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莱茵只觉得世界都好像都有了别的色彩。
原来路边的野花开得那么好看。
原来边城的空气没有那么压抑。
原来天边的云朵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形状。
一步、一步,好像踏入了一个奇幻世界。
而他的身边,乔伊还在跟远方的友人打着电话,“现在战事刚有点结束的苗头,巡防并不是一件轻松又安全的事情,你该自己小心一点,太过招摇,小心被人打死。”
“乔伊,你这样说我就伤心了,像我这么英俊的人,怎么会被人打死呢?”穆林故作伤心,却又维持不了几秒,“我们做的事,本就是招摇的,如果因为害怕就遮遮掩掩,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说一个士兵,会因为害怕在战场上死掉,就在战前逃走吗?”
“你有理。”乔伊八面玲珑,但总是说不过他。
“哦对了,我这次寻访,听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穆林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圣苏里那件事,似乎另有隐情,现在我正在秘密调查,不过进展缓慢,我怀疑上面有人。”
“圣苏里?”乔伊轻轻皱眉,“这件事是最高议会主导,如果要查,必须当心。”
“我知道。”穆林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问:“可爱的小莱茵在你旁边吧?让我跟他说说话啊。你总嘲笑我是个妹控,自己却把弟弟藏得严严实实,这样不厚道,不利于我们珍贵友情的发展,乔伊。”
“呵。”乔伊回他一声轻笑,果断挂了电话。
莱茵仰着头,从他的视线看过去,金黄的夕阳洒在乔伊身上,他眨一眨眼,都有无数光辉洒落。那些光辉倒映在莱茵的眼睛里,构筑了一整个璀璨宇宙。
他们牵着手走着,像漫步在浩瀚星河。
莱茵很开心,他希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然而乔伊再次睁开了眼,无数虚幻和现实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看着眼前碧蓝的鸢尾花海,往昔的美好画面便如碎片般剥落,露出——千疮百孔的真实。
虚幻?还是现实?
他在哪里?是在名为亚伯拉罕家的囚笼里,是在青春年少的梦里,还是在夕阳西下的边城?
风吹开他手中的诗集,又翻到那章他最喜欢的诗篇。
隐匿之镜中的嘴,
屈向自尊的柱石,
手抓囚笼的栅栏,
把你自己献给黑暗,
说出我的名字,
把我领向他。
乔伊在心里默念着诗句,缓缓勾起了嘴角,他看着友人的坟墓,语带嘲讽,“你终究还是太天真了,朋友。接下来,可该怎么做呢?很可惜,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再阻止我了。”
墓碑上的穆林回以他爽朗的笑,那张被岁月定格的脸庞,仿佛还冒着傻气。乔伊忽然记起以前有一次在茶话会上,有人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穆林原以为乔伊不会回答,因为乔伊从来都不像是一个为信仰而生的人。可是那一次,乔伊却大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人说过——我的梦想就是古代的一个传说。大教堂倒塌了,工匠、磨坊主、骑士、小贩,三教九流不约而同聚集过来,花很久的时间重建了更辉煌的教堂,建完他们就走了,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我希望像他们一样,亲手在石头上雕刻一只龙,一个天使或者魔鬼,又或许是个圣徒。不论我是信徒还是异端,我都会亲手建造这座大教堂。不需要在意现世与后代的评价,我的名字不会刻在任何一个地方,但一小部分的‘我’会在这匿名的胜利中存活,不论我雕刻的是一只龙,一个天使或者魔鬼,还是个圣徒。”
“这样值得吗?哪怕背负所有的骂名?”牢房里,娜塔沙在最后这样问着。
“我不是一个好人,娜塔沙。”乔伊看着他,最后一次训导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单纯的好人,也没有一个单纯的坏人,心怀信仰的人也不一定是正义的追随者。无论你面对谁,都不要轻易地下判断。你因为跟我相识,所以不希望我死,那又对得起那些被我杀了的人吗?”
娜塔沙无言以对,她很艰难地忍着,才能让泪水不再那么不争气地掉下来。
乔伊仍旧笑得从容、优雅,一如从前那样,把所有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让人爱着,却又恨着,“我之恶,不需要世人来评判,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个人愿望,并不屑于任何人的感谢。无论是英雄还是恶徒,教育部长还是亚伯拉罕家的继承人,都只是可悲的枷锁,如果我死了,千万不要把这些无聊的东西刻在我的墓碑上。”
娜塔沙抿着唇,摹地站起来,却是一秒都不愿意再待下去。再待下去,那颗好不容易坚定的心,恐怕又会动摇了。
身后,乔伊悠悠地声音还在传来,“请帮我把还在门外等着的那个人叫进来,如果如果非要在我的墓碑上刻上什么,那就刻他的名字吧——莱茵的哥哥,这听起来还不错。”
眼泪终于忍不住,从娜塔沙的眼眶里滚落。娜塔沙握紧了拳,声音沙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太残忍了,乔伊。”
乔伊没有作答,他只是举起了酒杯,对着娜塔沙离去的背影遥遥致敬,“多谢你的晚餐,亲爱的公主殿下。”
239 最后的演唱会()
灯光骤灭,全场寂静。
请跟我倒数,
三!
