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西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爷爷从马路牙子上捡回来的,否咋,当着外人面儿,怎么一点都不护着她呀!老糊涂了……呜呜!
无奈进厨房,惊讶地发现,冰箱竟然换成了双开门三截控温的最新款式。
不仅如此,就连油烟机、灶头也全部都换成崭新锃亮的名牌产品,另外还增加了消毒柜和微波炉。
连忙拉开橱柜门,果然,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成套的新餐具,一水儿的绿莹莹,正是她喜欢的颜色。
浅绿色盘子外沿儿配了墨绿色绣球花,旁边好像还有字迹,何念西拿起来仔细看,上面写了两行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噗嗤……《越人歌》刻到菜碟子上,形同焚琴煮鹤,太煞风景了吧!
这谁呀,这么酸!
何念西一乐呵,连忙又取了一只盘子出来,想看看这套餐具的厂家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骄阳兮滟滟,泳池兮嘈嘈,念念兮飘飘,瓜瓜兮哀嚎!”
轻声念出来,何念西先是一惊,怔怔地想了几秒钟,继而忍不住,捧腹一阵大笑!
儿时的趣事,本来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现在看到这几句顺口溜,脑子里顿时像放电影似的,唰唰唰回播出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如顺口溜所言,那一天,骄阳似火,烈日滟滟,木棉巷唯一的游泳池里沙丁鱼似的插满了前来纳凉的大人小韩,乱哄哄嘈杂一片。
何念西年龄大,发育得早,个子比郭南骁高出很多,所以早他一年先学了游泳,到了泳池边,小屁股一撅,瞅准地方,噗通跳下去,整个人扎进水里,绿色泳裙就像是一片小荷叶,袅袅娜娜漂浮在水面上。
郭南骁初生牛犊不畏虎,以为游泳是件容易事,见何念西跳下去,他接连数了好几声,何念西的脑袋还没露出水面,他顿时急了,叫了几声姐,哇,咧嘴大哭,然后小腿儿一蹬,毫不犹豫跳下水!
后果可想而知,不识水性,个子又太矮,下了水,连挣扎都来不及,毫无悬念直接扑腾着沉入水底。
当然,立刻又被救生员捞了出来,否则也就不会有那段被他编出来用以抒发怨念的顺口溜了!
这是一首原创顺口溜,无论哪个厂家也不可能会生出一模一样的创意,何念西毫不费力就猜出来,这套餐具是郭南骁找厂家订制的。
无疑,新添置的这些厨具家电,肯定也是郭南骁的安排。
那么平房顶上多出来的小二楼,不用说,肯定也是郭南骁的杰作!
念颠脸颠胸。何念西“咝儿”地抽了一口凉气,那个伪文艺闷骚孩纸,她半个多月不在家,他竟然能在老平房顶架出个二层楼,这完全是打算长期驻扎在这里的节奏吗?
想到之前刑震谦带她走时,郭南骁冲过来跟刑震谦气吼吼叫板的样子,当时她只觉得这孩子大概在国外当少爷当惯了,脾气见长。
现在倒是有些明了,他肯定也知道了何家与刑家的那桩老古董“婚约”,所以才会那么抓狂。
那么现在,他在哪里?怎么不见人儿了?
哎呀……可别是一时冲动,在刑震谦跟前没出成气,拎块板砖去刑家闹事了吧?
何念西一阵冷汗淋淋……郭南骁对她的心思,她又不是白痴,当然清楚的很,只是一再躲避着,甚至连委婉拒绝都不敢,唯恐处理不好伤害到他。
在她心里,这个从小一起玩大的小。弟。弟还是很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愿意跟他闹出矛盾,让那份纯真深厚的情谊彻底消散,再也无从挽回。
那样,未免太残忍。
何念西心里一急,噼里啪啦冲出厨房,急急火火问何老连长:“爷爷,瓜瓜呢?瓜瓜去哪儿啦?”
何老连长有点儿不满,瘪了瘪嘴,问:“凉菜呢?”
何念西哭笑不得,“我看灶台上有现成的炸花生米,冰箱里还有鱼罐头,你们就用那个凑合吧!”
