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姓薛的狗贼拼了!”
“朝廷大军来救我们了!”
当即五六十名汉子纵身而出,手里竟然都拎着兵刃。
虏兵猝不及防,瞬间便有十多名弓手被人从身后砍倒,同时土丘后面再次传出火铳声响,跑在最前面的清军刀矛手立刻少了十多个。
那些被驱赶背井离乡的百姓们听到“朝廷大军”几个字,压在心中的怒火顿时腾起,又看到祸害他们的奸贼被杀死甚多,更是受到莫大鼓励。
一时间大家各持扁担、石块,呐喊着涌了上来。
那些虏兵原本就只是薛氏的家丁,欺负一下乡邻还行,但真的死了几十个人之后,哪里还敢硬抗?一个个转头就跑,却正和冲上来的百姓撞在一起,片刻便被汹涌人潮淹没了。
土丘后面的三十多个人也跟着杀了出来,手中刺刀整齐狠辣,几个起落之后,薛推官连同手下的人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一众百姓呼啦将他们围在当中,有十多名挎刀的汉子拨开人群,上前便要跪倒,“草民见过军爷,多谢军爷救我乡亲。”
持铳之人忙将他们扶住,为首的笑着道:“不必多礼,都是分内之事。”
旁边有百姓好奇询问,“不知军爷可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
“正是。”那军官点头,又问道,“大家可知这附近哪里还有被贼人挟持的百姓?”
“有几千人朝东边去了。”立刻有人答道。
“过了山阳,东北的河边人最多。”
“我还听说苏咀西面有虏贼的粮草没运走。”
“山阳城中也有屯粮……”
那军官转向持刀的那些青壮年,“诸位好汉可愿随我等去救下更多百姓?”
这些人昨晚遇到明军时还甚为犹豫,有些人拿到军器都不敢留着,随手就丢在了荒地中,只有五十多人将兵刃藏在了行李中。
但经过刚才摧枯拉朽的一战,他们对明军和自己的信心都大为增强,当即便纷纷上前,“自然,我被这些狗贼害得无家可归,恨不能将他们挫骨扬灰!”
“走,跟着军爷杀鞑子!”
“他娘的,反正家也没了,杀鞑子,报仇去!”
其他百姓见状也都摩拳擦掌,“算我一个!”
“别看老汉年级大了,但手挑二百斤不成问题!”
“我也去……”
这群百姓虽有三千来人,但青壮年不过四百人,余者皆是老弱妇孺,却有超过三百人要随明军去打鞑子。
那军官最终挑了一百四十多人,捡了清军兵刃,又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取了十多支火铳,分给会使唤的猎户。
而后一行人迅速朝东赶去,营救那边的数千百姓。
同样的一幕幕在淮河南岸到处上演,仅仅两天工夫,就有三千多驱赶百姓过淮河的汉奸或建虏被袭杀,六万多百姓获救。
而来时的四百明军龙骑兵身后,已跟了两千多人,正准备去夺取清军苏咀粮仓。另有两三千得到武器的百姓分散各处,继续搭救其他人……
淮河北岸。
沐阳城。
“陈邦选这个废物!”多尔衮将身旁木几踹得飞出老远,怒吼道,“四千人马,竟连十几万贱民都看不住!人没带过河也就罢了,他竟敢丢下几万石粮米逃了回来!”
他一指身旁鳌拜,“去,把他给我推出营外砍了。”
旁侧马光远忙劝道:“殿下,南岸无险可守,南军骤然而至……而且,这未战先斩大将,于军心不利啊。”
多尔衮正欲再骂,却见手下护军统领进来禀报,“主子,肃亲王已至邳州。”
多尔衮目光一寒,转头低声问马光远道:“那边都准备好了?”
“回摄政王殿下,早已备妥,万无一失!”
“好!”多尔衮抚掌,沉声道,“传令,护军拔营,随我去邳州!”
