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既然已经回来,按照之前在西宁做好的决定,对于郭南骁的救助,她必须得就此中断接受,以免再带给他更多的烦恼和压力。
思想上的压力,就已经足以令她内疚,现在又增添血肉之伤,她更是觉必须得斩钉截铁地离开了。
而且现在看来,郭南骁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非得要把她岔开,才愿意接受医生的深度检查和治疗,既然这么别扭,那她不如就这么离开好啦,让他安安心心地赶快接受治疗才对。
为了节约医疗时间,何念西简洁明了地对郭南骁说明了自己打算离开的想法,满脸歉疚地为她给他带来的麻烦道了歉,让他自己好好治疗。
郭南骁一再挽留她在酒店住下,可无奈拗不过她的坚决,只好吩咐甘凝送她出医院大门,妥善安顿。
聪慧能干的甘凝,当然明白所谓“妥善安顿”的核心含义,并没有仔细过问,直接做了主,从工作室公款里拿出两万块钱现金,装在信封袋子里,要塞给何念西。
如果收下这些钱,那么跟是否住在郭南骁安排的酒店,又有什么差别?
何念西当然是不肯收下的,微笑着摇头拒绝,道了谢,果断转身,拎着那几件换洗衣服,大步离开医院。
她是这样考虑的——先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临时工作,最好是忙碌一点的,忙得没时间烦恼的那种,累得腰酸背痛,这样的话,晚上就可以倒头大睡,一点胡思乱想的机会都不要给自己。
她坚信时间是一剂可以淡化一切烦恼的良药,只要她忙碌着,让时间快速推移着,心里的那些不安宁应该很快就能被时间涤清荡尽,什么烦恼都每有了。
等到心绪平静到完全可以淡然面对一切的时候,她再去找刑震谦,把那道该办的手续干净利落地办了,一点也不要拖泥带水,挥一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而现在,她显然无法做到潇洒地给他一个华丽背影……在西宁见到他的那一霎那,她情绪起伏那么剧烈,又是痛恨又是委屈,这样的动荡,令她清醒地意识到,她现在完全不可能做到理性地面对他。
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否则,她也不会狠狠地咬进他的骨肉里!
想好的淡定和冷漠,以及理性和决绝,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完全被金银滩的大风轰轰烈烈一吹而散,飘飘渺渺洒落到西宁广阔辽远的天地之间,再也别想收拢到一起。
191 这一次,不可以
心绪平静之前,未避免再次见到刑震谦,又受到没必要导向,不如暂时狠狠心,不去见爷爷,也不去见米蓝,或者白疏,以及所有可以让刑震谦立即就能掌握她行踪的人。睍莼璩晓
依靠双手养活自己,这种事情对于何念西来说,是很容易办到的的。
离开郭南骁的病房后,来到大街上徘徊一圈,先去一家西餐厅当钟点工,以最快捷和稳妥的方式赚来免费的晚餐和当天的住宿费。
她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学历证明,在紧急需要解决食宿问题的时候,完全没有资格有过多选择,唯一靠谱的,只能是付出体力劳动来换取温饱。
连续工作三天,在第四天一次送外卖时,看到西餐厅所在大楼贴出的招聘广告,何念西仔仔细细看了上面的要求,觉得自己可以挑最基层的岗位去应聘,胜算应该还是有几分的。
那是一家连锁餐饮公司,招聘的职位有很多个,何念西忐忑不安递上仓促制作出来的个人简历,应聘的是文员职位。
虽然她在高三时英语就已经过了六级,大学后又参加了计算机等级考试,甚至连二外法语都已经早就通过TEF,以她的专业课成绩以及多年来积累的各种奖项和荣誉,去一家中小型连锁餐饮公司应聘文员这种茶水妹职位,简直可谓暴殄天物,大大地浪费了人才。
但是谁要她现在拿不出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呢,而且文员这种职位,正因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才要求低,基本没什么门槛,是她目前能有把握拿下的、最稳妥的职位了。
