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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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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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道结束以后,他在讲坛旁的小凳上坐下来,周身剧烈发抖。这时,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他那个时代所特有的一种想法。他曾经去塞温贝尔根寻找她的坟墓,没有找到。也许现在是天神允许她在他面前显灵,告诉他她就是葬在这个教堂,也许正是紧靠着她显灵的那根柱子。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像一个完全肯定了的事实在他心里扎下根来。他想他只消找那个教堂执事(使他很讨厌的是,他看到这家伙在他讲道的时候一直不停地干活)谈谈,就可以打听出她安葬的地方。

  教堂已经空了。他从讲坛上走下来,通过南边墙上的一个孔洞来到草地上,向教堂执事走去。他很快就认出这人是谁。但乔里昂可丝毫没想到这圣洁的修士就是他救活过的那位年轻人。他剃掉了好看的胡须以后大大地改变了面部的轮廓。甚至,这比那削发后的秃顶、留下的略显灰白的短发,以及那由于斋戒、守夜而弄得瘦削苍白的面颊更使他大变了模样。

  “我的孩子,”克莱门特神父说道,“要是你对你安葬过的人还记得一些的话,请你告诉我:在教堂里面那根柱子附近有没有安葬过一个基督徒?”

  “没有,神父,”乔里昂答道,“该安葬的都安葬在教堂公墓里了。您问这有什么事?”

  “没有。不过,请你告诉我,玛格丽特·布兰特是葬在哪儿?”

  “玛格丽特·布兰特?”乔里昂迷惑不解地呆望着说话的神父。

  “她是大约三年前死去的,就葬在这个地方。”

  “啊,那是另外一回事。那应该是在我来这儿以前。也许教区神父能告诉你,假如她是一个正经的女人,或至少有钱付给神父丧葬费的话。”

  “哎呀,我的孩子,她很穷(并因此吃了很大的苦头)。不过,她还是体面人家出身。她父亲彼得是个有学问的医生。她家是从塞温贝尔根迁来的——不幸迁来就死了。”

  克莱门特说完这几句话以后,把头耷拉在胸前,似乎已经没有气力,不想再问下去。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知道他自己置身何地,因为他完全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乔里昂放下铲子,直直地站在他挖着的墓穴里,手叉着腰,生气地说道:“神圣的先生,你是在开我的玩笑,还是某个淘气鬼一直在开你的玩笑?”

  出了心里这股气之后,他又挖了起来,颇为下劲,这说明有人惹发了他那容易发火的脾气。

  克莱门特用困惑而又微带责备的目光呆望着他,因为他的腔调粗鲁,而话又听不明白。

  乔里昂这人对人生硬,心肠却很好。还没有扔上三铲土,他就感到难为情起来。“嘿,神父,我对你讲话那么无礼,真是个卑贱的小人。何况你还站在那儿,像个小羊羔似的望着我。啊哈!我明白了。你想看的是彼得·布兰特的坟墓,不是玛格丽特的坟墓。彼得的确是葬在这儿,就在西门旁边。让我带你去看。”说罢他放下铲子,穿上紧身上衣和皮衣,陪着神父向西门走去。

  他不知道有人正坐在彼得的坟上,更没料到玛格丽特正在等待圣洁的修士到来。

  
  









第八十七章

  乔里昂在忙着穿紧身上衣的和皮衣,以便陪神父去看彼得坟墓的同时,他那片舌头也并没有闲着。“在塞温贝尔根,人们通常叫他巫医。人们说他临终时还显示了一下他的巫术。他对家里人说,他看见玛格丽特的情郎正顺着莱茵河走过来“异”概念的确定性。认为一切都是相对的,万物都在变化之,穿着华丽的衣服,带着许多钱,只是脸在外国被人砍伤了,留下了疤痕,而且不像离开家乡时四肢没有残缺。不过,天晓得,他的话毫无应验。玛格丽特还是在为她的情郎心焦。彼得倒是像他坟地里的邻居那样安静地长眠着。她在他坟上立了一块石碑,好使他的遗体保留在原地,不让人挪走。你可以去看看。”

  他双手按在他挖的那个墓穴的边缘上,正准备从里面钻出来,克莱门特神父却把一只颤抖的手搁在他肩上,用奇怪的耳语声问道:

  “彼得·布兰特死了多久了?”