何老连长唉声叹气:“孩子长大了……”
“您老人家赶紧告诉我吧!瓜瓜呢?”何念西急得屈起指甲挠门框!
“瓜瓜呀,”何老连长不紧不慢地伸出食指,朝后院儿一戳:“从后院儿上楼,瓜瓜说他给留了台什么,什么来着……哦对,好像叫个D什么,你自己去找!”
何念西拔腿就往后院儿跑,边跑边嚷嚷:“那谁……麻烦你帮忙去厨房取下酒菜,谢啦哈!”
那谁——小李,连忙殷勤应声儿:“好,不用谢!”
何老连长看着小李的背影一阵笑,边笑边对刑震谦八卦:“你可是不知道,念西走了之后,这家里别提多热闹,瓜瓜不愿意跟小李住一间屋,可家里再没地方啦,于是瓜瓜一气之下,就给屋顶上改了个阁楼,拎着一堆乐器住上去!”
那副场景想象一下,确实挺热闹。
刑震谦浅浅地笑了一下,端起酒杯,“老连长,整一口!”
后来,何老连长得意洋洋告诉何念西,当时他故意不停地在刑震谦面前瓜瓜长瓜瓜短地唠叨,就是想看看刑震谦到底是什么反应。
要是吃醋了,那就非常好,说明他对何念西是真的上心。
正拎着菜刀拍黄瓜的何念西顿时一脸黑线,呼啦转身,拎着菜刀问:“那要是他不吃醋呢?”
何老连长一脸正气,凛然拍胸:“我老何好歹也是越战场上流过血的老革命,虽然咱家条件差了点,但是在部队里培养出来的骨气和原则却一点都没减,绝对不会因为贪图刑家的财势,猪油蒙心把你往火坑里推!”
“不过——”何老连长狡黠地眨眨眼,“事实证明,你爷爷我这块老姜做出的决策还是很英明滴,那天你往瓜瓜的阁楼上冲,震谦给我倒酒时,眼睛往你身上瞟,十分明显把酒倒洒了两滴!”
何念西哭笑不得,默默转身,抡起菜刀一阵挥舞,噼里啪啦,拍黄瓜!
架在何家老平房上的阁楼,外表贴满马赛克玻璃,阳光照射着十分耀眼。
何念西推门走进去,才知道这间阁楼不仅外表具有土豪金的气势,内里更是个性张扬令人惊叹!
大约七十多平米的一个通间,分隔出小小的卫生间,留了宽敞的阳光露台,剩下的空间,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套咖啡色布艺沙发外,完全被各种各样高低大小的乐器所占据!
何念西从哪些乐器中走过去,架子鼓,键盘,电吉他,钢琴,小提琴……认识的,不认识的,琳琅满目,横七竖八。
他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窝了……
何念西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天他在酒吧里唱《私奔》,那么沧桑奔放的嗓音,却又始终保持着明媚而阳光的笑容。
心有木兮木有枝……怀揣着满腔悸动和秘密的大男孩,分明内里一片忧伤,却偏偏长了一副无比阳光的外形。
独自一人演奏起这些乐器的时候,他应该也一直保持着灿烂笑容吧,有着无忧无虑外貌的他,应该不会做出那种独自黯然的酸样子吧?
082 他的恳求
何念西伸手,轻轻抚过这些安安静静的乐器。睍莼璩晓
她明白,瓜瓜离开这里了。
何老连长说的“D什么”,是一台DV,就放在钢琴上,十分醒目。
何念西拿着DV,在沙发上坐下,摁下开关,郭南骁明媚灿烂的笑容立即出现在显示屏上。
他对着镜头微笑,“嗨,姐——”
他顽皮地挥挥手,然后扬了扬手中的一张卡片,得意洋洋地炫耀:“看到了吗,这是活力偶像大赛总赛区的通行证,姐,我进入六强了,全国六强!”
