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永嘉皇后在太子生前这么做了,生下太子以后,可能想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吧。”洛华说出了她的看法,继而又笑问道:“那你怎么留下来了呢,是不是你的母妃用了什么花招?”
元翔点点头:“我的命,应该说是父皇和母妃一起留下来的。当时我的母妃还只是宫里普通的一个侍女,偶尔受父皇临幸以后,竟然有孕了。母妃当时怕得要命,苦求父皇,自请出宫。她不求任何荣华富贵,只求能够留下我的性命。父皇听说以后,感慨万千,表面上随便找了一个错,贬我母妃出宫,暗地里却是在宫外悄悄布置房舍,让我母妃出去待产。我的母妃生下我以后,还怕我有什么不测,一直到我十岁以前,都是让我扮女装的。我一直到永嘉皇后逝世以后,才被父皇正式承认,封为郡王,留在宫中……”
洛华听后,深深感叹,深宫内苑,果真有数不清道不明的血泪秘史,外人听听甚或觉得新奇,真正置身于其中的人,恐怕是另外一种凄凉心境。
“元翔,那么今天你特地告诉我这些,是因为……”
“我皇兄的性子,如今看来,深类其母,洛华,你如今是他的妻子,要千万小心。”
元翔这么说,洛华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渐渐弥漫到四肢百骸,使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元翔继续说到:“如果有一天皇兄继位,你也要成为一国之母了,到时候,希望你的路,不要走得太艰难……”
这时候,洛华只觉得她的脚底都发冷起来,她连忙说:“喝酒,千里相送怎么能够没有酒呢,我们来喝酒。”
为了今天,洛华特地准备了一坛上好的烈酒,大碗的青花瓷盛了,清亮在白酒在碗中明晃晃地荡漾着,映出两人苍白而俊丽的面容。
洛华平举着青花瓷碗,双手捧给元翔:“元翔,这碗是我敬你的。人生在世,活得不易,要活得肆意洒脱则更为难得,祝你此去一番风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元翔接过青花瓷碗,爽朗地笑道:“说的好,为了那难得的肆意洒脱,咱们干一杯。”
说完,元翔一饮而尽,将青花瓷碗在地上跌得粉碎,洛华也陪他喝了一杯,地上明晃晃的,都是青花瓷的碎片,像春日里的百蝶翅膀,在风中微微摇曳。
送别酒喝完,洛华觉得,似有千言万语,噎在胸口,就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说:“元翔,到了南边,你要万事小心,我收到母皇的来信,说她会待你如亲子,照应你万全。只是,你要小心皇后……”
“我知道,我会加倍小心的,万一我在南边遭到皇后的毒手,你在这里,估计也逃不出我父皇的掌心。”
此话一说完,两人相对苦笑,原来两位一国的骄子,在异国他乡,俱是命如危卵。
元翔眼见天色不早了,就翻身上马,对洛华抱拳道:“洛华,高山流水,我们后会有期。如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洛华对他招招手:“一路珍重。”
眼见元翔白马扬蹄而去,卷起一路烟尘,洛华细细咀嚼元翔刚才说的话,只觉自己以后的前路多劫,不由地感慨万千。
第五十一章太宜天师
洛华和元翔在一边絮絮叨叨地私语送别,楚情和恪蓝都远在百尺之外守卫,洛华和元翔都不觉得他们会听到什么。
楚情是什么也没听到,但是恪蓝就……
恪蓝从小就是练武的奇才,根骨奇佳,耳聪目明,又由于多年的勤修苦练,更是如虎添翼,百尺之内,落叶飞花,鸟鸣兽语,都逃不开他的耳朵。所以虽然洛华和元翔在一起刻意压低声音絮语,自以为并无第三人可以听见,但是十有七八,还是落入了恪蓝的耳朵。
恪蓝其实知道洛华和元翔早有旧情,洛华第一次来到嘉林关,元翔奉命去接她,就对她流露出特别的深情款款,如今一袭送别,只是更确定了恪蓝先前的猜想而已。
送别元翔之后,洛华骑着黑马一路归来,脸色稍有疲态,人也显得格外沉默,楚情和恪蓝一左一右在她的身边,也不好说什么,俱是默默无声地陪伴她。
一回到太子府的沉鹃苑,洛华就借口满身的灰土,怎么样都要好好洗涤干净,就这样一个人躲到浴池里,好半天都不肯出来。
一回到太子府的沉鹃苑,洛华就借口满身的灰土,怎么样都要好好洗涤干净,就这样一个人躲到浴池里不肯出来。
楚情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但是他既无法宽慰什么,也无法跟到浴池里面去,就很识相地立在沉鹃苑的门口等待着。
太子元清一直在沉鹃苑的书房里面静静地看书,洛华回来了,他本想亲自去慰劳一番,谁知洛华一回来就一头栽进浴池里面,他又不能这个时候跑进去,和她“鸳鸯戏水”,只能把恪蓝叫到面前,细细问了洛华告别元翔的情景。
“翔弟他,带了多少人来?”
