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虎吼,他来一记旋风腿,扭身飞踢,噗一声扫中那人的左胸,身形乍起乍落,转而
扑上弯腰抱腹后退的人,抱住对方的头便奋身扭滚,砰匍两声同时倒地。
“停!”傍著走的人急叫。
他放手爬起,顺手拉起头被他抱住扭倒的人。
“这会出人命,我没教你这一招呀!”那人揉动著脖子苦笑:“你想打人命官司吗?要
不得。”
抱住对方的头腾空扭转翻滚,十之八九会把对方的颈骨扭断。
他同时攻击身后的两个人,右后方那人受到两次攻击。
“抱歉抱歉,临时起意,好在并没用劲。”李季玉陪不是:“你装受伤装得不像,我当
时的念头是你受伤甚轻,所以……反应是不是不好?”
“通常被撞断几根肋骨的人,仍有拚的余力,你的反应很好,只是会出人命。除非面临
生死关头,切记不可用致命的险招。”
“我记住了。”
不远处站在树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步入广场。
“小李,你在干甚么呀?”水龙神讶然叫。
“我在练武技,练偷袭的技巧。从和州请来了三位武馆师父,我在苦练以便应付日后的
危难。”他笑吟吟迎上,用有江湖味的抱拳礼打招呼:“杨、陈两位将爷光临,无暇远迎,
恕罪恕罪,请屋里坐。”
他打出手式,三位师父冷然向另一家茅舍走了。
他不断向镇抚司的人袭击,用的就是偷袭手段。
现在加苦练偷袭的技巧,已明白表示要继续在京都兴风作浪,不肯善了,要和镇抚司的
人玩命玩到底。
天地双杀星与水龙神,都是武功超一流的高手,看了他气势如虹的猛烈攻击技巧,快得
令人目眩,虽则劲道不足,技巧却是阴狠辛辣猛烈无匹,感到心中暗惊,毫无疑问一定会出
人命。
在人丛中偷袭突袭,几乎十拿九稳。
茅舍空无一人,简陋的厅堂仅有一桌四凳。八仙桌上有一壶茶,四只茶杯,刚好供四个
人享用,似乎早已料定来赴约的人数。
“借住的茅屋,招待不周,非常抱歉。”他在下首主座斟茶,拍拍大茶壶:“不是鸳鸯
壶,请放心。”
经过磋商正式约会谈判,没有使用鸳鸯壶下毒的必要。真要下毒其实也不需用鸳鸯壶,
事先服下解药,同喝一壶茶亦可让对手中计上当。
“京城内外全是你的神出鬼没藏匿区,忽东忽西来去自如,还真没料到你在江心洲藏身,
难怪掌握不了你的踪迹,佩服佩服。”天杀星泰然喝了一口茶:“怨鬼那些人的武功,每个
人都比你强十倍,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也逃不出本司的掌握。李季玉,你值得骄傲,本司
的人不得不承认对付不了你。”
“挺而走险,没有甚么好骄傲的。”他连喝三大杯茶,光赤的上身汗光闪闪:“我已经
一无所有,必须豁出去挣扎图存,早晚会被你们剐了我,过一天是一天。人早晚一定会死的,
绝无例外,早死晚死,砍掉脑袋或者化骨扬灰,没有甚么分别,所以我不怕你们,而且正在
练杀人的技巧,和你们生死相拚。我可以保证,一定可以换你们三二十条命。我是精明的生
意人,不做不赚的生意。”
“没有这个必要,小李。”水龙神有充调人的责任,必须出面打圆场:“镇抚司不再追
究既往,从此不过问你的事,你可以光明正大在京都无忧无虑做生意,恢复你江东门豪少的
生活。两位将爷抱著友好的诚意,前来和你商量日后和平相处的……”
“哦!贵司真有和平相处的诚意?”他向天杀星笑问:“早些天沧波门你们也指天誓日
有诚意,结果是十面埋伏群魔乱舞。事后我打听出死了不少无辜,有几家人遭了灭门惨祸。
阁下,你们的诚意实在令人怀疑。”
“彼一时此一时。”天杀星毫不脸红,强忍一口恶气,沉著地表明立场:“以前是公了,
公事公办,办案的规定和手段,可不是我订的。现在是私了,私了的双方对等地位须讲诚信
的。在应天府上元江宁两县,虽然表面上案子一定,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骨子里却仍
然可以偷天换日私了。在本司,任何案件皆可私了,你是老京都,不需我提醒你,是吗?”
