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可不想看见妹妹的好睡被这头扁毛畜生打扰,眼睛睁圆一瞪,放出淡淡的五毒气息,就将这只大公鸡吓坏了,转眼间竖起的翎羽全部平复下来,紧紧地贴在脖子上,就连大红大紫的鸡冠,此时也瞬间失血,软趴趴地贴伏在鸡脑壳上。
“嗳!这就对了。乖啊!”
张弛眼看自己吓住了打鸣报时的大公鸡,不慌不忙地往水井走去,放下吊桶汲水上来洗簌。
往外冒出淡淡热气的井水,扑在脸上的感觉爽极了。张弛伸手摘下布巾擦拭干净,整个人精神振奋,稍后就走进厨房,揭开锅盖,淘米洗菜,掏空灶底草木灰,取火引子点燃干柴,塞进炉灶里面,准备熬制一小锅菜粥。
有张弛兄妹在,庙祝的早餐钱都省下来了。为了提升菜粥品质,他仔细切了一撮姜米,均匀地洒在煮开的粥上。
张弛握着长柄锅铲,小心翼翼地搅拌几下,为了防止米粥锅底结块焦糊,还得深入地来回拖动几次。
稍后,灶底熊熊燃烧的干柴抽了几根出来,插在草木灰上熄了,火势一下子就小了很多,毕竟菜粥煮熟了,转成小火慢慢熬到米粒开花、糊化为止。
尽管张弛的手脚够轻了,隔着两间厢房和杂物间,还是把妹妹吵醒了。不,或许是妹妹睡到自然醒来,发现外屋的兄长不在,就明白怎么回事,赶紧起床下地,过来厨房准备帮忙。
结果自然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张弛早就趁着煮粥的时候,把能干的事情都做完了,留给妹妹的活,已经不多了。
“哥……”妹妹满脸不情愿,感觉自己成了个闲人,浑身不自在。
张弛看到这一幕,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几天,你忙里忙外,肯定累坏了。歇着罢!待会菜粥煮好了,我会去叫你。听话!”
妹妹原本想要拒绝,没想到张弛转头,认真地看着她,顿时什么话都堵在嗓子里。她只能双手抱着兄长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乖乖地回房间了。
当然了,回到房间里也不是没有事做,先把铺盖摊开散去余气,打开厢房的窗户,让清新的晨风吹进来,冲淡房间里的闷热。
稍后,妹妹才开始整理冷冰冰的被窝,仔细收拾起来,按照兄长的指点,叠成一个有棱有角的豆腐块。
她刚刚做完这件事,还没有来得及扫洒,就听见张弛的呼喊声,准备吃早饭了。妹妹立即快步走出庭院,迎面看到兄长双手端着木托盘出来,上面是三碗姜米菜粥,还有三个白瓷匙。
“妹,你在院子里吃着喝着,别着急,菜粥刚起锅,烫嘴地很。至于祝师的早饭,我来送过去。”
张弛不由分说,走到石桌前放下托盘,双手端出两大碗菜粥,放下两个白瓷匙,就重新端起托盘,迳自往庙祝所在的房间走去。
刚刚走近,还没有伸手敲门,张弛凭着敏锐的灵觉,就嗅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心里暗暗惊疑:“怎么回事?他受伤了?”
笃笃……笃,两短一长的敲门声,惊动了屋里的庙祝,由于天罚神威,三年内不能开口说话,当然无法答应。只不过,口不能言,禁不住手能提笔写字啊。
于是,庙祝不慌不忙地汲水入砚池,左手磨墨,右手摊开纸张,顺手捏起一支狼毫笔,稍微沾了沾墨水。
唰唰唰,庙祝也是行家里手,运笔行云流水,如走龙蛇,转眼间连写两列小字,就此搁笔,移开楠木镇纸,顺带鼻子里使劲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小杂役先前的招呼。
张弛感觉略微有些奇怪,伸手轻轻推了推房门,没想到门栓没有放下,竟然一推就开了。此时朝阳初升,橘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光可鉴人的风磨铜,泛起金红色的光晕,映照地满屋子亮堂,将一间还过得去的房子,妆点地富丽堂皇,有如神殿皇宫。
“过分了!天上地下还有如此豪奢的地砖?红铜和黄金熔炼的风磨铜,竟然用来铺地,恐怕连王公贵族都未必有这般享受。这位庙祝很会赚钱,又或者是家境豪阔到富可敌国?”