恪蓝躬身道:“襄王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并未带任何随从。”
元清浅淡地一笑:“看来翔弟非常信任本王的王妃,知道她相送不会有丝毫的歹意,所以连侍卫都不带一个。”
“我也是这么想的。”
“洛华有和翔弟说什么吗?”
恪蓝早就料到元清会那么问,他沉吟思索着,要不要把洛华与元翔的旧情告诉元清。恪蓝认为,洛华是元清的命中福星,自从洛华嫁与元清之后,不仅元清的痼疾有所好转,元清的运势也逐渐鸿运当头,事事顺遂。以后若是元清登上帝位,论品貌论德行,洛华都是最适合的皇后人选。所以恪蓝不愿意洛华和元翔其间的一段旧情,影响了元清和洛华之间原本颇为默契的相处模式。
就恪蓝而言,洛华虽与元翔感情非同一般,但是依然是发乎情,止于礼的,洛华并未妇德有亏,也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元清的事,相反,她嫁与元清至今,对元清可算是事事维护。如果此时洛华与元清的感情因此破裂,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由此,恪蓝只是略一沉吟,就说:“王妃殿下和襄王说,他们如今同病相怜,都要在故国飘零,让他平时注意安全,万事小心,说不定以后就会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了。”
元清笑道:“这话还真符合洛华的性格,本王就猜到她会这么说的,够直接,一点客套话都没有。”
“是呀,王妃殿下的性子,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都藏不住话。”
“那翔弟怎么说?”
“襄王对王妃的盛情颇为感动,然后问了一些南方的风土人情之类的话。”
“他们仅仅就说了这个吗?”元清话中有话地问道,眼睛不由地半眯了起来。
“其他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恪蓝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喜怒。
“既然如此,为什么洛华回来的时候那么不高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如此,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元清非常犀利地指出疑点。
恪蓝心中一惊,但是脸上并未露出分毫,只是说:“有件事,我怕说出来,太子殿下会忧心,所以……”
“你说吧,你不说,我更要忧心了。”
“太子妃殿下郑重提醒襄王殿下,要他小心琥珀国的皇后俞凌。襄王殿下颇为担忧地说,如果他遭到皇后俞凌的毒手,太子妃殿下立刻就会性命不保……”
“啪”的一声,元清将书脊轻轻敲在茶几上:“翔弟说的一点没错,琥珀国的皇后俞凌如果要洛华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翔弟在当质子的时候遭到不测,翔弟一死,父皇一定不会放过洛华,想必也会马上要她的命。这一招连环杀人毒计,皇后俞凌如果使出来,可是毒辣之极!”
“想必太子妃殿下就是因为这个,回来才一脸闷闷不乐吧。”恪蓝应和道。
“有可能……”太子元清缓缓合上了书,叹道:“洛华这个傻姑娘,担心什么,只要有本王在,绝不容任何人动她分毫。”
“咳咳……”恪蓝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大实话:“太子殿下,王妃之所以那么忧心,不就是因为,她觉得您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也如履薄冰着,不是吗?”