“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愿意再冒一次风险和你们谈私了。”他也口气一软:“你
们是掌生死大权的神佛,稳如泰山的大胜家,在公私两面,我都是注定的大输家,那能和你
们硬碰?我唯一的优势,是以亡命的气势,索回老本或者赚上几条命。或者抓住好机亡命天
涯,逃至边荒逃出外国逍遥。我有把握下一次随宝船下西洋,在西洋番邦打天下。这期间你
们如果宰不了我,就只能望洋兴叹无奈我何了。”
下西洋的舰队,目下共有两支。
正场由郑和率领,前年奉旨,去年舟师启程。
另一舰队由少监杨敕率领,也是去年出发。混入宝船充任水夫或船匠逃往西洋番邦,在
他来说毫无困难。
郑和这次是第四次下西洋,永乐十年奉旨,十一年岁尾才正式动身启航。
奉旨与启航是两码子事。
奉到圣旨,须集合舰队,调动兵马,充实军需,准备交易货物,这可不是一天就可完成
说走就走的。
而史迹的记载,皆以下圣旨的期日计算,与真正出发的时日不同,考据起来相当困难。
第四次出航,准备时间就几乎花了一年光阴。一个大舰队远航万里,那能圣旨一下就立即动
身启程?
他弦外之意,外表无奈,骨子里强硬,大不了拚命,拚赢了仍可逃亡至边荒或海外,你
无奈我何。
“这证明你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天杀星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确也知道他有
此能耐:“你没有必要和我们玩命。我们承担得了两败俱伤,你一死就甚麽都没有了。我们
死一两百人或一两千人无所谓,你绝对杀死不了我们一些阶层首长抵命。如果你不肯罢休,
最后能得到甚麽呢?”
“所以我愿意和你见面谈呀!”
“很好。本司的人,希望今后和平相处,互不干扰,桥归桥路归路。老实说,本司的密
探人才济济,想千方百计向本司投效的人多得很。如果你没有几分人才,想进入本司,排队
等上十年八年,也轮不到你呢!”
“这是事实。”他冷冷一笑:“想卖身投靠你们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们量才录用的
人,其实不超过两成,十之七八的人,都是花了大钱买通关节才进去的。你们藉权势坑害那
些不依附你们的豪门巨室,用不著我这种蛇鼠型人才。你们能放我一马,我还用得著和你们
玩命吗?好死不如恶活,我有活路可走,当然不会铤而走险做亡命。你怎么说?”
