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天亮,乔千等人终于回来了。
随他一起来的竟有十多名工匠。苏承羽询问之下才知道,那七名工匠不但自己来了,还有人带了徒弟一起。
他们听说是陈州王亲自招揽,而且给加了两成的工钱,还帮忙安置家属,便立刻答应同苏承羽去江西发展。
不过倒是没人带家眷,现在福京西边不安宁,他们想等太平了再搬家。反正郡王爷都开了金口帮他们安家,他们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此外乔千还从王府搬来了四十多支鸟铳和大箱的火药、铅块,据说王府现在只剩下三支火铳了。不过王府在天兴府想补充些鸟铳倒是不难。
一行车马沿官道前进,两日后便已到了福建西南的汀州边境。
由于汀州中南部现下正在闹民变,苏承羽等人只能尽量自北侧绕过汀州府,从古城寨穿过武夷山入江西。
等他们走到清流县的时候,遇到了大量百姓正拖家带口向北逃难。苏承羽这一队车马却始终向南,显得格外独特。
待路过知县衙门,却见大门紧闭,皂吏们趴在墙头上,手持弓弩火器警惕地向外张望着。
苏承羽见状微微皱眉,让石霖去打听一下情况。
片刻后石霖返回,说据县衙的人讲,乱民还在百里之外,巡检司的兵马已经开去了永得平乱。
“永得?”苏承羽翻开地图,顿时怒道,“永得在清流县北面,乱民在南。这巡检司是被吓跑了!难怪清流百姓都在北逃。”
“爷,那我们眼下怎么走?”石霖望着苏承羽问道。
这民乱不知何时才能弹压下去,苏承羽心中暗忖,若是不走古城寨,想要翻越武夷山就只剩北上数百里走资溪到江西建昌一条路,绕路不说,建昌现在还在不在大明手里都不一定。
“这儿离古城寨还有多远?”他问道。
石霖想了想,道:“回爷,有一百六十多里。”
“不是说乱民还在百里之外吗?”苏承羽打定主意,指向西南方,“我们加快动作,明天便能入武夷山道。”
“是!”
车马出了清流县继续向南,走出甚远,遇到北逃的难民越来越少,却未见有暴民,众人也逐渐没有看到严阵以待的清流县衙时那么紧张了。
但苏承羽仍命令侍卫们火铳装好弹药,引火绳不得熄灭,随时准备战斗。
这一命令很快就起到了作用。
到天色将暗的时候,官道尽头突然出现数骑,迎面狂奔而来。
石霖眼神最好,老远就看到跑在最前面那两人穿的是明军军服,后面尘土飞扬,约有七八匹马距离他们身后十多丈远紧追不舍。
他立刻沉声喝道:“侍卫戒备!保护殿下!”
两辆马车左右挡在苏承羽车子的两侧,十多名侍卫持矛并排立于车前,他们身后的二十多人或举铳,或引弓,都是瞄向对面的骑手。
其余的侍卫则护在车队四周,谨防有人偷袭。那些书生们从没上过战场,此时站哪都不是,显得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朱家弟这个沙场老将把他们塞进了马车环成的防御圈中。
迎面而来的人也看到了对面的车马军士,扯着嗓子嘶喊:“救命!白莲妖贼!”
“速去传报清流县巡检司!”
两人话音未落,便有一支羽剪从他们身侧飞过,扎在石霖眼前二十多步处。
他们身后那几人显然也远远看到了苏承羽这边的阵仗,不由收慢了马速,高声念道:“白莲圣贤,皆临世间……”
听到这几句石霖不再犹豫,瞬间拉满硬弓,朝那两名明军吼道:“避开。”
那两人猛地一扯缰绳,胯下坐骑硬生生被带向一旁。
石霖瞅准两骑之间的空隙,箭矢带着尖厉的呼啸飞出,同时他一声令下,“给我打!”
