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要不要我帮你找下家?”
门外隐隐有零碎的脚步声,姚夏瞥了眼门口,“不用了,谢谢你。”
那是sarah的家,应该被保留。
挂断电话,她轻声走到另一间卧室,举起的手想要敲门,犹豫再三还是放下。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仿佛有很轻的啜泣声从门内传出。
眼前瞬间一片明亮,捂住嘴的sarah睁大了双眼,下一刻已然被拥进怀中。
“奶奶和爷爷分开了那么多年,奶奶很想他了,所以做好了准备去看他。我们该为她高兴对不对?”姚夏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sarah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反而更汹涌。
相比于之前的避而不谈,姚夏倒宁愿sarah这样哭出来。
伤痛藏得越深,疼得就越久,而她希望sarah早一天能走出来。
隔着一面墙,薄司寒的双眸紧盯着电脑屏幕中大段大段的文字,偶尔食指会在鼠标上划一划。
看到最后,他将光标移到最上端,看着右上角的照片出了神。
两人的相貌不尽相同,却也太过相同。沉思片刻,他提起笔,捻起纸张的褶皱却忽地落在眉心。
一夜|春雨过后,空气的潮湿落在皮肤微凉。数月前,薄司寒在薄荨的那片位置,买了一块地给他曾经最好的兄弟。
没有平日里的西装革履,薄司寒只穿了最随意不过的运动装,双眸紧盯着面前的墓碑上有些发福的脸。
“翔子,我想你了。”
卫斯挂断电话,几步走上台阶,就看见薄司寒居然在墓碑前蹲了下来,他当然不知,这曾经是他们最常见的聊天方式。
“baron,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薄司寒抬了下手,示意他别说话。
人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自欺欺人,越接近真相反而越抗拒清醒。
昨夜,他翻看着他所谓的翔子的履历,最后目光盯着照片中消瘦微带胡茬的脸庞,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当初在牢|房中,翔子如何照顾他,以至于帮他挡了致命的一击,险些失明,最终眉尾处落了很深的疤。
但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他必须接受这个他当了几年兄弟的人,当初接近他不过是在完成一场预|谋已久的任务,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翔子真实姓名其实叫scottdavis(斯科特?戴维斯),美籍华人,美国|军|人出身,后因说错话而被革职,最后经不住金钱的诱|惑|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又盯着墓碑看了许久,薄司寒才站起身,“翔子已死,多说无益。”
就算脚下是空|棺,这也已永远埋葬了他心中那个叫翔子的兄弟。
远在密西西比,被冰凉的手|铐|脚|镣再度束缚的斯科特,蹲在墙角握着双手间的铁链一下|下捶打着水泥地面,抬眸看着铁栏外的阳光。他突然很想念一个叫北禹城的地方,那的监|狱他不必一个人蹲在角落,曾经有他的兄弟。
数月前,当他看见某人对着“自己的尸|体”深鞠一躬时,也曾想过要回头,身体里却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疯狂叫嚣。他的心挂念着兄弟,头脑几近崩裂的神经和颤抖的双手却渴望着鲜|血。
这一切还要原于七八年前,他和一个中国男人的偶遇。
男人说他们身体里都住着另一个渴望真我和公平的灵魂。当年被污|蔑而失去军|人|身|份的他,很轻易地就被唤醒了那个灵魂。
斯科特轻声吐出男人曾经对他说的话。
“所有背叛的人,都该受尽世间折磨,这才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48。第 48 章()
隐隐有香味飘至鼻尖,姚夏仔细嗅了嗅,身边本还趴着睡觉的夏夏也抬起了头,一只爪刚要踏出,就听得姚夏的声音。om
“夏夏——”
夏夏闻言又趴下来,可怜兮兮地盯着厨房。
“其实没事,你小姨我没那么娇气。”于冉摸着自己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嘴角微扬。
“这不是娇不娇气的问题,是卫生问题。”姚夏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小声嘀咕着,“要不是家里没人,怕它饿坏了,我都不想带它来。”
于冉有孕在身,得有人照看,由是王东入狱后,于卓芹一有时间就会过来陪陪她。
姚夏工作时间不规律,sarah和徐嘉烨平时都在学校住宿。她好容易休一天假,偏偏赶上张贺莉的生日,薄司寒晚上很可能不回来,薄爸又不认她这个儿媳妇,她就跑来跟着老妈蹭饭,顺便带个小蹭饭的。
“他爸还是不接受你?”于冉扶着椅背缓缓坐下来。
“哎,别提了。”姚夏双手一抬交叠枕在头后,轻叹了口气,“之前要和他断绝关系,现在能开恩让他回家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于冉闻言眉心紧蹙,“那baron有跟你说是为什么”
而隔着一扇门,关了抽油烟机后,屋内安静下来,于卓芹恰好听到这段对话,忙推开门。
“夏夏,小冉都别聊了,去洗洗手吃饭,一会饭菜都凉了。”
“得嘞。”
见姚夏起身朝洗手间走去。于卓芹端着菜走到于冉面前,在嘴前摆了摆手,于冉会意点了点头。
洗手间中,姚夏刚洗完手,侧眸就看见夏夏扭着小屁股一路嗅着地面朝书房走去。
“夏夏!”
