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鹤一蛇足足斗了有一刻工夫,那墨鳞蟒蛇口中毒雾越喷越稀,几次要趁巨鹤在呼吸毒雾时,乘机逃走,但巨鹤乖巧异常,只要蟒蛇挺立上身一收,立时舍弃呼吸毒雾迅猛扑下,蟒蛇逃走不得,只好再挺立上身迎敌。
马君武细看那巨鹤,似是在故意逗那墨鳞蟒蛇喷出毒雾,然后它绕着毒雾飞行,长喙连张,慢慢把蟒蛇喷出毒雾吸在腹中。那蟒蛇大约又支持一刻工夫,毒雾愈发淡薄,巨鹤却似意犹未尽,不时向下扑去,逗蟒蛇喷出毒雾。
蓦地里那墨鳞蟒蛇全身暴起,箭一般向那巨鹤扑去,大口盆张,红舌闪动。那巨鹤也发起神威,右翅闪电般扑将下去,双爪猛向蟒头七寸抓去。一迎一扑,去势极快,蛇鹤略一交接,那墨鳞蟒蛇便由空中摔下,但卧地上不动,大概已被那巨鹤伤了七寸要害。
巨鹤伤了蟒蛇之后,毫不客气地用双爪抓起蟒蛇,翻转过肚子,长喙一划一啄,吃了蛇胆,然后振翅一声长啸,长颈一伸,直线上升,转眼工夫,便高出深壑数丈。
猛的鹤身翻转,在马君武等三人头顶丈余盘旋飞舞,双翅展开足足有四五尺大小,龙玉冰久居昆仑山中,见过不少怪兽巨鸟,但像这巨鹤还是初见。看它通体羽白如雪,顶上红冠如拳,长喙若钢,利爪似钩,盘旋了一阵,破空向东飞去。李青鸾一直仰脸看那巨鹤没有了影儿,才暗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只白鹤真大,要是它让我骑,我就可以飞上天啦。
马君武正在用心想着刚才鹤蛇相斗时几种迎扑姿势,而且还不时以手作势。
龙玉冰却低着头,出神细看那深壑中死去的墨鳞蟒蛇,发现那是一条罕见的奇毒怪蛇,名叫墨鳞铁甲蛇,这种奇毒怪蛇,很难长大,普通的不过两三尺长,五尺以上的就很少看见,而这条墨鳞铁甲蛇,竟有两丈左右,如无千年以上,决难这样长大,听师父说过,墨鳞铁甲蛇的皮最为宝贵,可避刀枪,武林中的人视若珍宝,只是这种怪蛇很难遇上,即使找到,也是两三尺大小,再说这种毒蛇奇毒无比,性又灵巧,一经咬过,或吃它口喷毒气,在百步之内必死无疑,因此它身上鳞皮,确是稀世奇珍,却是很少有人得到,即使费尽心机,打死一条,也因鳞甲太小,无什么大用,像这样大的墨鳞铁甲蛇,可以说绝无仅有。
三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正想得入神,李青鸾忽然想起应该把想骑那大白鹤的事告诉武哥哥,转脸看马君武正在微皱着剑眉沉思,不由觉得奇怪,轻声问道:“武哥哥,你也在想骑大白鹤吗?”
哪知马君武正在思解刚才巨鹤双爪抓那蛇头七寸的方法,全神贯注,没有听见李青鸾的问话。
李青鸾着马君武不理会自己,正想再叫,猛见他左臂高举,右手平伸互相扑击,心里更是不解,不由自主伸出右手去拉马君武,蓦地里伸过一只玉腕,轻轻扣住李青鸾右手,耳际响起女人的声音,道:“不要打扰他。”
李青鸾回头见是师父,不由低声问道:“师父,他在做什么?”