那七八名追兵却未显慌乱,他们几人都身穿皮甲,离对面车马还有九十步左右,这个距离不论是弓还是火铳应该都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可能。
然而嗖一声甫起即止,追兵中有人胸口中箭,哼都没哼一声便翻身坠马。
随后连续铳响,又有两人一马被射中,其余几人都愣在当场——这铳怎可能在九十步开外还能射穿近半寸厚的硬皮?!
(本章完)
第17章 妖贼()
由于汀州中南部现下正在闹民变,苏承羽等人只能尽量自北侧绕过汀州府,计划从古城寨穿过武夷山入江西。
等他们走到宁化县,迎面不时遇到有人扛着大包小包向北奔逃,询问之下才知道,这都是拖家带口逃避暴民的百姓。
一路上只有苏承羽这队车马始终向南而去,显得格外独特。
待他们路过知县衙门,却见大门紧闭,皂吏们趴在墙头上,手持弓箭、火器警惕地向外张望。
苏承羽唤过石霖,朝县衙示意,“去问问这儿什么情况。”
“是!”
片刻后石霖返回,说据宁化县的消息,乱民距离此地仅有百里,宁化巡检司的兵马开去了永得平乱。
“永得?”苏承羽翻开地图,顿时怒道,“永得在宁化县北面,乱民在南。这巡检司是被吓跑了!难怪宁化百姓都在北逃。”
“爷,您看我们眼下要怎么走?”石霖望着苏承羽问道。
这民乱波及甚广,不知何时才能弹压下去。苏承羽心中暗忖,若不走古城寨,想要翻越武夷山就只剩北上数百里走资溪到江西建昌一条路。绕路不说,建昌此时在不在大明手里还都不一定。
“离古城寨还有多远?”他问道。
石霖想了想,道:“回爷,还有一百六十多里。”
“此时乱民还在百里之外。”苏承羽打定主意,指向西南方,“我们加快动作,贴着汀州府边缘走,明天便能入武夷山道。”
“是!”石霖立刻招呼众人上马登车,不惜马力向西南赶路。
车马出了宁化县又走了四五十里,遇到的难民越来越少,却未见有暴民。想来民乱应该还集中在汀州府,众人的紧张感也逐渐没之前那么强烈了。
但苏承羽仍命令侍卫们火铳装好弹药,引火绳不得熄灭,随时准备战斗。
这一措施很快就起到了作用。
天色将暗之时,迎面数骑狂奔而来。
石霖眼神最好,老远就看到最前面两人穿的是明军军服,后面尘土飞扬,约有七八匹马紧追其后。
他立刻沉声喝道:“戒备!保护殿下!”
两辆马车左右挡在苏承羽车子的两侧,十多名侍卫持矛并排立于车前,他们身后的二十来人或持铳,或持弓,都是瞄向对面的骑手。
剩下的侍卫则护在车队四周,谨防有人偷袭。
那些书生们从没上过战场,此时站哪都不是,显得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朱家弟这个沙场老将把他们塞进了马车环成的圈中。
对面骑马之人也看到了这边的车马,扯着嗓子大喊:“救命!白莲妖贼!”
“速去传报宁化巡检司!”
两人话音未落,便有一支羽箭从他们身侧飞过,扎在石霖面前二十步外的地上,箭尾犹自颤抖。
石霖举目看向追在后面的人马,只见数柄长刀、铁叉寒光闪动,还有人背着火铳。追在最前面一人不时开弓放箭,只是箭法一般,始终没能射中那两个奔逃的明军。
这些人很快也远远看到了苏承羽这边的阵仗,不由收慢了马速,高声念道:“无生圣贤,皆临世间。宵小等闲,速速退散……”
听到这几句石霖立刻不再犹豫,双臂肌肉隆起,拉满硬弓,朝那两名明军吼道:“避开!”
那两人猛地一扯缰绳,胯下坐骑硬生生被带向一旁。
石霖趁着两骑之间的空隙,嗖的一箭射出,同时他对众侍卫一声令下,“给我打!”
