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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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谣-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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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观云稍怔:尽管容貌、身形俱未改变,但面前的这个织罗已经不同了呢。

“我先走一步。”织罗双臂平伸,一跃而下。

秋观云瞠眸:不是个个说优昙罗优雅矜持堪称女神典范吗?方才这一跳,可是和优雅矜持见不到半点关系。

她正自疑愕,跳下去的织罗去而复返。

“怎么?”

“我接到了法卡的信息。”织罗眉目间冷意凝结,“天帝趁我母亲不备出手,将她羁押了起来,如今就在神宫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八七、旧人新识未欢言

与其成 为自投罗网的鱼,还不如做位守株待免的猎人。

秋观云如是道。

是而 ,她揍醒地上的风神,为他家那位反复无常的天帝传去口信:优昙罗复活,明日正午在潘雅湖畔恭候大驾,了结这桩千年的恩怨,请独自赴约。来或不来,只等半个时辰,过时永远消失,不复相见。

为了确保风神能将口信送到,她将织罗幻化成了优昙罗的模样,然后目送风神大人失魂落魄迫不及待地离去。

“他真的会来吗?”织罗问。

“会。”百鹞答。

“诶?”秋观云稍讶,“连我也有点拿捏不准,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我是男人。”抛下这句话后,狐王大人跳下悬崖。

“切,你是男人有什么了不起?本大爷还是本大爷咧!”秋观云飞身纵落。

织罗挑了挑眉,摇头一笑,跟在二人身后。



翌日。潘雅湖边。

百鹞盘膝而坐,阖眸沉息。

织罗看着沉静的湖水,静默伫立。

秋观云位于这两个中间,左看一眼,右瞟一记,煞觉无聊:用得着如临大敌吗?那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没错,是给过她几回受挫的经验没错,但若万事皆可随他所欲,也犯不着因为一沙漠小丑就焦头烂额。

她凑近其中一方:“老狐狸,你不想聊聊吗?”

“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啊,不然空耗在这里,好闷。”

“你不是只给对方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她柳眉倒竖:“为什么我们不能热闹活泼地等?”

“你紧张吗?”

她嘟嘴:“是你紧张,你们紧张,害得本大爷想自己说话都觉得没趣。”

百鹞抬掌按住她头顶,固定在自己身边坐下,道:“那就安分等着。”

她顺势抱住狐王大人的腰身,拿脑门撞击了他胸口数记,如一只狗儿呜呜几声。

“……优昙罗呢?”无声无息地,幽静的湖面上,多出一道被午后阳光投射出的影像。

伏在百鹞胸前,秋观云露出微笑:不早不晚,时机刚刚好。慢悠悠回过头,她道:“天帝阁下当真是独自赴约呢。

“优昙罗呢?”对方再问。

她下巴示意:“不就在你身后?”

擎释眯眸微动。

“放心啦,阁下。”她笑容和煦,“在你转过头后,我们一不会偷跑,二不会偷袭。作为主动约见的那方,偷跑毫无必要;作为与你实力悬殊的对手,偷袭胜算寥寥……这么说,阁下会放心点吗?”

擎释转回身去。

他身后, 是仍旧望着湖水站立的织罗。

“什么意思?”天帝阁下问。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秋观云蹦蹦跳跳着到了织罗身后,双手扳其肩头与天帝正面对上,“她是优昙罗,优昙罗是她。”

擎释冷嗤:“你认为我特地赶到此地就是为了听你开这样的玩笑?”

“你认为这是玩笑?”她颦眉,“你认为我还有兴趣和一个差点便杀死自己的凶手开玩笑?”

擎释目光略冷:“如果你还在浪费时间,会面到此结束。”

“从头到尾浪费时间的只有你一个。”说话者,是织罗,“在这个湖边,在这个湖底,优昙罗经历了生命中最难堪最不堪的时刻。此刻,你站在此处,面对我和观云,仍旧如此高高在上,你对她若还有一丝愧疚之心,也不会如此。既然毫无愧疚,何必以补偿之名做什么两魂合一的荒唐事?”

