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最近狄恩对你的警惕降低了不少,我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碰到几个暗哨。”谢宁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乔伊,说道。
乔伊勾起嘴角,“我做了那么多,总要有点成果,不是吗?”
谢宁默然,良久,他又说道:“麒麟发出去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应,也许你的推断是错误的。”
乔伊的目光却透过高楼大厦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悠悠道:“不要着急,真相总是姗姗来迟的。”
141 梦境()
唐川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及膝高的草没过了他的身子,他抬头望着天,周围的杂草随风摇曳,蹭得他脸颊有些痒。
这是哪儿?
他坐起来,四顾无人。
面前是一栋爬满了各种墨绿藤蔓的废弃小洋房,后面是金属的围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荒凉腐朽的味道。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贺兰呢?
唐川急忙去找,可是草丛里没有贺兰,也没有尸骨。
尸骨?
唐川忽然醍醐灌顶,对啊,小洋房,长满草的荒废花园,这不是那本行军日记上记载的场景吗?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圣苏里?!
那那个小男孩儿呢?
唐川霍然转身,就见那个小男孩站在他身后大约十米远的地方,跟日记里描述得一摸一样。银色微卷的头发,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的脸,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衣服,像睡衣又像长袍,光着脚,星空蓝的大眼睛一直看着唐川。
但他又跟日记里描述得很不一样。
他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整个人的影像都有些模糊,时而有的部分还会出现不稳定,就像光脑上的数据乱流一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濒临破灭。
“你怎么了?”唐川问他,然而他依旧不说话。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唐川惊讶地回头,就见前方爆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紧接着火光冲天,接二连三的爆炸震得整个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是爆炸!圣苏里最后的那场爆炸!
唐川立刻就想出去一探究竟,然而刚走出几步,又想到麒麟还在那里,于是又急忙回头。
麒麟看着他,在哭。
唐川摹地怔住,他愣愣地看着,身后的爆炸声仿佛都被拉远,他的眼中只有流着泪的麒麟。那些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下来,不知不觉
唐川伸手抹过自己的眼角,愕然地看着指尖上的湿润。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那种伤心和无助从心底里源源不断地泛出来,好像一直都存在。
好痛苦。
眼泪止不住,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又像断了的线,坠落在他的掌心。
这很荒谬,他跟麒麟,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在一个早已经毁灭了的地方相顾流泪。
唐川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理性地看着,可同时,他又好像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份痛苦。
太诡异了。
忽然,头痛又袭来,一波又一波像绵延的刺痛。
唐川抱着头蹲下去,咬牙坚持。长长的随风摇曳的杂草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淹没,爆炸声越来越近,冲击波把四周的房屋都撞成了碎片,呼啸着擦过唐川的耳朵。
但是他无暇顾及,他的头很痛,很想大声喊出来。
“唐川、唐川!”
似乎有人在叫他。
“唐川!”
唐川抬起头,努力地去听那个声音,然而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用力地甩甩头,勉力站起来,然而却终究撑不住,整个人都向下倒去
然后,惊醒。
唐川霍然从床上坐起来,像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贺兰单手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拿来水凑在他唇边。
唐川喝了口水,缓过气,才发现——原来刚刚是在做梦。
贺兰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有点凉,“做恶梦了?”
“我”唐川整个人还有些惊魂不定。
贺兰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轻拍他的背,“没事,我在。”
刚刚贺兰也吓坏了。
今天唐川的状态有点不对,所以贺兰一直细心留意。晚上睡觉的时候,唐川睡了,贺兰也还一直醒着,把唐川拥在怀里,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心里依旧有些不安宁。
果不其然,个把小时后,唐川忽然开始出汗,皱着眉辗转反侧却依旧没醒,甚至发出痛苦的梦呓。一种好像马上要失去他的感觉牢牢扼住了贺兰的喉咙,他急忙把唐川叫醒,把人搂在怀里,才算有了些实感。
幸亏,幸亏我在他身边。
贺兰的眸中一片幽深如海。
唐川渐渐放松下来,贺兰的怀抱让他很有安全感,思绪也清晰起来。
贺兰抱他抱得很紧,唐川沉默着,过了半晌,他忍不住问:“你不问我吗?”
“我在等你告诉我。”贺兰跟他额头相抵。
唐川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贺兰,他很沉得住气,也很可靠。
说起来,唐川心里是挺没安全感的。生活并没有教他对别人毫无保留,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一个人的生活总是能让人变得很强大。
但是现在变得不一样了。
面对贺兰,他忽然有种想要倾诉的欲`望,既然想说他便说了。
“接下去我跟你说的事情,可能是我的臆想,也可能会关乎到接下来所有事情的走向。”唐川语气凝重,“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在校长室门口晕倒吗?”
