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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水月云雾
云母山有一处僻静的山谷，那里的杜鹃花终年不败。慕留风当初一眼就相中了这块地方，在这谷底搭起了房屋。现在这是正午时分，初夏的天气有点燥热，但一到这谷底，只觉清凉之气扑面而来。慕留风一袭简单的青衫，负手立在杜鹃花丛中，背影萧条落寞，淡淡的哀伤萦绕在鲜红的杜鹃花上，多了点繁华落尽的凄凉之美。
“留风，你欠我一个解释。”当初知道自己被骗时的愤怒不知怎么的，就在这满目杜鹃花中消散，只余一个解释而已。
慕留风仍然眺望着远处，没有转身，但是却淡淡地开口解释道：“水月云雾，本当不得真，须知假亦真时真亦假，只是你参悟不透而已。”也许在十几天前，我会跳着朝他嚷嚷：“什么真真假假，假就是假，真就是真，不要搞得那么玄乎。”可是现在我是真的明白了，只要心中有一份执念，眼见就不会为实，因为心早就有了答案。真真假假只余下苍白的外壳，而那一份执念就是一切的解释和答案。如果我能坚信与慕白的爱，存着这份执念，云雾镜里看到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风乍起，有蝶儿轻飞。“留风，你与慕白本是……”
“不要说了！”慕留风猛地转身，神情慌乱中夹杂一丝乞求，“我不认识他，我们没有关系，没有……”
心中一酸，慕留风，枉你对别人的事情想得通透，怎么就走不出自己的禁锢呢？“当年不是无崖子抛弃的你，你误会了。”
我话音刚落，慕留风一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眼底闪过希冀的光芒，但很快熄灭：“是他亲手将我推入蛮荒之地，是他亲口说我的存在会阻碍弟弟的命运，是他亲口说我的脸上有块疤痕，没有弟弟完美。是他放弃了我啊！”
不知什么时候，我俩的眼眶都盈满了泪水，我抓着他因激动而起伏不停的肩，“假的，都是假的，你的父神和弟弟从没有停止过找你。当初无崖子确实因为卜算天机，知晓了你们两兄弟必有一死，另一人才能活下来。但是却从没有放弃过你！那天，是魔神端石幻化成你父神的样貌，推你入蛮荒，只是为了削去你父神左膀右臂。你错了。从头至尾都恨错了、怨错了……”
东风多情，满地花殇。
青衣男子无力的跌坐在杜鹃花丛中，双目失去了光彩，只是喃喃道：“小时候，父神、我还有弟弟就住在开满了杜鹃花的山谷中，父神说天下至灵之气不在任何仙家福地，而是弥漫着淡淡烟火气的人间山水。杜鹃花开的时候，弟弟会扮作女孩子，吵着说他要做妹妹，让哥哥给妹妹做漂亮的花环，父神说，留风，‘别把你家小妹妹宠坏了！’那时候，我们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却是一生中最无忧开怀的日子。直到那一天……初入蛮荒时，尚没有踏入元虚境界的我，每天都在危险中挣扎，没水喝时，我割了手腕取血，毒虫来时，我躲入人家的屋子，却发现屋子的主人正流着口水说想吃肉了。就是这样，不知流尽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我一步步地成长，一次次变强，直到修成元虚金色，成了部落首领。而支撑我活下来的理由就是，我要亲手毁了上神无涯，毁了他精心保护的弟弟慕白，那个完美的亲弟弟！”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所以，在蛮荒时，你就想利用我与慕白反目成仇，让他尝尝被所爱之人抛弃的滋味？”
慕留风眉眼一动：“是的，我在蛮荒这么多年，一直看着他的成长，看着他为你带笑，为你落寞。看着他为你历天雷之劫。为你与四大守护神兽战斗，却在重创神兽后，默然离开，只是为了让初弦太子顺利从神兽手中夺得天心滴，看着他散尽了精元，只为助你转世投胎，留一个可能……”
