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了挪屁股，“况且鄂毕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仓库里的食物只够不到一个月的，送补给的马队却已经迟到两个多月了。很显然，他们遭到了明国人的阻截。你看着，用不了多久，我们要么投降，要么就会饿死在这里。”
拉弗洛维奇坐直了身子，大声道：“你要有信心！男爵大人已经请求沙皇陛下派了军队运来补给，至少四百人的正规军，或许还会有几百名布里亚特蒙古人。只要有了这些物资，我们就能坚持下去！”
“那又能怎么样？”伊戈尔诺夫仍是提不起精神来，“明国人的补给更多，他们每二十天就会有一支车队送来补给。对，不是半年，不是三个月，甚至不是一个月，而是每二十天就有我们半年的补给量。
“况且就算能撑下去又有什么意义？窝在棱堡里不能出去，也就没有皮毛、金子、鲟鱼，男爵大人从这儿连一个子儿都赚不到，还要持续赔钱，就算有沙皇陛下支持……”
“再次警告！这里是西波尔西卫……”城外，明国人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拉弗洛维奇正被伊戈尔诺夫那些泄气话说得焦躁不已，听到这些喊声当即便爆发了，一把抓过身旁的火墙，起身向棱堡下瞄去，嘴里狠狠道：“该死的，再吵吵我轰碎你们的脑袋……”
“小心！”伊戈尔诺夫见他突然起身，顿时大惊，用力去拉他的腰带，“快蹲下，危险！”
“啪——”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爆响，空旷的松树林中立刻发出阵阵回声。
拉弗洛维奇随即一软，瘫倒在棱堡的墙头，眉心处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呼呼向外涌出鲜血。
伊戈尔诺夫呆望了尸体一阵，苦涩摇头，猫腰将他拖向楼梯处。
距棱堡一百五十步外的一棵粗大的松树下，猎兵纪成收回火铳，紧了紧羽绒衣的衣领，微笑道：“运气不错，最近罗刹人警惕得紧，好几天没收成了。”
旁边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一脸谄媚笑容，递上一个小本子，用生涩的汉语道：“大人铳法如神，这已是本月第五个了！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罗刹城中的守卫就能被大人一人击溃！”
纪成的观瞄手吕文曜笑骂道：“是不是倭人都如你这般会拍马屁？”
那日本随从却严肃道：“不，我说的可是实话！能追随大人，是弥次郎毕生之幸！”
吕文曜摇头不再理他，转对纪成道：“也不知罗刹人还在硬撑什么？”
后者道：“多半是在等那队援兵。”
吕文曜拿起望远镜看向棱堡城头，开始找下一条“肥鱼”，轻哼了一声，“援兵？宋连总应该已将那些人收拾掉了吧。”
“以罗刹人的战力，当是十拿九稳之事。”
十日后。
沙俄倾尽全力组建增援大军共六百人马遭到伏击，全军覆没。以十七世纪的后勤能力，向数千里外的西伯利亚输送兵力的极限也就是六百来人，花费不低于沙俄国内上万大军。
消息传到鄂毕城，涅斯托罗夫少尉随即率城中仅存的一百九十二人投降，被押送西面数百里外的巴克柴尔。
次月，大明西波尔西卫特战营开始前出巴克柴尔修建棱堡，大有一口气推进到俄国腹地的架势。
沙俄此时正与波兰激战，已是焦头烂额，只恐腹背受敌，于是沙皇米哈伊洛维奇无奈遣使跋涉数千里来到南京，与大明签署了《明罗远东划界协议》。
协议规定大明不再继续西进、停止支持造反的哥萨克人，而沙俄承认巴克柴尔以东为大明自古以来固有领土并放弃对蒙古布里亚特部的控制。