贺兰点头。
“那时候我忽然开始头痛,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在说——我在这里。”
闻言,贺兰深深地蹙眉,饶是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然后?”
“我的大脑发生了一些变化,用计算机来比喻,就是处理速度更快了,好像升级了一样。”唐川难得的还有闲心打趣,“后来你就知道了,我曾经忘记过一些东西,比如我跟肃峰这件事的关联性,我那个神秘的冒牌舅舅,事实证明我的大脑确实存在问题,但是医生无法诊断。但是我依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我认为这是跟张潮生一样的催眠效果。直到刚才,我梦见了麒麟。”
“在哪里?”贺兰不愧是贺兰,永远都那么一针见血。
唐川眸光锋利,“在圣苏里,就在最后那场大爆炸发生的时候。”
“你觉得那是你的梦,还是你的记忆?”
“我很想选第一个,但很可惜,那个梦太具体了。”现在仔细回想,唐川仍然能清楚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包括那幢小洋房上缠绕的藤蔓和那朵巨大的蘑菇云,甚至于麒麟的脸,都清楚而生动。
那不可能是梦。
现实总是太过骇人,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幻想。
然而贺兰很快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有没有可能,是你曾经看过那些影像。你跟肃峰、林玄那边必然有联系,或许你自己忘了,但你曾经在林玄那里看到过。”
“但这只是一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小。”唐川对此却不抱什么希望,刚才在梦里,那种心痛的感觉太真切了,如果他只是事后看过,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我刚才看到麒麟,他在哭,我也跟着他哭了。我没有梦见肃峰、没有梦见林玄,就只是单单梦见了一个我根本不应该知道长什么模样的麒麟,我甚至曾经因为一个信息而引发头痛,这不能单单用我看过圣苏里的影像来解释,没有任何影像会有这样的魔力。”
唐川越说,越是觉得那不可能是单纯的梦境。换言之,那几乎可以肯定是回忆的一部分,然而
“你是说,你在圣苏里亲眼见证了那场爆炸?”
“你不信?”唐川挑眉。
贺兰并不是怀疑唐川的判断,但是这一切都太荒谬了,圣苏里爆炸是在十四年前,那时候唐川才几岁?肃峰不可能带一个小孩子进圣苏里,日记上也完全没有提到,最贴近的一个推断,那就是——唐川就是那个小男孩。
“但是麒麟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尸骨。”
“你难道忘了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唐川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贺兰。
贺兰并不相让,“麒麟就在谢宁手上。”
“但那个麒麟已经不是原来的麒麟了,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个顶着麒麟名字的冒牌货!”唐川似乎很想说服贺兰,话语间有些急促,“你难道忘了吗?我第一次因为头痛昏倒,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谢宁和麒麟就在旁边,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个声音很可能是麒麟发出来的。”
“唐川”贺兰抓着唐川的手,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而唐川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想宫殿,就算自己满手鲜血也一定要剥开前面的荆棘探寻真相,“对了,钥匙!开启圣苏里的钥匙是真正的麒麟,但谢宁手里的肯定是冒牌货或者不完全版本,所以今天我听到的怪声,一定也是麒麟发出来的,就像那天在校长室门前一样,所以我才会头痛,才会做恶梦。它是在找我!它在呼唤我,所以、所以我才是”
“唐川!”贺兰一声断喝,强行把唐川从那种思绪中拉出来,“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唐川的双眼炯炯有神,“我的思维很清晰,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你在抗拒我的推论,不是吗?”
贺兰看着他,此刻的唐川看起来真的冷静得过分,但是
贺兰伸手,按住唐川的后脑勺讲他再度拥进怀里,“是,我在抗拒你的推论,那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因此受到任何的伤害。我爱你,唐川,这跟你究竟是谁毫无关系。”
唐川的心猛地颤了颤,一度僵硬的身体又渐渐放松下来,良久,才闷声又说道:“贺兰上校,趁机表白是不道德的。”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天天说。”
“那好吧,你先说十遍来听听。”
贺兰当真说了十遍“我爱你”。
唐川老脸一红,霍然抬起头来,“你说你怎么能这么不害臊呢?”
贺兰轻笑,“到底是说的那个人不害臊,还是要求别人说的那个人不害臊?”
