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鹞容色淡漠:“你是第一道关卡?”
墨斯忙不迭摇头:“绝对不是。”
“也不是帮忙的吧?”
“说对了。”墨斯不无尴尬,“如果助你闯山,等于公开和神王决裂,一己之身倒也没有什么打紧,冥界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百鹞点头:“可以理解。”
墨斯眼睛一亮:“真的?”
百鹞懒得给他这个肯定,问:“不阻拦,不帮忙,你到此来做什么?看热闹吗?”
墨斯讪讪一笑:“第一,当然是为你加油助威。”
百鹞冷哼,肢体语言为“不需要”。
“第二,是想告诉阁下一件事。”墨斯观察对方的表情,想也不会接受什么俯耳过来的提议,于是自觉画了个小小的瞬间结界以防隔墙有耳,用最是精简炼的语言将计划和盘托出后,道,“当然,前提是阁上这次闯山可以成功往返,否则娥依诺会公然带领部众攻山救女,到时就是神域再度陷入分裂之日,那可不是海域诸部作乱能够比拟的级别。”
“你可以走了。”百鹞启步。
墨斯拧眉瞪着他的背影:“你很不会聊天你自己知道吧?”
“不送。”百鹞飞身纵入山峦之间。
“法卡小哥,不冷吗?”
秋观云钻出雪屋,望见法卡立于崖沿,那道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形,在满目的白色世界内犹显得弥足珍贵,若非自家老狐狸惯爱吃醋,她恁想扑上去,稍稍感觉一下这具标致皮囊的手感触感,满足一下身体里那只蠢蠢欲动的野兽。
“不冷。”前者回过头,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身后。
“织罗昨日喝多了,还在睡。”秋观云呲牙,“这么喜欢织罗吗?”
法卡摇首:“不是喜欢。”
“是爱?”
法卡点头。
她明眸明灭:“你确定你爱的是织罗?”
法卡目光沉定:“我爱的不是一个名字。”
她一怔,仔细品味话中真谛,笑道:“你堪称情圣呢,小哥。曾近离得那样近,爱了这么久,却一直隐忍,如果我没有召唤你,你这份爱了千年的情感又该如何安放?”
“在被你召唤前,我一直在寻找优昙罗。”法卡道。
还以为有一场波澜壮阔的告白呢。秋观云扫兴抿唇,怏怏道:“却一直没有找到?”
“父亲为了阻止我得到优昙罗的真实消息,用各样的假资讯混淆我的视听,直到为继承魔王之位的兄长向我揭露父亲的骗局。我借机与父亲绝裂,隔绝了暗黑之界与魔界的通道,准备自行穿过暗黑之界与神域的界碑。便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你的召唤,我到达的瞬间,即捕捉到了优昙罗这许多年来的去处。”
敢情自己还是这桩千年奇缘的大媒不成?她顿时笑得得意:“听织罗说,第一次大战结束后,为了互相制衡维护和平,三界之王联手施法,在三界的分界点设下咒术,凡是未经对方邀请擅长闯入对方领域者,功力将大打折扣。第二次战争的起源,在于受邀而来的魔王刺杀了天帝,也打破了三界咒术。在战后的谈判桌上,三界之王再次启用这个规则。你如果硬闯分界,功力还能剩下几成?”
“三成。”
“用三成的功力保护织罗吗?”
“不。”法卡摇头。
“不?”
“用三成的功力唤起体内沉睡的春神之力。”
她不无意外:“织罗从来不想做优昙罗,你想给,未必她想要。”
“无论想和不想,她都需要保护自己。过去,因为爱情蒙蔽着她的眼睛,没有看到灾难的来临,如今,当她的眼前只剩真相时,更需要强大力量的庇护。”
“没有那三成功力,身为恶魔的你如何在此存活。”看着对方的眼睛,她了然,嫣然道,“好吧,小哥的痴情本大爷很感动,你不必牺牲自我,我来帮你追到织……”
“观云。”织罗平板的声音扎入耳谷,“我听到了。”
“是吗?”她痞赖赖回身,咧嘴怪笑,“这么好的耳力,值得庆之贺之也。”
织罗白她一眼,转向法卡,淡然道:“召唤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我,你需要奉献忠诚的也不是我。你的来或走,生与死,与我无关。劝你尽早回到你来的地方,莫为了无关紧要的因素枉送性命。”
后者紫色的瞳光深沉投放在她清秀颜面上,不言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织罗秀眉蹙起,。
“既然我的来去与你无关,全当我不存在就好。我是否要回去,不劳烦心。是否枉送性命,多谢关怀。”半晌后,法卡闷声道。
“什么?”织罗愣住:这是什么语气?形只影单扮委屈?
