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见御营竟过来增援,一问才知,前面的是邓山所部。
预案做了五六种,却压根没有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黄奇寿皱眉思忖片刻,只怕邓山会寡不敌众,于是下令步兵主力也压上去,增援邓山部。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高估建虏了。
索海那边刚约束住被开花弹吓得胆战心惊的士卒,冷不防西面遭到一阵猛烈的火铳齐射,他侧翼顿时又乱作一团。
索海没料到明军竟会放弃大炮的优势主动上来接战,当下也是一阵手忙脚乱。等他好容易将左翼的步甲调至右翼,正要下令反击,正面又传来密集的嘭啪巨响,显然是比西侧更多的火铳正在射击
清军后阵,豪格死死攥着马缰,脸色铁青,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自己的骑、步兵便先后溃败,眼见势头已无可逆转。
这些可都是正经的满、汉八旗军啊!他的心在颤抖,曾几何时,这些精锐之师便是面对四五倍的明军也能轻易取胜。
而今时今日,在双方人数接近的情况下,以往强大不可一世的八旗大军却被打得几无还手之力。
难道大清的气数真的已尽了
他正恍惚间,便闻身旁有人大喊道:“快!护着监国快走!”
豪格睁开眼睛,看是浑身是血,盔歪甲斜的索海,不由大怒,“混账!谁让你退下来的?!”
“监国!”索海声泪俱下,“根本顶不住!大势已去了。我在此挡住敌军,监国留有用之躯快走,以图重振大清啊!”
“重振?”豪格双目失神,呆望向远程正在到处奔逃的清军士卒,“还有机会吗”
“有!一定可以!”索海拉过一旁的巴牙喇军官,又招呼蒙古军官昆都伦,“你们护着监国先走,我殿后!”
豪格浑浑噩噩地被人架着,先向南走出一段,又转向东去,正准备从松山东侧逃回兴京,却听到身后传来隆隆马蹄声响
黄昏。
乳峰山东麓。
张家玉进了天子临时行营,先敬了个礼,道:“启禀陛下,战场已大致清扫完毕。”
朱琳渼点头,“先说伤亡情况。”
“是。我野战军共伤亡一百七十人,其中大半都是骑兵及邓山所部。倭兵伤亡七百余,澳洲兵三十余。”
双方加起来近五万人的大战,明军只伤亡不到二百人,这足以说明两边实力的巨大差距。
“这个邓山啊”朱琳渼叹了口气,“不过这一仗他也立功不小。”
张家玉接道:“便如陛下所言,邓将军所部共俘毙虏贼七千余,全军之冠。”
“豪格找到了吗?”
“回陛下,已俘毙的贼军之中,还未见到豪格。有一千多虏贼逃入松山山中,马德正率部清剿。另有近千虏骑往东去了,应是打算从松山东侧转向北上,李将军率迅捷营追在后面。”
“好,有消息立刻禀予我知。”朱琳渼吩咐道,“传令全军,原地修整一日,而后随我增援沈阳卫。”
其实今天这一仗除了仆从军和邓山部,其他明军将士体力消耗并不算大,修整一天足够恢复的。
再说余新那边,率领一万五千大军疾速赶往沈阳。
队伍最后面的朝鲜兵一路甚是辛苦,行军时要手持绑了草鞋的木棍伪造脚印,扎营之后又要挖坑、生火,伪装军灶。正是他们夜以继日的付出,才使建虏探马始终摸不清北上的明军数量。
余新所部离开锦州仅七天之后便追上了前方援救盛京的清军。
这队清军虽有两万多人,但其中九成半都是近半年才“招募”的汉人、朝鲜人奴隶,故而装备、经验、士气等各方面都相当一般。
直到两军相距只剩六七里远,他们才终于发现身后有大队人马追至,慌忙转身结阵迎战。不过整整花费了近两个时辰,这两万三千绿营兵才堪堪在辽河西岸摆出防御阵势。
而此时,余新已依附近地形,分出重骑兵和三千步兵绕至敌军右翼,正面一万步兵组成的步兵线列也完全展开。
余新正要下令炮兵开始轰击——野战军大半的轻型加农炮和所有的佛郎机炮被他带来了,一共一百二十多门炮,火力极为可观。
然而他这边炮营刚完成填装,却见清军后队开始出现混乱。
余新大为诧异,立刻发信号弹询问是哪部人马擅自攻击敌军,得到的回复竟是所有人都在原地待命。
过了好一会,北面终于升起连串各色信号弹回应。传令官解读一番,忙转向余新道:“禀将军,好像是野战军三营正在伏击虏贼,距此约莫四五里外。”
余新愣了愣,不由笑道:“秦翼明倒是敢想敢干,奔袭这么远在沈阳以南设伏!我们时机凑得正好,传令,主力即刻向前,与白杆军夹击虏贼!”
