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瑁便命三军各归本位。方至日暮,鼓声又起,瑁等不知虚实,又命戒备,又是虚惊。如此一日数次,军不得宁。太史慈不忿,引军复来取瑜寨,又见瑜营两旁山坳之中,隐约有旗帜出入,似有伏兵,心中大疑,以为是计,不敢轻动。
如此一连十数日,不知周瑜虚实。慈密与本部将佐商议曰:“主公平日待吾等不薄。今主公与方博决战于江陵城下,吾身为大将,竟徒困于此,不能点滴助于主公,非丈夫所为也!诸君可随吾今夜力闯敌营,若果中周郎之计,以死报主公知遇之恩便是,亦不枉男儿一场!”众人轰然应诺。于是太史慈自引本部两千人来取瑜寨,众军杀将进去,却是空寨,只有数十老军,每日击鼓鸣金,鼓惑荆州军马;慈又领军破山坳中伏兵,一支只有三十人,皆虚张旗帜,诈做伏兵。慈审问之,告曰:“周都督大军已投竟陵方向多日矣。前日劫寨所遇赵子龙将军兵马,不过五百人,前日亦已赶上周都督矣!”慈闻言,跌足曰:“何期反中了周瑜诡计!如此主公危矣!”或曰:“可速报知蔡、张二位将军!”慈曰:“事急矣!岂不闻救兵如救火!”乃遣人报知蔡瑁、张允引军速来竟陵驰援,慈自引军马,星夜来救刘备。
却说蔡瑁得太史慈之报,亦喜亦忧,密谓张允曰:“刘玄德此番休矣!”二人窃喜。自引大军,徐徐而行,投竟陵而来。
却说刘备、孔明与方博大军相会。两阵对圆。孔明大喝曰:“众将谁能出马,以报前仇!”这厢颜良、文丑大声应诺,持刀一齐突出。博阵中徐盛、高顺一齐杀出,来战二将。战不过十个回合,二将不敌,败阵而回。方博自挥大锤,敌住颜良、文丑,刘备顾谓众将曰:“方博非等闲可胜!”教黄忠、魏延、张合、高览一齐出马,六将齐攻方博。博虽然神勇,挡驾不住,拍马便败。孔明挥大军杀将过去。博军大败。魏延急来孔明马前曰:“军师勿要轻易追赶,吾观彼军虽败,旗帜行伍不乱,恐为诱敌之计。”孔明笑曰:“文长所见,正与余同,吾早以算定了矣,何惧伏兵!公等可努力胜之,休教方博走脱!”于是荆州军马,气势如虹,一起杀将过来,博引军速败。
赶过五里,突听一声鼓响,甘宁北向杀来。孔明于马上大笑曰:“不出吾所料,此十面埋伏之计也!何足为奇?”教魏延引兵当住,大军追击方博。这厢魏延大军摆开阵势,甘宁施展不得,反为所制。又赶数里,凌统引兵杀出,孔明命张合当之;又追数里,大军将至竟陵,四下喊杀之声大起,左有陆逊,右有张飞,一齐杀出,方博亦挥军杀回,四下里尽是江东军马。孔明大笑曰:“郭奉孝,汝虽能算,安能出吾之所料!”言未毕,东北上杀声大震,烟尘四起,却是刘表从子中郎将刘磐得刘表之书,引义阳等三城之兵万人,依孔明之计伏于竟陵,让过方博大军,一举击其中军,江东军马登时大乱。刘备大喜曰:“毕竟军师计高一筹!”孔明于乱军中大呼曰:“决战之地,正在此处,诸君何不力战!”荆州军马,排山倒海而来。博军看看不敌,退亦无路矣!