她刻意没在简历上写出自己的真实外语水平以及靠过的各种资格证,网上下载的简历模板也没有列出具体分数的栏目,倒是恰好免得费脑子编谎话了。
文员的招聘程序十分简单,顺利通过首轮笔试的人全部坐在一个大会议室内,围绕椭圆形的长会议桌,享用免费茶水和暖气,在完全放松的气氛下,慢悠悠地等待排号通知去总裁助理办公室接受面试。
总裁助理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气质优雅、眼神锐利,穿标准的通勤装,桌上摆着欧式咖啡杯以及肉肉植物组成的微型景观,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聪慧精干的OL风格。
这种风格倒是令何念西莫名地生出几分好感,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米蓝一样——很小的时候就帮着父亲打理骏驰车业的米蓝,也是这样的OL通勤女郎风格,只不过比眼前这位女士年轻了点,头发也短了很多。
来这里应聘之前,何念西用手机上网查了这家公司的简介,对管理层的姓名和对应职位都有大概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总裁助理,她的名字应该叫做“萧蘅”,亦是令人舒坦的感觉,同她整个人的气质十分相合宜。
何念西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打招呼:“萧助理你好,我是二十九号应聘者何念西。”
文员这种工作,最讲究的就是能抓住细节。
做足了准备工作的何念西,在应对接下来的各种提问时,显然各种游刃有余,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轻轻松松当场得到确凿通知:稍候先去验学历和证件,次日正式来这里开始试用期。
她硬是咬着牙编了谎话,说刚丢了包,证件全没了,来不及补办,得过段时间才能交给公司。
其实这也不完全算作谎话,她的包,的确阴差阳错地被高凯拎走了,勉强可以算作是“丢了”吧?
或许眼前这位姓萧的总裁助理对能找到何念西这样细心又有“质量”的文员感到非常满意,所以竟然破例点了头。
出门遇贵人,大有否极泰来之势呀——何念西走出公司大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连日来的阴霾心情总算放松了一点点,大步走回西餐厅,认认真真完成剩余的一点工作后,结了账离开那里。
公司不提供食宿,所以说,刚拿到手的这三天工资,约莫三百多块钱,在第一次拿到试用期工资之前,差不多要用来支配整整一个月的食宿费。
何念西想了想,觉得住宿的问题倒是好解决,可以睡在办公室,假如公司不允许下班后留人,那么睡到公司走廊上的休闲区也可以,那里有沙发,她白天去应聘时已经留意到。
一个月的伙食费,三百块的话,严格分配一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大不了不吃晚饭呗,现在为了减肥而长期不吃晚饭的女孩子多得是,她一个月不吃,实在算不得什么。
以前跟爷爷一起生活在木棉巷时,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现在这一点点困难,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儿。
当天晚上就来到公司,有点不好意思地找到白天接待面试的总裁助理萧蘅,嗫嚅着提出能不能借用公司走廊的沙发,让她在那里住宿。
白天给她开了例外的萧蘅,这个时候却不那么通情达理了,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她的请求,紧跟着便不再理会她,自顾转头去电脑上处理资料。
何念西羞得满面通红,这样被拒绝,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乞丐一样,显得那么没骨气没自尊,腆着脸来请求在人家屋檐下留宿一晚,却被直接拒绝了。
其实她的要求应该不算多么令人为难吧……公司走廊上的沙发而已,离电梯口很近,远在办公区之外,又不是在办公室内,不会对公司财物安全造成威胁滴嘛!