本章完
第八百零七章 东海部的复仇()
随着余新军令传出,西、南两侧的明军步兵开始向前挤压敌军空间,加上北面的白杆军,实际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
不远处的龙卫军重骑兵也是虎视眈眈,只待敌阵出现松动,便立刻上前绞杀。
然而,就当余新的主力步兵线列距离敌人仅剩不到二百步时,忽闻一阵轰响从清军战阵正中央发出。
旋即,敌阵从内而外出现骚乱,各种喊声掺杂在一起,让人无法听得分明。
余新疑惑地用望远镜仔细查看,却见建虏主将的那杆白色绣龙大纛意外倒了下去,片刻之后被人扶起,但很快就又一次倾倒,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野中。
这个时代的战争,将旗倒了简直就如同一个人被砍了脑袋。
不多时,清军最前排的士卒开始纷纷转身,兵刃朝向了自己人,但立刻就受到身后明军的攻击,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余新和秦翼明都没有理会敌军异状,仍是指挥各自所部猛攻,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最外围的虏兵便在“内外夹击”下死伤大半,不少人已开始跪地乞降。
余新在后阵微微点头,正要命令重骑兵突袭,却兀然看到方才倒掉的那杆数丈长的清军将旗又立了起来,只不过上面的龙旗已换成了一件纯白色的衣衫。
这就投降了?他不禁眉头微皱,吩咐传令官道:“传令,让队伍先收一收,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白杆军那边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跟着放缓了攻势。
随即,越来越多的白旗出现在清军阵中,他们的喊声也愈发清晰,似乎是,“我等皆为大明子民。”
“不能帮着鞑子打自己人!”
“萨穆什喀已死,都方向兵刃!”
间或还夹杂了几句朝鲜话。
又过了一阵,近两万清军几乎全部乖乖跪伏在地上,偶有胆敢擅动者,立刻会被身旁的人按倒,一阵拳脚相加甚至直接砍死。
有两名中年男子举着白色的亵衣,一路小跑来到阵前,和明军军官交谈了几句,便被后者绑了双手送到余新面前。
两人当即跪倒,恭敬施了礼,而后其中年龄较大的先道:“将军,小的名为王民俊,曾是山东东昌府照磨,落入虏贼之手后便隐姓埋名,做了三年的苦力。”
另一人接道:“小的彭和,曾做过军中旗官,被鞑子抓到后充为奴仆。”他向身后清军一指,“我与王大哥深知他们大多是汉人,并不愿为鞑子卖命,便一起暗中联络大伙,待战事一起,便偷偷点燃了鞑子囤积的火药,而后趁乱围杀了敌将萨穆什喀。”
王民俊用力顿首,“这里大多都是大明子民,还请将军网开一面……”
余新遂令人收拢降兵,才知萨穆什喀方才将最有战斗力的一些汉人包衣都排在了最前面,指望他们能拼一下带动士气,却导致他中军全是“心怀不轨”的奴隶,最终被人一拥而上取了脑袋。
……
豪格带了三千科尔沁骑兵一路狼狈奔逃,但追在他身后的李定国却是最擅长“跑马”,速度稳稳比他快了一分。
李定国虽仅带了一千二三百人,但豪格根本没有勇气回头一战,只能不断分出人马断后,以拖延追兵。
等豪格逃到距离赫图阿拉,也就是兴京还有不到百里处,身旁已只剩下五六百人了。
昆都伦带人在附近探了一圈,回来向豪格兴奋禀道:“监国,附近已不见南军踪迹,我们当是甩掉追兵了。”
后者也是心中大安,向东北望去,叹了口气,“兴京那边还有四五千人马,有了这些人,我们便继续北去,出宁古塔。那里气候极冷,地形复杂,或许还能和南明周旋一下。”
昆都伦一愣,“监国是要放弃兴京?!”