第七百二十九章 内斗()
邳州城外。
罗洛浑看了眼天色,对身前的豪格拱手道:“摄政王殿下,眼见天色已晚,是否大军先在邳州歇下,明日再走?”
豪格刚得顺治封为摄政王,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停下,挥手高声道:“吩咐下去,都给我加把劲,天黑前赶到宿迁扎营!”
“这……嗻。”
豪格又转头对身旁瓦克达道:“对了,朝中有人上表,请圣上封我为左摄政王,你怎么看?”
瓦克达忙道:“回殿下,多尔衮两白旗几乎尽毁,眼下我大清最为强大的便是殿下的镶蓝旗。要奴才说,您何止应比多尔衮高出半阶,当由您独领摄政王之位才对。”
豪格闻言得意大笑,“不急,南军兵临淮河,没有我麾下四万大军,看他怎么办?等他求到我的时候,还不是任由我提条件……”
“嘭,嘭——”
他话音未落,便惊闻前面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显是火铳射击之声,听那动静,至少有上千支铳。
瓦克达拨马拦在豪格面前,高喊,“保护摄政王殿下!”
刹那间,附近的农舍中钻出大量士卒,手持火铳快速结阵,从两侧压向豪格的巴牙喇护军,待到百十步处,不由分说地便举铳连番排射。
豪格护军的前队也遇到猛烈攒射,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不住向后缩去。
豪格慌忙对簇拥四周的护军道:“退!退入邳州城!”
他正说着,又见身后大队骑兵疾驰而来,旌旗上一个硕大的“叶”字。
“是叶臣。”瓦克达大喜,吩咐侍卫,“快,快引叶将军来保护殿下!”
“嗻!”
豪格也是心中略松,有叶臣的镶红旗人马赶到,定能保自己平安无事。
但他刚在护军护持下退出一段,却忽而心中一动,叶臣乃是后军,为何跑到中军附近来了?
他瞳孔猛缩,喝道:“不对!原地结阵!”
与此同时,叶臣也在马上向前一指,高声道:“豪格谋反,诛杀乱臣!”
顿时,千余镶红旗骁骑奔涌而来,密集的箭雨顷刻落在豪格等人的头上……
以有心算无备,整个战斗过程还不到小半个时辰,豪格身旁的一千三百名巴牙喇护军便几乎尽被绞杀。
倒是多尔衮令人精心打造的燧发铳第一次显现出真正的威力。
等豪格其他各部反应过来,叶臣已将刀架在浑身是血的豪格脖子上,高声宣读了圣旨——豪格谋反,着摄政王多尔衮除奸。
镶蓝旗人马皆是面面相觑,骤然失去主心骨,不知要如何是好。
不多时,多尔衮率镶黄旗主力赶到,见镶蓝旗诸将皆是怒目而视,当即立马喝道:“豪格造反皆是他一人所为,尔等可不要自误!”
他也是统治满清久矣,积威尤甚,罗洛浑立刻伏身跪倒,“豪格罪有应得,末将唯摄政王殿下马首是瞻。”
其他将领见豪格被控制,也是大势已去,有了罗洛浑带头,随后便三三两两地跪伏下来。不多的几名豪格死忠则被涌上来的巴牙喇迅速拿下。
做完了这件大事,多尔衮心中终于踏实了下来,往后整个大清再无人掣肘自己,可以专心对付南明了。
他遂吩咐将豪格押回沐阳,仍令罗洛浑领镶蓝旗,又让人回盛京将消息传给孝庄。
这次南军北上对满清虽是大险,但于他多尔衮来说却也是个机遇。局势危急之下,布木布泰再不能两边找平衡,而只能将大权都交给他,以图整合力量,击退南军。
正当他志得意满之际,就见鳌拜带了一人快步而来,“摄政王殿下,盛京来人了。”
多尔衮下意识道:“不过豪格这点儿小事,圣上还要亲自派人前来……”
那盛京来人却取出个信筒,神情焦急地捧给他道:“摄政王殿下,盛京告急!”