既然人家不乐意,那就算了,大不了找一家肯德基沙发区凑合一下,反正都是厚着脸皮接受白眼,到哪里都一样。
可是巧不巧的,就近的一家肯德基竟然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何念西只在那里蹭到二十三点,就被清场给“清”了出来,拎着小小的行李包,狼狈不堪地走在冬夜空荡荡的街头。
寒风凛冽,她缩了缩脖子,把风衣又束紧了些,看着空旷的人行道,心里充斥着不安,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大晚上的,可别遇上坏人了……得赶紧找个小旅馆住下。
只顾低头走路,忽然觉得脖子一凉,迷蒙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何念西站在一盏路灯下,仰着头,望着灯光下那些轻盈飘舞的白色雪絮,赞叹着它们的美丽,仰慕者它们的纯粹和自由,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想接一点在手心里。
这座城市地处长江以南,多少年,都没下过雪了,可今天,竟然意外见到雪花的身影,何念西惊讶极了,竟然忍不住生出几分欣喜。
伸着双手,专注接雪花的她,完全没有发现马路上有一辆已经驶过的深黑色辉腾商务车忽然急刹,然后倒了回来,缓缓在距离她不远的路边停住。
贴着深色窗膜的玻璃缓缓落下,露出一张被优雅气质萦绕着的面孔。
眉目如秋水般岑然清明,目光恬淡清冷,映着昏黄的路灯,于漫天飞雪中,泛着浅蓝色的柔美芒泽。
那双浅碧色的眼眸,长在一张温和俊美的男人脸上。
而那个男人,正是上次在餐厅里,让自己的手下扮作服务生,送纸巾给何念西的那个人。
路灯光束下,何念西仰着头接雪花的场景,就这么深深地镌刻进那恬静男子的脑海,多年以后,每每说到下雪,他记忆中第一个跳出来的,仍然是这幅令他满心柔软的场景。
如若不是缘分,又怎么能在这繁华都市的一个又一个角落里,让他一次次看见那个孑然一人瑟瑟伤悲的女子?
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爱尔兰血液的他,思维里既有欧洲式的古典忧伤浪漫,又有着东方的含蓄和因果说式的宿命感。
这一次遇到何念西,他再不愿意就这么又一次擦肩而过了。
转头吩咐他的司机兼助手:“兰笙,你先回公司,我稍后赶来。”
说着,拉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踩到地面,雪花和着冷风,嗖嗖地灌进温度适宜的车内。
兰笙着急,连忙阻止:“小心着凉!少爷,夫人今天过生日,您已经错过了生日宴会,必须得赶在她睡觉之前回家,否则生日礼物就送不出去啦!”
男子闻言转身,淡然做出安排:“那么你先回家,把礼物带给我妈咪,随便说些祝愿的话。”
兰笙操着潮州普通话焦急地拉哭腔:“很多年都是这样子,不合适啦少爷!”
回答兰笙的,只是“嘭”——车门叩上的声音。
然而,跟兰笙对话的这么一下下功夫,到底还是耽误了时间,蓝眸男子下车时,路灯下面已经空空如也,唯剩下昏黄的一束灯光,以及灯光下凌乱飞舞的白色雪晶。
他往马路两边瞅了瞅,很快便看见那抹玲玲娇小的身影,裹着风衣,埋头大步朝前走。
大概是发现雪下大了,所以就离开这里的吧?
她那副拢紧衣服埋头赶路的娇憨模样,以及风雪中飞舞飘动的黑色长发,深深地牵动他的眼球。
浅碧色眼眸里,满是柔软的神色。
那么多年,他都让她走掉了。
这一次,不可以。
192 疑是故人来
他猜得没错,何念西确实是看到雪越下越大,心里惦念着晚上的住处,再也没有了风花雪月的小情调。睍莼璩晓
可是,该往哪里去呢?
在这个城市里,就算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一晚至少也得一百多块,她口袋里总共才只有三百多,如果忽然拿掉三分之一,一个月的伙食费就怎么扣掐也不够用了。
给她试用机会那家公司的总裁助理,真是冷漠呢,要是搁一般人,怎么着都能想得出来假如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绝对不肯那么卑微地提出要在人家走廊上借宿的请求呀!