豪格苦笑,“断臂求活,只能如此啊……”
他正说着,忽而目光一凝,只见前方的土丘上出现了十余骑,接着又有更多人马走了出来,不由惊呼:“敌袭!”
未等他带的蒙古兵反应过来,那队人马已奔到了近前,昆都伦目力甚好,率先看清楚来者所持旗号,当即松了口气,“监国您看,是东海部,自己人。”
东海部的七八百人在前方站定,一人纵马而来,向豪格拱手道:“东海部护驾来迟,请监国恕罪。”正是阿茹娜。
“是你?”豪格大喜,“好,先随我去兴京,然后……”
阿茹娜打断他道:“末将有一物要献予监国。”
“什么东西?”豪格一头雾水。
阿茹娜瞥了眼昆都伦,压低声音道:“和多尔衮有关,还请监国移步。”
豪格心中一跳,他政变上台之后始终未能找到多尔衮,这也是他心中一根刺,只怕多尔衮会趁自己不备时,携党羽掀起什么风浪。
他望向阿茹娜,“你抓到多尔衮了?”
“监国随我来。”
阿茹娜带豪格来到不远处一辆马车上,将车中一大排木匣中的一个打开,“监国请看。”
豪格探头看去,只见那木箱中装了一个人头,正是他的心腹大患多尔衮!
“好!”他当即赞道,“你此番立下大功……”
阿茹娜没理会他,继续打开了下一个木匣,“这里还有。”
豪格向匣中看去,却是脸色一僵,“克殷?”
随着阿茹娜打开一个又一个匣子,豪格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了,“沃埒、额尔图、额苏里、裕尔根……”
这些都是大清宗室贝勒,足有十六七人之多!
豪格瞪大了眼睛望向身旁女子,“你、你杀他们做什么?!”
“不光是他们,”阿茹娜冷声道,“还有努尔哈赤所有的子孙!”
豪格大惊失色,转身就要下车,却被一柄短刀架在了脖子上。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哼,四十年前,努尔哈赤率兵袭我东海部,逼死了我爷爷,杀死东海部族人无数!从小阿玛就告诉我,建州部是东海部的仇敌,努尔哈赤是害我爷爷的凶手!
“不过那时我对你们并没有太多恨意。直到后来皇太极强令我阿玛率族人随他攻打松锦,令我两个族叔死在了松山,我阿玛的双腿也被大炮轰断!两千东海精壮离家,只剩八百多人回来!
“那个时候起,我便发誓,要杀光努尔哈赤一脉,为爷爷,为阿玛,为所有族人报仇!”
她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说来还要感谢你们,用东海部为质,让我做了哲布库的杀手。”她看向那些装着人头的木箱,“我正是用他教我的手段,将这些人杀掉的。”
她又对豪格微微一笑,“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不——”
昆都伦听到豪格呼喊,慌忙带人将阿茹娜所在的马车围住,高声道:“监国,您没事儿吧?”