  “大约两个月。你问这干吗?”

  “你是说他女儿葬的他吗?”

  “不,是我葬的他。不过是她出的钱,立的石碑。你问这干吗?”

  “这么说——他只有玛格丽特一个女儿吧?”

  “就这个女儿。至少他自己这么说。”

  “那么,你认为玛格丽特是——是活着的?”

  “我认为?嘿,你要知道,若她不是活人,我早就是死人了。你猜是怎么回事吧。”

  “哎呀,我怎么猜得出?是你爱她吧?”

  “我是个结了婚的人,又是四个长得比我还结实的小鬼的父亲。我只不过是思想上很爱慕她。事情是这样的:还不到六个星期以前,她救过我的命。你瞧,要是她死了的话,她就不能把我救活了。天晓得,那时我胃里存不下一点东西,一吃就吐。所有的医生都毫无办法。我老婆琼说:‘该给你买条裹尸布了。’我说:‘我想,也是该买的时候了。不过,最好先试试能不能借一条。’谁知不久,这位玛格丽特女士,这位按你的说法三年以前就死了的玛格丽特女士走了进来,把病房的窗子打开,叫人给我挪挪躺的位置,只一眨眼工夫就把我治好了。你说用的是什么药呢?这正是叫人说不出口的,用的是最不值钱的草药!而且是从我自己家花园里摘来的。是一种甜小白菊。我原以为草药只不过是杂草。至少在治好我以前,我总认为它只是一种杂草。而如今,每当我经过这一簇草木植物的时候,我都要向它脱帽致敬说:‘愿为您效劳。’怎么了,我的神父,你脸色本来非常苍白,怎么现在却一阵红一阵白?是怎么回事?看在上帝的分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吃惊——欢喜——奇怪——害怕。”克莱门特喘着气说。

  “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和玛格丽特·布兰特是亲戚吗?”

  “不是,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很爱她,她死的消息差点毁了他的肉体和灵魂。而你却说她还活着。我相信你的话。”

  乔里昂呆呆地望着。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严肃地说道:“神父,你问了我许多问题,我都如实地作了回答。看在圣母的分上,现在请你只回答我两个问题。你真的知道有个人热爱这可怜的姑娘吗?他在哪儿?”

  克莱门特正准备揭示他的本来面目,但猛然想起了杰罗姆的信,而且他不愿意再让人用他尘世的原名叫他,所以他及时刹了车。

  “我知道他在意大利。”他说道。

  “要是你认识他,你可以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嘛。”乔里昂小心地说道。

  “他叫杰勒德伊莱亚森。”

  “啊,这可真奇怪。慢点,你为什么说玛格丽特·布兰特死了呢?”

  “杰勒德收到玛格丽特·范·艾克一封信,当时我在他身边。信中说,他所爱的玛格丽特已经死去,并已安葬。让我坐下来吧,我体力支不住了。阴谋啊!阴谋啊!”

  “神父,”乔里昂说道,“感谢上帝让你来到了我的身边。好,请坐下。你看起来的确像个幽灵。你吃斋吃得太厉害,身体搞得太虚弱。我的心很不安。我想,我掌握着一些线索可以解开这个谜。要是果真如此,那么这城里有两个恶棍,我恨不得就像劈碎这个土块一样把他们的脑袋劈得粉碎。”说罢他咬紧牙齿,把铲子高高地举在头上,然后愤怒地朝那土堆劈了下来,一连劈了好几次,“阴谋诡计?我看你一生从来没有用过比这更确切的字眼了。假如你知道杰勒德在什么地方,请你抓紧时间告诉他,人们给他布下了什么样的陷阱。我的脑袋瓜子很钝,不过,当迟钝的猎狗把奥迹摸清楚以后——去他的!我的确认为你我两人抓住了一根棍子的两头,而且这是根非常肮脏的棍子。”

