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做了什么?!”擎释眉悬霜色,“你果真想挑起三界战争不成?”
“闭嘴!”她忍无可忍,“你少以一副世界和平主张者的面孔做什么义正辞严的演讲!倘若你真这么大公无私一心维护世界和平,当初怎可能因为杀父之仇反对你的叔叔与魔界签订停战协议?说到底,你的反对,无非因为坐上那张天帝宝座的不是你!”
好!修淮洛心中大赞。反叛归反叛,但若当面对天帝如此不敬,他心中尚有几分顾忌,而这位秋观云,居然可以如此疾言厉色愤然还击,着实做得漂亮。
擎释的脸色当然不会云淡风清,金色的剑芒再次高举,这一回没有寻找她与修淮洛的立身地,而是选择横向切割,以横扫千军之势拨动水疾如刀,自发寻找可以攻击的任何目标。
秋观云真心也是怒了,她不退反进,直迎着那股骇浪飞身扑去。
修淮洛紧急将她拦住:“你不必过去,待弑王阵威力臻达最大值,天帝自然难以招架。”
秋观云怒瞋美眸:“你没看到他现在正在破坏水流的构造吗?他是天帝,自有洞悉天机的异能,我绝不给他逃出生天的机会!”优昙罗所曾经验过的,她一定请他全盘品尝!
果然如此。修淮洛仔细观望,发现天帝正在做的看似是为发起更具杀伤力的攻击,实则剑势回旋,来回拨动水流替换更新,用意不言自明。当初起兵时,部属曾有“神王毕竟是神王,做为万神之王,众生之长,必有其高深莫测的修为”云云,果真有些道理。
“你说过你精通幻化之术,可对?”
“那又如何?”秋观云眼睛望着天帝那方,心急如焚。
修淮洛眸内射出精光:“你用幻化之术做出优昙罗与修安的形影,使她们飘忽在天帝左右,我趁机催动阵法全面开启,将他逼进湖底水宫。”
她微生犹豫:“你确定优昙罗与修安的共同出现可令他六神无主?”
“你在沙漠中不是曾经对着修安的幻影破口大骂?”修淮洛想起那时,真是百般滋味,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当时恨不得剥皮抽骨的狂妄丫头并肩战斗?“你可有办法使修安和优昙罗争执对骂?令她们句句提到自己才是天帝真爱?只需要天帝有一丝的动容失神,我便可利用这点机会修复水域,将其逼进绝境。”
“对呢,两个曾经与他息息相关的女人,因他争竟不休,句句强调自己乃天帝本命天女,句句提到他的名字,就算他能做到心如止水,也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秋观云精神大振,两手手心向上,低诵幻化咒语,不多时,两道窈窕娉婷的妙影双双成就,向那方飘飘欺近。
擎释看见前方那两张忽然增现的脸孔时,不用想也明白是幻非实,是而心无旁骛,手中动作没有任何停滞。
但,前方两位先是各自以爱昵之声向他问候,继而因为这个爱称互生不满,争取自己的独一无二,虽然是轻声慢语,可这声声不停,语语不歇,字字句句不离“擎释”两字,身为话中的主角,天帝大人端的是难以淡定了。
“修淮洛,你还自称最爱修安,如今如此丑化她的品德,你慈父之心何在?”他喝斥道。
修淮洛充耳不闻,双掌抚过四遭水流,道:“吾海域之神,统领四方之水,潘雅湖居四水之外,不以吾命,谨以吾诉,使水之精灵纵水而歌,无吾之言,不休不止!”
湖水骤掀啸唳之声,分凝成尖锐匕状小簇,簇簇如陀螺旋转,成行成列,成排成队,前赴后继,浩浩荡荡,向天帝大人开拔过去。
擎释挥动剑锋,使自己护身结界的周围再砌出一道金墙,但那来势过于汹涌,且一直在源源不断的增援中,金墙一退再退,向内压缩直抵护身结界。
修淮洛举起手臂:“水之精灵,用汝之强韧,包围、裹缠、吸引、移动,直达湖底水宫……”
“……我就带着你们一块死!”一声厉吼,擎释决定鱼死网破,剑锋挑起数排尖簇,借着金芒的助力,飞向他们所在之处。
秋观云一惊:“他是如何识破我们真正方位的?”