那些追兵却未显慌乱,他们大多都身穿皮甲,离对面车马还有九十步左右。这个距离不论是弓还是火铳应该都没有伤到他们的可能。
然而嗖一声甫起即止,一人手捂脖颈,鲜血四溅,哼都没哼一声便翻身坠马。
随后便是连续铳响,又有一人一马被射中。其余几人都愣在当场——这铳怎可能九十步开外还能射穿半寸多厚的硬皮?!
为首一名头绑白巾的胖子最先回过神来,圈马回身,大喝道:“退!”
其他几骑急忙扯缰绳,当他们刚转过头,“驾”字还没喊出来,身后竟又有零星铳响,装填速度甚快,吓得几人浑身冷汗直冒。
但这次他们运气不错,所有铅弹都射偏了。
石霖回身牵过坐骑正欲去追,又怕有人对苏承羽不利,只好点了七八名擅骑术的侍卫,吩咐务必莫教那几人跑了。
头绑白巾的胖子起初见苏承羽车队前的护卫穿的不是明军衣衫,只当作是举家逃命的商贾士绅之流,是以搬出白莲教名头试图吓退对方。
不料这“商贾”非但没被吓退,片刻间就射杀了自己两个人,不对,是三人,那落马的就算没摔死也肯定跑不脱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距离这么远,怎可能会被火铳射透皮甲,还有那支恐怖的箭,至少得二石的弓才能射这么远,而且一箭中喉!
他听到身后马蹄声越来越急,回头望去,心中又是一惊——这几人骑术了得,刚才还相距九十多步,这转眼间就近了一半左右。
他四下观望,拨马跑入一片林中。
要说这胖子着实有些冤,正好撞上如今大明境内唯一使用颗粒火药和定装弹的一群人。
颗粒火药本来就能提高射程和威力,同时还不易炸膛,于是这些侍卫们纷纷给本该用三钱火药的鸟铳装入三钱药发射。
要知道,号称“清军卧底”的工部,那是惯于贪污、以次充好。他们制出来的铳,平时谁敢不少装个两三成火药使用?等着炸膛变残废吧。
满装颗粒火药,加上定装弹外面的纸皮有减少漏气的效果,所以侍卫就这么轻松打爆了九十步外的皮甲。
只是由于距离太远,命中率根本不能看,否则刚才两轮鸟铳下来,对面哪儿还能有活物?
至于石霖那一箭,他当年在北方战场可是靠手中一张硬弓从小卒一路射到千总,也是靠这手硬弓成为王府侍卫统领。九十多步距离还没到他的最大射程。
有侍卫将那两名惊魂未定的明军带到苏承羽面前,两人千恩万谢,然后简要述说了情况。
原本汀州北部的民变已基本被控制住了,但半个月前开始,有人打着白莲教的名义在乱民中招募信徒。汀州那边查了一阵,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白莲教的人组织力强又有武器,昨天突然率暴民北上,袭击了毫无准备的清流县。很快便攻下了县衙和巡检司衙门。
这两人便是清流巡检司逃出来报信的,整个清流县的明军也只逃出了他们两个。
昨天发的十五章由于出现了一些技术性问题,所以做了较大的改动。请大家重新阅读十五章。在下深感惭愧,以后一定尽全力避免类似的问题。
(本章完)
第18章 危险品()
苏承羽又询问了清流县乱民的具体情况。
那两个明军一个说六七百人,一个说持兵刃者三四百,但就乱民装备了大量藤牌、刀斧、弓箭火铳这一点上,他们的情报非常一致。
苏承羽告诉他俩宁化巡检司的兵都去了永得,让他们继续前去报信。不过看这情形,恐怕短时间内他们很难找来军队救清流县。
石霖将三具尸体搜罗一遍,翻出两只刻了符号的木牌——有一人胸口被打得稀烂,实在无法搜身——然后转身向苏承羽拱手道:“爷,确是白莲余孽。”
“白莲教?”苏承羽微微皱眉,这个以“反政府”为目标的奇葩组织在元代反元、明代反明、清代反清、民国反民国,简直就是为反而反,从来都是社会的巨大破坏力量。汀州的民变怎么搞上了白莲教?
