,仅是一场回溯之术即引来如此后症,再有一次,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或者,一个不慎,使织亚如愿毁掉了灵魂,观云从两个世界及我们的记忆中彻底抹灭,从不曾存在。”

历经一次,娥依诺、墨斯深知此话不是危言耸听,一时无言。

“百先生的意见呢?”云沧海又问。

“……观云她这样子很好。”缄声多时后,百鹞道。

云沧海挑眉:“如何个好法?”

“没有了三十岁的劫数,没有被仇恨操纵,依旧快乐,依旧率直,很好。”

“即使她对你的爱情就如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百鹞十指紧蜷,面透苍白,淡淡道:“即使如此。”

“……这样就好。”云沧海释笑,“你如此放得下,我也就放心了。此时,倘若你到观云面前讲一些她脑中不存在的话与事,无非两个可能。一个是激怒她,令她对你徒生憎恶;另一个是引起她的混乱,造就神智受损。无论哪一个,皆非我乐见。”言间,她起身,“既然观云的身体无碍,明日我便带她回家。”

求仁得仁。娥依诺看着一身萧条佯作无事的狐王,想起了云沧海先前说过的四字,好似一语成谶,胸口百味杂陈。



翌日,秋观云随母亲欢喜上路,百鹞、查获同行。她与每个人开心作别,与同行者言笑晏晏。

“老狐狸,要回家了,你还木着一张臭脸,不高兴吗?”她拿肩膀撞了一下面相空白的狐王,坏笑道,“还是说在这里结识了某位红颜小爱人,至使你乐不思蜀?”

百鹞退开两步。

“不识趣,当本大爷有多喜欢你?”她浑未经意的浅嗔薄怨,反手招呼另位受难者,“小呆呆过来,供本大爷蹂 躏一把。”

望着如此的观云,织罗只有再为狐王一声叹息。

昨夜,她找到百鹞,问他是否打算就此放弃秋观云。

默然半晌后,他道:“我现在想来,观云那样的奇女子,也许我是不配的。”

“怎么说?”

他眸际暗若黑夜:“一个不能将观云视为最重要的存在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她?”

“天帝那个条件?”

他点头。

“于是,你想就此放手,把她留给将来某一个能够把她放在最首位的男人吗?”

“……我还没有思量齐全。”

“那就好生思量吧。”她道。

此情可待可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若当时未加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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