因为于冉的关系,姚夏不想夏夏的毛掉得满屋都是,由是进了屋就给它下了禁|令,只能在她脚下活动。夏夏面上倒是听话得很,结果她才刚迈进洗手间,它就四处乱走。
姚夏忙跟过去,就看见夏夏撅在办公桌底下找着什么。
“夏夏!”
叫它不听,姚夏蹲下身,结果刚蹲下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蜂蜜味。她照着夏夏的屁股打了一下,它才缩着尾巴走出来,嘴巴上还沾着蜂蜜,舔着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桌子底下倒着半瓶蜂蜜。
“夏夏!”姚夏揪着夏夏的耳朵指着倒了的蜂蜜罐,“看你干的好事!”
于卓芹瞥了眼洗手间,“夏夏,干什么呢?过来吃饭啊。”
“你们先吃,马上!”姚夏喊了声,继续教育夏夏。
无意间瞥到一侧墙壁上书柜底摆着的精致雕花木盒,双眼微眯。
王东虽已入狱,也因证据充足判了刑,但因他始终未开口坦白任何细节和动机,案|子仍有太多谜团,或者说王东他本身就是个迷,在姚志行身边待了几十年任劳任怨,最后才发现是条毒|蛇,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惹了这条蛇。om
姚夏拿过木盒,打开来,木盒中一个旧笔记本压着一张折叠的素描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笔记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纸页几乎被翻得零碎。
小姨一直很护着王东,王东入狱后也没有丝毫改变,如果被她发现自己偷看他的东西她还怀着孕,动气不好。
姚夏你看快点不就完了?!你小姨对他有情,所以护着他,可他根本就是个混蛋,你还不清楚吗?
由于再三,姚夏还是翻开了笔记本。
“夏夏!”
于卓芹正要起身,就见姚夏从卧室走出来,几步蹦跶到桌前坐下来。
“好久没吃我老妈做的菜了,借小姨的光解个馋。”
姚夏一连夹了几块肉放进碗里,目光时不时瞥向于冉,“小姨啊,姐夫的书房你平时都不去吗?”
“不怎么去,你姨王东他不喜欢我去书房。”于冉的表情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哦对,我之前买的蜂蜜现在不怎么喝了,走的时候你拿一瓶吧,蜂蜜对皮肤好?”
“哦,好啊。”姚夏勾了勾嘴角,垂眸吃饭时,目光却有些闪烁。
*
数月不回家,走到自家门前,薄司寒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薄荨的事就像是一道鸿沟,他也不知填到哪年哪月,姚夏才能正大光明地迈进这个家门。
不过不来也好,张贺莉平时精神状态不稳定,他也不想她来担这份责任。
恍惚间,门突然开了。
薄立成见到薄司寒,愣了半晌,才敛起目光,轻咳了几声,“正好我去买点东西,你照顾照顾你妈。”
说罢,便淡然从他身侧走过。
薄司寒关了门转回身,就看见张贺莉正在翻看相册。
“妈,我回来了。”
“你回来的正好。”张贺莉笑着朝他勾了勾手,“陪我看看相册。我平时闷得无聊,就老喜欢看以前的东西。这不,你爸嫌烦都躲出去了。”
心头一暖,薄司寒勾了勾嘴角,“好。”
张贺莉边翻边指着其中的照片,跟他细细说着那些人,那些事。说到高兴的时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便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平淡却安稳。
“你看这张,我高中的毕业照,距离现在得有——”张贺莉蹙眉沉思了片刻,“得有三十三、四年了,你看这个。”
“这是我。”张贺莉指着其中一个女生,食指一挪指向旁边,“我旁边这个是我当年最好的朋友。不过人家可是上了大学,现在在大学当老师,有出息。我呢,高中毕业就嫁给你爸,早早有了你,现在整天待在家里。”
薄司寒盯着张贺莉指着的女生,眸光微敛,“妈,她叫什么?”
张贺莉微怔,侧头看向他。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薄司寒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字,眉心微蹙。
*
老天爷翻脸常常比翻书还快,早上还是大晴天,到了傍晚,便又乌云密布。车走在半路,豆大的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啪啪”作响。
姚夏拉了下拨杆,雨刷器在眼前摆动,依然抵不住雨水成流滑落。
目光紧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握紧。
“老大,老季他——妈妈去世了。”
这个季珩,辞了职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吗?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告诉她,居然还是舒舒打电话给她,她才知道!
车在老小区内停下,姚夏推开车门,一口气跑上楼,抬手正要敲门,就听得楼下有脚步声渐近。
转回身,刚好看到季珩垂眸迈步上楼。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季珩抬眸看去,怔了半晌,“yaser,你怎么来了?”