下一刻,阿茹娜浑身是血,拎着一颗人头下了车来,“豪格已死。”
“你!”昆都伦大惊,“你杀了监国?你要造反?!”
“造反?”阿茹娜笑道,“昆都伦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们科尔沁部早已降明。你如今已是大明属下,这豪格根本不是你的监国。”
昆都伦神色惊疑不定,他身旁的人马没有阿茹娜多,身后可能还有追兵,动起手来很可能吃亏。
阿茹娜又道:“对了,索诺木人就在盛京,你去一问便知。”
本章完
第八百零八章 泰山祭天()
松山。
朱琳渼正率军北上,剑指沈阳。他眼下还不知豪格逃去了哪里,但攻打建虏都城总是没错。
然而大军刚过了锦州七十里,便迎面遇上了余新所派的信使,得报敌将萨穆什喀被杀,其所部两万人马皆降,几乎是空城的沈阳半日便被攻克。
朱琳渼立刻下令,全军掉头向东,改往赫图阿拉进兵。失去盛京之后,建虏唯一的凝聚力就只剩下他们的旧都兴京一处了。
等大军再次经过锦州,又有刘国轩亲自押着范文程、马光远、刘良臣、孟乔芳等俘虏前来。
他向朱琳渼恭敬敬礼之后,兴奋道:“启禀陛下,末将已拿下赫图阿拉城,俘毙虏贼四千余!”
“这么快?!”朱琳渼有些吃惊。要知道,刘国轩手下仅有两千水师步军,至于那三千朝鲜兵只能凑凑数而已,真打起来根本不用指望。
刘国轩向身后示意,有士兵捧了口木箱上前。
“陛下,幸有东海部那个女将军送来这东西,末将方能兵不血刃地攻克赫图阿拉。”
“什么东西?”朱琳渼探头看去,却见是一颗血拉拉的人头。
“回陛下,此乃豪格首级。”
原本赫图阿拉城中的建虏还欲顽抗,等刘国轩将豪格人头展示之后,守军立刻丧失了斗志。之后城中有汉人奴隶偷开了城门,兴京也是一日攻取。
朱琳渼满意点头,微笑道:“观光进兵神速,不但攻克了建虏旧都,还有诸多斩获,等回到南京我定亲自为你授勋。”
“谢陛下!”
张家玉一旁拱手道:“陛下,那咱们还去赫图阿拉吗?”
“不去了!”朱琳渼笑着挥手,“留创之率一万人马清扫余敌足矣,大军班师回朝。”
他又想了想,吩咐石霖,“御营随我去泰山,祭天!”
对于明代的人来说,祭天既是一种迷信活动,但同时更是一种重要的仪式。非但只有天子能够祭天,而且也要有值得祭告苍天的重大事宜才行。
建虏盛京、兴京接连克服,辽东彻底平定只在近日,如此振奋整个大明的大捷,很有必要祭天以庆。
汉兴二年,五月二十。
大明天子登临泰山之巅,设祭台,祭祀上苍。
随行的还有朝中上千重臣、宗亲、勋贵,以及日本、朝鲜、琉球、几内亚、澳洲、以西巴你亚、佛郎机、神圣罗马帝国、英吉利等国使节,队伍浩浩荡荡地延绵二十多里。
走在队伍中前段的两名英国使节不住四下张望,从山脚下开始,便不住赞叹,此时快到了山顶,二人仍是惊叹不已。
“这么宏大的场面,就算国王陛下的登基仪式,也远远比不上啊。”
名叫艾德的高个男子点头道:“克利福德,这个东方帝国实在太庞大,太强盛了,让人由心底生出恐惧感。”
“是啊。”克利福德朝身后看了一眼,“光是他们的人口,就多得令我心颤。”
他忽而笑了起来,“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脑子不灵光的家伙,竟然要和这样的帝国为敌。”
艾德惊诧道:“哦?那个疯子是谁,和兰人吗?”
“对,和兰人。”克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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