二!
一!
万丈光芒自黑暗中迸发,激昂的音乐仿佛从九天倒灌,刹那间涌入耳廓。那是什么声音?是战鼓雷雷,还是海浪汹涌?
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了浩瀚无边的璀璨星海,看到了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所有的声音都被卡在喉咙里,所有的人握紧了手,只有那双眼睛饱含着期待,一眨不眨。
光明之处必有黑暗。
忽然,那光暗交界处,一只手撕裂了空间,仿佛从虚空破入一般,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出现在众人眼前。
哗——舞台所处的整个空间忽然像镜面一般碎裂,像一场旷世的风雪,轰然落在观众席前。惊呼声连城了海洋,而就在这惊呼中,今晚的主人公,已经踏着那满地碎片,如期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txt!”
“txt万岁!”
“薄荷!薄荷!”
“txt!txt!txt!”
欢呼如排山倒海,然而一声绵长高远的星际古调随之而来,竟然盖过了全场欢呼。那声音干净、空灵,当它高昂时,你仿佛能摸到透顶的灿烂星空,当它低吟时,你又仿佛能看到海底的瑰丽。
穿越时间,穿越空间,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整个演唱会现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只有那绵长的古调,缭绕在每个人的心间。
然而真的是大家都不说话了吗?
不是。无数人捂着自己的嘴,满含热泪地看着站在光芒中心的少年,拼命忍着,才能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噪音,来干扰这一声古调。
阔别两年,曾经的少年又回来了。
那一声古调依旧空灵高远,但是,这原本是一声二重奏啊。想当年的泛星际海选秀,两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顶着两张一模一样的俊脸往台上一站,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可以靠脸吃饭,可一张口,就是惊艳。
一段从来只在垂暮老者口中唱响的古调,重新被赋予了生机,岁月因此流连,给了它新的定义。
新的古调里,饱含着少年们对于宇宙星海的无限向往。
有粉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怀里抱着薄言的灯牌,却怎么也举不上去。然而就在这时,舞台中央那个独自唱着古调的少年,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握拳。遒劲的鼓点加入,悠扬的琴声加入,古调在空中拐了个弯,开始澎湃。
txt组合的其他成员们也纷纷在薄荷身侧现身,滚落的眼泪来不及收回,就被现场热烈的气氛蒸发。
一首,又一首,台上的劲歌热舞,台下的欢呼和哽咽,共同点燃了这个夏季。
唐川跟贺兰,以及肃峰小队的所有成员都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特意留出来的vip座。再往四周看,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能来的,都来了。
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在意这里坐着贺兰或是谁,因为台上的人就已经占据了他们的全部心神。脱下军装,重新上台,薄荷用事实证明小天王就是小天王,人气、水准都不减当年。
“啊啊啊啊啊啊txt赛高!”
“薄荷薄荷我爱你!!”
“薄言!薄言你在听吗!txt万岁!”
媒体区,也时不时响起几声惊叹。
“出道短短几年,却在最红的时候选择参军,当初还有人说风凉话呢,谁能想到他们偏偏投在如今风头无两的肃峰小队麾下,这txt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以前txt的粉丝还只是些年轻人,现在,大街小巷哪个不认识?据说这次的票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要不是我事先托人走关系,估计都进不来大门。”
“那是,你不看看薄家两兄弟已经是全民偶像了”
提到两兄弟,大家不免又是一阵唏嘘感慨,“薄言的死,真是直接把txt推上神坛了啊。”
而就在这时,一曲完毕,整个txt乐队都停下来,站在舞台中央。薄荷举目看向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然后说道:“今天过后,txt乐队就正式解散了。”
台下一片骚动,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猜到这就是一场告别演出,但当它真的来临时,却都不愿意看到,不愿意接受。
“不要啊!”
“txt不解散!”
“你们不是说好了就算去参军,也不会放弃唱歌的吗!骗子!”
“不要啊”粉丝们带着哭腔呼喊,可薄荷却好像铁石心肠。
他的脸上还淌着汗水,嘴角带着歉然的微笑,英俊的脸庞比当初多了几丝成熟的味道,可说出来的话,在粉丝耳里还是那么任性,“很感谢大家能在今天聚集到这里,但我们都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但是我可以很自豪、很骄傲地在这一天告诉大家——我们没有让大家失望。我和薄言都是很贪心的人,从小就有两个梦想,而且一个都不愿意放弃。唱歌,我们做到了,从军,我们也做到了。这一路很感谢大家对我们任性的包容,谢谢你们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无条件地支持我们。”
“我知道,大家还记挂着那个话痨,如果以后没有他唧唧歪歪的,大概会觉得有点寂寞吧。”薄荷微微一笑,台下顿时哭成一片。
薄荷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眨眨眼,“嘘——不要哭。这个动作是我跟唐川学来的,是不是很帅?”