好,你赢。
唐川暗自腹诽,被他这样一搞,沉重的气氛都没有了。
而这时,唐川忽然收到一条来自张潮生的简讯——还没睡?十万个签名凑齐了。
142 谁抢了我的头条?()
“我还是那句话,与其被人胁迫上门,不如我们主动配合。”
铿锵之声回荡在空旷的法庭上,提莫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几位位高权重的**官,据理力争。
军事法庭有个习惯,每当遇到重大问题时,都喜欢在顶楼一个修建得像法庭一样的会议室里进行“公审”,这也被称为——内部法庭。
所有人都可以发言,但必须为自己的发言负责。内部法庭很少开启,也鲜少有人敢在这里发言,因为坐在裁判席和陪审席上的那些人,可以直接定你的罪。
很多人不禁为提莫捏了一把汗。
老庭长坐在裁判长的位置,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提莫,整个法庭的气氛阴冷莫名。
老庭长不说话,在场其他人也迟迟不敢说话——法庭之上,谁敢喧哗?
然而提莫的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唐川那天说的话——如果所有人都顾忌现实,只敢向自己人捅刀子而不敢勇敢站出去,这样的现实只会越来越多。等到那个时候,你们可以再看看绞刑架下还站着谁?
提莫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对于认死理的提莫来说,唐川有一点说得很对——在肃峰这件事上,军事法庭确实违背了它的初衷。如果说十四年前军事法庭对肃峰追责,提莫还认为这是有法可循,是完全合理的,但是十四年后的今天,对于军事法庭的所作所为,提莫却有些看不懂了。
正如唐川所说的那样——军威何在?
军事法庭究竟保护的是谁?
难道律法都是一纸空谈?
不。
如果是这样,提莫愿意站出来,做站在绞刑架下的第一个人。
“庭长阁下,我认为”提莫整理好思绪,再度开口。
然而老庭长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说了,肃峰的案子已经封档,军事法庭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再度开庭。”
“为什么?”提莫紧紧攥着手里的军法典,这不对!当年的军事法庭对肃峰的事情紧追不舍,为什么现在的态度反而逆转?
老庭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来,“一百万签名前所未有,事情重大,暮宫将亲自过问。所以,没有为什么。”
提莫一惊,暮宫亲自过问?!
然而当他还想问时,老庭长却已经在旁人的陪伴下朝门外走去。看来刚才的话,已经板上钉钉了。
提莫忽然想起这些日子的传闻,中央系统的骚乱,肃峰案和议会之间的重重纠葛,乔伊和公主殿下联姻他不由深深皱起眉,手里的军法典好像都在发烫。
而簇拥在老庭长身边走出去的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庭长阁下,如果集齐了一百万签名我们却还不开庭,那是不是有违军法典的律例?”
老庭长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里像宇宙初开的混沌,一大片沉重的灰色,让人不由一颤,而后那苍老的嗓音响起,“军法典,也是人写的,这个道理你们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那提莫该怎么处理?上次肃峰小队重建的事情,也是他经的手。”
老庭长答非所问,“他还挺像我年轻的时候,不知者无畏。”
不知者无畏,知之者毅勇。
唐川第三次带人来到军事法庭,依然无畏,依然毅勇。但是很遗憾,他知道得太多了,所以对此行的结果太过了然于心。
当军事法庭的接待员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在他面前关上法庭大门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暮宫让娜塔沙跟乔伊联姻,态度已经足够明显。
这是他对贺家执着于肃峰一事的不满,是对整个军部的敲打。
帝王之道,在于平衡。现在的局面显然对议会不利,军部因为贺家得势而连年坐大,此消彼长,这不是暮宫乐于看到的场景。
唐川心里很明白,一百万签名,只是闯宫的投名状。
“这位先生,请你直接去找暮宫,这件事已经不在我们管辖范围之内了。”接待员还是上次的那个,这会儿正拿下巴瞧着唐川,语气淡漠,而且很欠扁。
唐川也没心思再跟一个管不到这件事的机构谈绅士风度,“怎么,你们军事法庭改行了?卖煎饼果子还是开离婚律师事务所啊?”
对方被他气得想撕烂他的嘴,“请你放尊重一点!”
“那我也请你对你们手上的军法典尊重一点!”唐川一句话杀到他姥姥家。
查理在后面给他比了个赞,“战友说的好,你们不按军法典办事,不如趁早改行呢。”
“你再说一遍?”正好路过一个法官,憋着怒气死瞪着查理。
于是查理真的又说了一遍,“战友说的好,你们不按军法典办事,不如趁早改行呢。”
一字不差。
对方气得七窍生烟,查理脚底下生风,转身就跑了。
唐川也挑眉比了个手势,带队走人。
走出去的时候薄言还在跳脚,“回去发篇帖子,灌水、置顶,我骂死他们。”
“一百万签名来得太容易,这本来就是预想中的结果。”薄荷说道。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赵毅问。
唐川眸光微凝,“去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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