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瓦多讲了很久,用意大利语。一上来先数落了乔老板一大堆的不是,大家听了使劲鼓掌。萨尔瓦多又说:“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将和原来不一样了。”在新的“科沙·诺斯卓”中,他就是“老板们的老板”。各家族也要重新调整,所有家族的编制都要一致,设老板、二老板和纵队长。至于我们这样的兵士,萨尔瓦多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将被指定给一位纵队长,他会让你认识纵队里所有的人。” 又有了很多的新规矩。例如兵士想要见老板,必须先请示纵队长。如果纵队长觉得确实有必要,由他安排预约见面的时间地点。萨尔瓦多认为,这样行事比较专业正规。 又有了一些新的戒律。除了原先的两条“杀无赦”外,新增加了“不得与妻子家人谈及‘科沙·诺斯卓’的内部事务”和“不得以任何形式违抗命令”。 另外,“科沙·诺斯卓”的内部审判制度也对老板以下的人开放。原先若是有人犯了错误,只有一种惩罚:杀。现在则可以拿到他们私设的公堂上去理论一番,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做掉。这种情况多用于解决一些家族之间的纠纷。 当年在玛然詹诺总部时,我听约瑟夫·普罗法赛讲过萨尔瓦多的身世。他生在卡索兰蒙,一战后来了美国。他是个真正的文化人,会七国语言。人家在老家可是念过大学的,神学。我还听说他特别崇拜恺撒大帝。他家里有一间屋子,里面什么别的都没有,全是关于恺撒大帝的书。他就是从那些书本里才想出了这些编制、规矩、戒律等等的。 重新调整之后,纽约一共有五个家族,萨尔瓦多指定的老板是:查理·露其亚诺、汤姆·卡里亚诺、约瑟夫·勃纳诺(香蕉约瑟夫)、约瑟夫·普罗法赛和凡森特·曼嘉诺。作为“老板们的老板”,萨尔瓦多将分享所有家族的财富,还将拥有一支“宫廷卫队”。他在会上说:“凡是在战争中跟随过我的人,都可以参加到我的宫廷卫队。有愿意参加者,请举手。” 我最早是从卡里亚诺家族进到“科沙·诺斯卓”的,后来又去了萨尔瓦多直接领导的总部。我可以回到卡里亚诺家族,也有资格加入宫廷卫队。我倒并不是想攀高枝,但是自从我到了总部以后,汤姆·卡里亚诺和季坦诺·路琪赛好像对我不冷不热的。我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就举了手。这时我看见卡里亚诺家族的另外两个人,巴比·多义耳和司蒂文·让尼利也举起手来,我一下就后悔了。自从那次错认了卡罗·甘毕诺后,我一直腻味和司蒂文在一起。不过还好,沙利·西利坦尼没有举手。 事后,季坦诺·路琪赛跟我说:“你干吗要进宫廷卫队?” 我说:“你们从来没找过我,我以为你们不想要我了。” “我们一起去见老头子,告诉他你搞错了。” “不去,丢不起那人。” 我当上了萨尔瓦多的司机兼保镖,而且芝加哥小鬼头也在宫廷卫队里,我心里踏实多了。特别是那次在布鲁克林为萨尔瓦多举办的盛大宴会之后,那就相当于他的登基庆典,帖子发往全国各地,20多个家族纷纷出高价购买宴会票,连芝加哥的阿尔芬斯·卡普利都出了6000美元,总共115万美元。等到宴会那天晚上,来宾们入场时把他们的贺礼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哇!我一生中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 萨尔瓦多·玛然詹诺的门面生意是进出口和房地产,他在46街和派克路的中心大楼有几间办公室。9月初,他告诉我们不要带枪进他的办公室,因为内线传出话来说,警方随时可能抄袭那里。我是保镖,我不喜欢这种安排。小鬼头问为什么,我说:“说不清,反正我觉着不妥,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束手无策。”小鬼头说:“那你去跟老头子说说。”我想他说得对,应该跟老头子说说,但这不是想说就能说的,要等合适的机会。 这一天,我记得是1931年的9月9日,老头子在办公室里对我说,要我晚上去他在布鲁克林的家里。