玉其子微笑答道:“他在练功夫,你师哥悟性很高,确是难得的奇资异禀,无怪你大师伯把追魂十二剑也传给了他,下一代掌门非他莫属,我们昆仑派将来能不能光大门户,恐怕全在他身上了。”
玉真子几句话有感而发,李青鸾哪里能完全明白,不过她心里知道师父在称赞武哥哥,心中高兴,跳起来笑道:“师父,武哥哥人最好,他什么都比我强,我有什么事不明白都去问他。”
玉真子看她笑的神态天真可爱,脸上轿痴无邪,微一皱眉头,暗里叹息一声,这又使她想起自己一段往事,巧的是马君武是大师兄的弟子,李青鸾又被大师兄荐人了自己门下,玄清道人本是她心目中最敬爱的人,为顾全大局,她不能和大师兄合籍双修,三十年好梦难圆,寸心仍留下一片怅恨。如今自己这个弟子,又爱上她的师兄,几十年的创伤隐痛,使一代侠女玉真子动个奇怪念头,她想尽力促使李青鸾和马君武一对弟子花好月圆,上一代梦空成恨,不要再使下一代落个抱恨终生,她有了这层想法,不禁对娇稚的李青鸾生出爱念。
龙玉冰这时候也这过身子,接嘴道:“师父,你看那深壑里的大蟒,是不是墨鳞铁甲蛇?刚才立和一只巨鹤搏斗时,口中不断喷出毒雾。”
玉真干凝神看了一阵,心里暗暗吃惊,那深壑巨蟒形态,确和墨鳞铁甲蛇无异,只是这样长大,不要说没有见过,就是想也不曾想到,心里拿不准,只好笑道:“我们下去看看。”
要知墨鳞铁甲蛇,是极难遇上的奇珍,玉真子自是不肯将之轻轻放过。
四个人看准落脚地方,纵身而下,踏着崖上伸出松枝,直落谷底。玉真子伏身捡起一块山石,运足腿力,抖手打去,石若流星,正中蛇身,砰然一声,如击钢铁,只打得蛇身翻滚,山石碎飞,但那蛇身鳞片却是丝毫未损。
玉其子领三人走近死蛇,笑道:“这也算千古奇遇,我们无意中得此奇宝。你们抽出剑来,看看是不是能斩断蛇身!”
马君武不知墨鳞铁甲蛇的鳞皮可避刀剑,闻言长剑出鞘,健碗一挥劈去,哪知连砍三剑,蛇身片鳞未报,那三尺精钢剑锋,却砍得缺口斑斑,不禁一呆,站在那里说不出话。
玉真子接过马君武手中长剑,翻转蛇身,剑锋沿蛇肚上一条白线而下,蛇血奇腥,中人欲呕,好在四人内功都好,赶忙闭气,剥下蛇皮,在谷底山泉中,洗涤干净,才笑对马君武等道:“这墨鳞铁甲蛇,是一种罕见的毒蛇,性残嗜杀,不管人兽,遇上它无一幸免,产于大山中阴暗地方,口中可喷毒雾,中人立即昏厥,据说这种毒物是由不同类型毒蛇杂交而成,故而数量极少,蛇虽奇毒,鳞皮却是难得奇珍,今天让我们遇上,而且又是不劳而获,可算是旷世奇逢,这鳞皮经滚醋浸炼柔软之后,制成软甲,可避一切毒掌刀剑,昆仑派得此奇珍,足可傲视江湖,抗拒各门派歹毒的掌力暗器。”说罢,把鳞皮折叠好带在身上,攀上崖壁。
四个人又向那万峰连绵的重山走去,刚才玉真子登峰了望,见山势形态,东南方叠峰凝翠,气势雄伟,心里想起藏真图埋藏在白云岩上的传说,既称白云岩,大概必是一座高出云的山峰,这推断不一定对,但总比瞎走乱撞强些。东南方重山叠峰,奇峰层立,她想白云岩可能在东南方,就带着马君武等三人向东南方走去。
四人当夜就在荒山中露宿。这时四人已进入括苍山脉腹地,放眼看山势越发奇险,绝峰插天,危崖壁立,瀑布雷鸣。蓦地里一声闷雷般兽吼,只震得深山幽谷中一片回鸣,玉真子转头看去,峰侧一角,缓缓走出一只黄毛黑纹的大狮子,一双怪眼圆睁,仰首望着四人,李青鸾心里害怕,一把拉着龙玉冰问道:“妹姊,这黑虎真大,它咬人吗?”
龙玉冰笑道:“这不是老虎,是狮子,你怕吗?”
李青鸾点点头道:“我有点怕,不过它要来咬我们,我就打死它!”
