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金环二郎已握剑在手,一招“仰观天象”迎鹤扫去,曹雄刚才看那巨鹤撞了松树的威势,心中已感十分惊异,故剑招出手,用了八成真力。
哪知巨鹤竟似精通技击一般,敛合的双翅突的一张,左翼迎剑疾扫,右翼借势下击,两只敛藏在腹下的鹤腿猛伸,双爪直逼曹雄头顶。
金环二郎剑势吃鹤翅扫中,逼开一边,几乎脱手,而且那巨鹤右翼双爪,却一齐袭到,迫得他仰身倒卧下去,借势翻滚,才算让开一击。
哪知他身子刚刚挺起,那巨鹤却又袭到他身后。
这座山峰本就不大,而且积雪冰封,光滑异常,曹雄刚才让开白鹤一击,已快到悬崖边缘,此刻,巨鹤又迅速从身后袭到,如果再往前纵避,势将落入那万丈悬崖,这情势逼得他只有奋身回击一途,金环剑施出一招“回风拂柳”,转身横向巨鹤扫去。
剑势出手,突觉被一股强力吸住,原来剑尖金环,已被巨鹤右爪抓住,同时那巨鹤左爪左翼,一抓一扫,也闪电袭到。
曹雄心头一凉,暗想:完了,想不到我金环二郎送命在这畜生的利爪之下。
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突见一道银虹闪电而至,猛向巨鹤袭扑曹雄的左腿劈去。巨鹤左腿疾收,仰首破空直上,曹雄不肯丢弃手中金环剑,连剑带人被那巨鹤带了起来。
马君武出手一招救了曹雄,大声叫道:“曹兄,快些撒手,这白鹤的主人,小弟认得,待见面的时候当为曹兄讨还金环剑。”
曹雄已被那巨鹤带飞起两丈多高,听得马君武一喊,只好松手丢剑,身子刚落实地,探手入怀,取出一把毒针仰首望那直升巨鹤准备撒去。
大白鹤升高到十丈左右,突然停住,双翅平伸,缓缓绕峰飞行,长颈下探,似在默查敌势。
马君武见鹤思人,想起了授自己五行迷踪步法的白云飞来,近月来全仗五行迷踪步身法,惊走了开碑手区元发,保存性命,拆解了通灵禅师雄浑的掌力,探得李青鸾消息……他只管回忆往事,却没有注意曹雄已手扣毒针蓄势待发。
那巨鹤在两人头上缓缓绕两周后,突然俯冲下击,直扑马君武。
金环二郎扬腕一把毒针,电射而去,十余条银丝闪烁,直向巨鹤打去,毒针细小,丝毫不挟破空风声,曹雄心想无有不中之理,只要那巨鹤中得一支,针上剧毒立时发作,任它是千年通灵之物,亦难抵受得住,哪知曹雄打出的毒针尽被巨鹤扇出强风震飞,散落峰顶。
金环二郎只惊得呆了一呆,那大白鹤却原势不变,仍向马君武扑去。
马君武在括苍山中已吃过这巨大白鹤的亏,知它两翼神力惊人,铁嘴钢爪,裂金碎石,又知它是白云飞所养之物,于是剑护面门,纵身一闪。那巨鹤好像已看出是马君武的模样,扑击之势顿时一收,右爪一松,金环剑凌空落在峰上,长唳一声,昂首振翼,破空直上,飞高到百丈左右,转头向北而去。
但见它双翼展动,掠空急去,眨眼间没有了影儿。
马君武直待那大白鹤消失空际,才俯身捡起金环剑,送交曹雄,心里却暗暗想道:这巨鹤突然在祁连山中出现,莫非白云飞也到祁连山来了?
马君武心念一动,又想起那夜荒墓中捡得的罗帕,不自觉伸手入怀,正要掏出,金环二郎忽然问道:“那野禽好像是认识你一样?”
马君武笑道:“我和那大白鹤的主人有过数面之缘,想不到它竟也像认得我了,千年灵禽,当真非凡。”
曹雄冷笑一声说道:“将来我会见那野鹤主人时,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免得以后他再纵放野鹤欺人。”
马君武本想把巧遇白云飞的经过告诉曹雄,但听曹雄话风,把遭巨鹤戏弄的一腔怨忿,迁怒到巨鹤主人的身上,只好把准备出口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两双眼却盯在曹雄脸上,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金环二郎问道:“你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打不过那养鹤的人?”