他笑得那么骄傲,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何念西情不自禁也跟着微笑起来。
他收起那张通行证,故作庄重地整理一下衬衫领子,摆出一副绅士范儿,“下一场就是总决赛,能不能跻身前三,就看我决赛那天的表现了。我独自一个人离开英国回到这里,带着我的梦想和理想,虽然现实不能让我出出如愿,可我还是很幸运,至少我爽爽地过了好几场千人观众的唱歌瘾!总决赛现场会有十万观众参加,如果我能成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请我爸妈答应我留下来。所以,我必须得努力!”
“你一直都很努力,你会实现理想,会成为亿万人追捧的大明星!”何念西微笑,对着镜头轻声喃喃。
显示屏上那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眼神变得炽热而迷蒙,充满希冀,忽然降低音量,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恳求:“你来总决赛现场给我加油,好不好?你来了,我一定能成功!”
何念西合上显示屏,关掉电源,怔怔坐在沙发上,半晌回不过神。
不能再给他错误的感觉,可是,又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令他伤心。
这道选择题,实在太难了。
最后,何念西决定,如果那天学校没什么事,她就带一帮子同学去给郭南骁当亲友团,如果有事,那就是天意,郭南骁必须得看清事实。
上天似乎真的已经做好安排,郭南骁参加总决赛那天,何念西真的遇上事儿,到底没能去现场给他加油打气。
这事儿实在太大,也太突然,完全令何念西措手不及!
那一天,何念西接到杂志社打来的电话,让她过去领实习工资,恰好刑震谦正搬了一箱部队內贡酒来何家,何老连长高兴得眉飞色舞,立即趁势做出安排,让何念西搭刑震谦便车去杂志社。念乐过静在。
何念西哭笑不得,刑震谦就是再怎么顺路,也没理由顺到杂志社!
唉,算了,既然爷爷都已经跟人家说好,好歹也得考虑一下老人家的感受。
于是何念西也就没再反驳,跟在刑震谦身后,坐上他的吉普车。
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一早就刮起了大风,仅存的一点暑气完全被吹散,金合欢的枝条在半空中凌乱飘摆,还没到深秋,树叶就已经被大风摘下,呼呼地在半空中翻滚打卷。
离开木棉巷没多久,雨点开始落下,不是很大,南国特有的细软柔密,沙沙拍打着车窗,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斑驳的线条。
不过这场雨完全影响不到何念西的心情,她是要去杂志社领实习工资的,有钱拿,多么开心的事情!
之前曾经万分焦急地想赶紧攒点钱,赶着冬天来临之前给爷爷做一个疗程的完整热疗,好让爷爷冬天时不会因为持续的疼痛而很难熬。
所以拿到卖车的提成时,她几乎高兴得想要跳起来,但是更没令她想到的事,好事竟成双,爷爷忽然有有了户籍和医保,何家的困难,完全得到解决。
十九岁上半学期,这一年,可真是她何念西的幸运年!
从财务处出来,何念西本来想着应该要去找找蒙悦,当面说点客气话什么的。
刑震谦却说没必要,以后见面再说。
何念西睁圆双眼:“你还真打算我的什么事儿你都要插一脚呀?我现在不去感谢蒙老师,让她建立好感,为我的就业铺路,以后能不能见到她,那可真就说不定了!”
刑震谦满脸云淡风轻,一双深眸似笑非笑,靠在吉普车门上说:“以后,说不定你不想见她都不行呢!”
何念西最见不得他这幅运筹帷幄般的腹黑样子,没好气瞪他一眼:“人家是堂堂大主编,我只是个底层实习生,而且这次实习交出的最终成果还不是那么出色,就一个岗位名额,身后不知道几百几千双眼睛都盯着呢,我可没你这份自信……”
“你会有这份自信的——”
刑震谦打断她的话,淡淡丢下这一句。
转身拉开车门,朝她一挥手:“上车吧,别站着淋雨了,我送你回家!”
何念西低头在包里乱翻,“等一下,我先接电话——”
手机在包里嗡嗡嗡震动着,是那种不间断拨打的急促节奏。
何念西终于在一堆杂物里扒拉出手机,拿在手里一看,是警卫员小李。17902224
摁下接听键,何念西劈头就问:“怎么啦小李,又忘记下药的程序了吗?”