  在道出了他那个阶级的人们经常爱讲的毫无价值的开场白以后,乔里昂总算转到了事情的正题。他说,特尔哥市长曾雇他去修理他家一间楼房的地板。地板快修好的时候,他想起来拿他的工具。他听见楼下传来大声讲话的声音,不禁好奇起来,便卧倒在地板上偷听。他听见市长谈到一封信。原来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打算用这封信偷偷顶替汉斯·梅姆林将转交给杰勒德的那封信。“看起来他们的野心不小,但胃口太小。为了给他们打气,老头子拉开一个抽屉让他们瞧,里面装着满满的银币。如果他们愿干这勾当,他们就可以每人将手伸进抽屉,尽量抓一大把放进自己的腰包。神父,”乔里昂继续说道,“当时我并不怎么在意。不过,当我一想到这笔交易,就使我几乎一夜睡不着觉。想想看,有多么狠毒吧。第二天早晨天一亮,你猜我看到谁了吧。不是别人,正是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两位少爷一个个鼻青脸肿地从家里出来。‘啊哈,’我说道,‘怎么,那位汉斯把你们脸都揍青了。但愿这是你们的辛苦得到的惟一报酬。’你们不是去市长家吗?我也藏在原来的地方,想再听听他们讲些什么。”

  听到乔里昂的这一部分揭发,克莱门特的鼻孔张得大大的,眼睛不停地转动,表明他急于听到下文的不安心情。

  “神父,”乔里昂继续说道,“市长把他们带进原来那个房间。他手上拿着一封信。倒霉的是我不识字。好在我头上的眼睛和教皇一样多。我看见抽屉是开着的。两个坏蛋各把一只手伸进抽屉,抓出满满一把银币。圣徒在上,他们真恨不得一把抓光!西布兰特往手上涂了点粘乎乎的东西,我想是胶吧。他设法使一两块银币粘在手背上带了出来。嘿!嘿!嘿!能有心思对这种事感到好笑也真是罪过。你瞧,还是像往常一样,总是坏人有福。他们干了那个勾当。但他们是怎么干的,直到世界的末日,谁也别想知道。去他的吧,他们把灵魂这个不朽的珠宝留在抽屉里,而换走一把银币。这笔生意可是魔鬼吃亏了。神父,这下可好了。今天我总算去掉了一个心病。我经常盼望能有机会把这事告诉一个人,但我不敢告诉那两个妇女。否则,在这个世界上,玛格丽特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因为,这两个黑心的坏家伙是他们家的宠儿。事情总是这样的。你瞧,他们家的老人不刚刚在胡格大街为他们新开设了一个讲究的铺面吗?你可以看到他们的招牌,画的是一只镀金的羊和羊羔。如果画的是一对狼在吸它们娘的奶,那才更恰当哩。今天,他们全家都在庆祝铺子开张。这世界可真妙。怎么,神父,你一句话也不说。您像块石头似的坐着,对这两个石头心肠的恶棍连一句咒语也不说说。怎么,那可怜的小伙子独自流落异乡还不够,还要让他自己的骨肉兄弟把他仇人给他留下来的惟一幸福夺走吗?想想看,这些年来她是怎么朝思暮想,坐在窗前,望着街上,盼望着杰勒德的归来!她是那样忠贞,那样温柔,那样诚实。我老婆说,她相信没有哪个女人像她爱杰勒德那样一片真心。而这些恶棍却硬要把杰勒德和她拆散。没有哪天她不为他伤心落泪。每当我想到要不是那两个贪婪的撒谎鬼,我救活过的那位漂亮小伙子今天就有可能站在她身边,成为荷兰最幸福的男人,而那救活过我的可爱的姑娘也会脸靠着她情人的肩头,成为荷兰最幸福而不是最忧伤的女人——每当我想到这些,我真狠不得喝他们的血。这些卑鄙、阴险、撒谎、怯懦、没心、狠心肠的家伙真可恨啊!——你怎么了?”

