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一句话而已啦。”
不依不挠地怂恿。停顿了许久,又装作看透女孩心思的样子盯着对方的眼睛补充一句,“西米,也一定想认识那个男孩子吧。”
又一次被猜中心事了。只是承认了一个小秘密而已,怎么可以有这么多后续状况。
连着上厕所也要被游说,吃午餐也要被游说,本来深埋在心底的愿望开始像棉花糖被撩拨地越来越大。
只是告白一下而已啦。心里不断地用“没有关系”来说服自己袅袅升起的小小自卑。
再加上那个叫庆仪的女生热情丝毫不减的鼓励。“西米加油哦,今天高三年级月考,会比我们晚许多才放学呢,今天一定要说哦。那么,先回去了。”
吵闹的人群中消失了一个捧着漫画书的女孩子的背影。
终于狠下了心。
现在,已经很空荡的校园,高三的同学也已经大多回家了。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有着清晰轮廓的男生。
只是没有关系,心中惦记的还是怎么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你好,我喜欢你?”摇摇头。太呆了吧。
那么,那么直接说“我喜欢你”?不行的,太突兀了。
一个孤单的影子不停地在这四个字的前后左右加着各种修饰语,安静的秘密在周围的空气不断地小心膨胀。终于一声“吱——”的刹车声戳破了这种紧张的情绪,西米抬起头,一辆山地车在校门口禁止骑车的警示牌下停了下来。男生推着车走出校门。
永律。
仿佛淋了一场大雨,西米站在原地。所有组合过的句子都散失在了虫鸣中。
右拐。直走。男生没有看到这个站在黑暗里的女孩。
快跟上呀。西米连忙走在自己心里早已熟悉的男生的回家路线。是偷偷地跟踪过的吧,只是这一次和往常都不同,因为,女生终于要向男生告白。
不安。亦步亦趋地跟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前去。
不行的,快说吧。
你说自己喜欢他么?
恩,喜欢。
那快说呀,就要到家了呢!
可是……
前方已经飘散出了弄堂里橘红的灯光和油炸里脊肉的香味。
好吧。女孩深吐一口气。
“你好。”
“恩?”
“我叫西米,我……”
“好象不认识你呢。”
“恩……”
“那么……有事么?”
“恩……”
短暂的停顿,休止符小心地褪去它的颜色。似乎是用力闭上了眼睛,似乎还深深吸了口气。
“我喜欢你。”
四个字。越过西米微微发红的脸,坠入男孩惊讶的视线。我,喜欢你。
只是还没有太多的时间。“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西米努力睁大眼睛,笑呵呵地点了一下头,“哦,这样啊,恩。”不知道该转身还是立在原地。
略微的尴尬。
“那么,就这样吧。”男生望着西米,平静的眼神。
应该早就知道,永律是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
曾经就在草坪上看书的时候,听到过永律和一个男生的对话。
“捉桃金吉丁干什么,不是已经有过它的昆虫标本了么?”
“不是啦,是想画它翅膀的花纹呢。”
“男生也会画花纹玩么……哈,永律,是画给女孩子的吧!”
“要你管!”
“是谁呀?”
“闭嘴!”
“不是害羞了吧?!啊!救命呀,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关注这个叫桃金吉丁的昆虫吧。
只是。原来……
“怎么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呢……”庆仪咕哝着嘴抱怨着,“是第一次诶。”
“没有关系的嘛。”
“西米你不会难过吧?”
“不会的。”
“真的么,西米你难过要和我说哦。”
“恩。不过被永律喜欢的女孩子还真是幸福呢。”
“对哦,不知道是谁呢。”
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篮球赛已经开始了。
每天放学校门口已不再是最拥挤的地方,篮球场上,因为比赛,终于以它无比的魅力吸引了几乎每个人的观看。篮球赛比回家重要。一致的信念。
“篮球赛,必修课”已经成为了“XX加油”的第2口号。
可是,谁又知道这样的赛事会发生什么呢?快乐满足的谈笑风生后,有谁又能预料到即将萌生的悲伤,或许更多呢?
喧闹的人群中,庆仪收到了一份礼物。
“这是什么呀?”回教室的途中,庆仪把拆开的礼物递给西米,一个很好看的相框,周围画满了花纹。“这些花纹好好看哪,可是这是什么花纹呀,似乎不是植物的图案呢?”
因为。那就是桃金吉丁。
“有一张纸条诶。”庆仪小心地打开它:我是那个在学校池塘边的男生,谢谢你捡到我的准考证啊,否则那次要被学校骂惨了。相框是我做的,希望你能喜欢啊。还有啊,池塘上已经有红蜻蜓了,可以去看看哦。以后交个朋友吧。我叫永律。
纸条上留下了电话。庆仪悄悄地把纸条放进了口袋。恍然大悟,惊讶,等等的情绪让她一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西米,也没有说话。永律喜欢的女孩子原来是庆仪。
——西米你不会难过吧?