萧蘅,干练的外表,冷冷清清的表情,果然,处理起事情来,也是十足冰冷、不近人情的。
不过,说到那家公司,何念西脑子里倒是恍然一亮——
沙发既然放在走廊上,而且还离电梯口不怎么远,那么只要那幢写字楼晚上不关闭,她应该完全可以直接乘电梯上去的吧?
这会儿已经快到零点了,大楼里的公司基本上都已经下班,她悄没声儿地上去,小心翼翼在那里的沙发上窝一晚,然后赶着天亮上班前起床离开,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
为了能省下住宿费,何念西只好横下心咬紧嘴唇,满心酸楚地,朝着白天应聘的大楼走去。
到了楼下,远远看见大厅里的灯光,顿时一喜,没有关闭大门,真是太好了!
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连忙大步踉跄地跑进去,冲进电梯,摁了那家公司所在的楼层。
呵着白乎乎的热气,边搓手边瞅楼层数字。
到了那层楼,出电梯后瞅着四下里果然静悄悄一片,办公区已经下了电子防盗门,锁得十分结实,完全看不到人影儿。
这可真是太好了,天助她也。
虽然,她很胆小,很怕黑,以及隐藏在黑暗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东……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她正在落难,哪里还有资格去害怕去矫情?
已经在大街上顶着风雪跑了很久的她,早就已经饥寒交加,浑身累得近乎虚脱,把行李包随便朝地板上一放,脱下湿鞋子和袜子,同样湿淋淋的外套被她挂到一张椅子靠背上。
打开行李包取出唯一的一件换洗外套,盖到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在黑暗中安安静静地睁着双眼,脊背紧贴沙发靠背,纹丝不动。
说实在话,心里是有点沮丧的,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分明已经累得浑身散了架,也想好了什么都不能害怕,可是躺到这声控灯忽明忽灭、又空荡荡看不到一丝人影儿的寂静走廊上,潜意识里的那些脆弱因子还是情不自禁地争先恐后往出跳,一波接一波地跌宕而来,冷唰唰地刺激着她的大脑,考验着她对恐惧的耐受力。
忽然间,电梯“叮”的一声脆脆响起,原本精神就已经紧张得不像样儿的何念西,顿时被惊得猛地坐起来,把外套抱在胸前,睁大双眼回头望去——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就连加班的人也早就离开大楼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大半夜的,谁来这里做什么?
想到小时候看过的香港鬼片里那些关于电梯的镜头,甚至还想起不久前在网上热传的蓝可儿事件,何念西脊梁骨一阵发凉。
哆嗦着,毛骨悚然地问了一句:“谁?”
电梯内刚刚跨出一只脚的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大概是万万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在走廊里遇到人,吓得嗓子一颤,也跟着问了一句“谁?”,壮着胆子走出电梯。
何念西听得很清楚,是个娇柔却很有力的女声,含着几分女子鲜有的豪装英气。
这么一出声儿,就好办多了,至少可以说明,来者是个货真价实的人!
何念西揉了揉眼睛,站到地板上,懵头懵脑地瞅过去,只见一名穿着七分裤通勤装的OL女郎站在电梯口,灯光照射在她时尚精干的及肩卷翘发上,夹着一只平板电脑的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干练利落的逼人白领味。
白天才刚刚见过面的人,何念西记性并不差,当然还记得很清楚。
心肝儿一颤,顿时先做贼心虚地红了脸,紧张兮兮地搓了搓手,讪讪咳了一声:“萧助理,我,我……”
没错,来者正是萧蘅。
深夜独自在公司加班的她,刚才出去吃了个宵夜,又返回了这里。
冷不丁看到从沙发上爬起来的何念西,萧蘅也是被吓得不轻,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大楼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呼,要不是萧蘅胆识尚还算坚。挺,估计也会被吓个三高飙升心律不齐。
这回看清楚了何念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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