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立刻引得不少朝臣点头称是。
朱琳渼知道他是南方人,若是定都南京,肯定于他更为有利,但他却能够建议还都北京,可见确是一片忠心。
第七百六十七章 绝北患()
不过忠心归忠心,这些朝臣的观念却已经有些陈旧了。
朱琳渼遂摆手道:“张部堂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是你是否想过,随着军器不断精良,所谓天险和高墙坚城对国都安稳还能起到多大作用?”
他作为后世之人,自然比谁都清楚,不用说飞机统治战场的时代,只消后膛炮普及,想依靠城池就防住敌人入侵就已成为笑话。
他接道:“往后大明的国策之一便是大力发展海上贸易,故而朝廷必会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建造战船。只要有强大的水师,南京周围纵横交错的水路便不是隐患,而是我们御敌的最好屏障。”
一众朝臣思路还有些跟不上来,正努力“消化”他的意思,便闻天子又道:“此外,国都必然人口众多,且要驻扎大量卫戍军队,而北方并非大明产粮之地,故不得不大费周折从南方运粮北上,人力、物力所耗极糜。
“定都南京,每年光是省下运粮的银子就在数十万两。
“加上北京紫禁城被建虏窃掠一空,并遭焚毁。若只用北京做陪都,还可省下修缮宫禁的银子,又是几百万两之巨。”
朱琳渼环视一周,“如此,诸卿以为还应迁都顺天府吗?”
他一番话说得在场官员们开始不住点头。尤其是商部的人,他们非常清楚定都南方的商业价值,光是海上贸易一项,便要比北方便利数倍,当即更是挑指赞叹。
只有余新与兵部几位大员相互低语几句,上前谨慎道:“陛下,我华夏自古以来倾国之危均源自北方鞑虏。彼游牧塞外,逐水草而居,但凡稍遇天灾便无以自持,必南下掠我边民,侵我土地。或其风调雨顺,实力壮大,亦思占我中原,仍要举兵来犯。
“故而北方边警千年不绝,崇祯朝时因闯寇之乱,更是被东虏所趁,铁骑破关而入,若非陛下盖世之威,大明社稷险些覆与贼手。
“是以先成祖皇帝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旨,迁都北上,正是为了以国都之利,就近拒虏贼于外,镇大明江山无虞。”
他用力一拱手,认真道:“陛下,如今东虏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有鞑靼、瓦剌时刻虎视眈眈。末将以为,为大明安危计,仍以北京为都,乃是上上之选。”
“哈哈,”朱琳渼见大部分武将,包括张家玉在内都附和余新的意见不禁笑而摇头,“创之,我大明以天子居北方守国门数百年,且看结果如何?国门守住了吗?”
余新一滞,忙道:“这……乃因国出奸佞,朝政又有不妥之处,方才……”
朱琳渼打断他道:“北患数百年不绝,土木堡之后,蒙元几乎年年犯边,其后建虏坐大,更是占我两京!这说明什么?”
他望向余新等人,肃然道:“说明靠守是绝对守不住的!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北面边军年年饷银数百万两,却守得处处破绽,解决问题了吗?没有!
“想要一劳永逸平息边患,只有一个办法!”
他凝神北望,声音骤然提高,“效汉武!聚雄师北上,以迅雷之势荡平鞑虏,永绝后患,始得万世太平!”
这次没等余新说什么,张沧海先赶紧站了出来,“臣启陛下,出塞用兵,所费极巨,以永乐年国力之盛,亦无法久持。后万历年间,更因遣大军北出剿贼,至使府库空虚,军饷不济,渐难敌东虏。
“眼下我朝先遭寇祸,又临虏灾,正举国百废待兴之际,财力拮据,更是难支大军在关外征讨。还望陛下明察。”
张家玉也接道:“陛下,塞外之民,携牲畜游牧,惯无城池要地,我大军即去,彼见不敌则退,待我军还师,其又随后而来,几无损失,却空耗我粮饷。
“是以成祖五次北伐,却始终未能伤鞑虏之筋骨,塞外始终为其所据,稍加时日便又恢复元气,却极难尽灭之……”
朱琳渼先望向张沧海道:“张部堂可知为何在关外用兵花费极大?”又转问张家玉,“元子可想过,鞑虏为何屡剿不灭?”
他未等两人出声,便自问自答道:“你们说的其实是同一个问题——粮草辎重。
“盖因关外距我产粮之地相去极远,草原上又无道路,极难通行,前方一名战兵,身后便须十人为其运送粮草辎重!
“故而南方二两银一石的粮米,运到关外的花费却要二十两不止!更遑论车马军器、大炮火药等物。如此耗费,足以让永乐朝退却,将万历朝拖垮。
“而粮米难以为继,便令我大军无法在塞外久驻,才有了元子所说的鞑虏见我军来便退,我军去便还的局面。
“然而牧民虽更适草原生活,但若为避我军而迁去水草稀疏之地,其牛羊亦难以繁殖,日久则坐吃山空。不用多,只要两三万精锐能在草原各要地钉上三年,北患永绝!”