张弛忍不住想起某些传闻,城南神庙供奉的前朝将军,可是鼎鼎有名的复仇之神,相当多的刺客、盗贼,以及少年游侠、仗剑士子,尊奉着神的名去报仇雪恨。
他的思绪进一步发散出去,忍不住对庙祝起了疑心:“我想到一个可能!这位祝师恐怕是龙丘城周边地带,所有江湖道上讨生活的人,公认的扛把子!也有可能是杀手掮客,死亡中介人。”
张弛的脑子里转着许多念头,同时不慌不忙地将姜米菜粥放在书桌上,眼睛瞟到一张白纸,上面的字迹墨水还未干透。
“近来,吾修行闭口诀,万事不开口。”
张弛主动给两行小字加了标点,断句后默读一遍,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只是那里坏菜了,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祝师起意修行,小子不敢叨扰。告辞!告辞!”
张弛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双手抱着托盘,不疾不徐地离开了庙祝的房间。等到转身关上房门,他才松了口气,又走远了几步,心情陡然好转。
“祝师的房间里一股灾祸的味道。他的身上似乎有天罚的痕迹。说什么修炼闭口诀,没准声带出了问题,连腹语术都施展不出来,真的叫人难以置信。”
稍后,张弛凭着灵觉,观望了将军庙的气象,蓦然发现原本郁郁葱葱如茂林的灵光,仿佛被割草机铲过一轮,直接少了一半,这才明白过来。
昨晚,出大事了!
。。妙书屋。
第四十二章 站桩,炼气,受招揽()
区区一介庙祝,供奉的乃是天庭、国朝体系以外的神明,究竟犯了什么大错,才会招来天谴神罚,连神像的灵光都打灭了一半。
“按照刚才的观察,庙祝受到的惩罚还算轻的,算的上是从犯,反观庙宇神像,前朝大将军伍员,也就是这位复仇之神,灵光生生打灭了一半,才是主犯好伐。”
张弛回到石桌前,默默不语地用瓷匙舀起菜粥,小口小口地吃下,心里还想着“祝师”的事,也不觉得粥水烫嘴。
“祂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灵感,藉此窥视天庭帝君罢?何其狂妄的举动,简直就是世上最大的亵渎,难怪会有不测天威降下,现在得了教训,知道利害了!”
张弛想到这里,顿时感觉念头通达,无需开启灵觉占卜,都知道自己猜测无差,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伤疤,总是比记忆深刻。如此一来,也好让大将军伍员记住这个难忘的教训,日后免得再犯上什么大错,到那时就悔之晚矣了。
想着心事,吃着菜粥,张弛很快解决了早饭,由得妹妹收拾碗筷,汲取井水上来,清洗干净后,看着天色还好,就放在庭院的角落里晾晒。
此时尚有空闲,张弛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打了一套五禽戏,又按《五毒真经》的记载,站了一刻钟的蛤蟆桩!
云海之上的万象幻境,张弛传授给召集人的“钓蟾气”,自然是没有任何保留,也不会藏着掖着,现在有空了,也得捡起来练习一番,毕竟这可是一门法武双修的杀招。
于是,张弛按照“钓蟾气”的法诀,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到天地灵气滚滚而来,不断地灌注进入体内,四肢躯干如同吹气似的鼓胀起来,再配合站桩,活生生一只人立而起大蛤蟆。
“据说,蟾蜍乃是十二太阴月相之一,另有玉兔,桂树,雪魄,玄霜,广寒,冰轮,银盘,夜弓,婵娟,吴刚,嫦娥等月相,在夜晚圆月当空的时候修炼,肯定事半功倍!”