马君武点点头,道:“那灵鹤主人,确实是一个身怀绝学的奇人,而且生性亦很高傲,万一我们遇上他时,最好是不要动手,由小弟替两位引见便了。”
金环二郎微微一笑,却是不答马君武的话,缓步捡起金环,套在腕上,道:“走!我们放火去。”言毕,一齐向峰上跃去。
翻越两座山峰,果然有一片万顷森林,对林下望,丈余深浅已被交错枝叶和绕树藤萝遮住了视线,林内积叶深达数尺,大多数均已腐烂,极目无际,不知多少万株。
曹雄高兴地扬扬剑眉笑道:“好啊!这一片原始森林,总在万顷以上,烧起来可有热闹看了,咱们分头放火。”说完,沿林边向西跑去。
马君武慢慢地取出火摺子望着参天林木,不觉黯然一叹,这一把火,不知要烧死多少鸟兽。他几次燃着火招子,要点燃林边积叶,但又缩回了手,陡然间李青鸾的音容笑貌飘浮脑际,马君武一咬牙,正待点燃积叶,突觉一阵急风卷袭身后。
马君武不顾燃火,翻身一掌“拒虎门外”先挡敌势,然后向右侧跃退三尺。
抬头一看,见巨鹤长颈直伸,红冠如火,降下地面后,缓缓移动鹤身,向马君武身边靠近。
马君武见巨鹤虽无伤人之意,但仍存着戒心,运功聚掌,目注巨鹤,正在蓄势戒备,灵鹤似是看出马君武心意,长颈伏地低鸣。
马君武呆了一呆,问道:“你主人可来了祁连山。”
鹤性虽灵,但究非人,苦于不会说话,只把巨大鹤身向马君武身边偎去,鹤颈伸缩,不住展动双翼。
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
马君武本是聪明绝顶的人,思索一阵,忽有所悟,笑道:“可是要我骑着你去见你的主人吗?”说完,试向那鹤背骑去。
那灵鹤让马君武坐好之后,蓦的一声长鸣,长颈疾伸,双翼一展,腾空直去,曹雄呆呆地看着他骑鹤而去。
飞约三百丈高,转头向北而去。巨鹤飞行,较曹雄赤云追风驹更加神速,马君武手抱鹤颈,但觉寒风扑面而过,山峰闪电倒逝,根本没法看清楚下面景物。巨鹤飞行约有顿饭工夫,已不知飞越过多少峰岭,陡的双翼一敛,陨星似的疾向下降,在一块大岩石上停住。
马君武打量眼前形势,看四周都是壁立高峰,当中是一片两里方圆的盆地,也许四周都有山壁阻挡的原故,别处是冷风刺面,这盆地中却暖和如春,遍地绿茵中,杂生着各种奇花,五色缤纷,芳香袭人。马君武跳下鹤背,信步向前走。刚走得四五步远,突闻一阵鸟羽破空之声,回头望去,只见那巨鹤已振羽高飞,竟自离去,不觉心中一急。暗道:巨鹤把我送到这盆地中,独自飞走,难道当真有什么用意不成?再看那巨鹤,早已越峰不见。
马君武估量环抱的绝壁虽高,但自己还能攀登得上去,只是不知和曹雄相距多远了。沉思一刻,又缓步向前走去。
到了北边山脚下面,突觉得有些口渴,纵目四顾,这一片草地,竟然看不见有水源。静立一会,隐闻极微的泉水响声,自石壁一侧传来,心念一动,沿着山壁向前走去。
走了二十丈左右,见一株巨松靠壁矗立,泉水声就从巨松后边山壁中传出。马君武拨开巨松后枝叶上密绕葛藤,立时出现一个高可及人的石洞,因巨松正当洞口而生,再加上那密绕松枝葛藤,如不拨开,自是无法得见。一阵柔和微风,由洞中飘吹出来,挟带着扑鼻清香。马君武想道:山洞中既有微风吹出,想必不会太深,而且口中正渴,水声亦由洞中传来,且入洞去探视一翻再作计较。
马君武心念既动,侧身而入,一掌护身,一掌防敌,向前走去。
转了两个弯,前面已现光亮,淙淙水声已是清晰可闻,心里一喜,紧走几步,出了石洞。
洞外景物愈发秀丽,青草如茵,奇花烂漫,柔风拂面,水声潺潺,两边断崖上,生满古松,巨枝伸空,萝带飘垂,点缀得这百丈长短、十余丈宽窄的狭谷,更显得清幽奇秀。
马君武只顾鉴赏大自然幽奇景色,连口渴的事也忘了,突然,由三丈左右的一丛奇花后面,传出来两声小鹿轻叫,接着又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叹道:“等我武哥哥找到我时,我就不能再留在这里陪你玩了……”