擎释眸底寒芒陡现,叱道:“你以为你是在对谁说话?”

“当然是天帝,神王,还有……”织罗下颚高扬,“擎释。”

被叫到名字的那刻,擎释遽然愕住。

“做得好。”秋观云双手扶在那两只秀薄的肩头上,感觉得到其下传来的颤栗,俯首在其耳边轻声道。

织罗越发将脊背挺得笔直,道:“你如果对优昙罗有你所说的十分之一的愧疚,面对我们,面对神相,你也会有三分的慈悲。”

“你……”擎释双足前移,“你让我看着你的眼睛。”

秋观云闪身挡在织罗身前:“请止步。”

擎释盯着这张精致的面孔,道:“你不是优昙罗,反而她才是?”

“我是,是我。”织罗从容走出,“你刚才不是想看我的眼睛,现在还看不看呢?”

擎释顿了须臾,冷道:“你认为自己是优昙罗?”

织罗淡哂:“没有美丽的外貌,没有高雅的谈吐,没有完美的仪态,优昙罗居然以如此落魄的形态重新出现在你的视野,感想如何?”

“这个世界所有女人都想成为优昙罗,每个人都想冒出来说自己是她,但我可以决定相不相信。”

岂有此理?秋观云杏眸圆睁便欲暴走,手指被织罗捏住。

这是我的战场,姑且交给我。

你确定自己可以?

相信我。

好吧。她退到后方。

织罗站到天帝三尺之地,笑吟吟道:“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想成为优昙罗吗?想如她那般被推进这个冰冷的湖底?或者像她那样在黑暗孤冷中苦撑百年?还是羡慕她为了逃脱不得不放弃躯体化成一抹游魂?外面的人不晓得,天帝阁下最清楚,优昙罗整个生命就如一个笑话,她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地方吗?”

擎释目透嘲讽:“她值不值得别人羡慕,你没有资格评论。”

“因为我不是你所希望中的优昙罗?”织罗秀眉高挑,“这么一来,我怕是要更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了。曾几何时,我是如此逃避如此排斥自己是优昙罗的事实,这一刻却无比喜欢,只因为你厌恶的眼神。”

擎释蓦地上前伸指掀起她下颌,声嗓寒如冰丝:“你好好看过自己吗?你有哪一点配叫优昙罗?哪一点配做万众景仰的春之神?”

尽管颚上箝制不甚舒适,织罗的声音依然浅若微风:“我不必配,纵算你是至高无上的天帝,也改变不我就是优昙罗的事实。”

这份不驯着实拂逆了天帝大人的权威,瞬间怒极,右掌高举:“你——”

“生气了吗?”织罗眼尾挑了挑那只手,清秀的面孔上浮现一丝讥诮,“想再一次把我推进这个湖里?”

擎释眉目森然:“不得以优昙罗的口气说话。”

“我只须开口,便是以我优昙罗的口气。你不喜欢,可以选择不听……”

“可以了。”百鹞突然说话,“天帝阁下留给优昙罗的创伤已经足够,不需要继续累加,织罗,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织罗戛然不言。

擎释瞳底旋起风暴,回身看着插话者:“阁下一介外来者,请认清自己有无发言的资格。”

百鹞先点头后摇头,道:“能,但不想。你一味抹煞织罗与优昙罗是同一个人的现实,不外就是因为她没有具有你想要她呈现的外貌。可是,请阁下明白一件事:优昙罗不是你想象出来的幻觉,不是你想她成为什么样子,她就要成为什么样子,她更不会因为你的不承认就不存在。你是天帝,也不过是首任天帝之子,而她是应天地而生的创世主神之一。真要谈论资格,阁下并非自己以为得那般坚不可摧。”

“讲得好!”秋观云热烈鼓掌,“老狐狸,我更爱你了!”