“他是天帝。”修淮洛答。
他们说话的同时,当然没有忘记旋身躲避。
擎释目的正在此处。他瞅准阵法操动者移动产生的刹那空隙,剑锋斜撩其中,扩大出一个可以使自己只身通过的界门,默念瞬间转移咒语,眼看就将逃脱生天。
呯——
这记巨响,来自一把突然加入的剑芒与金色光芒的碰撞。因此一击,空隙合拢,神王纵算咒语诵齐,也没有了可供借遁的路径。
“老狐狸——”秋观云惊喜大叫。
宛若神兵天降的狐王大人专注于眼前,舞动狐王剑,一次次斩断金芒余烬,扬声道:“快些施法,先将这位送进正途要紧!”
仅仅一瞬,差点便被对方逃脱,修淮洛余悸犹存:“说得对,观云阁下,施出你春神力量里的落花随水之法,配合我!”
秋观云何尝不是怵目惊心?她念动咒语,右手画符,左手抛出残花无数,顺着那急涌的流水,携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劲涌向前。
修淮洛双掌拂动水纹,口中吞吐,令那股奔涌的波流进化为海浪,呼啸着奔腾,层层叠叠地将天帝裹围其内。
百鹞催动狐王剑,推起那座浪峰向水宫坠 落——
随着一记震耳欲聋的惊鸣,寂寞了多年的水宫再度接纳了新的客人。
秋观云没有停顿,身子随之倒坠而下,触底前一个回转站在水宫门前,透过透明的壁墙,望着昏躺其内的擎释,霎那心得圆满:这真是一个适合天帝修身养性的所在呢。
“我已经将湖面的结界收缩至这座地宫四围,我将终生在此镇守弑王阵。”修淮洛道。
百鹞挑眉,淡淡道:“方才我与几大主神交手,用狐王剑和查获的修罗刀转移了对方联手协作的封印,刚刚把封印注进了天帝的体内。风、雨、雷、电四力为大自然的震骇之物,协作的力量足以推翻一个世界,是而就算没有弑王阵,他也不可能逃脱自由。而且,那些忠实追随者只知他来此会见优昙罗,并不知道他已步优昙罗后尘沉睡湖底,过后再做几个天帝为怀念春神遨游神川不知归期的假象转移目光,你不需要将自己的岁月全部耗在此处。”
“并非如此。”修淮洛叹气,“第一,我消失,海域诸神失去了首领,至少两三百年内蜇伏海底,不敢出来兴风作浪,这世间会少了许多争端;第二,我会防备寻常人类无意打破此处的结界,为天帝带来任何脱身的可能。”
秋观云稍加思忖,点头:“那就如此吧,不过不要在他面前出现,因为优昙罗享受了两百年的安宁,理应全数奉还天帝。”
修淮洛一笑:“我很乐意遵从。”
水宫内,擎释双足微蹬,意识即将苏醒。
太好了,真怕你从此长眠不起,错过了湖底的美丽风光。仔细想来,你的今世,抄袭我的前生,天帝大人该感到荣幸才是。
秋观云向身边两位示意,在修淮洛的分水决开路下,返回地面。
“老师,您回来了!”蹲在岸边捧颊望水花的妖王利菲斯、阿钦迎上,“师娘救回来了吗?”
“救?”秋观云听着忒不顺耳,“本大爷神功盖世,何时需要他来救?”
利菲斯摇头:“师娘再能干,也比不过老师。”
她目眦欲裂:“有胆把你的话重复一遍!”
“师娘比不过老师。”利菲斯不但重复一遍,“师娘比不过老师,师娘就是比不过老师,老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神!”
“……”这厮就该如查小呆一样好生调 教吧?
“巫界恶霸!”一道欢天喜地的大喊来自后方,“你出来了,你把老狐狸救出来了没?”
看看看看,这才是自家的好孩子!秋观云招手:“小呆呆快过来,告诉这只比你更呆的妖王,谁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查获一边跳脚,一边奋声高呼:“秋天才,秋完美,巫界恶霸秋观云!”