这当儿,玉真子等四人正停身在一个断崖突岩上,距崖底约有数十丈高,那巨狮注视四人一阵,伏身又一声大吼,猛的一跃,蹿起丈余高,捷逾闪电流星,扑到四人停足突岩下面,玉真干暗运功力,蓄势以待,只要那巨狮一向突岩扑击,立刻用劈空掌力打去,同时马君武、李青鸾、龙玉冰都翻腕抽出背上长剑,并肩而立。
哪知巨狮到了突岩下面之后,忽又转过身子缓缓向来路而去,玉真子心觉奇怪,因为这种百兽之王,凶猛至极,性最嗜杀,既然发现了人,决无自动退走的道理。正自思索不解,忽闻高空里又是传来一声鹤唳,抬头看,云层下一点白影,似陨星飞泻而下,不大工夫,已可见鹤顶红冠,李青鸾高兴地拍着手叫道:“武哥哥,快看,那大白鹤又来了。”
巨鹤到距地百丈时,猛的双翅一展,沿着崖壁绕峰而去,奇怪的是鹤与狮去路相同,都隐没在右侧峰壁尽处。
玉真子心觉有异,凝神静听,果然那松啸声中夹杂一缕箫音。那箫声虽然不大,柔韵袅袅中,似却含蕴无上威力,玉真子听一阵,只觉心神不宁,几乎要随那箫声起舞,不由大惊,赶紧收敛心神,微闭星目,运起内功。
这时马君武等,也被箫声吸引住了,三人功力较浅,感应更烈,玉真子心里一急,正想出手点住三人穴道,那箫声却倏然停住,余音袅袅散入高空。
马君武清醒之后,问道:“师叔,这箫声有点奇怪,音律靡靡,娇婉动人心魂,弟子以本门内功心法,仍难制止心猿意马,几随箫声起舞。”
玉其子沉吟一阵道:“刚才箫声,是武门中一种极高内功,据我所知,天下有此功力的人,实在不多,莫非那玉箫仙子也赶到括苍山来了?真要是这个女魔来了,你师父处境,实在危险极啦。”
马君武问道:“那玉萧仙子是什么人,难道比八臂神翁杜维笙、天龙帮苏朋海等还历害吗?”
玉真子点点头道:“玉箫仙子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很少人见过她,但她那柔靡的箫声,却经常在江湖上出没,江湖上不少武林高手,就栽倒在她那玉箫声中,因为那箫音听起来极尽柔和娇婉,故江湖中人就送她一个玉箫仙子的绰号。传说玉箫仙子是一个爱穿黑衣的女人,脸上也经常蒙着黑纱,她就是这样一个出没无常的怪人,但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还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玉真子话刚说完,又遥闻几声鹤鸣狮吼传来,这次声音越发凄厉刺耳。玉真子心中一动,道:“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首先跃上悬崖,带着马君武等,向左面峰角绕去。拐过几个弯,眼前境界突然一变,一道深谷绕着山峰,曲折伸延而入,谷底足足有三四丈宽,地势平坦,奇花杂出,山风拂面中香气袭人,两旁山色凝翠,遍地碧草如茵,风景如画,那一狮一鹤,却是不知去向。
玉真子见马君武和李青鸾等,脸上都微现倦容,途停步回头笑道:“这谷底温暖如春,风景又好,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再走。”
这时候太阳已快下山,晚霞流照,回光反射谷底,苍松翠色,让夕阳一照,愈觉青翠色凝。
李青鸾仰卧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红云变幻,嘴角笑态盈盈,不知在想什么。
玉真子却是星目四顾,默查四周山势,不时用手在草地上划来划去。忽然她一跃而起,走近崖边,提聚丹田真气,脊背贴在石壁上,整个身子蛇一般向那千寻削壁上升去,百多丈削壁断崖,不过一杯热茶工夫,已升上峰顶。
马君武低声向龙玉冰道:“三师叔壁虎功实在了得,一口气能揉升百多文高,我只能上三四十丈就不行了。”
龙玉冰笑道:“那你比我强,我大概只能揉升二十多丈。”
马君武正待答话,李青鸾忽然叫道:“武哥哥,有人来了。”