张弛一有空就修行炼气,不是有人催促,实在是自己知道自家事,不远的将来,神仙谪降,天下大乱,没有足够的实力,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就像千里马的幼崽,身后有一条鞭子,盘旋着没有落下,使劲地抽打在身上,却因为惶恐不安和害怕,竭尽全力地往前奔跑,哪怕脚步蹒跚,哪怕跌跌撞撞。
毕竟,张弛两世为人,重生前的经历,赋予他更加广阔的视野,目光超然在凡俗之上,看到更高的风光,同时也不得不为自己和家人考虑打算。
“说到底,就算重生前我是西昆仑的散仙,早已没有凡人的心性。如今重头来过,却比任何人都有危机感。实在是被现实逼成这样!”
张弛还在庭院里站桩练气,冷不防有人登门造访,而且还不是走正规渠道,从将军庙大门进来,直接出现在后门,使劲晃动门栓,主动地打起了招呼。
“哟!昨晚在乱葬岗并肩作战的戒律师,这可是难得的稀客啊!”
张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刚刚入门的“钓蟾气”,有如一道利箭脱口而出,破空直去三尺,才缓缓地消散开来。
随后,鼓胀起来的四肢、躯干,慢慢地恢复原状,依旧是老样子,身材暗弱兼偏瘦,胳膊却有小肌肉。
戒律师李智此次登门造访将军庙,从后门进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毕竟见识过张弛的本事,两人第一次联手,却很是默契。临了,无常之子隐去不提,尸鬼横行的狼藉现场,也是被这位将军庙修士出手摆平。
就此一遭,张弛的本事,就入了戒律师李智的法眼,连多等两天都不愿意,迫不及待地主动上门,势必要将此人,招揽到麾下。
只不过,刚才戒律师李智在后门门口站了一会,“无意”中看见张弛修炼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法律系神明的领域,号称统一切法神域,能够凭着只言片语,推演出世间的所有道法、功诀。《五毒真经》又不是什么隐流秘传,堂堂正正的帝君嫡系,更加没有秘密可言。
即便没有“五毒真解”配合解读密匙,戒律师李智也能看出几分虚实,包括张弛的道脉和根脚,轻易地洞悉此时修炼的功法。
“武道修行最重基础,站桩就是其中之一。蛤蟆桩加上大蟾气,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配合,足以令真气修行达到事半功倍的成效。想必用不了多久,足下就会拥有一道大蟾气,由此源源不断地凝聚出真元,滋养身心,时时保持全盛姿态。
张弛先是笑而不语,听着戒律师李智的点评,一大堆话都是寒暄,为了避免冷场,只能轻轻点了点头:“阁下法眼无差,在下不过刚刚入道,凑巧练成一点微末本事,何足挂齿。”
戒律师李智听着对方谦虚自省的话,越看越喜欢,简直满意极了,当下略去许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开门见山道:“我姓李名智,法家传人,如今在龙丘城县衙贼曹任职掾史。这不过是一个名头,上面也管不着,本职乃监督本地不法,尤其是堕落邪道的修真之士,就近居住监视,一旦邪修出逃,立即抓捕归案。”
说到这里,李智顿了一顿:“昨晚乱葬岗一战,我见你挺身而出,镇压尸鬼横行,平复幽冥之乱,很是得力。因此我想招揽你入法家门墙之下!你也不用改换道脉,为朝廷出力而已,纯粹是我个人意见,不知你意下如何?”