他正思索间,就听到身旁一声惊呼,转头看到婵依跟他下了车,却盯着地上的尸体吓得脸色惨白,脚下都晃了几晃。
也难怪她怕,这三人除了被马压死的那个,都是形容极惨。特别是被铅弹打中胸口的,内脏碎块都从皮甲缝隙中漏了出来。
前装滑膛枪的子弹速度慢,但是弹丸很重,弹丸的所有能量都会作用在人体上。加上铅弹易变形,常会将中弹者体内搅得乱七八糟。可以说,这个时代只要中枪就不用救了。
苏承羽一把扶住小姑娘,关切道:“你怎么样?还是先回车里吧。”
婵依忍住呕吐的冲动,不想在苏承羽面前失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应该留在王府里。她幻想跟随殿下在外闯荡,侍候左右,最终为殿下所信赖、垂青,可眼下却连她自己都得要人照顾。
但是不跟殿下出来,难道在王府孤苦终老?她捏了捏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苏承羽又安慰她道:“都是些恶人,他们死得越惨,好人才能得到安宁。”
婵依认真点头,“是,婵依不怕!”
正说着,派出去的侍卫回来了,还带回两匹马,上面各驮着一具尸体。
几名侍卫翻身下马,单膝点地,低着头道:“属下无能,只追上两人。另两个似乎对附近地形极熟悉,属下在树林中绕丢了。”
苏承羽点头,让他们先去休息。
朱家弟凑了过来,对苏承羽拱手道:“殿下,贼人此去定会引来大批人马,属下觉得,是否暂避宁化甚至继续向北为妥。”
这位黄阁老推举来的前游击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很清楚避实就虚的道理。
石霖则反对道:“爷,我们现在距古城寨仅百余里,应该趁白莲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驱马快速南行。等我们入了武夷山山口,乱民自然不会追来。”
苏承羽看着两人,心中反复掂量,向北退意味着不知还要多久之后才能到达江西,而向南则要面临巨大的危险。
他思索片刻,又取出地图查看,最后指着西边十多里处的一条河,“我们去这儿。”
朱家弟和石霖都愣住了。
“爷,那些贼人对此地非常熟悉,仅向西走十来里怕很难躲过他们。”
“躲?”苏承羽笑了笑,“我可没说要躲。”
入夜,那头绑白巾的胖子在树林中兜了几十圈之后,终于摆脱了追兵逃回清流县。
城头上有手持火把之人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胖子先高喊“无生圣贤”之类,最后才道,“我是王顾!”
城上有人认得他的声音,随即开了城门。
胖子进城后扔下已跑得四蹄发颤的坐骑,夺过守门弟子的马直奔知县衙门。
曾经的知县衙门现在已是白莲教的香堂。四下里燃着十多只火把,还有几名手持兵刃的教众来回巡视,看到那胖子并不过问,由他一路跑入县衙大堂。
大堂上的公案已被撤走,摆了几尊泥像,香炉里烟雾缭绕。
“无生圣贤,皆临世间!圣母降世,天下大治!”不多时,随着一阵高唱真诀之声,一个着宽松白衣的中年男人在三名弟子簇拥下来从后宅转入县衙大堂。
那中年人看了眼胖子,厉声道:“王顾,让你去抓的人呢?”
王顾忙跪下先唱了遍真诀,苦着脸道:“师父,弟子眼看就要追上了,却在半路遇到一群不知是商贾还是官绅的人,几十支铳轮发,仅我和赵黑逃脱。”
中年人双目微眯,追问道:“商贾官绅?有多少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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