泪滑落，与花成说。“留风，还是应该称你一声哥哥？不管怎样，若不是你，我不会这么快恢复法力，走出蛮荒，前尘往事既已是一场误会，便由它随风吧。”杜鹃花摇曳，似是怜人。“我有了慕白的下落，现在就去寻他，若是可以……他会很高兴的。”
流云在身旁穿梭，我们一行人分秒不停，赶赴北方雪山。云溪、惜缘、夜兮等人因为法力原因落后我太多，因此我到达雪山山脉的时候，只余满目的白雪皑皑，四周静悄悄的，更衬得心跳声如擂鼓。慕白，你在这儿吗？你能原谅我吗？
神识放远，万里绵延的雪山山脉在脑中快速过滤，终于一声微弱的喘息惊醒了灵魂。在那儿！法力全部施展开来，带起身后白雪夹着紫色梨花纷飞。
一呼之间，我已到了。雪白的光芒灼伤了紫眸，天地间唯有那一抹淡蓝的身影，仿佛在一片厚重的白云间，露出一抹蓝色的天空，纯净温暖。心早就似不是自己的了，痛的难受，酸的难受，欣喜难受，愧疚的难受……一颗心，竟不知该如何安放。只是为什么你的双眼紧闭，你的眉间紧蹙？睁开眼睛，看看我，絮儿来了，来赎罪，就拿生生世世的爱恋来赎罪，慕白，你说好不好？
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心上。一步，千秋万载，一步，斗转星移。
“啊！”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慕白双手抱紧了头部，整个人跌倒在雪地里，身体痛苦的蜷缩。而我，是在靠近他十步之远的时候，被一道无形的光芒弹开。
事有蹊跷！慕白有危险！想也不想的，我不顾那无形的强大光圈，向慕白奔去。“砰！”“砰！”“砰！”一次比一次反弹的厉害，奇怪的是光圈中所蕴含的神秘力量竟不给我排斥陌生的感觉，反而像是同支同源的两种力量。因此，我的攻击根本撼动不了它分毫。而光圈内部，慕白的五官都痛得纠结在一起，脸色煞白如纸。
“阁主！”“阁主！帝君！”陆陆续续的几声问候，惜缘等人均是到了，并立刻看出了事情不对劲。云溪与慕白素来亲近，性子又急些，我还没来的及拦住他，看着他直冲慕白那边而去。然后强大的撞击声响起，比我遇到的之前更甚。云溪连吐两口鲜血，吓得惜缘连忙扶住他，紧张地查探他伤势。“他的周边有禁制，连我都不能进入。大家小心。”看了眼惜缘和云溪，他们，“夜离，取两粒天宝丹给云溪道长！”
“阁主！帝君身上的禁制就交给我和夜和姐姐吧！”夜兮走到我身边，拍拍胸脯，自信满满。我想了想，夜兮和中和都是夜音阁奇门遁甲的高手，甚至可以说，在这方面，放眼三界，也难寻比肩人物。“兮儿，中和，你们小心，不可强求！”我关切道。
慕白就在我十步之远，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却无能为力，我几乎想把自己给拍死。众人推开五十步，留下夜兮和中和两人布阵施法，可是那光圈的力量明显越来越强，甚至有渐渐扩大的趋势。“停下！”看着夜兮和中和两人强力与那神秘力量对抗，脸色发白，嘴角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我大惊失色，“你们俩给我停下来！”一手一个，把她们拎了出来，在我身后，那光圈一闪，压住了我的一片裙摆，挥刀割断，我的头上布满了汗水，还好，差一点她们两人也要陷进光圈了。
夜兮的嘴角还存着黑红的血液，拍着胸口惊魂甫定：“娘啊，这什么怪东西啊？差点小命就交代在里面了。”
中和摇摇头：“咳，很奇怪的力量，从没有一种禁制给人感觉这么的，怎么说……像是神的威仪，不可抵触，不可叛逆。”
“快看，快看！帝君好像没反映了！”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我心巨震，刚刚连撞几次都没有吐血，听到这话，却是一口心头血喷出，染在浅紫的裙子上，深深浅浅。然后长呼一口气，还好，慕白的气息还在。应该是痛苦过去了吧，此刻他舒展了眉头，陷入了安睡，只是方才的痛苦折磨的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慕白，我空有一身无上法力，却连最心爱的人都救不了，是不是很没用？“噗！”鲜红的色彩划过，满地紫莲花开放。“阁主！”“锦絮！”“天尊！”寻月、惜缘等人纷纷聚到我身边，神色骇然。