为朝廷举贤?还是为自己招募助手?张弛对此不得而知,不过他在昨晚出手前,就考虑过会遇到这样的局面。
按照张弛的本意,自然是委婉地拒绝,不过重生后,两世为人的经历,则告诉他入得朝廷体制,危险和机遇并存。
反复权衡利弊得失后,就在戒律师李智等地心焦,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后,张弛才缓缓地点了点头,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第四十三章 三味,书斋,开法门()
休看戒律师李智官小,此人却是法律系神明的选民,神权的代行者,从他身后笼罩着几尊巨影来看,有上古神裁时代的法神,有中古时代礼法的制定者,拒绝如此深得神明宠爱的天之骄子,实属不智,非成大事者所为,就算真的开了口,对方也会强制征召。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又何必将关系搞地一团糟,当面拉下脸来,昨晚并肩作战的情分,岂不是消耗地干干净净。
张弛心里想着动荡将至,别说神恩眷顾的选民,恐怕连各大派系的神明,都要纷纷下野,被迫在地上行走,甚至被暗中算计,成功弑神。
倒了最大的靠山后台,这些所谓的神灵使者,还剩下多少威能?张弛对比并不乐观,反倒是伟力归于自身的仙人,能够坚持到最后,大多数重回天庭,名列仙班。
“重生前,要不是我被星君神格迷乱了心智,怎会在五丈原硬闯诛仙剑阵。诸葛孔明,帝君嫡系,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戒律师李智眼看自己成功招揽到一位道门真修,心里着实高兴了一番,稍后又与张弛的妹妹见过面,法眼看过后,不过是一介凡人,就轻轻地放过了。
至于修炼“闭口诀”的庙祝,份属不同体系的在野神明,戒律师李智原本不想打交道,不过张弛都能看出来出了问题,他也察觉到一丝异常。
只可惜,没有以往的印象作为对照,否则戒律师李智肯定会知道,城南将军庙触犯了天威,否则不会打灭神像的五成灵光,这种惩罚是致命的,距离封镇九幽黄泉五百年,只有一步之遥了。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戒律师李智就起身准备告辞了,毕竟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譬如,昨晚乱葬岗尸鬼暴走一事,必须呈文上去,至少走一趟正规渠道,给上面通一通气,重点在于“幽冥有变”的预警。
临走时,戒律师李智想起什么,转头看着颇受他期许的张弛,笑道:“衙门里的贼曹班房,我甚少过去,那里只是我领薪资的地方,真正办公的所在,乃城西武庙对面的三味书斋。”
张弛立即会意,同样笑着点头:“贫道明白了,若有空闲,就会亲自过去拜访。嗯……改日不如撞日,待贫道处理了手头上的琐事杂务,立即过去,正式见礼。”
戒律师李智这会真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上道,句句说话都切中自己的心意,紧跟着节奏踩点,每一步都走地恰到好处。进退之道,如此熟稔,修真之士,不可小觑啊!
“我在三味书斋随时恭候,道友只需报出我的名号,自然有人会出面接待。敢问道友姓甚名谁?”
张弛不禁莞尔,两人打过交道,自己却没有自报家门,真的有点过分了,当下笑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父母请私塾先生取的名字!”
戒律师李智稍微一想,就恍然明白过来:“《礼记杂记下》有曰: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私塾先生也是熟读经典的饱学之士,能给你取这个名字,张弛!好,好的很呐!”
说完,他就大笑着离开,从后门走出去了。张弛伫立门口,目送此人走远,背影模糊不清,才松了口气。
刚才岂止是戒律师李智在场,他身后的几尊巨影也在无时不刻地打量着自己,尤其是印象深刻的那双青眼,上古法神皋陶的目光,在张弛的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违背了法度的地方。
城南将军庙有变,原本就香火寥寥无几,庙祝关上大门,专心修炼“闭口诀”,自然是门口罗雀。不过,日常的扫洒还是得跟上,即便尘灰不起,庭院清洁如新,张弛兄妹还是坚持不懈。
用过午饭后,张弛收拾桌台,洗漱了碗筷,告诫妹妹待在庙里,不可轻易外出走动。妹妹自然是重重点头答应下来,从来不会多事,给兄长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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