“什么?!”多尔衮慌忙拆开来看,上一封是兵部急报,说明军驻于皮岛,派兵反复袭扰辽东沿岸,金州卫和复州卫已落敌手,明军兵锋直逼盖州卫。如今盛京附近仅有八千兵马,而南军行踪不定,极难妥为防御,请摄政王殿下火速派兵回援。
而后一封则是布木布泰亲笔,先表示了一番对他的绝对支持,而后提到因明军袭扰,她打算带小皇帝去兴京暂避。
多尔衮又看了一遍兵部急报,却未找到敌军人数,不由望向送信之人,问道:“辽东到底有多少南军登陆,竟搞出这么大阵仗?!”
那人却是缩着脖子无奈道:“回摄政王殿下,起初说是千余人,后来复州卫陷落,守军回报说有三千南军。前不久盖州卫一千人马去袭南人营寨,大败,据报看到了五千敌军……”
到底有多少人?!多尔衮一阵头大,辽东乃是大清根基,若真有五千明军在那儿袭扰,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他哪里知道,刘国轩的水师步军不过一千来人,但是辽东清军被偷袭怕了,故而一味夸大敌人数量,以求朝廷能多派援军。此外金州卫和复州卫那些被奴役的大明、朝鲜百姓获得自由之后,纷纷自发成立义军,不时袭扰建虏,这些人也都被算在了刘国轩头上。
但多尔衮却不敢大意,若大清龙兴之地出了问题,他在中原哪怕取得再大的胜势也是白搭。
他权衡再三,决定派叶臣率镶红旗人马,再带八千多北直隶绿营,共一万人马赶回辽东协防。
待盛京来使离去,多尔衮率军返回沐阳,坐在马上却陷入了忧虑之中。
他与多铎乃是亲兄弟,对其用兵能力知根知底,前番多铎集中了优势兵力却仍被南军摧枯拉朽便击败,令他对大明再不敢有半点儿轻视之心。
以当时传回来的消息,他估算至少要超过明军一倍的兵马,才能保证淮河防线稳妥。
眼下正有三万明军北上,随军征发的民夫更是十几万以上,而自己这边却要分出一万人马回辽东,兵力已是捉襟见肘。
他正琢磨着是否能从河南分些兵力,便闻数骑从身后狂奔而来。
那些背插红旗的骁骑沿途边跑边高声喊着,“急警!蒙城失守!”
蒙城在徐州南侧,正是徐州门户所在。
第七百三十章 烽烟四起()
多尔衮当即大惊,扬州到徐州之间已是赤地千里,明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蒙城?!
他令人拦下告警的骑兵,急问道:“徐州一带有多少南军?”
“回、回摄政王殿下,小的乃是永城守将韩大人所部,并不知蒙城的详情。”
“废物!”
多尔衮一脚将其踹翻,还未及与手下商议,就又见快马赶来,却是永城的示警。
不多时,又有临城失守的消息传来,这次总算是看清楚了明军数量——千余人马。
“废物,都是废物!”
多尔衮大怒,徐州这几座城池虽然都仅有两三百人镇守,但也不至于须臾间就全都丢了吧?明军就算只是圈马跑一趟,这时间也不过稍有富余罢了。
实则因为他的“坚壁清野”战术,徐州一带的清军都纷纷跑去西面的泗州、灵壁等地找粮食,城里没剩下几个兵。加上守将都没想到明军会突然出现,甚至这几座城连城门都大开着,李定国还真的几乎是跑马便夺了下来。
多尔衮一指鳌拜,“令你率所部两千人马往徐州阻截这股南军。”
“嗻!”
鳌拜正要转身,却闻拜音图道:“且慢。摄政王殿下,南人狡诈至极,末将思量,若仅仅千余人,断难如此之快便攻取徐州大部。”
“你是说?”