擎释冷笑:“难怪战神、火神不战而退,我竟不知阁下这么能言善道。为了转移我投向秋观云的注意力,不惜制造出一个冒牌货,想来也是阁下的如意算盘。”

“……”百鹞只觉啼笑皆非,“即使她不是优昙罗,也是有着优昙罗五分灵魂的个体,你却打一开始便忽略她的存在……既然如此,我想说,不必有任何愧疚,动手吧。”

他后面的话,当然不是对这位庞然大物所云。

闻言,织罗飘然离地,长发挥拂,四肢伸展,轻盈曼妙地舞于半空,袖内花瓣洒落如雨。

擎释微愕:“这是优昙罗的回天舞?她当真是……”

“对!”秋观云抓住他闪神的瞬间,双掌推其背心,“可惜晚了点!”

嗵!

嗵!

潘雅湖的湖面被两记落水声划破平静,擎释、秋观云先后坠 落,踪迹全无。

八八、昔敌今友暂比肩

潘雅湖底。

前度, 秋观云在擎释面前跳进湖中畅游,在他难以直视转身离开后,她深潜湖底,在水宫待了半个时辰。

这半 个时辰,她不动不言,挑战了自己耐心与耐力的最大值。然后,几乎疯狂。

于是,她想,总有一日,要请始作俑者体会个中历炼,品味个中滋味。

而今天,就是这一日。

以湖底水宫为中心,整个潘雅湖,皆是弑王阵的结界范围。

海域叛军兵败之时,她找到了海神修淮洛,虽然费了一些软磨硬泡的工夫,但对方对于囚禁神王的提议颇为神往,尤其在秋观云答应以为修安注入春始之初的元气助其早日成人作为交换之后,再无半点异议。

当然,对方是天帝,如若没有绝对完美的时机,引其入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所谓完美时机,即是打乱其坚若磐石的心神的瞬间。

所以,她以优昙罗之名引其到湖边相见。先在察觉其气息逼近时刻意与百鹞亲近,而后是将织罗的身份揭晓,一番唇枪舌剑,确定这位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真正忏悔,织罗舞出世间惟有优昙罗本尊方舞得出的回天舞……一层层推进,一点点侵蚀,等到了那决定成败的一刻。

潘雅湖底,弑王阵启动,为了发挥出阵法的真正威力,湖内隐藏至今的修淮洛亲自操动阵术,秋观云从旁襄助,湖水化作尖锋利刃,由四方威逼向目标所在。

“……你们居然台以沆瀣一气?”打出护身结界,擎释双掌分抵左右,望着那个不应该并肩站在一起的组合,“秋观云,你可知道你将要将这个世界拖入什么样的深渊?”

“天帝阁下尽请放心。”修淮洛主动接话,“这个世界不会有战争,我率领海域起兵,从来不是为了您的宝座。”

擎释讥哂:“所以,你始终认为我没有善待修安?天后之位的贵重,万神景仰的尊荣,以及我一个丈夫所能给予妻子的全部关怀,你仍然认为不够,倘若不是为了天帝之位,你又是为了什么?”

修淮洛冷笑:“如果你当真如你所说给予过她全部的关怀,又怎会把她放在凡界不闻不问直到死去?她死后,作为神力无边的天帝,你又为何从来没有想过使她重生?修安是为救助凡界孤儿而死,也是被你的冷漠流放而死。丧女之痛,痛彻心扉,这笔账不记在你的头上,难道要我向那些凡界孤儿下手吗?”

“这便奇怪了。”擎释眸光在海神和秋观云之间稍加徘徊,“我记得你几次来神都,俱闯进神庙意欲摧毁优昙罗的雕像,从来没有掩视对她的仇视。现在居然可以与拥有优昙罗的一半灵魂的秋观云结成同盟,是基于怎样的考量?”

站在修淮洛圈出的分水结界内,秋观云失笑:“如果这是挑拨离间的话,承蒙费心了。我与这位海神大人既不打算做朋友,也不打算结婚。这一刻站在一起,无非因为有你这么一位共同的强大敌人。故而,哪怕我和海神会打得头破血流,也一定是在把你了结之后。”

修淮洛深表赞同:“正是这么一个道理。那个时候,我只所以将怒气发到春神头上,无非就是因为修安不管独自在背后偷偷流过多少泪水,仍然对你痴心不改,我没有办法对你做任何事,只好找个替罪者。何况,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以你对优昙罗的冷酷无情,我若是她的父亲,杀你百次也嫌不够。故而,与这位观云阁下联手,我很乐意。”

这些话,伴着四方涌来的迫击,一起向天帝阁下包围而来,他两掌贯注全力,撑住护身结界,寒声道:“秋观云,你又是为了什么?你既然不是优昙罗,就请真正的她出来,何必你一个外来者插手这桩陈年旧案!”