正慌急间,刘磐后军大乱。一将金甲黄马,直撞入敌阵。大战刘磐,三十合间,背过长枪,拔出铁鞭,一鞭把刘磐头颅打个粉碎。来将大呼曰:“江东孙伯符、周公瑾在此!降者免死!”荆州兵措不及防,登时大乱。孔明大惊曰:“周郎之兵,如何却在此处!”急调集兵马抵住。
周瑜兵马,蓄势而来,锐不可当。须臾,赵云后军又至。方博自擎大旗,于军中大呼曰:“众弟兄,周郎大军至矣!吾军必胜!好男子可随吾来!”大旗之下,众军莫不浴血死战。荆州之兵四面受敌,外无援兵,大败亏输,弃械降者无数。刘备、孔明喝止不住,只得败退。四面皆是博军,端的是刀山戟海。孔明回顾左右,卫护者不过数百,对备叹曰:“不意吾主臣死于此处!亮计短无能,带累主公矣!”备大喝曰:“军师休如此,可奋力杀出,重整旗鼓!”孔明看黄忠等众将时,俱皆带伤,叹曰:“时也命也!不可强求!”正待下马受擒,突然西北杀声又起。孔明抬眼看时,正是太史慈军马,自引两千马军,杀入重围,救出刘备、孔明及众将。博军追来,太史慈单骑断后,引弓连珠齐射,众军落马无数,无人敢近,备及孔明等由是得脱。
方博、周瑜收编残部,得降卒万人,斩首三万余,夺得金鼓、旗帜、马匹无数。荆州自此势弱。瑜引孙策、赵云回寨交令,郭嘉乃指瑜大笑曰:“吾固知周郎之才,知汝必至也!”二人相顾会心大笑。
却说刘备、孔明逃回江陵,问太史慈曰:“子义来何迟耶?周瑜兵马,如何得至?”太史慈告以周瑜施疑兵之计,孔明叹曰:“郭奉孝、周公瑾、庞士元,方博能御此三人,真非常人也!”魏延埋怨曰:“屡次教军师休要托大,只是不听,如今将数万兵马,尽皆折了,如何去见刘景升也!”孔明闻言,更增烦闷,气愤盈胸,哇得一声,口吐鲜血。诸葛亮自此体弱,上阵不得乘马,但用木轮车矣!正是:伏虎还需降龙手;定计还逢识计人。
第三十一回 孔文举挟带将军印 方子渊闻琴破剑阵
却说孔明被魏延一番言语气的口吐鲜血,刘备大怒,深责魏延,延惶恐,乃退。孔明徐徐曰:“吾非气恼文长所言,实心忧眼前之难耳。”备劝慰曰:“先生不需如此。吾军虽败,犹有数万大军;江陵城池坚厚,兵粮齐备,足与方博一战。”孔明叹曰:“亮适才所言,并非仅方博之难也。今吾军之难有三,不可不查。江东陈兵城下,其难一也;刘景升素忌主公之才,前者勉强付与兵权,早生悔意,主公若能败方博而下江东,由可自立,今兵败垂成,刘表纵不追究,奈蔡、张之辈何,此其难之二也;主公宿仇者,曹操也,今操新败马超,一统北方,早晚必当南下,荆州首当要冲,如何当操百万之师耶,此其难三也!”刘备闻言,如沐霜雪,浑身冰凉,良久曰:“似此如之奈何。”孔明曰:“欲解此三难时,只有一法,别无他策。”备大喜曰:“军师可速言之。”孔明曰:“为今之计,只有结好方博,使为盟友,约其共御曹操;再假博之手除蔡、张之辈,则吾主有磐石之安也!”备曰:“军师此论甚高,然今与博交战甚酣,前番一把火更烧了张飞数万大军,恐博不肯同盟。”孔明曰:“吾观方博行事,每出人意表,鬼神难测;既是不知虚实,只得缓图之。”备嗟叹不已。
却说曹操在许都,得闻徐晃破了雅姜,威震羌地,解了后顾之忧,大喜,深慰勉之,这日于朝上,便议南征之事。操奏献帝曰:“叛臣刘表、刘备、方博、占据州郡,拥兵自重,久不朝贺,臣请为陛下伐之。”帝垂首,不敢轻言。阶下一人出,大呼曰:“不可!”众视之,中大夫孔融耳。融曰:“荆州刘表、刘备,皆汉室宗亲,乃今上叔辈,守牧州郡,并无过犯;征东将军博,受朝廷明诏封赏,且有讨董卓,灭袁术之大功,社稷股肱之臣也;丞相欲伐之,师出无名,恐失天下人之望。”操闻言愠怒,目现凶光。时有尚书令荀彧在侧,恐操怒而杀融,急出奏曰:“今北方初定,不宜妄兴刀兵。