我9点钟到的时候,老头子正弯着腰,给他小儿子脚上划破的一个口子贴胶布,那孩子大约有###岁吧。老头子开门见山地说:“约瑟夫,听说你觉得你的钱太少了。”没错,我拿到的薪俸只是我自己的全部花销外加每周100美元。 他继续说:“别急,你会得到你的份额,甚至更多。但是目前我们还不能乱花钱,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我绝对不能容忍那两个家伙,”我知道他指的是查理·露其亚诺和维克多·靳诺万斯,乔老板的两员降将,“我们要想真正地控制局势,就必须把他们都除掉。”他还提到别的一些名字,都是各地各家族的老板,还有一个犹太帮的帮主,达奇·苏尔兹,查理·露其亚诺的盟友。 他说的“控制局势”,我明白,就是控制彩券交易、建筑工会、黑酒市场和赌博业等等。当时达奇·苏尔兹拥有纽约最大的彩券交易银行,查理·露其亚诺掌管着市中心的赌场。 老头子又说,他约了查理·露其亚诺和维克多·靳诺万斯,第二天下午3点到办公室面谈,届时他将和他们摊牌。我趁机提出关于枪支的问题,但是老头子对自己的安排和设想滔滔不绝,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说的话。老头子最后说:“就这样吧。明天下午2点45分打电话到办公室,看我是不是需要你。”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瓦拉奇备忘录(16)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如果老头子完蛋,我也完蛋。第二天下午,我按照和老头子约定的时间准时打电话过去,办公室的人说你不用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刚放下电话,豁嘴就来了。他说:“嘿,我到处找你。我在布鲁克林认识了两个新小姐,我们一起去玩玩。” 我们一直玩到半夜,又开车去曼哈顿吃夜宵。我们去的是乔利·乔斯的餐馆,那是我们的人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一进去就觉得气氛不对,先是一个人,后来又有几个人走过来盯着我们瞧。我问豁嘴,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去找乔利·乔斯,他不是黑道中人,但是他的消息特别灵通。他低声对我说:“约瑟夫,赶紧回家。” 我一个人开车回家,在路过雷克星顿路时买了一份报纸,顺手放在了车座上。我开得很慢,一边开一边想。我有一种不祥之感,但说不清是什么,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回到家里打开报纸一看,所有的预感全被证实了。那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印着:那天下午老头子在他的派克路办公室里被人杀了! 难怪豁嘴带我去布鲁克林,他肯定事先什么都知道。 萨尔瓦多·玛然詹诺一死,卡索兰蒙战争就算真正结束了。但是对我而言,厄运才刚刚开始。 (据纽约市警署档案记载:1931年9月10日下午2点50分,萨尔瓦多·玛然詹诺在其位于派克路230号中心大楼925、926房间的伊格建筑公司办公室内,被四名自称警察的凶手所杀。萨尔瓦多·玛然詹诺,男,白人,家庭住址:布鲁克林J街2706号,死因:四处枪伤及六处刀伤。) 瓦拉奇后来听说,萨尔瓦多先是劫持了露其亚诺家族的酒车,后来又用25万美元重金雇来了当时著名的爱尔兰职业杀手、“疯狗”凡森特·科尔,准备等会晤时在他的办公室里伏击查理·露其亚诺和维克多·靳诺万斯。而另一方面,查理和维克多从他们的盟友、犹太帮主达奇·苏尔兹处调来四名杀手,乔装成警察到伊格建筑公司行刺。 据案发时在场的巴比·多义耳回忆,当时他和许多人一起在办公室的外间,相当于会客室里。那四名犹太人闯进来,手里晃着警徽,要大家脸冲墙举手站好。大概是听见了吵闹声,老头子开门探头查看。一名“警察”问:“谁是这儿的头?”老头子说:“有事可以跟我说。”两个人跟老头子到了里间,还有两个人留在外间守着众人。 