“那就好。”天杀星不介意他话中的讽刺味:“我的意思已经表示得明白,桥归侨,路
归路互不侵犯干扰。你还有甚么要求,开出价码来。但我得申明,发还你的栈号已势不可能,
除非你愿意接收另一家栈号。你如果漫天开价,我自会就地还钱。”
“我说过,我不会接受另一家栈号,也不要你们赔偿。唯一的要求,是你们这些大菩萨,
不要管我这种小鬼的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今后你们如果再挑衅,就让天
老爷安排结局吧!我想,我没有甚么好说了,你不会和我立契约订合同,双方的承诺你也无
权完全遵守,绝世人屠纪指挥使与王指挥三千户,一句话就可以勾销你所订的一切承诺。天
色不早了,诸位请打道回府。船在原处相候,恕不远送。”
“我会遵守承诺,王指挥授权给我和你订约的。请记住,千万不要和怨鬼那些人勾结,
你知道那会有些甚么结果。告辞。”
双方各自喝掉杯中茶,表示送客和告辞。
第十七章
第三天傍晚。
李季玉出现在江东门的小宅中。
房舍一切依旧,不需整修。
过去的三天中,镇抚司的人皆集中全力,由平江士地的爪牙配合,侦查千幻修罗和京华
女魅的下落,不再留意李季玉的活动。
监视李家的密探早就撤走了,避免在李家附近走动,以免引起误会。当然,监视不可能
完全撤销。
怨鬼几个人,似乎逃离京都不再骚扰袭击。
他像是重见天日,可以在阳光下公然活动,但仍然小心翼翼,避免招摇飘忽不定,很少
在家中逗留,尽量避免固定在某处活动。
小霸王的名气,已有相当份量,打出了京都小霸王的旗号,知名度日高。
没有人把他与千幻修罗联想在一起,他只是崛起的地方豪少。镇抚司的人逼他做密探,
目的就是想利用他地方蛇鼠的活动面广,交游广及各方龙蛇的才华,以侦查千幻修罗的根底,
怎么可能两人有所牵连?
人怕出名猪怕肥;当然有不少麻烦需要面对,只要能撑过一段风险的时日,就可以站稳
脚根了,撑不过就没有他这号人物啦!
傍晚时分,江东门一带热闹得很,客货船纷纷抵埠,旅客拥挤在每一条大街小巷,市肆
购物的人摩肩接踵。
急需进城的旅客络绎于途赶得匆忙,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不然得在江东门的客店
耽搁一夜。
谁也不理会旁人的事,他悄然启锁入屋,连邻居也不知道他回来了。
直敲瘁堂巡视宅前宅后,看不出异状,亲自生火,沏了一壶茶,写意地在堂屋品茗。
脱掉宽大的青直缀,露出里面的汗衫,腰带藏了一把平常尺寸的两尺二寸单刀,皮护腰,
还有一把匕首。
为了防范意外,他开始携带兵刃防身。镇抚司的保证,有如镜花水月,即使是王千户亲
自承诺,也是不算数的。
连绝世人屠的承诺,也是靠不住的。
这位天下为之战栗的人屠,每当抄没贵戚名豪的家,惯佣的欺骗手段,就是设法把藏匿
的财宝骗出来,指天誓日保证对方的安全,保证罪名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要把所有财
物交出表示忠诚,保证不再追究。
结果,一切保证成空,窖藏抄出,藏匿在其他处所的财物到手,主人立即被正法。缴入
皇家金库的财物,只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
他所骗出来的财物,则全是他的,所以他疯狂地陷害异己,疯狂地积财,任何骗术运用,
在他心目中全是合理的。
小霸王与天杀星打交道,就坦然指出一切保证都靠不住,绝世人屠与王千户,一句话就
可以勾销一切承诺,所以没有提条件谈判的必要,契约或合同也毫无用处。
江东门的蛇鼠,只知道他在栈号出事之后,曾经携带匕首,从来也没见过他使用。现在,
他不但带着匕首,而且携带单刀,表示他不敢掉以轻心,有搏命的准备,让有心人明白,他
有应付意外变化的准备。
堂屋设备简陋,家俱甚少,甚至没设有供祖先的神案。光杆子的家简陋是必然的,平时
他也很少在家住宿二 餐在食店解决,这里,只是他的一处落脚点,表示他是有家有业的安.