踉跄的站起身，“你们都走开。”跌跌撞撞的向光圈撞去，心中只有一个执念，慕白，说好的生生世世呢？又是一次次的被弹开，直到头破血流，紫莲开遍雪山。
“锦絮，停下！”天际传来慕留风略带暗哑的声音。留风来了，慕白，你看看，你的哥哥回来了，他来看你了，我们一起去宁静的山谷，看杜鹃花开遍。“留风，我救不了他，只有十步，可是我怎么走不过去？”我紧紧拽着留风的衣袖，仿佛抓到了最后的稻草。
慕留风的眼中含着不忍，“锦絮，你做的很好了，这是神器——转轮镜设下的幻境！无人能颇。除非……”
“除非什么？”众人一瞬间浑身紧绷，我颤抖着声音问道：“说，除非什么？”
“除非他历尽地狱十八劫之苦，并且通过转轮镜的终极考验，十九重劫数一过，幻境自会破灭。看慕白现在的情形，已经经历了十五重地狱之劫了。”慕留风的话一字一字打在大家的心上，原来是神器转轮镜，我的天命之力与之都是天地自然之力，怪不得伤不了它分毫。而剩下的劫数，慕白，我陪你！
☆、第十九章 火山之劫
手作莲花，虚空一指。一道米黄色的小身影平地冒出，阴测测的氛围笼罩，众人均是打了个寒颤。那女孩就是冥界三王之一，唤为米莉。她恭敬地半屈身，行了一礼：“圣女有何吩咐？”
我看了看光圈中沉睡着的慕白，道：“冥界十八地狱，最后三层是不是火山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
“禀圣女，的确如此！”米莉一愣，回道。
那就好，轻轻扯出贴身挂着的白玉佩，拂过上面一圈圈繁复古老的花纹，“米莉，请你办件事。”
“圣女但说无妨，属下谨遵圣女之命！”
“对我用最后那三重地狱刑罚。”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此处引起巨大反应，惜缘夜兮等人纷纷道不可，神情惊惧。我冷冷扫视过去，“这是我的决定，你们谁敢违背？”及腰长的三千银丝无风自舞，被鲜血染得斑驳的长裙飞扬，我想此刻的我，又成了几天前那个初出蛮荒时的无心天尊，冰冷无情，独断专横，睥睨天下。
米莉在我的锐利的眸光下，本是阴虚的身子，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禀圣女，地狱每一层劫数都不是常人或神仙能够忍受的，属下恳请圣女阁下三思啊！”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我威胁道。
米莉头一低想要继续劝谏，夜兮她们也纷纷不顾我的脸色，竟是集体跪下：“请天尊三思！”
楚寻月更是把事情分析的全面周到：“天尊，三界动乱方结，百废待兴，现在如若没有人主持大局，三界必定大乱，民不聊生。天尊贵为天命者，身负神力，责无旁贷啊！此外，夜音阁、蛮荒、人界、魔界、仙界都对仙尊由衷敬畏，此为缔结三界万年和谐的绝佳机遇，望天尊念在天下生灵，爱惜自己。”
手掌翻动，一掌劈过，寻月右肩被掌风所伤，跌出数丈之远，“还有谁再啰嗦一句？”
“锦絮！”惜缘正欲上前，我一掌劈出，她昏迷在了雪地里。可惜她们这些人竟是丝毫不惧，劝谏个不停。
慕留风刷的一下一巴掌煽过来，“锦絮，你给我醒醒！你要相信慕白他一定可以挺过来的，十五重劫数他都度过了，他的信念绝对够强。而当他醒来，若是知道你如此自残，你觉得他会好受吗？我这个做哥哥的，对自家弟弟的心思清楚得很，你身上的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会比这地狱劫数更让他痛苦。”
似是一壶冰水从头顶浇下，人一瞬间似是找回了魂，“留风，怎么办？我害怕，感受不到他的痛苦，就像心缺了一块，恐慌。”我低低的说着，声音哽咽。寻月和惜缘也被其他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对不起。”敛了敛眉眼，我说道。怎能对他们动手呢？他们可是你的至亲朋友，与你生死与共，对你推心置腹的朋友们。“我……”