时隔多年,瓦拉奇有一次在赛马场上碰到了当年的四名犹太杀手之一里德·莱文。“我说:‘听说你也在那里。’他说:‘是的,我在那里。老头子特难对付。’里德·莱文告诉我,他们本来计划是用刀解决,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但遭到老头子的激烈反抗,不得已才开了枪。” 巴比·多义耳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听见几声枪响。然后看到这个里德·莱文和另一个犹太杀手冲了出来,嘴里喊着快撤。巴比·多义耳到里间想看看老头子是不是还有救,这时候,真正的警察赶到了。 后来有传言说这个巴比·多义耳是内奸,但是谁也没有证据。 据说许多年后,维克多·靳诺万斯仍然津津乐道于这一次行动:“前后仅差几分钟。我们的人走进九层的办公室时,疯狗刚跨进大楼。” 没有任何“科沙·诺斯卓”成员出席萨尔瓦多·玛然詹诺的葬礼。 查理·露其亚诺和维克多·靳诺万斯联合策划的这次行动是全方位的。就在萨尔瓦多被害的同时,他的亲信中至少有三名也在纽约市内的不同地方被人做掉。 (据纽约市警署档案记载:1931年9月10日下午5点45分,詹姆斯·列波尔,又名吉米·马利诺,男,白人,在布郎克斯亚瑟街2400号的理发店门廊身中六弹死亡。) (据新泽西州警署档案记载:1931年9月13日,两具尸体被冲到诺瓦克湾海滩。两名死者的头部皆被用铁管砸破,喉管被割断,身上用布带缚有重物(铁管)。经鉴认,其中一人为沙缪尔·摩纳哥,另一人为路易斯·罗梭。9月10日,曾有家属报告沙缪尔·摩纳哥失踪。后纽约警方在46街离派克路不远处找到了他的车。) 约瑟夫·瓦拉奇当时并不知道这些。 谋杀案的第二天,三名原萨尔瓦多宫廷卫队的成员在雷克星顿路遭人袭击,但总算九死一生地冲出了伏击者的火力网。这次瓦拉奇听说了,他立即转入地下。瓦拉奇先去找尼克·帕多瓦诺,就是早年和他一起干打劫,后来又一起加入“科沙·诺斯卓”的同伴。瓦拉奇在那里躲了一宿。早晨起来尼克流着眼泪央求他离开,说:“我本来是应该向他们报告的。千万别对人说起你来过这里。” 瓦拉奇又打电话给杰克·瑞茵纳,原瑞茵纳家族老板托马斯·瑞茵纳的儿子。杰克同意让他藏在他们家的阁楼里。就是在那里,瑞茵纳家的大女儿梅尔卓看上了瓦拉奇,后来做了他的妻子。 杰克·瑞茵纳还留在父亲生前统领过的家族里,现在已易名为卡里亚诺家族。杰克暗地里安排瓦拉奇与汤姆·卡里亚诺和季坦诺·路琪赛见面。二位老板仔仔细细地盘问了半天,确信瓦拉奇没有参与萨尔瓦多的阴谋活动,但对他的何去何从却不表态。这至少意味着,卡里亚诺家族不准备接纳瓦拉奇。
瓦拉奇备忘录(17)
不过,瓦拉奇总算可以搬出阁楼了。一天,多日不露面的芝加哥小鬼头突然来找他,说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反之。瓦拉奇劝他稍安勿躁,保持低调,先静观数日,再从长计议。不出一周,小鬼头便在曼哈顿下城区被人做掉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尸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或是如何毁掉的,也没有相关的警方报告。据瓦拉奇说,是查理·露其亚诺下的指令。也有人说,此案缘于一桩债务,与黑手党内讧无关。 瓦拉奇采纳了好友豁嘴的建议,由巴比·多义耳出面交涉,与其他原宫廷卫队的残部一起投靠了露其亚诺家族。豁嘴说,查理·露其亚诺虽然提出不做“老板们的老板”,改由十名左右各家族老板组成“委员会”,但至少就目前而言,他仍处于“科沙·诺斯卓”的权力中心。事实上,如果查理不点头,没有人敢收编萨尔瓦多的兵马。 瓦拉奇还被指派了一名纵队长,他便是安东尼·本德尔。 就这样,入伙不过一年,瓦拉奇已经三易其主,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也不是一个好的兆头。更让他难以适应的是,一夜之间身价大跌,由最高统帅的贴身保镖变成了“科沙·诺斯卓”的“二等公民”,这几乎注定了约瑟夫·瓦拉奇在黑社会中的一生不得志。 所幸终于进入“和平时期”,瓦拉奇专心一意地做他的生意,尽可能远离“政治”。 