张沧海疑惑道:“陛下方才也说了,关外粮草辎重耗费极大,以我朝如今的财力,断无法坚持三年……实则以臣估算,三个月都颇为困难。”
朱琳渼似早等着他问这一句,当即微笑道:“粮草辎重耗费,九成都在途中运送之上。
“而今我朝却有运输利器——木轨道,诸卿怕是都忘了吧?
“我已决定,修建两条木轨主干道。一条往东北方向,由北京起,过天津直通沈阳卫。另一条仍由北京起,经三娘子城、河套达扎木图。”
沈阳便是满清的老家盛京,而三娘子城则是后世的呼和浩特。
至于河套就更不用说了,自古以来塞外的兵家必争之地,通向西北的大门,还是产马之地。
扎木图已经深入蒙古腹地,更是连接漠北蒙古的道路。
这两条木轨道都是后世的铁路干线,地势方面肯定已经过后世的专家反复测量过,修筑木轨应当没有问题。
“木轨道的运送能力十数倍于普通车马,且对马匹、人力消耗极小,速度和载货量都远超以往。若这两条木轨修通,往塞外输粮将易如反掌,甚至沿轨道线设立营寨,长期派兵驻守都不是问题。”
第七百六十八章 连通塞外的“动脉”(跪求月票)()
张沧海闻言忙又低声询问工部尚书宋应星几句,旋即露出震惊之色,向天子揖道:“陛下,臣方才询问宋部堂得知,这木轨道每百里需要五万多两白银。从北京至沈阳卫和扎木图两地,合计近两千里。也就是说,这两地的木轨修好,起码要花去百万两之巨!
“这,户部眼下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百万两?”朱琳渼摇头,“这是在关内建木轨道的价钱,我估算,修到关外的花费得翻倍,朝廷先预备两百万两为宜。”
张沧海闻言如有泰山压在肩上,咬牙道:“陛下,臣定竭尽全力,两年,不一年半之内从府库中挤出这笔银子!”
按天子所说,这可是永定北方边患的百年大计,整个过程必然也是以五年八年来规划的,故而张大人思忖能用一年半筹齐所需银两已是极快的了。
不料朱琳渼却微笑道:“江北尚有河南、山西未曾大定,湖南亦有乱军为祸,加上山东、北直隶等地需要安抚百姓,户部花销可不在小数。张部堂入能敷出已是不易,北伐之事再不能用户部的钱了。”
张沧海眼都直了,两百万两!不从户部拿一钱银子,难道天子的私帑这般厚实?!
朱琳渼遂望向黄宗羲,“黄部堂,我要商部在半年内拿出一百七十万两,你是否能做到?”
他琢磨着,这两千里的木轨项目,从民间筹集四五十万两的股银应该不难,稳妥起见,只按三十万两算。
黄宗羲当即出列拱手道:“回陛下,眼下远洋商队半年获利便在一百二三十万两。前番龙江那边建成的飞剪船已去了趟吕宋,行驶起来如掠海而飞,来回耗时比以往短了四成!臣估摸着,若日后大量使用此船运货,商队岁入百五十万两不成问题。
“此外近来民间出海经商者及夷人前来的商船大增,出入关税岁入百万两不止。还有几内亚殖民地,每年所采金、铜、铁矿亦有四五十万两。如此,商部年底前抽出一百七十万两当非难事。”
其实他还没提到台湾的木材和矿产收入,由于台湾暂时还未建立布政使司衙门,故而这一块暂由商部管着,一年少说也有五六十万两。
另有澳洲新开发的殖民地,眼下虽已经大有进展,不过短时间内还没有太多收益,于是他也没有计算在内。
大海绝对是十七世纪的聚宝盆,入大明这般的大国,一旦将目光投向海洋,金银简直立刻滚滚而来。
朱琳渼满意点头,“好,那便由商部按月拨付银两给工部,以充修筑木轨之资。同时户部也要配合组织民壮,兵部那边的俘虏都紧着工部调用,东西两处木轨一起动工,但首重辽东,务必在半年内修完至宁远的一段!”
黄宗羲、张沧海、余新、宋应星等人立刻郑重道:“臣,领旨!”
殿中其他朝臣见天子修木轨北伐之意如此坚决,也都不再多说什么。
而朱琳渼却似嫌对众臣的“刺激”还不够,又接道:“待木轨道铺至长城,便将山海关和宣府一段全都推倒。
“往后,大明将永不躲在长城后面守御!胆敢犯我之敌,必挥师而诛之!”
拆山海关?!挖开长城?!永不防守?!!众臣皆是震惊无比。
若是其旁人在国家刚刚收复了大部分失地之际,便豪言壮语要主动伐灭大明立朝至今都无能为力的鞑虏,他们定会嗤之以鼻。
但眼前这位是什么人?
三千人马自江西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起兵,横扫江南,克复江北,杀得几十万建虏如丧家之犬,缩回辽东不敢动弹。
若是他说要一举铲除边患,却没有一个人会有丝毫的怀疑!
众人心中不由冒出相同的念头,或许,当朝天子不止会带给大明中兴,而是亘古未有的辉煌!
数十人当即跪伏,齐声道:“圣上英明!”