恪蓝的话将元清逗乐了,他呵呵一笑:“你说的也对,本王自己也是身处险境呢、不过不管怎么样,洛华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一定会护她周全的,她原不必如此忧心。”
“我原不必忧心什么?”洛华此时刚刚从浴池出来,一身浅粉色的长衫,蝉翼纱的料子,裁减合身,幽雅洁净,不染纤尘,名贵的衣料上带着极浅淡的暗纹缕花,与她秀丽而娴雅的容貌相得益彰。
她刚刚沐浴完毕,想出来透一下新鲜空气,就听见元清和恪蓝在书房中的对话,也不顾披一件外套,就直接穿着内衫跑了出来。
元清看洛华风情婀娜,还披散着一头青丝,不禁伸出长臂,笑着将她揽在怀中,低头闻她沐浴后的清香:“本王正向恪蓝询问,你和翔弟送别的情景呢。”
“恪蓝站得远,估计听不清楚我们在说什么吧……”洛华清亮如水的明眸扫了恪蓝一眼:“对吗,恪蓝?”
恪蓝躬身道:“小人的确没有听到什么,太子殿下刚才怪小人保护王妃不尽心,站得那么远。”
“是我让恪蓝站远一点的,免得襄王觉得他被监视了。太子,你要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不要为难恪蓝。”
元清收紧了他的手臂,在洛华白玉似的腮边偷了一个香吻:“本王正是要好好问问王妃呢,王妃若是不说实话,本王就不放你走。”
洛华一脸无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和襄王互叹了一下身在异国的苦处,然后提醒他在南朝万事小心,告诉他一点南朝的风土人情,最后祝他一路顺风,两人还各喝了一碗送别酒,就这么完了。”
洛华大而化之,繁而化简的说法,和恪蓝所说的,倒是八九不离十,元清听了以后,觉得两边都对得上,也就信了,便笑着问:“那你回来干嘛唉声叹气的,难道是因为翔弟走了,你舍不得。”
洛华摇摇头说:“没有,如果不是我的建议,襄王如今可能还留在这里呢,我怎么会舍不得。我担心的是,襄王这一走,父皇陛下可能已经知道太子你要夺宫了,他一定会有所防备,太子,你下一步准备怎么走?”
元清和恪蓝互望了一眼,然后元清问洛华:“洛华,你有没有听说,我国有一名世外高人,法号叫太宜天师?”
洛华非常干脆地摇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怎么,这人和太子以后的计划有关。”
元清点点头,接着说:“自我祖父泰玄帝在位的时候,太宜天师就是当朝国师,这人通天文,知地理,会八卦,能文能武,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到如今只怕已有百岁高龄了。|Qī…shū…ωǎng|自我祖父登基以后,太宜天师在朝中就地位尊崇,后来父皇即位,虽说是因为他是皇后嫡子,但是我父皇之上,当时的王皇后还有两位皇子,当时太宜天师夜观星相,向祖父谏言父皇位主紫微,登基以后,必定能使国运昌荣,所以祖父才立父皇为嗣。后来,父皇即位不久,太宜天师就以专心修道为由回归田野,从此萍踪浪迹,漂泊不定,父皇曾多次邀他入朝,他都不受。如今,本王查出了他的去向,想去拜访这位世外高人,请他为本王看看相,是否也是如父皇一般位主紫微。洛华,你和本王一起去吗,让太宜天师也给你看看,是否以后能母仪天下?”