  克莱门特发狂似的跳了起来,愤怒和绝望使得他脸色发青。他紧握着两手,高举起拳头,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他那爆发出来的模糊的愤怒吼声是那样可怕,使得乔里昂那无关痛痒的愤怒相形见细。他只能站在那儿,惊恐地看着他引起的这场感情风暴。

  他这样茫然地站着,感到有只颤栗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正是玛格丽特·布兰特。

  她坐在彼得的坟上等了很久,没见修士过来,便走进教堂,想看看是否他还呆在里面,但没见到他的影子。

  她走上南边的通廊,忽然看见修士巨大的身影很快从地板上和一部分柱身上掠过去,似乎也同时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她差点尖叫起来。但她马上看到乔里昂的影子也已从坟地那边出来,于是打算通过最近的路出去。她费了点气力才从教堂里走出来,正好看到克莱门特猛地冲出教堂,沿着大街狂奔而去。有时人们的身体和面部的表情是如此强烈,她一眼就能看出修士一定心情非常激动。乔里昂和她互相望望,又望望远去的修士那癫狂的背影。

  “怎么回事?”她颤栗着问道。

  “是这么回事,”他说道,“你吓了我一大跳。为什么偏偏是你到这儿来呢?”

  “这是闲扯的时候吗?告诉我: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他一直在和你讲话。别瞒我。”

  “姑娘,一点不假,他问我你是葬在这块坟地的什么地方。”

  “唉!”

  “我告诉他:谢天谢地,哪儿也没有你的坟墓。你还活着,还在救活别人,使他们别进坟墓。”

  “后来又怎么样?”

  “后来发生的是这么一个情况。总而言之,他知道杰勒德是在意大利。杰勒德接到一封信,说你死了。你可怜的小伙子伤心得心都碎了。让我想想,那封信是谁写的?啊,是范·艾克女士写的。这就是那修士的说法。但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事情并不是那样。那撒谎的信既不是哪位小姐也不是哪位太太写的,而是盖斯布雷克特·范·斯威顿同那两个恶棍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写的。他们把真信换成了他们的假信。我告诉他,我是怎样通过一个小缝看见他们干这整个勾当的。瞧,我真后悔告诉了你!”

  “残忍啊,残忍!好在他还活着。最大的恐惧不存在了,谢天谢地!”

  “姑娘,是该谢天谢地。至于说你的仇人嘛,我已经给了他们一棍子。看来修士是杰勒德的朋友。我想他是到伊莱家去了,因为我告诉了他哪儿可以找到你和杰勒德的仇人。他肯定会去教训他们一顿。如果说有谁气得发狂的话,这修士就是。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来就像弹弓射出的石头那样冲了出去。姑娘,他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嘴里却什么也不讲。可真叫我吓得周身发冷。”

  “啊,乔里昂,你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吗?”玛格丽特叫道,“快!快!快扶我到那儿去,因为我周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我了解他,你不了解他。要是你看见过他给盖斯布雷克特的那一棍子,听到过他摔在地上可怕的响声,那你就明白了。快去救救他,别让他闯出大祸。事情已够头疼的了。幸好还没出人命。快走吧!”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楚。乔里昂只得赶紧从墓穴里跳出来,边走边匆忙地披上他的皮上衣。

  尽管他们在匆匆赶路,他还是忍不住问她究竟她是什么意思:“我讲的是修士,而你跟我讲的是杰勒德。”

  “你这个好人呀,难道你看不出这就是杰勒德吗?”

  “就是杰勒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位修士就是我孩子的爸爸。乔里昂,我等他好久了。他总算回到我身边了,真是谢天谢地。啊,我可怜的孩子!快走,乔里昂,快走!”

  “嘿,你真是跟他一样发狂了。让我想想!圣贝汶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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