当一个老板被干掉时,你必须对各地的其他家族有个交代。维克多对我说,查理要我去芝加哥等地现身说法。 “为什么让我去?”我问。 “第一,你和老头子非常接近,”维克多说,“第二,作为他的一个兵士,老头子被废黜不可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你没有必要撒谎。” 我绞尽脑汁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千方百计地把这桩差事推掉了。我已经吃过一次苦头,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宫廷政变”?后来他们派了巴比·多义耳去。 ………… 露其亚诺家族当时有一位纵队长,弗兰克·科斯蒂罗,特别能够审时度势。市长詹姆斯·瓦尔克因为市政府内部的贪污腐化丑闻而被迫辞职后,他立即弄进一批吃角子机器。我和巴比·多义耳一合计,觉得这个生意不错。安东尼·本德尔领着我俩一起去找查理·露其亚诺,到了门口巴比就站住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安东尼往里走。查理抬头看了我一眼,问安东尼:“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一些机器。” 我马上就后悔不该来找这份不自在。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几秒钟吧,我听见查理说:“给他20台。” 这就是说,我手里有了20台机器的指标,但钱还是要我们自己付的。 从台面上讲,吃角子机器是违法的。但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比如糖果店的后堂、台球厅的角落等等,你总能看见一些这样的机器。凡是由弗兰克·科斯蒂罗经手的机器,比如我的那20台,上面都会有一种特殊的贴花标记,而且贴花的颜色定期变换。如果一台机器上没有弗兰克认可的标记,不仅会被黑帮砸了,警察也会找你的麻烦。一次,一名新来的巡警不懂规矩,在曼哈顿砸了一台“受保护”的机器,第二天就被发配到皇后区最边远的街区了。不用我说你们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巴比说,机器是靠我的面子跟查理要来的,所以由我去安置。我把它们都放在了哈伦东区。不到一个月,我俩就有了每周2500美元左右的固定收入。我雇了一位老街坊家的孩子管理维修收钱什么的。我暗地里察看过几次,他是一个老实孩子。邻里们都知道那是我的机器,我母亲觉得很有面子。 1932年9月18日,约瑟夫·瓦拉奇与梅尔卓·瑞茵纳在百老汇附近的棕榈苑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原瑞茵纳家族的成员人人送礼,不少老板也前来捧场。“众人凑的份子除了支付婚礼费用、租公寓、买家具摆设等等,还余下了3800美元。我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梅尔卓和她妹妹露丝一起挑选的公寓离她的娘家太近,就在同一条街上。” 不久,瓦拉奇接到了露其亚诺家族分派给他的第一份合同。在这份合同中,瓦拉奇与他的“目标”素不相识,对所谓“作案动机”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略知一二。安东尼·本德尔在传达指令时只说了此人绰号“小苹果”,22岁,经常光顾109道上的一家咖啡厅。 瓦拉奇开始频繁出没于那家咖啡厅,不久便与“小苹果”混熟了,但两个人只谈些天气女人之类的话题,瓦拉奇从不打听“小苹果”的经历家世,甚至不问他姓甚名谁。说到底,知不知道又有什么两样呢?这不过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瓦拉奇看好了东110道上的一幢楼房,距咖啡厅约一个街区。楼房是出租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