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儿了,能不能再说,我这还有————”艾珏显然有些不耐烦,艾磊认出这是韩平的秘书,微笑着拍了拍艾珏,“你去吧,先把工作上的事儿处理完,”
艾珏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外套往沙发上一抛,还是准备跟那韩平的秘书去一趟,随口问,“什么事儿这么急——”
艾磊坐回沙发上准备再等会儿的,却,听见————“真是出大事儿了!听说朱可娃去美国的飞机发生爆炸,人都找不到了————”
艾磊第一反应就是脑袋骤然然一轰!随即马上起身几乎是跑向艾珏!
艾珏此时那模样——幸亏那秘书走在前面。艾磊果断拉过已经如木头人一样的艾珏在身后,用身体挡住他,快速地招呼还急急忙忙走在前面的秘书,“哎!
你!你先去跟韩书记说一下,我有事儿找我弟弟商量,你跟韩书记说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吩咐完秘书拉着艾珏进来就赶紧甩上门!
门口的秘书还一头雾水,不过,也不敢耽误,马上跑去告知韩书记了,艾磊他也认识,想是这等大事儿,他们艾家也有他们艾家的考虑吧,咳,官场大家——咳,也幸亏艾磊反应快!刚开始受了如此刺激的艾珏好像突然懵了,被艾磊那么重重一拉,回了神,一回神——那就是全然失去理智——“艾珏!艾珏!你不能去——”
回过神的艾珏眼通红,疯狂地就要冲出去!这怎么能让他出去?艾珏使劲地抱住他!
“艾珏!艾珏!你冷静,冷静!”
艾珏现在已经如一只彻底失了魂的野兽疯狂地挣脱,甚至好象根本看不清抱住他的人是谁,上去就是一老拳,挥开不管不顾就要冲出去!
可娃!可娃!可娃!
他不相信!绝不相信!!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脑海里只这唯一个念头!他要去冉问清楚!问清楚!
忍着疼被摔倒在一边的艾磊实在没办法,现在绝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艾珏出去!看见旁边一个骨瓷花瓶,拿起就甩了出去————“小珏!”
艾磊急匆匆慌忙忙跑过去,心疼无比的看着他弟弟的头被花瓶重重砸中,血立马冲了出来顺着脸庞流下几道狰狞的痕迹————即使如此,血都糊住了眼睛,艾珏还在坚持踉跄往外走,“小珏!”
艾磊抱住他弟弟,他弟弟终于由于再也站不稳一下栽倒在他怀里,“哥,求求你,让我去看看可娃,看看她,————”终于痛哭出来!血和泪,交织着,真真痛扎艾磊的心!
“小珏,小珏,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听哥说,这事儿不管是真是假,你都不能现在去!你这样子————想想爸爸,想想我们这个家————”
“不!!我只要可娃,只要可娃!”艾珏痛哭着再次要挣扎地爬起来,艾磊拼却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压着他!“艾珏!你理智点儿!你不是她什么人!你这样————”
“谁说我不是她什么人?!谁说我不是!!”艾珏痛吼着,血、泪、通红的眼紧绷的细筋————“她不是我的唯一爱的人!她是我孩子唯一的妈妈————”艾珏哭泣地像个孩子,撕心裂肺!
艾磊紧紧抱着他,这时,已经是一种彻底的心疼,心疼弟弟,也,心疼她————可是,有些话,不能说也要说啊!
“小珏,小珏,我知道你很难受很难受,可是,可是,————你就一定肯定她的孩子是你的吗,她有丈夫啊,————”
艾珏突然狠劲推开他的哥哥!恨恨地望着他!那种愤恨,悲痛,决绝————“即使,那不是我的孩子,又怎样————我永远不会放弃她,————我爱她,————真的爱她————可娃————可娃————”
艾磊怔怔看着他弟弟满脸是血,是泪,是决绝,是执着地跌跌撞撞站了起来,然后,又因为晕厥重重倒在地上————“小珏!!”