声音是那样清脆,话说得是那样天真,黯然中又带着幽幽的留恋。
马君武只听得心头一震,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两行英雄泪夺眶而出。
正想高呼李青鸾名字,突然心念一动,暗道:李青鸾既被大觉寺中和尚掳去,何以会到了这幽谷中来,这中间必有原因,先得看看再说,不要弄出笑话。
心念一转,擦干泪痕,缓步向前走去。绕过那一丛奇花,极目望去,只见那丛花旁边一汪小池,池畔坐着一个白衣少女,赤着双足,浸入水中,左肘放在腿上,玉掌支颐,右手抱着一只小鹿,侧脸望天,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柔风吹过,飘起她散披在肩上的秀发和白衣。
马君武望着那秀丽无邪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满怀激动,正要跑过去,忽见那白衣少女摇摇头,一声幽幽长叹,缓缓站起身子,把小鹿抱入怀中,伸手在那奇花丛上,摘了一朵花儿,猛一抬头,看到了马君武,高兴得她秀目中热泪盈眶,叫了一声:“武哥哥。”纵身一跃,直向马君武怀中扑去。
马君武双臂一张,接住她飞来娇躯,突听得幽幽两声鹿叫,原来李青鸾手中还抱着那只小鹿。
李青鸾放下小鹿,眼光中无限怜悯,望着小鹿说道:“小鹿最乖,等我和武哥哥说过话,再喂你吃。”
马君武细看那小鹿,至多不过有三四个月,但这小动物似已和李青鸾有了感情。放在地下,竟是不跑,偎在李青鸾裙下,不住伸出舌头,舔着李青鸾雪白的足踝。
只见她大眼睛中,泪珠儿一颗接一颗由腮上滚了下来,嘴角却浮现出盈盈笑意,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偎入马君武怀中,说道:“你的朋友对我说,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所以我每天都在耐心地守在这里等你,我很想骑那只大白鹤飞上天去玩玩,但我怕你来了看不到我,你朋友的本领大极啦,我知道他不会骗我,果然你真的来了。”
几句淡淡的话,胜过了万千句怀念的倾诉,马君武只听得一颗心片片粉碎,紧紧抱住她玲珑娇躯,说不出一句话来,热泪如泉,滴在怀中的玉人脸上。
李青鸾微睁星目,笑道:“武哥哥,你心里难过吗?”
马君武道:“我……心里太高兴了……”说完话,正想低头轻吻李青鸾粉颊,突闻得身后一声长叹,接道:“你高兴,我可苦坏了。”
马君武急急转身望去,不知何时,白云飞已到了两人身后,他仍是一身青衣,脸上神情略带凄恻,眼睛中含蕴着一片泪光,深注着两人。
马君武脸上一热,急松双臂,放开李青鸾,深深一揖,道:“白兄赐授奇技之恩,马君武还未报答,又劳涉关闯山,远来西北,救了我师妹……”
白云飞扬了扬秀眉,转动着星目,截住了马君武的话,道:“你心里感激我,倒可不必,我说苦坏我,另有所指。你也来到祁连山,而且又来得这样快,实在有点儿出我意料之外。不过你来得很好,你师妹一天问我几百次,为什么她的武哥哥不来?那当真使我作难,没法子我只有骗她,说你很快就会来接她,想不到信口开河的谎言,竟让我无意言中……”
说这里顿了一下,又笑道:“说骗她,也并非是骗她,假如你再迟到两天,我就准备用灵鹤玄玉送她到饶州去找你,我想你如果探不到你师妹消息,很可能转回饶州。”
马君武点点头,道:“天下事有很多是凭机遇,我要不是碰上天龙帮的金环二郎曹雄、恐怕也不会找上祁连山来。”
白云飞笑道:“你来得这样神速,究竟是怎么走的呢?”