台下的观众顿时哭笑不得。
薄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他应该更希望你们以他为荣,而不要为了他把眼睛哭肿。这是他的梦想,他努力了,做到了,不退缩,也绝不会后悔。所以,为了不打他的脸,不要悲伤,不要彷徨,因为头顶的星光永远不会熄灭。”
星光,这是这场告别演唱会的名字,没有用薄言的噱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隐喻,就是所有人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头顶的星光。
“最后一首歌,致我亲爱的少年。希望从今以后,无论大家会出现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还记得当初的少年和此时此刻待在你们身边的人,抬头看一看星光,我们与你们同在。”薄荷说着,跟所有成员一起,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txt要正式解散了,可还有谁能责怪这台上的任何一个人呢?
前奏响起,悠扬的曲调像夏日的和风,拂过每个人的心头。忽然,有人站了起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成片成片地人自发地站了起来,手中的荧光棒挥舞成一片流动的星海,他们哭着、笑着,为台上的少年们,送去最后的祝福。
少年啊,你温暖了岁月,惊艳了时光,今后无论你在哪里唱歌,在哪里巡防,都请记得今晚这片星海。
薄荷紧紧抓着麦克风,一片浩瀚的宇宙在他身后缓缓展开,朦胧的灯光里,他的眼角似有泪光闪烁。闪啊闪,他闭上眼,张嘴唱起了歌。
“你可曾记得紫藤花架下的誓言,我的战友。
昨日的枯骨,今日的荣光,
我们曾并肩战斗,去向远方。”
薄言在唱着,台下的唐川和他的队友们,在轻声合着。
“你可曾记得璀璨星空下的少年,我的战友。
我们无所畏惧,
我们所向披靡,
啊~亲爱的少年,你的眼里有星辰大海”
歌声,被夜风带向远方。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和声的行列里来,有些曲不成调,有些哽咽难言,还有些压根不知道歌词,但无论是多么杂乱无章的调子,汇入这声海里,最终也会在薄荷的带领下,变成美妙的旋律。
然后,掌声响起来,那是昂扬的、充满斗志的掌声。无数粉丝用力地鼓着掌,像是不想为偶像丢脸,拍得掌心都红了,也不愿意停下。
“txt永在!你们永远都在!”
“以后不要忘记唱歌啊薄荷!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唱唱歌,一首不行就两首,我们永远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要加油啊!”
“记得常上网,多发自!拍!!!”
正准备离场的唐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跤,幸亏贺兰扶得快。旁边的查理都来不及嘲笑他,转头看着还不肯离场的粉丝,啧啧赞叹,“让发自拍这个绝对是真爱啊。”
唐川哭笑不得,一群人就这样说着话,去后台接薄荷。有些人不在了,有些事过去了,而他们还要继续前进,就像薄荷唱的歌一样,哀而不伤。
“走吧。”
“走吧。”
txt谢幕了,舞台的灯光暗了,偌大一个场馆里,只余无数座位空等着下一个主人。几个工作人员指挥着服务机器人清扫场地,余光忽然瞥见舞台边缘不知何时放上了一束鲜花。
“风信子?”一人把它拿起来,“谁放在这里的?刚才没看到啊。”
同伴摇摇头,“谁知道呢,估计是哪个粉丝吧。”
“那这是给薄言的吧?”
“八成,你就把它放那儿吧,放那儿挺好的,不要清理了。”
话音落下,一束白色的风信子又被放回了舞台的边缘。白色的花朵对着舞台上唯一还亮着的那束光,风吹过,花瓣带着水珠,轻轻摇曳着。
240 军官训练营(一)()
时间:星历一零二六年,7月10日。-八-八-读-书,。。o
地点:公共星域,一号古星。
气温:三十八度。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时而有来自原野的风吹过。草丛低伏,露出隐约的机甲的轮廓。四周静悄悄的,机甲潜伏着一动不动,偶有一只小动物从草丛里一掠而过,也压根没有发现几乎与草丛合二为一的机甲。
左前方大约五百米的位置,是一处弯月型的峭壁,峭壁上全是裸`露的岩石,毫无遮挡。但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岩石的纹路似乎有些微妙。
一直藏在草丛里的机甲终于向前移动了,悄无声息地,仿佛鬼魅一般。就连最高端的镜头捕捉器,都几乎捕捉不到一丝声音。于是镜头前的观众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瞪大着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近了、近了!
只见那人型机甲胸膛上的炮口已然打开,正对着那片峭壁。
这时,大家才发现,峭壁上竟然有一台兽型机甲!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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