艾磊此时真真正正意识到他弟弟对可娃的执着!完了!他这个痴心痴情的弟弟怕是一辈子要磨不开“可娃”这片毒了————
110
“我的死引发了家中亲人的这些改变,有些改变平淡无奇,有些改变的代价相当高昂,但我过世之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几乎件件都具有特殊意义。这些年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就像绵延伸展的美丽骨干,把大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我终于开始认清:没有钱,他们依然可以活得很好,我的死最终造就了家庭的熔融和合,犹如身体上的骨骼,尽管有了缺失,但在不可知的未来终将长出新的骨干,变的圆满完整。我现在明白了,我以性命的代价换来了这一神奇的生命循环。”
这是可娃在她那堂军区大公开课上曾经用英文朗读出的一段《可爱的骨头》的台词。当时,可娃的神情,想一个来自天国的孩童,憨实,纯圣。
如今,这神情,这声音,犹如魔咒紧紧缠绕着艾珏的神魂,他总是那样的情境中惊醒,然后,痛哭。
是的,可娃仅仅给过他的只是肉体上的极致欢愉,精神上,他们几乎没有交流。不过,人的想象力是多么可怕,艾珏这样一个感情上极度洁癖的人种,你一旦让他接受他所能接受的一点好,他就会在内心里将其无限夸大,因为,过分挑剔的人对于自己能接受的那一点“好”是如此可贵珍惜。
由此,可娃的憨,在他眼里就成了“真”;可娃的娇,就成了“圣”。想想吧,事实是如此吗?
朱可娃同志的幸运之处,或者说她命运的优势巧态就在于:她总在极力推斥她认为的“恶感”,却总能弄巧成拙,外人眼里,这种“推斥”成了她的独特魅力。于是,仅仅一团没心没肺的艳肉成了精神渴求的无价之宝。
如今,艳肉也好,精神上想象出的珍宝也罢,都烟消云散了,你让满怀激|情只探索出她魅魂一角的艾珏如何受得了?这又是一种另类的执着了,艾珏从来没有相信过可娃这样的奇葩会轻易被命运收缰了去,所以,他执信,可娃没有死!
你说奇妙也好,诡异也好,艾珏坚信,如果可娃真被天收了,带给他的不应是这样的感受,他确实悲伤,确实难受不可自己,却,无绝望。我们可以理解他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极致自我安慰,确实,有些事儿,想绝了,就是一点儿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可是,他这种执拗带有悲情Se彩的情痴,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他的家人甚至认为,他这是走火入魔生疯病!
艾珏的状态,艾磊实在没了办法,只有求助他们的父亲了。
艾楠驰得知真相真真震撼无比!
自己平生最最骄傲的不是一点点关于自身,全部都在这两个儿子身上!将门虎子!展望全军,有几家孩子像他的这两个孩子,优秀的不仅仅在外在,关键,那颗精绞灵透的心。艾磊持稳,艾珏敏锐,一张一弛,真真如两把利刀,将后来一定披荆斩棘,有着无限辉煌的前途。可,现在————一个女人————生生要折了自己的幼子吗?
艾楠驰怎可眼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痛斥了艾磊糊涂后,果断采用“非常手段”,将昏迷的艾珏连夜带到北戴河,交给自己一个可靠的部下,封闭看管起来。
“爸爸,你总这样把小珏放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等你转正的文件正式下来就————”
“糊涂!!”艾楠驰狠狠地痛斥大儿子一声,眼里却是彻底的痛心疾首,“你以为我把他丢那儿是怕他影响了我的仕途?艾磊啊,你这次也真真糊涂了啊,你弟弟的性情你还不知道,他要真被迷了心智,那就————毁了他一辈子!这是我现在这里跟你说实话,我儿子喜欢的女人,只要是他真心实意看中了,是一辈子的主儿,是谁,我抢都给他抢过来!可现在,那个朱可娃是死了,是永远的不存在了,你说,对你弟弟打击有多大!你还说到可能有孩子————”此时,艾楠驰眼睛都有些红了,他这不是想到那个孩子,是真正心疼自己的儿子,改承受多大的打击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艾楠驰怎会没有和艾磊一样的疑问,艾珏咋就这肯定的认为那个朱可娃怀着的是他的孩子?可是,他认为就是他认为了!做父亲的,现在只心疼孩子的心愿不能圆满,哪还有心思去计较“他的认为”?