她心花怒放:“乖,回头赏你糖吃~~”
利菲斯大急:“胡说八道,老师才是顶顶厉害的,师娘不是!”
“什么老师师娘,我管他们是谁?”查获望着这个适才还一起打跑了一帮神神怪怪的陌生来客,凶眉恶目,“巫界恶霸是这个世界,不是,是整个宇宙的第一厉害高高手!”
“撒谎!”
“你才撒谎,你全家都撒谎!”
……
话不投机的两位,倏地抡拳相向,打成一团。
秋观云看得乐不可支。
阿钦作为妖王的贴身随侍,对此情此状不忍直视,面向他方,以局外人自处。
百鹞和其他诸众皆默默走向远方。
今日的潘雅湖畔,很喧哗,很美好。
九十、卿之所爱吾所恶
百鹞、 秋观云在潘雅湖大战天帝之际,织罗救出了娥依诺。
昂古 斯山顶,法卡感知到天帝气息来临决定前往阻截之际,是做好玉石俱焚打算的,途中与匆匆赶往昂古斯山的墨斯不期而遇。墨斯自是识得曾长年跟在优昙罗身后的暗黑之主,请他速向秋观云等送信:神相遭禁,早作对策。
织罗与法卡、冥王会合,商议过后,决定采用略有冒险也最为简单有效的法子:化作擎释模样,正大光明走进神宫,以免上层争嚣引发神域大哗。
她以秋观云所授的变身决变身成功,在神王随侍赫什陪同下来到了羁禁之地,释放母亲自由。又是以这种面貌告诉赫什,自己厌烦了神域的纷纷扰扰,如今优昙罗是否当真归来已不再重要,“他”需要独自远行,静静思虑未来抉择。
赫什看着心灰意冷的“天帝”,怅惘之余,也暗中松了口气:委实不赞成天帝阁下为了牵制秋观云扣押神相作为人质,一个不好,掀起新的战乱,祸及神都乃至整座神域。
最后,织罗版天帝说了一句“神域交给神相代为打理”后,飘然远遁。
另一方面,娥依诺对这个自由的到来莫名其妙,在神相府客厅独坐了一个小时仍然难以寻到答案,直到织罗回府。
“唉~~”听过来龙去脉,娥依诺沉默稍久,叹息一声,“好吧,这也算一个结果,与天帝一帝一相貌合神离了多少年,如此了结也好。”
织罗微微意外:“母亲在为他难过吗?”
娥依诺颔首:“是有几分难过,更多是担心。”
织罗忖了忖:“担心那个弑王阵能困住天帝多久吗?”
“优昙罗可以用两百年的时间解开封印,他是天帝,早晚参得透弑王阵的奥义。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不必担心!”
说这话的,是昂首朗声踏进来的秋观云。
她神采飞扬,意气风发:“除了弑王阵,他身体里还有风、雨、雷、电四神联手制成的封印限制其行其动。而且,老狐狸在启用这道封印前,将捆仙绳的能量注入其内,日复一日地消耗天帝法力。”
娥依诺一怔:“日复一日的汲取,总有一日所有法力全部消失吗?”
秋观云莞尔:“捆仙绳的效用是将神仙变成凡人,假以时日,所有仙力当然皆会不见。”
“……你们这么恨他吗?”娥依诺目光从她与织罗脸上划过,面色稍稍凝重,“这么做,还不如杀死他。”
“我不恨他。”秋观云道,“但他必须经受优昙罗所曾经历过的一切,在我们的世界,这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在你们的世界,这是互通有无能量守衡。”
织罗一笑:“我如今也不恨他。优昙罗初至湖底时,曾经满腔暴戾,为自由后的报复计划设想过无数方案,但当经历过百余年的岁月得了自由后,选择得是华丽转身,接受新的生活。至于天帝大人怎样,端看一己的修为造化吧。母亲大人的心境转变,不也是因为刚刚经历的这场囚禁?”