虽然沙俄在完成对乌克兰的控制之后，又数次派兵袭击鄂毕河一带。不过那时大明已在此经营许久，所有要道几乎都建了坚固的棱堡，沙俄大军无不铩羽而归。倒是明军常借机反打，又陆续将控制范围向西推了百余里，甚至一度兵临叶尼塞河。
……
汉兴三年，十一月。
南京。
近几日礼部和商部都极为繁忙，和兰、法兰西、以西巴你亚、佛郎机几国的使节接连前来，提出外交交涉，显然是提前说好了一起来的。
无他，皆因大明海商赚钱太猛，已经严重触及了这些传统海商强国的利益。
徐尔路和黄宗羲二人忙得连饭都难得好好吃一口，直到五天后才总算将这些使节的意思整理成文，上呈天子。
乾清宫中，黄宗羲待马文晟将一摞公文捧给皇帝，这才揖道：“陛下，几国之中以和兰人态度最为蛮横，妄言如果大明不同意他们的要求，便会联合法兰西国封锁欧罗巴沿海，攻击所有靠近的大明商船。”
第八百一十四章 直布罗陀海战（）
朱琳渼看了眼和兰所递的国书，“嗯，在和兰靠岸的大明商船缴税三成？每年到岸货物不得超过一百五十万两？开放月港、宁波等七个港口且不征关税？确保巴达维亚安全不受侵犯？”
他顺手将那国书撕成两片丢在地上，笑道：“他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以为是庚子年吗？不如明抢算了。”
徐尔路和黄宗羲都是一愣，“庚子年？”
“啊，没事儿。”朱琳渼摆了摆手，又看其他几份国书，“法国人要求与和兰人差不多，只是改为保证他们的北美、北非殖民地不受侵犯。
“啊，以西巴你亚和佛郎机倒是还客气些。废除先前的通商协议，调整关税，出口商品配额……否则将强征所有大明商船七成关税。”
黄宗羲愤然拱手道：“蛮夷简直欺人太甚！见我海商获利，便沟壑一气，行无赖匪寇之举！”
“贸易保护罢了。”
朱琳渼倒是淡然，只有弱者才会发怒，强者有足够的力量去纠正不公，何须发怒。
“这些西方人啊，骨子里都刻着‘欺软怕硬’四个字。我们老虎不发威，他便当大明是病猫。说不得只能先让他们知道疼，才会老实本分地做生意。”
他将手中国书丢给身旁的太监，吩咐黄宗羲、徐尔路道：“回复这些蛮夷，一切仍按先前的规矩来，今日之事朕便只当没发生。否则，他们必遭雷霆之怒！”
如今的大明早已今非昔比。在光复所有国土三年之后，在海上贸易与殖民地巨大的收益支撑下，大明先后建成一级战列舰两艘，二级战列舰五艘，三级战列舰十八艘的强大舰队！另有四级巡航舰近三十艘，更小的战船简直不计其数。
这样的舰队规模，已足够和任何一个西方海上强国面对面扳手腕了。而且大明还有朱琳渼所带来的诸如卡隆炮、罐头、纳尔逊战法等超时代的东西，无一不是能够令舰队战斗力倍增的“神器”！
这也是朱琳渼有信心与欧洲国家一决胜负的资本。
次日，和、法、西、葡四国来使都收到了大明礼部的知会，无不横鼻子竖眼地走了。
又数月之后，和兰率先开始在世界范围内袭击大明商船，另几国也开始征收大明商船极高的税金，包括欧洲本土和海外所有殖民地。
大明反应也非常迅速，早已准备好的太平洋舰队随后便袭击了和兰在亚洲最大的殖民地——巴达维亚。
这个远东的基地已经外强中干，大明甚至没有动用主力战舰，仅凭七八艘四级巡航舰就将其搞定。
在大明水师步军登陆之后，和兰巴达维亚总督无奈宣布投降。
消息传回欧洲，和兰立刻向大明宣战，法国紧随其后，宣部与和兰结成“远东同盟”，一齐参战。
然而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仅仅过了不到四个月，由八十多艘大小战舰组成的大明太平洋舰队远征军便已抵达直布罗陀海峡以西。显然这支舰队早在和、法宣战之前就已经起锚驶往欧洲。
直布罗陀海峡是进出地中海的门户，同时也是西非与欧洲的连接处，一支庞大的舰队堵在这里，欧洲各国的海上贸易立即休克。