“这千余南军或许只是诱饵,其后另有大队主力。若我军轻往,必中埋伏!”
多尔衮不禁点头,要说明军只派了一千人突袭徐州,的确颇为奇怪。要是后面真埋伏了数千人马,鳌拜这两千人岂非羊入虎口?
然而又不能不管,从徐州北上就是济宁府,之前这里的驻军已被多铎调了个七七八八。若放任明军继续向北,济宁就很可能会失守,届时就连自己沐阳一线的粮草输送都会受到影响。
他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无奈对鳌拜道:“除了你所部,再带上窦承武陕军及两千鲁军,一共一万人马赶赴徐州,务必速战速决!”
“嗻!”
是夜,多尔衮检查了沿江防线,正要入睡,就听到帐外拜音图的声音,“速速通传,山西急报!”
没等侍卫出声,他便连忙喊道:“快让他进来!”
拜音图进了帐,连行礼都忘了,颤声道:“摄政王殿下,太原府刚送来急报,姜镶反了!兵锋直指北京!”
多尔衮当即只觉一阵眩晕,姜镶乃是宣化、大同总兵,在山西影响力极大。更要命的是,经过之前连续调兵,山西境内如今已没有可用的守军了!
大同紧邻京畿,叛军一路向东,最多一个来月,就能兵临北京城下。
他深知北京对于南明的意义。莫说丢了北京,便是北京被明军围困,大清对汉人的号召力就会剧减,届时必是人心尽失,天下皆反的局面。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叛军有多少人?”
“回殿下,据太原府报,姜镶举家将、巡防营等三千余人造反。”拜音图看了多尔衮一眼,小心道,“但叛军一路裹挟之下,恐还未到京畿,便已有数万不止……”
他等了半晌,却不见摄政王示下,只得又问道:“殿下,您看这……”
多尔衮抬头望向房梁,长叹一声,“哎——传令,何洛会为平叛大将军,率本部及瓦克达部共一万五千人马即刻北上,剿平乱军。”
“嗻。”
这一晚,多尔衮是彻夜难眠。本以为得了豪格所部四万大军,固守淮河防线必然万无一失,但眼下还没见到明军主力,自己便先散出去三万五千多人。
然而各地烽烟四起,他也只能紧着燃眉之急调兵。
此时他手中仅剩了两万五千兵马,而对岸明军却有三万不止。虽说有淮河天险,但以之前明军展现出来的战力来看,他还真没有什么把握能距敌于南岸。
他凝望着窗外,只觉大清国运也如这漆黑夜色一般,令人无法窥透。
直到天色将明,他终是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暗叹一声,“看来,也只得如此了……只求这大清的江山社稷,不会断送在我的手上……”
待他召集满汉军官你详细做了一番布置之后,又提笔给漠北喀尔喀三部的大汗,以及罗刹国皇帝各写了一封信。
几封信的内容却是甚为相似,皆是要与他们结盟,请他们兵援大清。至于条件,几乎是将这些势力之前所提到过的全都答应了下来。
山阳城北。
朱琳渼望着南岸渡口附近正在搭建的炮台,不禁暗自颔首。
有大量民夫出力,加上山阳等地救下的百姓帮忙,这些炮台的建造进度极快,每天都能增高七八尺以上,再有两三日便能投入使用了。
他转头问张家玉道:“元子,重炮现在到何处了?”
“回陛下,昨日已过白泾河,距此还有三十余里。”
“强渡的舟船准备得如何了?”
“沙船九十条,其他各种小舟七百余,一次可载六千人横渡。”
“橡胶圈呢?”
“昨日运来两千条,另有一千余条两日内即到。”
这种空心橡胶圈便是一种非常粗糙的游泳圈,不过在眼下这个时代,可算得是高精尖科技了。
“好。”朱琳渼点头道,“那便定在三天后总攻。”
张家玉立刻敬礼道:“是!”
不远处正在用望远镜观察敌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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