秋观云垮下脸,哀哀道:“织罗不准欺负法卡,人家好可怜的说。”
“你……”还不都是你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他是你召唤而来,理当由你接收。”
“我也想啊~~”她愁眉苦脸,“如果我家老狐狸不介意与法卡共事一夫,允许本大爷享齐人之福,难道我会将法卡这么顶级的品色推开吗?可我家老狐狸……”
“来了。”法卡猝然沉声。
秋观云一愣:“什么来了?”
“你家老狐狸。”法卡俯瞰山下,“他居然独自前来,他当真了解这座山吗?”
首先,是雷神关。
雷声叱咤,裹挟着震天骇地的能量,向胆敢踏越雷池者周身滚滚落下。
百鹞避过当头第一道雷击,稍加思量,俶尔飞身而起,一只体长五尺的白狐现于当空。毛色如雪,四肢修劲,瞳光睥睨,姿态倨傲,在密集的惊雷中迅捷穿梭,直迎而上。
雷神莱克难以置信。
虽然早已经听说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男子是狐狸化成,却很难想象一只狐狸如何成为品相俊美的人身。如今亲眼目睹,可谓震憾至极:对方不但当真是一只狐狸,而且是一只不惧雷鸣的狐狸,躲避雷击的身姿精准矫健,速度凌厉狂野,若非形体太过鲜明,会令观者认为那是一只奔驰在草原上的猎豹……好啊,好?
现在不是替对手喝彩的时候吧?莱克如梦初醒,自我厌弃过后,高执手中法器,撞击出更具杀伤力的雷光,织成交错笼状,罩向白狐。
后者头颅穿过,身躯陷于笼内,就在莱兄以为自己雷到功成之际,骤见对方体形骤增,高有数丈,巨大的后足与雷笼生生交逢,雷笼四分五裂,白狐全身而出。然后,瞬间恢复到先前大小,继续凌空飞跃。
雷神目瞪口呆:这位狐王的强大绝对出乎与之交过手的战神、火神的描述,自己决计不是对手。
“这么快便放弃了吗?”有人问。
“呃……呃?!”已经恢复人形、白衣似雪的百鹞,赫然站到了自己面前,莱兄向后一跳,“你什么时候到了近前?”
“刚刚。”百鹞掸衣去尘,“阁下网开一面,百某领情了。”
莱克低嗤:“没有什么网开一面,是你技高一筹,我甘拜下风。”
他稍讶:“那么,阁下这一关已经过了?”
莱克闪身让出通路。
“承认。”百鹞提足。
“狐王阁下。”莱克扬声,“虽然你与战神、火神都交过手,但他们的实力绝不仅仅限于你所了解到的。”
前面的关口是战神与火神吗?百鹞浅哂:“多谢告知。”
“不必谢我。”莱克自嘲一笑,“我只是已经不想再看到战争。”
百鹞挑眉:“我也不想。”
“如此,拜托了。”莱兄揖首。
百鹞微微点头,旋踵启步。
天帝阁下,请原谅,是您让我无从选择。莱兄腹中叹息,回头纵入重重云霾,隐没形踪。
“啊呼~~”昂斯古山顶,把掌心触及法卡背上借由他的眼睛观看了全程的秋观云激悦跳起,“我家老狐狸太帅了好不好?我爱死你了——”
因畏冷躲进雪屋的织罗懒懒应声:“这话你不妨当面对他说。”
秋观云咭咭怪笑:“我不只是对他说,还要对他做!”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切,你思想不纯洁了是不是?”秋观云嫣唇撇撇,“我是说我家老狐狸的狐身很惊艳,以后本大爷想减压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变出这个模样,揉揉抱抱定然是无上的享受,以后再也不用羡慕寒月哥哥家有小狐妻,自家风景无限好,哈吼——”
“好呗,恭喜你。”尽管很难感同身受。
“不过嘛……”她明眸滴转,唇角邪邪勾起,“为了庆祝老狐狸的旗开得胜,本大爷该赏他一记香吻。既然他眼下不在跟前,法卡小哥当个替代品如何?”
