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永年指着北侧急道:“南明太子正在府衙之中,我领努山大人前往。”
还未等努山答话,就猛然听到前方接连数声铳响,努山惊呼“戒备”,便见正街两侧的屋舍顶上同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下则是大量手持火铳、弓弩的士卒。
常永年大脑飞转,虽不明就里,但多半是事已败露。
他强自镇定,这城中绝大多数的明军都是他带来的,他自信只要大喊一声“吾乃游击将军常永年,大清数万人已经破城,弟兄们莫要枉送性命!”这些士卒中便会有大半丢掉武器投降。
但就在此时,正前方的街道尽头处忽然燃起一片火把,火光前出现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左侧坐在抬椅上的正是浑身绷带的姜正希。
他不是重伤在身动弹不得吗?!常永年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姜正希极为艰难地高声道:“所有人听着,誓杀虏贼,不得擅离!”
“遵令!”
又听他身旁的老者喊道:“全仗常将军舍身诱敌,黄某感佩之至,您的家眷就放心交给黄某了!街上大炮已备好,定可全歼虏贼!”正是黄道周。
他话音甫落,正街另一头的城门已被人用力关上。
常永年余光看到努山冰冷的眼神,吓得冷汗淋漓,“大人莫信黄道周老儿挑拨,末将是真心投奔的!”
一旁马忠也急道:“长汀城中绝无大炮!连虎蹲小炮都按照平虏侯之令,一早便运去了水龙渡王将军的驻地。”
顷刻间,铳声四起,四周居民之上铅弹和箭矢倾泻而下,立刻便有数十建虏惨叫着翻身坠马。
这队建虏也甚为彪悍,虽遭伏击却并未混乱,纷纷持弓向房顶明军还击,这才发现明军人数并不算多,一时间竟形成了短暂的相持。
努山高声喝令手下不要乱,“都随我纵马突击,只要冲入府衙杀了南明太子,明军必乱!”
忽然间正前方数百步外传来数声惊雷般的巨响,努山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定睛望去,只见远处几个黑洞洞的大家伙正指着自己这边,不是大炮是什么?!
刚才还在镇定反击的清军立刻开始慌乱,在如此狭窄的街道上,大炮连瞄都不用瞄,随便开炮便能射穿十几个人,这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说没大炮吗?!”努山怒视身旁的常永年吼道。
常永年也是一头雾水,支支吾吾说不话来。
“哼!拼上性命骗老子入城?有种!”努山冷哼一声,扬手便是一刀。
常永年的头颅随着刀光被抛飞至半空,那双眼睛从上方看到远处的大炮形状古怪,张嘴想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来。
随后又是一阵火炮轰鸣,这恐怖的开炮速度令清军更为混乱了,不断有人惨叫死去,也不知是被大炮击中还是死于火铳弓弩。
努山知道再不想办法必死无疑,拼命喝令身旁心腹一起朝街口冲去,妄图杀出一条血路离开伏击圈。其他清军骑兵在常年征战的习惯驱使下也紧跟了上来。
就在此时,建虏身后的城门却再次大开,刚冲出几步的骑兵无不回头观望,开始犹豫是要跟甲喇章京向前冲还是趁机退出城去。
随即城外一阵马蹄声响,一队身着墨绿军装的人在城门口出现,队列齐整,步调一致。
郑成功在队伍最前列,挥舞马刀率先冲了上来。他身后众骑兵紧随而至,先是放了一排铳将意图退出城的清军击倒,而后纷纷自腰间抽出长剑。
努山回头又见大队明军骑兵涌来,知道大势已去,血红的眼睛望向远处的那几门大炮,咬牙对心腹喊道:“随我去抢了那些大炮,便可将身后这些尼堪轰碎!”