秋观云嗤声:“这个时候承认织罗是优昙罗已经有点晚了呗?方才你在岸上的时候,倘若表现稍稍好那么一点,照老狐狸的意思,你毕竟是天帝,是神王,须留几分尊严,或者把你的囚禁地从湖底换到山顶也说不定,但是……也好,现在就当你喜欢重温优昙罗经历过的恶梦,在此处好生的安静生活吧。优昙罗此刻已经到神宫营救被你囚禁的娥依诺,她既是真正的春之神,自有法子说服你的忠实拥趸释放神相大人不是?”

擎释面上忽泛起冷峻笑意,眸心遽现一丝戾芒,道:“你以为区区一个弑王阵当真能困得住我吗?”

她一怔。

擎释双掌猝然合击,护身结界向四围弹出叠叠罡气波浪,似有数只无形之手向外扯动结界边缘,为天帝开拓出了一处宽绰优裕的立身之处。继而,他右臂向空中虚握,一把五尺见长的剑锋形于掌中,劈出一道金芒,袭向正前方的两道身影。

“啊啊啊——”秋观云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绕耳不绝。

“你……”修淮洛煞是无语,但为了自己的耳膜考虑,开口道,“天帝劈中的不过是打在对面水墙上的映像,你演得过于努力了。”

“有吗?”她撤下抱在头上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眉眼鼻唇,“谁教阁下的映像做得那么逼真?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中脑袋,好恐怖。”

擎释定睛,眼前的形影鲜明依旧完好无损,回赤身,看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说得对,天帝阁下经历过那场弑王阵后,一定会参悟破解之法。”修淮洛颇有些后怕,“幸好我听从了你的建议,将阵术做了提升与改良。”

秋观云得意一笑:“本大爷从来都是料事胜神,这一次当然也不会砸了招牌。”

擎释闭眸。

“……他做什么?”秋观云惑然问。

修淮洛摇头:“弑王阵启动后的半个小时,威力将达最大值,现在时间也大抵到了,天帝阁下也许正在对之对抗。”

秋观云蹙眉:为什么本大爷却有完全不同的预……

感?

念头尚在成形之中,一道金色的剑芒陡然逼至眼前,对准她的眉心之处,由上至十,把她自诩华丽的身躯分成两半……

八九、吾之前世汝今生

对方恨 她至斯,已经到了须用这般惨烈方式取她的小命了吗?秋观云瞠目结舌。

擎释 收回剑芒,盯着仍然鲜活在不远之外的身影,问:“你用了什么方法?”

这一次的攻击内加进了捕捉映像的咒决,倘若她是故伎重施,此刻应该身受其创。

秋观云眨眸:“我巫界的幻身之术。”

幻身之术?也就是说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觉。这种幻术并不是如何高深莫测的术法,能将他完全蒙蔽,显然家学渊源。他道:“那个世界教会了你不少东西。”

“当然。”她嘻开嫣唇,“你从本大爷的身上,足以看得了本大爷是一个阳光好少年对不对?本大爷可是被爱中长大成人的呢。”

修淮洛皱眉,咳了一声。

她眨眸:“海神大人是想告诉我莫与对面这位讲过多废话吧?”

“……”知道就好。

她为难:“可是神王大人为了等待援兵的到来故意拖延时间,我若不配合一点,未免不够厚道吧?”

擎释目光一闪。

“哪来的援兵?”首次合作毕竟缺乏默契,修淮洛拧眉道,“你那位狐王不是率妖界诸生在湖泊周围布下阵术,等着天帝的效忠者自投罗网吗?”

“……你还做了什么?!”擎释眉悬霜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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