马君武道:“曹雄有一匹盖世宝驹,一日可奔千里,而且还能够翻山越岭,借助神驹脚程,才得早日到此。”
白云飞道:“世上真有这样神骏宝马,那真要见识见识。”
白云飞说完话后,凄凉一笑,转身缓步而去。
马君武望着白云飞纤巧玲珑的背影,越看越觉他不像男人,猛然心念一动,想起那夜荒墓中罗帕留字的人,正待叫住白云飞追问,突觉一阵幽香扑面,李青鸾雪肤娇躯,已偎入他的怀中,抬着脸儿,张大眼睛,道:“你朋友对我真好,要不是他救我,我就不能再见你了。”说完话,眨眨眼,滚下来两行泪珠。
马君武知道她这段时日中,不知受了多少委曲,娇稚无邪的心灵上,创伤不轻,搂着她无限怜惜地问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对吗?”
李青鸾点点头,带着满脸泪痕笑道:“那些和尚真坏,他们对我说,要把我送到一个风景最美的地方去住。我知道他们不存好心,我本来是不想活的,但我死了就不能再见你啦,所以我没有死。要不是你的朋友救我,我总归是要死的!我知道那些和尚都不是好人。”说到这里,她竟也浮现出两颊羞红。
马君武掏出绢帕,低着头替她擦去脸上泪水,看她粉脸上透出两片羞红后,愈觉娇艳夺目,惹人怜爱,不觉伸手拂着她鬓边散发,十分温存。
李青鸾慢慢地闭上眼睛,嘴角间微笑如花,似乎这一段日中受到的委曲,刹那间完全消失。
马君武看她笑得脸上梨涡深陷,心中似是十分快乐,不觉暗暗叹息一声,心想:这师妹虽还娇稚,但看样子情怀已开,她对我这样情深,倒是不能辜负她的。
想到这里,脑际中又问起一个念头:白云飞是女扮男装,似是已无可疑,她不惜跋涉万里,帮自己追寻李青鸾,赐授奇技,暗中保护,再想那夜在鄱阳湖中指断琴弦,不惜消耗真力替三师叔疗伤,以及见自己时的异样神情,恐都非无因而起,想着想着,顿感情愁满怀,无法自遣,不觉呆在那里。
李青鸾睁开眼睛,看到马君武发呆模样,心中很觉奇怪,问道:“武哥哥,你是不是心里不高兴了?”
马君武连连否认,低头笑道:“没有的事。”
李青鸾抱起地上小鹿,道:“我要喂小鹿了,咱们到那边山洞里去吧!”
马君武跟在她身后,踏着青草向前走去,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幸好还没有追问白云飞,荒墓那块罗柏是不是她留下的?
如果说穿了,事情就更难办!不如就这样糊涂装下去吧。好在这时日不会太长,等出了祁连山,自己就和李青鸾回昆仑山去了。
李青鸾着马君武走到山壁边,指着一座石洞笑道:“我和你的朋友,都住在这个山洞中。”
马君武细看那个石洞,约有两丈多深,一丈多宽,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李青鸾拉着马君武一只手,进了山洞,靠右边石壁下铺着一条毛毡,还有一床很好的棉被,那大概是李青鸾的铺位了,靠那铺位西面,有一块人工移置的大青石,上面放着几瓶羊乳,还有很多野味水果之类,李青鸾从大青石上取了一瓶羊乳,倒在手中,先喂了怀中小鹿,然后把瓶子给马君武道:“武哥哥,你也吃一点吧。”
马君武本来早就有些口渴了,因为看见李青鸾后,一阵悲喜交集,就把口渴的事给忘记了,此刻接过瓶子,一口气把大半瓶羊乳喝完。
李青鸾看马君武喝得甚是甜畅,早又开了一瓶等着,一看马君武喝完,立时又把手中一瓶羊乳送在马君武口边。
马君武看她大眼圆睁,浅笑盈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