臣有一计,可令刘表、方博之辈归服王化,丞相与三军将士可免征战之劳苦。”操曰:“荀令君有何良策,何不当殿奏明。” 彧从容奏曰:“孔大夫乃圣人之后,贤名布于天下,四海仰望。何不令文举南下,宣天子恩旨,令博等归附王化,率众来朝;届时由丞相审度钧意,去其兵权,量才委用,则可兵不血刃,天下归心,岂不为美?”操方待言,贾诩出奏曰:“荀令君之言是也,愿圣上从之。然空言招抚,恐失来者之心,臣意刘玄德既为帝胄,当重赏加封,使之以靖王室,以示陛下圣德。”言毕,以目视操,操亦曰:“如此亦好。请圣上早颁圣旨。”帝从之,以融为钦差,秉诏封刘备为左将军、领豫州牧;南下宣抚。
及散朝,荀彧窥左右无人,暗扯融袖,低声曰:“公知吾殿前举荐之意乎?”融笑而不语。彧曰:“文举此去,可暗带家小出城,自此便如鱼入海,鸟入林,可选仕天下,亦可隐居林泉,切勿再归矣!”融曰:“融自有计较,多谢文若高义!”长笑离去。
却说融归自宅,正自遣人打点行装,人报太师伏完来拜。完者,伏皇后之父也。完入拜,便命遣散左右,袖出一物以示融。观之,当朝大将军印绶也。融大惊曰:“何由得之?”完垂泪叹曰:“文举请看。”乃出一血诏,系献帝手书。融观之,涕泪俱下;具言曹操专权,早晚有篡位之心,汉室行将倾废,诏谕天下诸侯有愿进京勤王者,以大将军爵之。完曰:“操耳目众多,此乃帝于内寝之中,以伏后之背为案,破指血书;吾拼死将印绶并此诏书带出,公宜仔细。可择天下忠义贤能勤王护主,则汉室可兴,主上可重见生天矣!”融泣曰:“融纵万死,安肯负圣上所托也!”完问曰:“然则如何图之?”融曰:“天下势可当操者,唯江东方子渊也。彼正与刘玄德鏖战于荆州,两雄相争,必有一伤,若操南征,岂非坐收渔人之利?吾当先见二人,晓谕圣意,令二人止争,然后以此印及诏书付博,使其早兴勤王之师。”完曰:“如此最好。完不敢久留,恐操知觉。公能成此功,汉祀不斩,皆公所赐也!”匆匆辞去。融于灯下反复观看血诏,叹息再三,彻夜不眠,思虑一宿,心意已决。
却说操在相府招贾诩议事,问曰:“以君观之,荀文若此举何意也?莫非不吾助乎?”对曰:“非也。文若汉之忠良,正直耿介者也,恐丞相断孔圣之嗣,故出言相救耳。”操又问曰:“然则文和殿上相示,诚何意耶?”诩曰:“刘表清谈无能之辈,自知才不能御备,貌虽重用,心实忌之;今重封刘备,使爵位在表之上,表必深忌而图之。使刘表、刘备、方博三方相争于荆襄,吾等这厢广积粮饷,操演兵马,待其两败而兴雷霆之师,天下可一战定矣!”操大喜曰:“甚善!”
却说孔融次日出京,投荆州去讫。于路非只一日,这日乃至,刘表接着。融宣旨抚慰毕,表便问来意。融告以诏封刘备,表果不喜。
融辞却刘表,便来见备。备令孔明于帐后窃听之。融至,宣旨毕,备谢恩,分宾主落座。融便劝备与博同盟,备顾但唯唯而已。待融辞去,孔明出告备曰:“主公大喜!大事济矣。吾料数日之内,必有使节至。吾这里须整肃军容,陈兵设鼎以待,休令江东小觑于吾。然后同盟可也!”备称善
却说融离了江陵,径投博军大营而来。博引众将来接,见礼毕。融曰:“有今上密旨。”乃出献帝血诏,博观之,叹息不已,教众将传阅,众人观之,群情激愤。融劝曰:“曹操也,天下之贼也。今操拥兵百万,虎视东南,将军犹自与宗室刘景升、刘玄德争竞,恐失却大义。”博微笑曰:“然则依先生之意,欲吾若何?”融曰:“愿将军以汉家社稷为重,与玄德暂休兵戎,协力抗曹,共起勤王之兵,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既倒,则天子幸甚,万民幸甚,汉家基业幸甚,将军之名亦将垂于青史也。”博曰:“此事尚容商议。”便请融歇息。