几名骑兵立刻护在他周围,顶着火铳、箭矢拼死冲向明军火炮阵地,等到了近前,努山身边仅剩了不到十人。
努山翻身下马,那些明军炮手立刻吓得跑向远处。努山取过一支火把正欲招呼手下填装弹药,却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将火把凑到大炮跟前,这才发现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炮,只是几根平放的树干而已。
他万念俱灰,扔了手中火把,转头又见身后那队明军骑兵异常凶猛,片刻间已杀过了大半条街。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那人,一柄马刀舞得寒芒四溢,不断收取着清军的性命。
(本章完)
第146章 追敌()
尤其是冲在明军最前面那人,状若战神下凡,一柄马刀舞得寒芒四溢,周围清军只要沾上一点便被瞬间收去了性命。
还活着的虏兵在这恐怖的气势压迫下早已斗志全失,纷纷下马跪地求饶,有少数妄图逃窜的则很快被砍翻在地。
努山心里那个恨呀,自己小心谨慎了半辈子,最后却仍是上了汉人的当!他用力攥紧了手中刀柄,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名冲在最前面的明军军官,怒吼一声迎面狂奔而去,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砰一声巨响,他刚跑出十来步的身体被什么东西从侧面猛地一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出一丈多远,内脏自肋下的破口不断涌出。
“将军当心!”一名龙卫军骠骑兵吹去铳口的硝烟,将短铳收了起来。
与其并排而驰的郑成功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拨马向侧翼杀去。
至天色微亮,长汀城南门街道上的尸体、血迹都已被收拾干净,除了民居墙上的弹痕之外,已看不出任何昨夜发生过激战的痕迹。
说来其实这一战看似轻松,实则甚为惊险,城中伏兵刚布置好一个多时辰,常永年便已引贼而来。
前日白大戚先是去寻姜正希,果然如郑成功所言,门外数十名军士把守,根本不让他入内。
他无奈之下只得去找黄道周,对他言明郑成功怀疑常永年有异知识,要他帮忙知会姜正希。
黄道周初时自是不信,但他性格谨慎,还是决定去和郑成功商议一下为好。
结果郑成功的一番分析让他也发现事态有些不对。其时恰有龙卫军的林延潮派人来报,说依照郑成功吩咐在各城门派了人暗中监视,昨夜果真的发现有人自城外偷偷入城。那人在城里绕了几圈,最后进入巡检司常永年所居住的院落。
陈王临行前严令封城,不得进出,常永年必有问题。郑成功当即建议先将其控制起来。
但黄道周思索一番之后,却表示不宜擅动。一来贸然抓人可能会逼得常永年余党提前发动,而城中尚无防备措施。二来若常永年降敌,那么皇帝驾崩之事必已为虏军所知,当想办法将这些建虏一网打尽,才能继续封锁消息。
对于这队建虏,郑成功早就想要将计就计诱敌入伏,自是大为赞同。只是苦于不知有哪些士卒也参与其中,故而调用兵力捉襟见肘。
黄道周又秘密联系了姜正希,由他挑出三百可靠的士卒,加上之前驻守长汀的三百人,作为伏击的主力。
郑成功仍担心伏兵数量不够,又设计先用假大炮乱敌军心,再以战斗力最强的龙卫军绕至城外,由建虏背后杀入城中,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最终的战果证明这番谋划极为成功,仅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虏军击溃,而且没被跑掉一个贼兵。
“昨晚之役共斩获虏贼二百八十首,生擒二百一十名,击毙了虏军前锋营甲喇章京努山,并其手下牛录两名。我军亡七十一人,伤六十二人。”长汀通判马元看了眼手里的清单,继续道,“另获军马四百六十余匹,硬弓五百一十张,马刀四百……”
黄道周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着头,这虽是场大捷,毙敌甚多又有不少缴获,但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若非郑成功心思敏锐,察觉到常永年有异,此时清点战功和战利品的恐怕就是虏军了。
此外经过昨晚的折腾,重伤的姜总兵又再次晕死过去,皇后和太子也受了些惊吓。
与此同时,在马通判家中,曾皇后心惊胆战地听了白大戚报奏昨夜战事。
“……贼军负隅顽抗,与伏兵对射,虏弓强精射,初时我军伤亡颇多……
“后国姓将军率二百龙卫军于敌后杀入,贼军腹背受敌,登时大乱……”
曾皇后蹙眉点头,“国姓将军端的好谋划。若非有他,凭虏兵之悍,长汀恐难抵御。”她叹了口气道,“我却糊涂,听信奸佞谗言,将忠良之臣圈禁……若非黄阁老及时从中斡旋,此时怕已铸成大错。”
她遂吩咐白大戚道:“去请国姓将军来,我当好好抚慰褒奖他这等国之栋梁才是。”
白公公忙躬身领命,“奴婢遵懿旨。”
曾皇后见他出去,忽又想起陈王早先便坚信郑森乃忠君之臣,与其父断不相同。陈王果真见识不凡,又有先见之明,若非他留下郑森和二百精骑助守长汀,此时非但城陷,恐怕连她和太子也已遭戕害!
她望向熟睡中的婴儿,心中一阵后怕,若圣上唯一的血脉因她之过而有个三长两短,这要她如何于九泉之下面对圣上……
朱琳渼率队离开长汀城之后,便在护送姜正希返回长汀的小太监的指引下,当天便找到了隆武遇害之处。
地上仅有六具尸体,从服饰便能看出其中有两名太监和三名侍卫,而唯一没有头颅的那个应该便是隆武了。
尸体上的羽箭已被拔去,但仍能看出几人都曾身中多矢,俱是衣衫大敞,应是被搜过一遍。
士兵们将几具尸体收殓一番,忽有一人高喊道:“他还有气!”