八四、秀女生情冰雪融
嚓——
无心镜 前的擎释,回手击碎一只落地大瓶,冷冷问:“莱克临阵脱逃,按照神域法典该如何处罚?”
“这 ……”赫什支吾难言。
他面上疾愠:“这什么?哑了吗?”
赫什弯下腰身:“卑职认为雷神大人已经是倾尽全力。”
“倾尽全力?”他声若冰锥,“你可见了到雷神畏忌三界的焚化之雷?”
赫什愕然,急道:“焚化之雷系天生地养的利刃,一旦启用,势必惊动四方。如今海域之乱、沙漠之患刚刚平定,如果动用连这期间也从未用过的大杀之器,后果……”
“别谈什么后果!”擎释目内疾风骤雨,荆棘遍地,“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有什么后果是我承担不起?”
赫什真心感觉不妙:倘若统领三界的天帝阁下被愤怒主宰,带给这个世界的灾难必定不可预估,届时就不是请回一位春之神即可了事的了。
“请天帝阁下冷静。”身为近侍,直言谏劝是本职,赫什重声道,“卑职感觉雷神大人必定有他的考量,如果您需要他给出一个解释,将雷神大人请来问话如何?”
擎释毕竟不是暴戾恣睢之流,方才被无心镜内莱史明显放水造就的背叛感及百鹞游刃有余的刺目感交互之下,瞬间击中体内怒火燃点,经过这几语发泄,理智逐渐回笼,纵使余怒未消,那股子想摧毁世界的戾气业已退却。
“知会戎戈与烨索,莱克失守,他们便再容不得一丝失误,尽速联手击溃来犯之敌。”
“卑职领谕。”赫什长舒口气:庆幸睿智清醒的天帝及时回归,诸生之幸呐。
~
当百鹞出现时,戎戈、烨索脸上皆划过一抹不甚自在的赧意。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主动寻上百鹞,彼此从不相识,来自两个世界,秉持各自立场,纵算采用一些下作手段,也不必背负什么负罪感。但是,在经历过弑王阵内的协力作战后,此刻再度站在在敌对方位,心境终归不同:对方曾经帮过的忙犹未酬谢即大打出手,有违为神之道吧?
“阁下为何一定要闯这座山?”戎戈问。
“因为山在这里。”百鹞答。
问者一愕:“不是因为秋观云被禁在这里吗?”
答者反诘:“既然知道,何必问?”
“……”戎戈顿时哑口。
烨索揖礼:“在开始之前,容我先感谢阁下曾经给予过我们的帮助。”
百鹞掀眉:“感谢过后,即可抛开道义上的负累轻装上阵了吗?”
戎戈、烨索一窒。
百鹞浅哂:“难怪当年将既是好友也是曾经有恩于你们的优昙罗推进潘雅湖时,做得那般清爽干净,二位的作风百年如一日呢。”
“阁下在说什么?”戎戈攒眉,“把优昙罗推进潘雅湖者并非我们,阁下这一点还是要弄楚得好。”
“是吗?”百鹞轻描淡写,“看来是百某资讯有误,原来二位从未劝天帝放弃优昙罗。”
烨索沉声:“我们劝天帝暂时放弃优昙罗是为了让整个世界及早从战争的泥淖中脱身,这件事到任何时候我们皆问心无愧!”
百鹞叹息颔首:“是呢,天帝没有错,二位没有错,错得是优昙罗,谁教她不自量力爱上天帝,活该她囚禁湖底百年孤寂。”
“闭嘴!”烨索面色不善,“你这个外来者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们是曾经劝天帝为了战争的大局暂时束缚优昙罗的自由,但从未想过他会将她禁到潘雅湖底!”