寻月和惜缘轻轻一笑：“锦絮，没事。还好你下手偏了点，力道也不是很大，要不然，我和寻月大哥可就没机会听你道歉啦！”惜缘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
慕留风叹了口气，“锦絮，希望我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藏青色的宽大袖袍一挥，一块手掌大小的物什出现在手上，“崆峒印！”有眼尖的人率先叫道。
慕留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崆峒印与转轮镜子，虽同为上古神器，但二者却又相克之处，转轮镜虚中设实，崆峒印实中看虚。”一道青色弧线划过，那神器崆峒印就落入我手心，慕留风接着道：“用它，可以看到此刻转轮镜中正在受苦的慕白模样。只是，希望你足够坚强。”
“啊！”忽然一声凄厉的惊叫响起，我双手一抖，险些把崆峒印摔到了地上。忽然，一束光直直地射进崆峒印中的凹槽，然后一方九尺宽的影像浮现在半空。众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过去。
一片通红的主色彩，隐隐冒着金光，即使影像是虚的，但那股灼热焚毁的气息还是让人心惊。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座火红色的山，米莉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然后我们看到一身穿蓝色锦衣的男子赤着脚踏上了那座山，在他抬脚的瞬间，我几乎想要嘶声喊道：“慕白，不要！”可是一句话只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余泪水断了线。一脚踏上，一阵“哧哧”声，自他的脚底冒出了青烟。以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是那肉体灼烧的痛苦还是令慕白的脸颊都开始抽搐。
不知什么时候，贴身带着的白玉佩被扯了下来，紧紧握在手心里，仿佛抓紧了它就能紧紧牵着他。慕白的一双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血肉翻飞，青烟直冒。惜缘等人均是不忍再看，红着眼睛转过了身子。“锦絮，不能看，就不要看了吧。”慕留风的声音似乎苍老了许多。
紧紧握着玉佩的手，“不，继续看。”
被灼烧消融的肉体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复原，然后重复着之前，灼烧、消融、再生。循环往复。只是慕白从没有停下过向山顶的步伐。
云溪早已哭得满脸泪水，“锦絮，师兄他为什么要登这座山？让他下来啊！”
慕留风叹了口气：“转轮镜所设虚境，局中之人所受都是真实之苦，但只要他们挺了过去，在里面所受到的一切伤害都会不见，可是如果不去历劫，就只能永远被封在镜中了，慕白他，怎么会不愿意出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登山速度愈快的慕白，又看了我一眼，“他一定是想尽早出来吧。”
在他登上火山之顶的时候，满目火红的色彩突然消失，画面切换为一座阴森森的黑色屋子。“咚咚咚，铿铿铿”的声音更添几分恐怖。
☆、第二十章 大结局一
画面渐渐清晰，只见一巨大的石磨摆在空旷的屋子里，那石磨柄无人推而自动，嘎吱，嘎吱，铿铿咚咚。巨大的凹槽完全可以容纳四五个大人站在里面。“砰！”黑屋子的大门打开了，慕白一身风尘，却依旧绝代风华，没有半分犹豫地站在了石磨里。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而石磨在慕白跳入的同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