——不会的。
——真的么,西米你难过要和我说哦。
——恩。
这些,都是假的吧。
彼此的心事,终于开始出现了一道沉默筑起的墙。
不能告诉庆仪,否则她一定会觉得很抱歉的吧。
不能告诉西米,否则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其实,彼此,都已经知晓。
“结束了么?”
“恩。现在想想,那时还是真的有点难过呢。因为自己真的,喜欢永律的呢。”
“我吃醋了哦。”
“说了是那时啦,我想我的世界,应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巧合了吧。呵呵。”
男生没有告诉女生,他其实认识永律,因为他就是那个在开水房,在草坪上和永律开玩笑的男生。
题目:青蛙公主
作者:
'王子丢了球,掉进井口
凌轩对韩萧萧说的第一句话,是在他们都只有十六岁的夏天,女生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低头看书,片刻感到有人影渐渐将自己吞没,仰头,只有自台阶上方经过身边的少年一个由于逆光而近乎全黑的剪影,也许照这样发展下去,是没有对话的机会的,但韩萧萧用1/4眼光若无其事地晃进他的样子时,当少年停在下面,突然转回头对她说一句:
“喂。衣服领子太大。走光了哦。”
彻彻底底被阳光打亮了每个细节的面孔,凛冽着既健康又英俊的气息。
好象还是有停顿了这么一秒,韩萧萧才将上衣朝后扯了扯,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说:
“你视力不错嘛。”
静止了几秒后,两人同时微笑起来。那时,他们所处的背景,夏天过分茂盛的草地,在石灰路上滋滋作响的太阳,下午是一节数学课一节地理课,远处有零落的几个男生喧哗在教学楼的走道里,十六岁里每个不足为道的漫长的天光……而在这样节奏缓慢到犹如停止的背景下,韩萧萧总记得,十六岁的凌轩自下而上看着自己的视线,如同一根突然划进世界的琴弦,让一段音乐瞬间响起来。
随后毫无防备地接受了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的时光向自己蔓延,很多发生的事里的一桩——凌轩和韩萧萧终于在后来的不断交错中成为了恋人,虽然也会有争执,但基本还算平和幸福。说到这里,好象故事已无多大意义,毕竟暧昧的前奏,似乎永比千篇一律的正曲要来得吸引人。尤其当韩萧萧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毫不介意地敲着卫生间的门冲里面的凌轩喊“快点快点,我要尿出来了”时,一根神经突然跳断在皮肤深处,狠狠地抽疼着。
片刻后凌轩才从里面出来,还留着嘴边的剃须泡沫,挺不满地抱怨她一句:“催命鬼。我割破下巴怎么办。”
韩萧萧来不及跟他多废话,冲进去就关了门,顺手上了锁,凌轩在外听见“咯哒”的声响,挺疑惑地喊进一声“锁门干什么?”韩萧萧不理,对方也没怎么反应,随后听见电视机里的广告声分贝渐增。
卫生间里还有没有清扫干净的角落,自己的两根长头发以肆无忌惮的姿态舒展着。韩萧萧盯着一边镜子里的脸,已经褪去了大半少女的青涩,留下必不可少的粉底腮红和眼影的痕迹。凌轩总说“会铅中毒”对于她的化妆一贯持不支持的态度,却更多的是选择忽略这样的话题醉心在自己的网游世界里。
原本是为他刻苦钻研的技术,最后就这样成了取悦他人的手段。
十七岁时第一次约会,在附近的电影院看部国外大片,貌似从周六下午4点开始的约会,其实早在周二就已经发动了。韩萧萧几乎动用了一切可以获得的资源来学习怎样上一种名叫“粉底”的液体,而其中甚至有整整半天是用以学习“散粉、蜜粉、定妆粉是同一种东西”。而术语里的“指腹”、“海绵”、“匀称”、“滋润”……为什么竟会那么麻烦?可那时的自己,还是脱了校服,把额前的刘海全部用发卡卡在头顶,对着手边的摘要一步步耗费妈妈的粉底液,并终于因为紧张和生疏而反工多次,直到脸皮都被擦得麻木后,才总算有了个勉强的成果。
等在影院前的凌轩,十七岁的少年,清澈俊俏的眉眼,一点点聚在嘴边漫不经心似的笑:
“靓女,一个人?看电影吗?”
韩萧萧收拢神色回看她:“不是啊,我跟人约好了呢。”
“哦,约的谁?”
“凌车干。”
男生飞快地笑起来:“……你呀。”过一会又正色朝韩萧萧打量了几眼,“今天……怎么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化妆太猛,被发现了?韩萧萧涌上一阵想擦脸的冲动。
“嗯,”一展眉毛,“——变好看了。”
十七岁的少年,半步前的身影。利落的肩线和颈上的发梢。让韩萧萧脸上的粉底悄悄地化一点、再化一点。
'“这是你的东西吗?”托着球跳出井口的青蛙。
职业是中学教师,所在的学校是名不见经传的一所职业中专,因而好学生的循规蹈矩早已被尽数吞没在教室的喧哗之下。先刚接任这个班级时韩萧萧还有冲动要将之面貌扫除一新,不过终究在无所谓的父母们和不听话的学生们连翻打击了三个月后,放弃了这一目标,只要抓抓教育和安全就够,到最后连教育也抓不起来了,只抓安全。
有老师来告状说纪律太差,便去唠叨个两天。常常看见男女生成双成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也挺好混。唯一的缺陷就是毕竟薪水不高,凌轩还没有找到工作,房租和开销暂时都要靠韩萧萧一人,总会有埋怨,这多半也是彼此之间吵架最常用的话题。
“你这就叫吃软饭!”