而此时,禹大对街,薄司寒抬眸打量着面前的二层小洋楼。闪烁的牌子上刻着四个字——志行酒楼。
玻璃门内,目之所及,坐满了人,服务人员多,但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薄司寒默然敛起目光,推开门。
坐在吧台里的男人见来了客人,依旧两眼放光,“帅哥,几位?”
“我找你们老板。”
“麻烦您等下。”
男人招手叫来一个服务员,没过多久,就见姚志行扎着围裙从厨房掀开帘子走出来。
薄司寒见到姚志行,微点了下头。
二楼休息间很窄小,将将能坐下两个人。
“当老板,怎么还亲自下厨?”薄司寒嘴角隐有笑意。
“嗨,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没姚夏他妈,我顶多算是个有点头脑的厨子。”姚志行拍了下膝盖,嘴角笑纹渐深,“厨子不就是做饭的吗?”
“说的对。”薄司寒点了点头。
“那个——”姚志行清了清喉咙,“我听小冉说,你爸还是接受不了夏夏,是吗?”
薄司寒垂眸默然。
“这事得怪我。”姚志行轻叹了口气,“你妈和夏夏的妈妈是同学,两家原来关系很好。”
眼前浮现出张贺莉给他看的全班毕业大合影。
薄司寒眉心微蹙,“高中同学?”
姚志行怔了片刻,“你妈都跟你说了?”
“没。”薄司寒摇了摇头,“您继续。”
“当年我喝醉酒做了错事,嗨,自家人我也不怕丢人了,对方就是季婉玲。后来,她以怀孕为由,一直缠着我。不小心被你爸撞见,他一定让我去跟卓芹坦白。”
姚志行挠了挠头,“后来我坦白了,卓芹坚持要和我离婚,那时候夏夏才三岁。”姚志行厚实的双手紧握着,眼底划过一丝哀伤,“离婚后,季婉玲又找上门来,被我拒绝。当天晚上赶上你妈摔了一跤早产,送到她所在的医院。我很遗憾,最后孩子因脐带脱垂造成胎儿缺氧死亡。”
“后来你妈精神失常,老薄去找我,认为是我让季婉玲精神恍惚,而她在精神不佳的情况下坚持行医,造成了这起医疗|事|故,是我间接造成孩子的死亡。薄家和姚家,就此结下了梁子。”
当初薄立成突然到家,逼着他跟姚夏离婚时,也跟他讲了个故事,版本却不尽相同。
薄司寒眸光越见幽邃,薄唇微启,又默然合上。
“我不知道关于这段往事,你的父母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我姚志行对天发誓,今天说的若有半句谎话,我不得好死!”姚志行举起三根手指,目光坚定,“现在季婉玲也走了,我想这件事,我们能不能翻过去?就算他继续恨我也无所谓,我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别迁怒于孩子。”
姚志行眼底红血丝明显,“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选择你,我只想她能活得开心。”
“让我缓一缓。”薄司寒握住姚志行的手,继而放下,抬眸间眸光暗沉,“爸。”
而此时,已亡人的照片就摆在姚夏面前。
姚夏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身边的人走了,她会如何。
生离死别,再多安慰都是徒然。
“你随便坐坐,我去整理下东西。”季珩扯了扯嘴角。
姚夏点了点头,“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季珩转身推开衣柜,看到满满一收纳箱的信,狠狠怔住。
“季珩,要不你回来继续当我的经纪人吧,我这不着急,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可以上岗了,我们再谈。”姚夏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份工作更适合你,当然,说不定也可以让你忙起来,早点忘记不愉快的”
姚夏转回身,就看见季珩手里握着一沓信,眉心紧蹙。
21l的收纳箱,一封挨着一封,整齐有序地摆了满满一箱。
“怎么这么多”
“我从来没听我妈说过。”
季珩茫然地摇了摇头,一个个信封翻过去,上面皆写着三个字——婉玲收。
49。第 49 章()
浴室门打开,姚夏穿着浴袍,手上揉搓着湿漉漉的长发,目光无意间瞥到椅子上的包。om
眼前突然浮现出满满一箱的信封的画面,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
“我可以拿走几封吗?”
季珩沉思了半晌,点了点头。
她自然知道这样很失礼,可有些事真的没法解释。虽然她不太懂文字,可看到“婉玲收”三个字时,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信封上的字和笔记本里的字很相似。
姚夏翻出包里放着的四封信和老旧的笔记本,在桌面上摆开,拆开信封,目光掠过其上漂亮的字体,最后落在落款的日期上,1993年12月25日也就是23年前的圣诞节。
“12月25――”姚夏双唇微抿,某一刻眼前闪过一道光亮,她迅速翻开笔记本,找到对应的日期。
与其说是笔记本,倒不如说是日记本。坦白说,以她对王东的了解,他对文学一直很热衷,他会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日记中的内容。当时在于冉家时间有限,她只是大致看了看,现在细细看来,只觉得整个人像是瞬间跌入海水中,渐渐凉透。
“1993年12月25日,晴。亲爱的基根先生,请原谅我,经历了数月,我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但依旧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