戎戈一怔:“烨索……”
“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优昙罗的封印是天帝亲自施予,我们没有办法为她打破,只有全力投入战争,为得是战争结束后她可以早日恢复自由,可是……”
“烨索,你说太多了。”戎戈提醒。
火神大人听若罔闻,径自道:“在战争结束之后,天帝始终没有接优昙罗回来的迹象,我们不是没有提醒,天帝说和平刚刚到来,各处危机犹存,经不起优昙罗及其部众的愤怒。我们能说什么?过了数年,我们再度提醒,天帝又有另番对辞。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越来越没有脸面对娥依诺和墨斯,所以远离神都,远离潘雅湖。这些年,我们把自己流放在外,就是为了赎罪。”
“赎罪?”百鹞轻嗤,“二位赎罪的方式就是在听说优昙罗回归时,以毒药设陷阱暗害她的同行者吗?”
“我们不过想留住优昙罗!”烨索目色赤红,厉声道。
“留住她?”百鹞眸线扫了一下山顶方向,“从湖底提到山顶?难道你们当初建议天帝启用得就是这种囚禁方式?请问同样是囚徒,有什么不同吗?”
“够了!”戎戈按住烨索,两目直视百鹞,“阁下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今日特意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挑起我们对优昙罗的负疚。你对自己就如此没有自信,以至于先要采取这种攻心的伎俩?”
百鹞微笑:“二位一起站在百某的面前,百某再是如何狂妄自大,当然也明白自己的胜算寥寥。这些话我是早想与二位说清楚的,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一战之后百某还不知落得什么结果,不趁在战前又更待何时?”
~
山顶。
雪急风骤,寒意肆漫。
站在几株天山雪莲形成的避风堡垒中间,秋观云大感蹊跷,喃喃自语:“老狐狸打算改行卖话吗?他这一会儿说过的,只怕顶得上我和他相识以来的总量。”
她身旁,织罗的手也正抵在法卡背上“借眼”观看,闻声道:“你们的心灵一向契和共通,连你也不明白,旁人更无从体会。”
她乜眸斜觑:“我和老狐狸是不是契和共通有待商榷,但我与织罗心心相印是不争的事实,譬如我一下就能猜到恁样怕冷畏寒的你为什么走出雪屋。”
织罗秀眉一挑:“什么?”
“你是怕我当真对着法卡小哥亲上去吧?”她吃吃笑了两声,“此刻的织罗,颇有严守阵地寸土不让之风。法卡小哥,你胜利的曙光已经来临了呢。”
“少胡说。”织罗颦眉,“我只是关心山下进展罢了,谁像你这么心思复杂?”
她做个丑丑的鬼脸:“吼吼,有多种词语可以形容你此时的状态,一种叫欲盖弥彰,一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法卡,恭喜恭喜,你即将守得云开见月明。”
站在两人前方俯瞰山下的法卡暗扬唇角。
织罗两颊浮起暗红,瞪她一眼:“请你专注看着百先生为他加油助威可好?”
“好!”她满口应承,“老狐狸,加油——”
~
“她如今被困山顶,正在忍受着严寒酷冷的折磨。二位认为比及潘雅湖,她的处境好了多少?”狐王大人仍在“卖话”。
戎戈、烨索互睇一眼,皆难以言对。
“昔日,还有那场战争作为不可辩驳的理由,今日呢?”他的视线缓缓从面前两神的面上移过,语声平淡,“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需要再度遭此噩梦?”
不但没有,而且对这个世界贡献至伟。戎戈拧眉,重声道:“我们也知道这对她极不公平,但天帝也是因为太想补偿优昙罗,方想早日迎接完整的春神归……”
百鹞低笑。
“你笑什么?”烨索瞋目而视。
“想来这是你们的天帝给二位的最新说辞。”百鹞好整以暇,“此后呢?二位若是将百某击败后,又想躲上几百年来消脱你们对春神犯下的最新罪愆?”
烨索张口欲辩,却发现理屈词穷。
戎戈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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