洛华蹙着秀美的细眉,摇摇头:“我父亲也喜欢夜观天相,看日月星辰沉浮,但是我却从来不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太子,那个太宜天师既然看出父皇位主紫微,他现在又怎么会承认你是真命天子呢?如果他承认了,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这个洛华,怎么每次说话都要削我的面子,我毕竟是她的夫君,怎么就不能顺着我一点。
元清一边抱着洛华,一边在心里摇头苦笑。
恪蓝在旁边躬身道:“太子妃,星相命理之事,奥秘莫测,且时时刻刻都在变幻之中,所谓万事无常,无常即是万事万物运动的常态,所以世界上并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太子殿下这次要求教太宜天师的,是睿纭国未来的国运,并不是以前的……”
“好啦,好啦……”洛华不耐烦地摇摇手:“我知道恪蓝大总管也是一个不世出的高人,什么事情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的。我也没有说太子去见太宜天师就是不对,我只是觉得不感兴趣而已。夺宫之事,可是要在刀口上面舔血的,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了。你们要去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
恪蓝被洛华一顿数落,连讥笑带讽刺,噎的没有话说,只好住了嘴,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下定主意今天不管怎么样,再也不多话一句。
元清有些无奈地放开洛华,笑着圆场:“好、好、好……洛华说不去就不去,让本王改日带着恪蓝去太宜天师那边讨个没趣去……”
第五十二章烂桃花运
元清当日戏言:“好、好……洛华说不去就不去,让本王改日带着恪蓝去太宜天师那边讨个没趣去……”原是为了给洛华和恪蓝圆场,是一时脱口而出开玩笑的话。没想到,元清和恪蓝真的去拜访了太宜天师之后,一时戏言却成了真。
元清和恪蓝碰了太宜天师的软钉子,是洛华心中的猜测。自从那日元清和恪蓝去拜访了太宜天师回来之后,元清就猫在书房里读书,闭门不出,脸色倒也如常,就是话比平日里少了很多。洛华揣度着,这次探访,太宜天师一定说了一点不中听的话,元清的心思又重,想来放到了心里。
元清的嘴巴一向很牢,洛华自觉撬不开,所以洛华就让楚情将恪蓝骗到自己的内室里面,一定要恪蓝说实话,不说,就不让他出去。
洛华这个架势,恪蓝自然不得不从命,否则的话,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想了一想,就简短地说:“太子殿下和小人到落枫山的北蕊峰去找了太宜天师,结果就如王妃所料,碰了一个很大的软钉子。”
洛华问道:“什么钉子,怎么个软法?是不是太宜天师见都不肯见你们,直接就让你们吃闭门羹?”
恪蓝摇摇头:“闭门羹倒是没有,太宜天师还是颇为郑重地接待了我们。只不过,对于太子殿下有关国运的问题,太宜天师避而不答,被我逼问地急了,他就说,这种有关天命的事,他要碰到天命之人他才会说。”
洛华轻轻叹了口气:“那么照太宜天师的说法,显然认为太子殿下不是有关国运的天命之人喽。他说不是就让他说吧,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会看相算命的人,恪蓝你去再找一个识得我们太子殿下龙颜的人。”
洛华一向不信鬼神邪怪,天象命理之说,所以太宜天师说是不是都无所谓,对她来说,天命之道,只可偏听,不可全信。
恪蓝苦笑着说:“王妃殿下这么说,原也有理,太子殿下本来有些失望,但是也没有怎么着恼,但是后来就不对了……”
“怎么,后来太子着恼了,怎么回事?”虽然和元清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元清的性格,洛华还是清楚的,寻常的话都能如投石入大海,落得无影无踪,无波无痕,连点涟漪都不起,不知怎么,这次就着恼了?
“那个太宜天师实在不像话,竟然调戏太子……”恪蓝停了半晌,脸色一黑,欲言又止,想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是颇重。
“什么,什么?”洛华伸长了耳朵,怀疑她听错了:“闹了半天,太宜天师原来是个女人?”
“太子妃殿下,太宜天师自然是个男人……”
“既然如此,他怎么调戏起我的夫君来了,他有龙阳之癖,他有余桃之好?”也不管恪蓝是不是尴尬,洛华对太宜天师如何调戏太子十分感兴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