“我的儿子我了解,现在的疼靠他自己是解脱不出来的,艾珏是个很敏感,同时也很执着的孩子,现在,你只有强制给他施加压力,用高强度的训练量来转移他的意志,——放心,我已经和野司的王总参打过招呼,艾珏会直接调到他的部队,下基层,必要的话,会去最艰苦的地方磨练磨练,”艾楠驰很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简直也是操碎了心,“爸!那会相当艰苦,小珏他————”
“男人只有在最艰苦的地方才能磨砺自己的意志,也许,这次,对小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艾楠驰摆摆手,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再多谈。
就这样,艾珏在南疆基层部队一驻守就是三年,当然,这是后话了。可,次初始,艾珏能一声一吭服从“上级安排”(实际上是他父亲的安排),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北戴河一关就是一年,这一年,并不是如坐牢一般简单关在一间房子里。而是,父亲真正把他丢在驻守北戴河的一个特种部队里,从一个最普通的士兵做起,接受最严苛的军事训练,基层部队里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一个普通调转来的士兵。
每日严格的操练,苛刻的作息时间,紧张的军事学习,让艾珏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想可娃了,可是,这就是一种毒,再紧张的大脑,再绷紧的神经,只要你稍有空白,她就会无孔不入,————慢慢,慢慢,紧张训练成了习惯,紧张之余的空白被她填满,也成了习惯,————习惯,一种交织着压力与她的习惯,让一年后,艾珏选择了南疆————那里更艰苦,也更纯粹,————更艰苦的生活,更纯粹的想可娃————
111 第三十四章
朱可娃“身后”的“七七”是在古德寺做的。因为,从她“逝去”后这七七四十九天,古德寺为她整整做了四十九日佛事。据说,人死之后,善业也不种、恶业也不和,一时的因缘没有成熟,她投生的地点还没有确定,四十九天正好在审查当中的阶段,这几天所做的佛事,大家给她念佛回向,她的善业就猛增,自然为她积德。
“七七”这日子做的,同样声势浩大!
和尚们为她念了一整日通天大悲咒。同样据说,这通天彻地的为你一念大悲咒,天上的天神都要恭恭敬敬的来听你诵咒,一切鬼.都要合起掌来,跪在那儿静听你诵大悲咒。还说,即使你丢到了地狱,地狱那里有一个孽镜台,你一生所造的孽,到那儿都显现出来。诵了大悲咒,它可以用孽镜给你一照,你的孽都消灭了,所造的恶业都没有了,那么在地狱里,就给你挂上一块招牌,说是“某某人啊,你们一切鬼神都要恭敬她,都要去尊重她,她是一个受持大悲咒的人”。这就叫孽镜一照匿高悬。
咳,名堂还蛮多!
其实,这要说啊,朱可娃这样的可不就是应该下地狱?瞧瞧她造的“恶业”————有大悲咒为她超度都“渡”不了她的孽!
且不说此时已经为她“禁闭”在北戴河的艾珏,就看看“七七”这天古德寺里的“盛景”吧,这日,古德寺外坏坡路一带严重滞堵,原因是寺庙外停着的小轿车成排成行,交警过来都没用!你仔细看,挂着的拍照各个吓人,几乎摸错一个都是市级机关,高档名车更是数不胜数。
关键是,这么多惹不起的车停这儿,还并不是所有人今天都能进得了古德寺!