一时间，只有与大明签过友好条约的神圣罗马帝国开心了。他们的海上力量算是欧洲强国中最弱，平时难得能露个脸，眼下却事实垄断了一把整个欧亚的贸易。在直布罗陀海战前后的数月间，神罗足足赚了往年六七倍的收入。
在连续几批途径直布罗陀海峡的商船被扣押、击沉之后，和兰、法国终于匆忙集结了他们的联合舰队，开始南下寻求与大明水师决战。
直布罗陀海峡以北。
和、法联合舰队总指挥马顿•特龙普站在布雷得罗德号的甲板上，目光扫过身后遮天蔽日的联合舰队。
这位曾在唐斯海战中率和兰舰队终结西班牙人海上霸主地位的海军上将此时却显得忧心忡忡。
一旁的法国海军上将维涅罗瞥了他一眼，指向远处最大的那艘法国战舰，语气诚恳道：“将军，我还是建议你用皇家多芬号作为旗舰。相信我，她能给你带来无穷的信心，站在她的甲板上，或许你就不会像近几天这么愁眉不展……”
“我很有信心！”特龙普打断他道，“布雷得罗德号虽小了些，但作为旗舰很合适。”
他顿了顿，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你对小型战列舰的偏爱？”
“不，我是说东方人派来的舰队。”
“据说有他们有两艘一百炮的战列舰，以及五艘八十炮和近二十艘五十炮的战列舰。于是他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就来这儿了。”涅罗瞥耸了耸肩，“没什么奇怪的。”
特龙普皱眉道：“他们的舰队规模并不比我们的联合舰队更强大，甚至还要弱不少。”
在他身后，有皇家多芬号等三艘法国的一百炮战列舰，二级和三级战列舰加起来超过三十艘。另有更小一些的战舰和武装商船，整个舰队的战船数量超过一百三十多艘。
“他么觉得自己很擅长海战？”涅罗瞥道，“或者，他们情报失误？”
和兰指挥官摇头道：“明国舰队长途奔袭数万海里而来，即使他们在几内亚湾有补给港，但水手的士气也一定非常低落了。他们的指挥官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却仍然来直布罗陀寻求决战……”
按照眼下的航海能力，战船从大明开到欧洲，何止是水手士气低落，通常会被败血症杀死至少三四成的船员。
如果想避免这种情况，只能沿途不停地修整、补给，航程恐怕得一年左右。但大明舰队并没有这么做，他们显然是一口气开到了欧洲海域。
涅罗瞥道警惕道：“你是说他们隐藏了实力？这不可能。西班牙人的侦查船已经反复确认过很多遍，明国的舰队规模绝不超过九十艘。”
“但愿如此吧。”特龙普吁了口气，“这个东方帝国实在太可怕了，必须一次将他们彻底击垮，否则……以后他们将会变成一头吞噬欧洲的雄师。”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四章 耐心与智慧（）
“将军阁下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涅罗瞥干笑道，“据我所知，你们的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一支小型舰队，就控制了明国外海四五十年……”
特龙普微微摇头，“事情总会有变化的。”他指向西侧海面上两艘挂着“持斧海鸟”旗帜的三级战列舰，“几十年前，西班牙人的舰队还是大西洋上的霸主。你看他们，现在连参战都不敢用自己王室的旗帜。对了，那旗是？”
涅罗瞥作为一名合格的法国贵族，对各大家族的徽章背得烂熟，立刻接道：“是科尔多瓦的法维拉伯爵的家徽。腓力四世担心明国会占据上风，从而令西班牙遭到报复，所以令法维拉伯爵以个人名义参战的。”