娥依诺喟然:“因为独自面对墙壁,得以平静的思考,想起了许多事,尤其首任天帝的睿智豁达,包容万物。他曾说:我们生而为神,已经较其他生物多了许多东西,有些事,能放下还须及早放下。不过,观云也说得极对,如今的这位天帝着实需要一个机会和时间去反省参悟,否则站在巅峰过久,刚愎自用,妄自尊大,势必催生出第二个旻弥,再度为神域带来灾难。两百年后,我会去见他一次,在此之前,就交给修淮洛照顾吧。”
秋观云拍手:“好极了,这么一来,恭喜神相大人代理神王之职,直至神王归位。”
“不止如此,还需要宣布春之神正式归来。”娥依诺牵起织罗的手,“只有春天温暖的阳光,才能使人们忘却神王的缺席。”
~
春天温暖的阳光能否使人们忘却神王的缺席,尚留待时间验证,但秋观云很快晓得至少不能使自己忘记一件事——
时空之门的缺乏。
前几次,地址不是神相府的花园,即是神殿的天台,俱无收获之后,这一次,他们特意选择了一个空旷原野,娥依诺与墨斯合作探寻,仍然找不到通往那个世界的任何门径。
“当年我们将优昙罗的灵魂送过去时,虽然因为没有经验在前费了些探索的时间,但也没有这么茫然无绪。”墨斯两眉深攒,“现在所有的力量施发出去,就如探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内,得到任何回音,实在诡异。”
娥依诺也有同感。
已经整装待发的秋观云看了看左边的百鹞与右边的查获,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主意?”
百鹞若有所思。
查获嘿嘿笑道:“这还用得着说?肯定是老天留人……”
秋观云捏起那只近来吃得溜光水滑的腮帮子旋转了几个角度,恶狠狠道:“是你想留下吧?舍不得昙帛,还是舍不得你驸马爷的滋润生活?”
查小呆留着口水连喊“饶命”。
昙帛正因他执意随秋观云离去气怒不已,此时际充耳不闻,冷眼旁观。
“莫非是天帝?”织罗秀眉微颦,“为了防备观云逃回那个世界,也许天帝封死了时空之门。也只有他的法力,才能阻挡母亲和冥王吧?”
娥依诺、墨斯对觑一眼,点头认同。
“而且,天帝一定是针对我和冥王的术力特征设置了专门障碍,令所有的探寻都如石沉大海,徒劳往返。”
秋观云大瞋美眸:“这代表什么?本大爷如果想要回家,还得把他从湖底打捞上来,求他撬锁开门不成?”
墨斯苦笑道:“说不定就是这样。”
“这……”她心中狂飙脏话千万,笑吟吟道,“本大爷若要去求,一定会给他送上衷心的祝福,先煮一万只老鼠供他进腹享用,再熬苍蝇水供他……”
墨斯听得胃部反应剧烈,干呕的冲动接二连三,只好道:“我立刻回冥界查一下古藉,看有没有另辟蹊径的办法。”
娥依诺颔首:“我去神殿书库,织罗去神庙的资料室,相信一定能找得到更好的途径,观云姑且耐心等待。”
大家各自退散干净,包括害怕被找算后账的查呆呆。
秋观云眼角瞄向惟一留在身边的某人:“你一直不说话,是有什么好主张?”
“没有。”百鹞摇头。
她眯眸:“这么坦诚是想奖励吗?”
“我知道你急于回家。”狐王大人顺手揉乱她编结了一头的发辫,待回到那个世界,这种小女儿的娇俏风情便再也难窥一二了吧?“我也挂念母亲和灵儿。但,静下心来,才能不被表象左右,才能发现本质。”
“……诶?”她一呆,“你发现了什么吗?”
百鹞眸光一闪:“仔细想想。”
她颦眉苦思,及至心思稍稍平定,灵光迅即乍现:“是他们……他们居然……”
“没有什么,他们不过是想将我们永远留在此处。因为你的身体里有半个优昙罗的灵魂,他们不想放你离开。”
“难道织罗也参与其中?”倘若如此,她真真欲哭无泪吧?
“这一点有待商榷。”百鹞沉吟,“你不妨一试。”
秋观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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