实际朱琳渼算得很清楚,花大价钱修筑连通关外的木轨道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不提木轨道作为大动脉可以稳固朝廷对塞外的统治的意义,光是蒙古、辽东的各种矿产、皮毛、马匹等物资,用不了几年就能赚会这两百万两。
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百年之后,大明的主要威胁再不会来自北方,而是海上。
新兴的西方海洋强国已完成了对整个世界的利益分割,开始对东亚这个庞大的国家虎视眈眈,最终他们定会按捺不住,以巨舰大炮来犯,带给华夏百年耻辱。
所以在这之前,他必须一劳永逸地先解决北方的心腹之患,再集中精力扩建海军,从西方列强的口中抢出美洲、非洲的富饶资源强大国力。
而后还要抢在西方国家之前完成工业革命,令大明永远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金字塔顶端!
第七百六十九章 蒸蒸日上()
待说完了自己对塞外的战略安排,朱琳渼对宋应星道:“宋阁部,对于木轨道的铺着规划,你着人议定之后写份奏表给我。对了,还要相应的轨道用车也当提早打造。”
“臣,领旨。”
“至于对关外的具体兵马调动,明日兵部召集参谋司会议,还有山西、河南两地的战事,也都一并部署。”
余新、张家玉等人一齐揖道:“末将领旨。”
随后诸臣才开始禀奏具体朝政。兼任吏部尚书的杨廷麟最先出言道:“臣启陛下,如今陕西、山西、山东、北直隶等地初定,臣与内阁同僚对地方官员的委派之事大致议了个章程,还请圣上过目。”
说着他将一份名册捧给马文晟。
朱琳渼大致翻看一遍,见他安排得倒也算妥当,却将那册子放在一旁,道:“暂且就按杨阁老所举荐之人委任吧,毕竟地方上也不能长时间没人管,只是这所有八品及以上官员都冠以以‘暂代’,朕随时会做调整。”
这些新收复的地方可都是大片的实缺,而格致科的会试很快就要开始了,朱琳渼此举就是要给格致科的学子们留着位置,来逐渐平衡朝中的“文科生”势力。
杨廷麟躬身称是,继续道:“陛下,另有新几内亚新拓之土,眼下虽仅有不到一千大明子民,然臣以为,此地物产丰富,往后定将日渐繁盛,当早设署官为宜。”
朱琳渼点头,“杨阁老所言极是,澳洲那边也进展极快,是得早点安排如何管理了。不过这些海外之地主要用于供给大明物产、资源,当地又多是未开化的土人,不宜照搬中原的州、府模式。
“暂派总督一名为首,统管土地,下设兵、商两司,辅助总督。施政仍以当地土民自理为主,方不至拖入朝廷太多精力。具体官员上下级如何设立,着吏部和商部一起商议,而后表奏给我。”
“臣,领旨。”
杨廷麟拱手退后,张沧海立刻上前,说了江北新复之地土豆、番薯的种植情况,末了,他又道:“陛下,臣前番使人在山东一带实地探访,发现济宁以北更适于种植玉麦,便令人备了些种子,不知可否”
玉麦?朱琳渼大为疑惑,又仔细询问,根据张大人的描述才终于搞明白,他说的应该就是玉米了。
这东西在大明已有种植,不过范围极小。张沧海是因为搞土豆、番薯推广立功,才得以步步高升,故而对新作物极为上心,得知玉麦在北方产量非常高,便毫不犹豫地推荐给了天子。
朱琳渼也是大为欣喜,玉米也是宝啊!不但可以作为日常口粮,而且还是优良的军马饲料,当然,是作为特殊情况下改善马匹体质用的。
他当即拍板,“这是好东西,既然张部堂已做了准备,那便放心去推广。对了,”他转头问冯康,“山东那边皇庄土地丈量得如何了?”
冯公公忙道:“回皇上,这时日着实太短,只来得及收拢了投虏犯官的田产及无主地,详细亩数还未能统上来。不过奴婢担心误了春耕,便安排了人手先召集承包户,定契约、发种子、农具让他们耕种,等丈量到了具体地方,再补契约上的土地尺寸。”
这太监倒是挺懂得灵活变通,朱琳渼颇为满意,又吩咐道:“皇庄土地如有还没完成播种的,尽可种些玉麦。”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玉米这东西不是非常适合套种吗?套种可是能提高产量、减少病虫害的利器,怎能不尝试一下?!
土豆、番薯、玉米加上套种,农业方面的“金手指”很快就会全部出现在大明,往后即便是小冰河期,华夏的土地上也再不会有严重饥荒发生!
当然,朱琳渼也只知道套种大概是怎么回事,具体操作却一无所知。但他相信,凭大明百姓的实践能力,只要知道了这个概念,必然很快就能摸索出可行的方案。
于是他望向张沧海,“等会儿你留在乾清宫,我教你套种之法。乃是用玉麦和大豆种在一起,比单种产量提高甚多。”
而后诸位朝臣又接连将朝中重要事宜禀奏一番。
刑部递上了俘获的投虏犯官名册,一共两千三百多人,除了为祸极大的百余名判了诛族或斩立决,余者全部是举家流放。
说是流放,其实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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