“西班牙人都是胆小鬼。”特龙普冷哼一声。他有资格这么说，当年七十多艘战舰的西班牙舰队就是被他用十多条船击败的。
他又叹了口气，“唉，要是腓力四世能将他一半舰队派来，不，只要三分之一，我们几乎现在就可以提前庆祝胜利了。”
涅罗瞥嘟囔道：“葡萄牙人比他还不如，连一艘战舰都没派来。”
葡萄牙是第一个被朱琳渼按在地上摩擦过的欧洲国家，又亲眼见识过大明水师的雄姿，是以虽然被巨大的商业利益驱使，支持和、法等国对大明开战，却始终不敢直接参战，只提供了一些军费和情报之类。
布雷得罗德号的船长走上前来，向特龙普行礼，而后语速很快地说了一串话。
涅罗瞥听不懂和兰语，但他从和兰人严肃的表情看出了端倪，忙问舰队总指挥官道：“是发现了东方人的舰队吗？”
“是的。”特龙普先吩咐了副手几句，望向远处海面道，“西班牙人送来消息，南偏西近三十海里外，明国的舰队主力就在那。”
“那么，”涅罗瞥只是代表法国国王来镇场子的一个王室贵族，对海战不过粗通而已，却故作镇定道，“我们这就上去迎战？”
“不，”特龙普却转身返回了舵仓，头也不回道，“现在最需要的是耐心。东方人不远万里而来，船上的给养肯定不多，急的是他们。我们要利用这一点，选择最有利的时机发动总攻。”
“的确如此。”法国人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对这位和兰的传奇指挥官佩服不已。
这里是欧洲人的海域，西班牙、葡萄牙、法国的各种侦查船只到处都是，明国人没有丝毫发起奇袭的肯能。只要联合舰队始终占据优势阵位，明国舰队就不敢贸然决战，最后很可能会因为淡水耗尽而撤退。
到那时，联合舰队便能追在他们后面不断偷袭！他想到这里，愈发觉得击败明国简直是十拿九稳之事，而借着这场海战的胜利，自己在国内的声望也必然显赫一时，胡安娜那个小寡妇多半就能勾搭到手……
此后的几天里，两支庞大的舰队就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兜起了圈子。
大西洋的海况远比太平洋复杂，不但要抢风口，还要抢洋流。在海风较弱的时候，洋流的推力甚至比风还要大。
同时大西洋上的天气变化无常，很多时候你占据了有利位置，刚准备要发起总攻，突然天空一声雷响，大雨倾盆，于是只能偃旗息鼓，等天放晴。
幸亏有大明远洋商队这几年不断往来于欧亚之间，积累了大量水文情报，大明水师才能在这片水域游刃有余。
特龙普显得极有耐心，有好几次，和、法联合舰队都已经占据了不错的阵位，但他却仍觉不够满意，从而并未发起攻击。
他笃信，明国的战舰上一定是一片地狱般惨状，每天都有因败血症而死的水手被丢进海里。还有难以下咽的食物，配额极少的淡水供应，从军官到船员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猫捉老鼠的游戏进行了六天后，一场暴雨毫无预兆地袭来，天空一片阴暗，巨大的海浪翻涌，稍小些的船根本不敢出海。
等风平浪静之后，各处的情报陆续送至布雷得罗德号上，和兰指挥官惊讶地发现，他失去了东方舰队的踪迹。
又过了两天，终于有西班牙巡逻舰找到了明国舰队，只是位置令特龙普大为皱眉——敌人昨天黄昏就已经驶过了里斯本西侧，也就是说，在他们北面二百多海里处。
“他们想干什么？”
特龙普和几名军官围坐海图旁，正凝神思索，有人嘭一声推开会议室的门冲了进来，大声喊道：“听说敌人正在北上？！”
“是的。”特龙普皱眉转过头来。
“快！快追上去！”涅罗瞥继续大喊。
“冷静些，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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