“我TMD操你大爷……”跟着他就甩开手里的东西。有时摔的是玻璃杯,事后没扫干净的话,总会割破脚。
好了吵。吵了,再慢慢地恢复。
不是不习惯。
十八岁,还没有真正地成为各自的“男女朋友”时,就会有吵架。准备在凌轩生日时送去他家的蛋糕,最后却陪着自己在门口晾了两个小时,也许是这样刻意想蕴造的惊喜没有它能实现的缘分,总之一番好心付水东流。因而当凌轩终于回家时很是为哭肿了眼的女孩而吓了一跳,听完她一通哭哭啼啼不怎么清楚的说明后才内疚地跟了一句“被他们拖着去唱卡拉OK了……”,韩萧萧听见这样毫无“路上遇见待产妇女送她去医院了”或是“与匪徒搏斗了”的重要性的理由,忍不住掀开蛋糕壳就往凌轩身上扔过去。男生起初有些恼火,却当碰到韩萧萧冷得发僵的双手时,阻止了即将可能的火药爆发。
“对不起……”
“滚远点!”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没想到就拉倒!”
“……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可……”男生突然顿了顿,“你刚才也没有说……为什么要给我送蛋糕呢?”
“……什么?!”韩萧萧只觉得手气得直发麻,“当然是给你庆生日啊!”
十八岁的凌轩突然以一种哀怜而不解的神情看着她:“但我的生日……不是今天啊……”
“……哈?!9月19,不是?!”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
“……是9月9日……已经过去了……”
类似这样的小纠纷,最后总是不知怎么被一个既天真又有趣的句号给摆平了。尤其是有过这样一次“失败”后,韩萧萧对于凌轩的生日记得比自己的还牢,想好了以后每年都要给他蛋糕,还是亲手做的!所没有如预料中想的是,从二十二岁起、二十三,因为在学校实习的缘故,9月初开学总是相对忙碌的她,也会产生“不过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念头。就这样,凌轩和朋友去唱歌,韩萧萧加班回到家,买了两块西饼店的蛋糕等着他一起吃,而凌轩回来的时候已近凌晨,因而蛋糕也多半是作为早饭简单处理掉了。
好象就么简单潦草地,不再是十八岁,甚至不是十九、二十岁,不再是那个在夜晚突然又好气又感动的少年,按在女生肩的手传来无穷的暖意,弯着嘴角轻笑着:
“那以后就9月19过第二个生日好了。”
'王子说:“是我的球。请还给我吧。”青蛙则微笑:“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哦”。
差不多用了毕生智慧去对付漏气的自行车轮胎的韩萧萧,最终还是放弃了与它的纠缠,正预备无奈地徒步推车回家,在离校后不久就听见身后的汽车喇叭声,她回头,坐在车里的人模糊得看不清样。等车停到一边,下来的男人对她频频微笑着,韩萧萧才终于在一个尴尬的“哦,你是——”中回忆起对方的名字:
“陈嘉超!”
“都不认识我了吧。”对方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笑意。
“……没有没有。高中老同学,怎么会不记得。”又挺脱线地跟了一句,“不过你变太多了……”
因为是高中老同学,因为车坏了,因为对方有座骑,所以求个援也是很自然的。揣着“好象电视剧情节一样”的想法的韩萧萧,在轿车的副驾驶上努力起着各个话头以避免气氛的一时沉默。
“看你混得挺好。”
“马马虎虎。”
“结婚了吗?”
“哪有呀。还没到那地步呢。”转头冲她笑笑。
“啊,那就是说对象总有吧。”
“呵呵。是啊,在一起一年多吧。”
“祝你们幸福呀。”
“哈哈,谢谢,不过,肯定比不过你和凌轩在一起的幸福。”
“啊……还不至于吧。”
“从高中时起就知道你们的事啦。”
“早、早恋……”
“但特别纯洁美好不是么。”
特别纯洁美好不是么。
下了车,看在印象里还是个喜欢足球经常在课上被同桌的女生抱怨“太臭”的陈嘉超,突然成了事业有成的青年,恋爱了,也预备着结婚了吧。
怎么看怎么没有真实感。明明应该是永远在记忆河中沉睡地凝固不动的莽撞少年,不会流露出成人社会的礼貌和客套,明明应该是整日整日赖在足球场上的少年,需要老师动用一个两个班干部“去把他给我喊回来”,也在时间过去后,变成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样子。
那么多毫无防备的改变。
韩萧萧推门的时候,先听见了屋里的游戏战斗配乐,刚踏进去就听见里头扔来一句: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