以前是何念西每天给爷爷熬中药,现在由小李接替,不同的中药,下罐儿时间又先后次序,小李一时半儿记不住。
何念西满以为又是这样的鸡毛蒜皮家务事,可电话那头,小李却呜呜呜地拉着哭腔一阵伤心:“老连长突然晕倒,我打电话叫了陆军总院的救护车,现在还没到,念西姐,你在哪里?赶快回来……”
小李今年才十七岁,军区秋季刚征的新兵,农村孩子有礼貌,恭恭敬敬地喊何念西一声姐。
何念西脑子里嗡一声轰鸣,小腿一软,险些踉跄跌倒,语无伦次问:“怎么回事?怎么晕倒的?现在什么状况?醒不了吗?你有没有给他进行急救措施?”
小李停住抽泣,怔怔问:“什么是急救措施,怎么进行?”
刑震谦本来一只脚已经伸进车内,见何念西接电话的神情不对劲,立刻刹住闸,赶紧往她身边走。
到她身边时,她拿着电话,“哇”地哭了,颤着嗓子说:“快把爷爷放平,把他头抬高一点……”
她头发上沾了一层细白的雨珠,拿着电话的手一直在抖,眼泪哗哗往下流,满面担忧。
刑震谦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迅速启动引擎,问:“哪个医院?”
“陆军总院,小李说救护车还没到……”
刑震谦猛地踩住刹车,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
“总院吗?给我接王院长!……王院长,我刑震谦,长话短说,有急事!木棉巷75号,那里有一位老同志突发急病晕倒,你们医院什么办事效率?救护车现在还没到!”
挂掉电话,麻利地将车驶出杂志社大院儿,朝着陆军总院方向疾驰而去。
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头也不回地伸过大手,胡乱在何念西脑袋瓜上揉了揉,“救护车已经到木棉巷口,别担心,我们现在马上赶往陆军总院!”
何念西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焦急担忧得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一下子飞回家里,看看爷爷到底是什么情况!1d7by。
正抹眼泪,听到刑震谦的话,顿时安心很多,只要救护车到家,爷爷肯定就有救了……
他虽然没说一句安慰的话,可他的手掌大而宽厚,像长辈对小孩儿一样在她脑袋上那么一揉,她立刻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呼啦一下涌出一股感激的热流!
她束手无策的事情,他却只要一个电话,立即就解决了问题。
就像上次她被占去实习名额时一样,他去她学校,当着院办老师的面儿给杂志社打电话,立即凭空多出一个实习名额,硬是把她加塞进去。
联想他在部队里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站在队伍前,或嘲讽或鄙视,脸上总蒙着一层冷冽凌人的气势,把那些新兵蛋子们逼得士气大涨,摩拳擦掌,个个誓要成为王牌之师中的超级战士,那种时候,他一转身,她分明看到他脸上的欣慰和得意!
后来她在林子里掉队,他深更半夜找到她把她从树上抱下来,小心翼翼兜在怀里往回走,严重过敏导致意识模糊的她,那种时候,真的觉得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保护神,在她即将完全失去意识掉下树摔死之前,稳稳将她抱进了怀里!
这个人,他那些威风,那些凌厉,身上那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摄人威严,是他多少次身先士卒、抛却生死往前冲,在各种险境中淬炼出来的气息啊!
这个人,自从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从此后,仿佛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遇到困难,他立即就会及时出现,没有一句多余的、安抚性的语言,却总能大手一挥,麻利果断为她解决各种难题!
何念西把擦湿透的面纸丢进垃圾盒,泪眼濛濛扭头望刑震谦,发自内心抽嗒出一句:“邢叔叔,谢谢你!”
自从俩家那茬儿荒唐事被说穿后,何念西觉得别扭,本来没想再喊他叔叔的,可是,刑震谦刚才在她头上来了那么长辈意味很浓的一揉,她情不自禁地,又脱口而出喊了叔叔。
刑震谦握住方向盘的手明显抖了抖,绷紧眉毛,冷巴巴撂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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