说着挺身坐起,龙玉冰、马君武一齐转过头看去,果然东边走过来是一个青衣少年,步履轻逸,看上去走得很慢,其实迅速惊人,眨眼间已到三人身后,马君武连人家面貌都未看清楚,只听一声冷笑,青衣人已从三人的身边过去,三人都不觉转过头去看那青衣少年背影,这一留神细看,马君武、龙玉冰都吓了一跳。
原来那青衣少年,两脚并未落在实地,只踏在谷底青草上面,这草上飞行功夫并不算太难,马君武自信也能来得,难在人家一口气走这样远的距离,因为草上飞的功夫,全凭丹田中一口真气,功夫好的一口气也不过走过三五十丈远近,而这青衣少年一段行程,少说点总有两三里远,更难得的是他步履飘逸,举重若轻,形缓实快,马君武只看得心中惊奇不定。
再说玉真子登上峰顶,极目望去,只见东方品字形突立着三座高峰,正中一峰有一条银线下垂,晚霞照射里,闪闪生光,玉真子看了一阵,忽地醒悟到那倒垂银线,可能是一道瀑布,就目力所及,山势形态,以那三峰最为雄奇,再看停身峰下幽谷,虽然婉蜒回转,但伸延去向,却是对着那三座奇伟的山峰。玉真子看清楚山势,又用壁虎功游下削壁。
马君武把刚才见到那青衣少年的事,说给玉真子听,这位名驰武林的女侠,听完话脸上竟变了颜色,凝神沉思,良久不语,因马君武描绘那青衣人所用身手,并非一般草上飞的功夫,似是一种极高的凌空虚渡神力,要知道武林中摘叶伤人、飞花杀敌,也是借一叶一苇之力方可横渡百里江河,不过凌空虚渡神力,只是武林中一项传说,玉真子几十年江湖行走,见闻广博,还没有听说天下武林人物中,哪一个有这种功力,马君武描绘入微,当非虚言,这确实使玉真子吃惊不小。
她想了一阵,故作镇静,问道:“你看那青衣人有多大年龄?”
马君武思索半晌,答道:“弟子惭愧得很,那人步履轻逸,有如行云流水,看似缓慢,实则快捷无比,弟子虽很留心打量他,但始终没有看清他的真正面目,看他身材纤瘦,似是年纪很轻。”
玉真子摇摇头道:“如果你说的不错,那不是草上飞的功夫,他经过你们身后时,是不是带有一阵微风?”
一句话提醒马君武,征了一下,答道:“不是师叔问起,弟子倒还想不起来,青衣人经过时,不但未觉带有微风,而且他衣袂不飘,双膝不曲,碎步轻移中,恍如落絮流烟,和一般草上飞行身法大不相同。”
玉真子心中更觉惊异,但仍保持着镇静,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马君武虽然觉得师叔言未尽意,但玉真子不说,他却是不敢追问。
天色渐渐入夜,东方天际,冉冉升出一轮明月,清光如水,把碧翠山色浸润在月华之中,幽谷更静,景物更美。
玉真子缓缓站起,仰望草地,神态间甚是悠闲,龙玉冰却知道师父心中,正在思解着什么难题。忽然间静寂的山谷里传来一声长啸,马君武霍然坐起,李青鸾和龙玉冰也接着跳起来。玉真子却凝神静听,直待那啸声余音全绝,才回头低声对三人说:“很多武林高手,都已赶到括苍山来,这啸声当在五里之内,你们收拾一下,立刻赶路吧。”
四个人展开了飞行身法,足足跑了两个时辰,估计至少有七八十里,这条幽谷似无尽无止一样,愈深入愈觉得雄伟秀奇。又转过两个大弯,骤闻瀑布如雷,抬头看,月光下三座奇峰环立,一前两后排成了品字形,正中一峰上有一条巨瀑激溅而下。月光下看那条瀑布,像一匹白绢由峰顶垂下,同时幽谷也突然开朗,奇花烂漫,香气袭人。
幽谷尽处,苍松林立,一松特高,宛如撑伞,荫地最少有亩许大小。松林后是一座壁立小峰,峰不大,却很秀奇。一道清溪,绕巨松下一块半亩地大小的大石,向左侧一个深涧流去,巨瀑雷鸣声中,隐闻溪水淙淙。
玉真子带马君武等走到那深涧旁边,向下探视,溪水如一道水帘而下,竟是听不出水落涧底的回音。这深涧长不过十丈,宽不过三丈左右,说它是条深涧,倒不如说它是一个深洞,玉真子神凝双目,伏身向下细看,无奈深洞中黑暗异常,玉真子虽有精湛内功,超人的目力,也不过只能看到十丈左右,无法窥到洞中景物。
猛然那沉沉黑暗中有点白影闪动,急如电光石火,刹那工夫已到洞口,白羽如雪,双翅生风,原来就是那只啄死毒蟒的大白鹤,白鹤刚刚飞出洞外,李青鸾已拍手嚷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