份守己良民。
解下刀搁在桌上,他写意地喝茶,第一杯热腾腾的茶入腹,汗衫立即出现汗影。天气炎
热喝热茶,未免有点反常;他本来就是一个反常的人。
刚斟妥第二杯茶,他突然放下壶抓住了连鞘单刀,警觉地抬头上望,将刀插在皮护腰上
跃然欲动。
这种平民房屋谈不上格局,上面没建有承尘(天花板),抬头可见梁桁屋瓦,有人在屋
瓦上行走,下面可以听得到瓦片受压挤的声息。
堂门是大开的,外面小小的天井一览无遗。他像一头猎豹,闪电似的扑出。
人影恰好向下飘落,非常准确地接触。
“哎呀……”熟悉的惊叫声十分悦耳。
从屋上飘落的人是假书生欧阳慧,距地三尺便被突然冲出的李季玉抱住摔倒在地。
李季玉一惊,滚倒地再次攻击咽喉的手,停在她的喉下收了劲,挺身拖了她站起。
“老天爷,青天白日,你在屋上高来高去,被人看到叫一声有贼,你我都有麻烦。”李
季玉一面埋怨,一面拉了她的手入屋,顺手替她拍掸身上沾了的灰尘,“我刚回家不久,你
有意替我惹麻烦。”
“你算了吧!”她笑吟吟喜形于色:“你这里在这段时日里,不论昼夜,都有人跳上跃
下进进出出,知道的人见怪不怪。这两天才不再有人窥探,镇抚司的人总算真的撤走了。我
一直就在打听你的消息,今天忍不住跳入察看,没想到你真回来了。季玉,我要知道原因。”
李季玉挽她坐下,替她斟了一杯茶。
“你要知道甚么原因?”李季玉信口问。
“镇抚司的人为何撤走的原因。”
“他们不再过问我的事。”
“哦!你和他们订了密约?不会是和他们合作吧?我……我不喜欢。”她脸上笑容消失
了:“那些人的要求十分一可刻,心不黑不毒的人是受不了的。你……你不会是曾经落在他
们手中,而被迫听他们使唤吧?”
“谢谢你的关心,不要往坏处想好吗?呵呵!”李季玉欣然大笑,挽住她的小蛮腰:
“是他们再次提出停战的要求,承诺今后不管我的事,我答应了,所以我可以公然自由走动
啦!”
“真的?”她眼中有疑云。
“所以我才敢回家呀!”
“你相信他们的诚意?”
“不信,所以我带刀。”李季玉取出刀搁在桌上,手上一紧,她便紧偎入李季玉怀中:
“我在京都生活了三年多,对那些人有深入的了解,谁要是愚蠢得信任他们的诚意,早晚会
死无葬身之地。小慧,以后你最好不要来,这里不安全,我不想连累你。”
“可是你……我怎么找你?”
“我会找机会和你见面的。”李季玉亲吻她的粉颊,她却热情奔放亲吻李季玉灼热的嘴
唇,近乎狂野的拥抱,几乎推倒长凳。
沐浴在爱河的男女,一旦冲破肌肤相亲的藩篱,生理本能的反应,一发便不可遏止,需
要进一步的亲蜜接触,不会逗留在原阶段趑趄(音资居)不前。
李季玉迷失在激情中,第一次碰上热情如火的大姑娘,反应更为激烈,近乎狂野地把她
紧抱在怀里,吻遍她的面庞、粉颈,双手在她扭动着的娇躯寻幽探秘。
她沉醉迷乱的喘息、呢喃,成了引发本能情欲的无穷诱惑力,浑志身外一切,抱起她往
内间走。
他在京都以豪少身分活动,活动必须适合身分,以另一面目,掩护本来面目予取于求,
一直就非常成功。
在风月场中有他的踪迹,当然只限于品流高的风月场。
品流高的风月场艳姬,招待的恩客品流也不低。
这些艳姬受过适合身分的教养,在正式的交际场合,不可能流露荡妇淫娃的风情,扮成
高贵、矜持、能歌善舞,不轻易流露奔放的风情。
要想成为有品味的高级名妓,荡妇淫娃型的女人绝难胜任。
欧阳慧那种少女之美,是欢场女人万难企及的,清新秀丽天然国色,而且健美婀娜,已
经让他有点神魂颠倒,所呈现的叛逆性奔放热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