里面,这次才不像上次葬礼什么人都能进去拜拜,据说,“七七”是“家祭”,只有可娃“生前”最亲近的“亲朋友人”才能进入。什么叫“亲朋友人”?说白了,你能进入,就说明你和周、朱两家,特别是周家的关系亲疏。当然那些极力想贴近周家的人就都想占有一席之地咯。
尽管名单一筛再筛,进得古德寺内的人还是慢慢一院。人人黑衣肃目,在香薰、悲咒、哀磬中静静为这位薄命娇儿松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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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娃啊可娃!——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罗捺的哭声不知引来多少人的瞩目,都想上来劝,可是,说不好听,“劝”还不是人人都有资格!
周晓宇扶着他妈妈也是不住流着泪,首长也在另一边扶着,首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们在一步以外维持着,俱是黑袖章,也不能靠近,现在是他们一家人在灵前拜祭。
其实,葬礼那天,周家人都没有出现,周晓宇那时还混沌关在家里,罗捺在医院,首长陪在夫人身边。现在,这四十多天过去了,悲伤依旧,可毕竟精神上还是有些稍微的缓和,“七七”是最后送人的日子,再说,葬礼上没出现的亲家也会到,周家肯定都要到。这就是为什么做“七七”众人更要挤着进来的原因,真正,主角今天才叫到齐!
罗捺一看见挂在正厅的可娃的照片就再也抑制不住失声恸哭出来,那一声声,一唤唤,真真让人心疼,不说这院子里的人所有都为之动容吧,可,这溢于言表的伤痛哀戚没有四号的伪装,还是很伤人心的。
周晓宇扶着妈妈,人看见那悬挂正厅的照片同样刺激不小,再一听见妈妈的哭声,人已忍不住,低声痈哭出来!他浑浑噩噩在家里失魂落魄十几天,像傻了一样什么不闻什么不问,就把自己锁在他和可娃房间里,抱着可娃的东西醒醒哭哭,哭哭醒醒。要说他那帮哥们儿确实跟小宇铁啊,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知道他受到如此打击需要发泄,陪着他任他如此浑噩过了十来天,而其间,一切各项事务都有专人负责打理。
十几天后,他们又开始想方设法“开导”他,“小宇,我们知道你很难受很难受可是,人已经走了————小宇,可娃的后事你要为她办好吧,她的家人你能不管不顾?还有,你爸爸妈妈,————”
“小宇,你有多稀罕可娃我们都知道,不过,日子还要过吧,小宇,你这样,可娃看着会好受吗,她不同样过不得你————”
好,周晓宇当时好像听进去这些话了,缓了过来,能感谢朋友,能去医院照看自己的妈妈,能冷静处理家里一些事情,不过,话明显少多了,多数沉默,眼神常常沉痛忧伤,隐隐又带有缠绵悱恻的回忆,这让原本一个张狂不羁的男人突然间抹上一味很浓重的内敛色彩,而,这抹磨不开的内敛又因为情痴而显得迤逦神秘,————咳,这个理儿还是对的哇,一个男人的成长,他的魅力原本就是由挫折磨砺出来————
112
照片里的可娃,像水一样透明。
照片前的周晓宇,眼泪,情感,像水一样透明。
就像亦舒小说《圆舞》:成双成对地踏入舞池,围成一圈或排成两行,不停地交换伴侣,偶尔逗留片刻,抛下一言半语,眼神心念始终没有离开过对方,他说,“它叫圆舞,无论转到哪一方,只要跳下去,你终归会得到遇见我。”可是,舞曲结束时,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是无法重新聚首,又奈何?
失去的东西永不归复!
小宇看着照片里的可娃心伤欲绝,以前的不珍惜,以前的不怜爱,以前的辜负,————这就是一种惩罚,一种“让你永远失去”的惩罚————“把你的心给我一小部分,把我的整个都拿去。”如今,这样的念想已作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