朱琳渼忙跳下马来,待士兵将那人脸上血迹擦去,他立刻愣了一下,随即附下身唤道:“庞公公!”正是隆武贴身太监庞天寿。
士兵们忙为庞天寿裹伤,又灌了水,好一会他竟悠悠睁开了眼睛,待见到陈王,不禁老泪连连,嘴唇微阖。
朱琳渼附耳在他嘴边,只听太监颤声道:“圣上……已为虏贼所弑……老奴闻贼言说……贼、贼欲往……”
庞天寿拼劲力气抬起手指向东北方向,深吸一口气道:“建宁府去……”
朱琳渼留下十名士兵和那小太监,让他们将庞天寿及圣上等人遗骸带回长汀城。
而后他飞身上马,高声道:“全体疾驰北进追虏!”他又吩咐二营四连连总,“将你所部分为侦查小队,仔细探查所有北上之路,务必寻到虏贼踪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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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7章 民族败类()
树荫下,李成栋狠灌了一大口水,又奢侈地将整个头都浇了一遍,顿觉畅快无比。
福建虽到处是水,但对于正急行军的骑兵来说,为减轻马匹负重,每人只能带一小袋饮用水。也只有他这个最高指挥官才敢做出这种奢侈的行为。
自有手下士卒将李成栋的坐骑牵去吃草,身旁副将罗成耀见他心情似乎不错,笑着拱手道:“将军此次神机妙算,一举夺取不世大功。要属下说,那爱新觉罗家的摄政王怎么也得封您个什么罗郡王吧?”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由瞥向不远处驮在马背上的毡卷,福建五月份的天气相当炎热,那里面的尸体已传出阵阵难闻的味道,正是他们所“猎获”的南明皇帝。
“多罗郡王?”李成栋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他熟谙清廷习性,对汉臣是既想用又要提防,甚为寡恩。
他降清以来从南直隶打到浙江再打到福建,立下战功无数,眼下却还只是个总兵而已。此番献上隆武首级,能获封个公爵就算是朝廷开恩了。
他抬眼间又看到远处那四名身着奇怪深绿色装束的骑兵,不禁微微皱眉。
这些人自今早出现,已尾随他们大半天了。他派兵去驱赶,这几个人就立刻退开,但转眼便会再次贴上来。
罗成耀见上司皱眉,便随他视线望去,不屑笑道:“不过几个明军斥候,难不成他们后面还有大队人马敢来寻战不成?”
他话音刚落,旁边几名李成栋的手下便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们原先乃是闯寇,常与明军交战,对其孱弱的战力再清楚不过。
“估摸着是怕咱们袭了他营寨,派几个人来放哨吧?”
“敢来最好,老子又能多缴获些东西回去了,哈哈。”
李成栋却默然站起身来,不知为何,这几个不明身份的斥候让他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倒是不担心明军,却怕杜尔德或努山所部已到了附近。为抢南明皇帝的尸首,这些满洲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他痛下杀手。
况且除了隆武的尸体之外,他身上还带着另一件大功,乃是他前几日刚离开延平时获得的,还未来得及上报朝廷。
早一日返回建宁府大营便少一分危险!
他转身高声招呼手下,“休息够了,走吧。”随后翻身上马,挥鞭向北驰去。
他对自己所部骑兵的速度有绝对的信心,只要他保持急行军,不论是明军还是满洲人都别想追上他。
通常大家都以为李自成的农民军就是一群衣衫破烂、武器简陋的泥腿子,但实际上李自成极为重视骑兵建设,其手下部队的马匹配备率之高在整个东方世界仅次于蒙古人。
他正是依靠快速移动、打了就走这一招令官军疲于奔命,最终得以横扫江北。
承袭自闯寇的李成栋部均配有双马,行军时轮流骑乘,马歇人不歇,每天可行军二百多里!这速度便是建州骑兵也仅有些精锐部队能够达到。
要知道,这个时代骑兵急行军,不单要看马,更要看人。长时间保持高速奔驰,需要始终保持精力集中,对骑手的意志、耐力都是极大的挑战。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骑兵只要速度稍微快点,连续跑上四五十里队伍都能跑散了。
等整队骑兵又重新动起来之后,李成栋的心里才算稍踏实了些。
……
从长汀城到延平府的一路上都有明军驻扎,但却没一支部队敢于拦截这股北去的建虏骑兵。
其实这不光是郑芝龙下令严禁福建明军和清军发生战斗,大明军官们怯于和强敌作战也是重要因素。他们大多都在观望前线战局,一旦清军势大,便立即投降表忠。
这一切让朱琳渼极为恼火,同时对这些传统的明军也愈发失望。他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将这些军队好好整顿一番,该裁撤的裁撤,该治罪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在数百建虏骑兵想要完全隐藏行踪也并不容易,从派出去的斥候发现的痕迹来看,他距离这队虏军已越来越近了。
其实经过连续两天的纵马疾驰,朱琳渼几乎已经到了体力极限。骑马,说来是骑,实际上很多时候骑手是站在马镫上的,连续骑行是一件极为累人的事情。
甄真转头看了他一眼,关切道:“殿下,我看你脸色极差,还是休息一下吧。”
这是她今天第十次说这句话了,朱琳渼也同样第十次摇头。
刚才有一队骠骑兵回报,说已在三十里外发现虏军行踪,有近五百骑兵,旗号是一个李字。
李成栋!朱琳渼的眼中充满寒意,这个民族败类,汉人的耻辱!
就是此人,在隆武初年的时候一手制造了嘉定三屠,世人只知是清军屠城,实则屠杀嘉定百姓的主力军正是李成栋的五千家兵!就连屠戮成性的满人都曾对李成栋的屠城频率表示惊讶,为此还申饬过他。
后世之所以对李成栋评价不错,主要是他后来因满人主子分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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