及融去,庞统急曰:“适才融言及同盟之事,主公何不就势从之?”郭嘉曰:“吾等连败孔明,取荆州只在眼前,奈何弃此良机耶?愿主公诈许之,以懈刘备之心,速取荆州,然后整兵以待曹操可也!”周瑜曰:“此言差矣!荆州虽然屡败,犹有大军不下十万,襄阳城池坚厚,兵粮足备,非等闲可下;倘两雄相争,难分胜负,而操卷土南来,大势去矣!”嘉曰:“是何言也!以主公之能,三军之勇,取荆州只在反掌之间。公瑾何示弱怯战至此耶?”统曰:“奉孝今日何如此颠倒?曹军南下,只在顷刻,荆襄九郡犹有三郡未克,纵能旦夕克之,以久战疲惫之师,安能当曹操百万虎狼之师?”众皆然之。统又曰:“江东六郡人口,不足二百万,可用之兵不过十余万;操领青、冀、幽、并、雍、凉、豫各州人口不下五百万,所部马步水军不下八十万,此众寡之势易知耳。曹军一旦南来,铺天盖地之势,岂可仓促当之?”嘉怒曰:“汝等无非不欲令吾辅主公独成大功耳,如此疾贤妒能,贻误军机,真小人之行也!”旁边恼了张飞,喝曰:“先生好生无理取闹,汝这军师之位尚是庞士元相让,今日竟出此言,岂不冷了众人之心!”数人便在博面前争执起来,众将有要与荆州结盟者,亦有欲速取荆州者,徐庶、陆逊、赵云那厢急忙相劝,乱做一团,不欢而散。
是夜,博自来见郭嘉,密谓嘉曰:“如此带累先生矣。”嘉曰:“吾受主公知遇之恩,恨不能粉身而报也,只恐此计瞒不得曹操。”博曰:“先生稍安,博自有分教。”拜辞郭嘉,来见周瑜,及至,闻瑜帐中有他人声,凝听之,庞统也。统曰:“今日郭奉孝好生无礼。”周瑜大笑曰:“士元真欺吾也!”庞统亦笑曰:“原来周郎之见与吾相同。”瑜曰:“只恐瞒不得曹操。”统曰:“且容与主公商议。”博于帐外听罢,窃笑离去。
次日升帐,博便告众人欲亲往刘备寨中相谈同盟之事,众皆惊异。赵云急曰:“纵然欲结盟好,于众人中择一人去便可,何必主公亲往?人心难测,若有疏失,三军安所归乎?”张飞曰:“前番相请庞士元,是吾代去,今番还让某去便是!”众人都笑。庞统曰:“诸君稍安勿躁,吾料主公此去,必得好音。”言毕,以目视郭嘉,嘉微笑不语。博曰:“诸君可整肃兵马,不日将归江东矣。”
于是众人散去。博将大军交付于张飞、郭嘉,单人独骑,往江陵而来。及至江陵城下,通报良久,并无一人来接。博微感诧异。须臾,城门大开,或厉声命博入见。博心下暗笑,昂然而入,径投府殿而来。但见议事厅前,斧钺耀眼,有刀斧手数十,列队以待,俱各手持利刃,交叉高擎,欲令博折腰而过。博龙行虎步,傲然向前,夺其兵刃,弃于地上;顷刻之间,连夺十数人,当者莫不竭尽膂力,不能敌博从容一拔;或有欲犯者,博嗔目以视,见者莫不胆丧。直上厅阶,却见阶前一铜鼎阻路,铜鼎之中,温油盈满;铜鼎之侧,柴薪堆积。博仰天大笑,轻挽袍袖,单手持鼎足,力奋千斤,喝声起!高举过头,点油不洒。众军观之,噤不敢言。博举鼎直入厅堂,刘备、孔明正端坐以待来使。二人见博举鼎入,备见博,大惊,面色尴尬。孔明见备如此,略一错愕,便知究竟。乃徐徐曰:“来者莫非征东将军方子渊乎。”博曰:“此必卧龙先生也!久闻孔明先生雅量清高,学究天人,不意竟效暴秦故事,陈兵设鼎以拒一使,岂博之所愿见乎?”复谓备曰:“如此即为玄德兄相待故人之礼乎?”备语塞。孔明从容曰:“陈兵以全君之威,设鼎以显君之能,何言非所愿乎。”博视孔明良久,二人相顾会心大笑。孔明曰:“将军此来,莫非有同盟之意?”博曰:“博固知玄德兄与先生盼吾久矣,恐二位久候,故而速来。”备亦笑曰:“既然彼此知音,同盟之事,可一言而合。”便命后厅设宴相待。
却说魏延等众将皆闻博至,深恨之。延谓太史慈、颜良、文丑、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