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专门捧高杨廷麟,就是给朝堂表明态度——杨阁部是往后的内阁核心。只是没想到黄道周如此上道,立刻便上表辞官了。
第649章 改组内阁()
朱琳渼虽已决定弃用黄道周,但对他的辞表却并未批示,只让人召杨廷麟来觐见。毕竟黄道周也是三朝老臣,又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为官亦甚为清廉,故而面子还是要给他留的,起码依例请辞三次再准吧。
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杨廷麟便随马文晟匆匆进了养心殿前殿。他心知新朝初始,召自己入宫定有要事,是以来的极快。
“臣,拜见吾皇万岁。”
朱琳渼对“万岁”这个称呼还有些不太适应,反应了一下,才忙抬手道:“啊,杨阁部请起。”
随后他又取出黄道周的辞表,示意道:“你看看这个。”
杨廷麟从马文晟手中接过奏疏,打开快速看了一遍。他虽对此已有些预料,但绝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快,立刻跪伏惊呼,“这万万不可!黄阁老乃是三朝重臣,一直主持内阁,颇有政绩,朝廷离开他恐怕……”
朱琳渼摇头打断了他,“我已决定准奏了。”
杨廷麟便是一愣,心说我们这位新君真是行事果决,这内阁首辅刚请辞一遍就准奏免职了?!遂又想起自己前日劝进,也是“一次通过”,心中这才释然。
朱琳渼就是要亲做表率,以改变大明朝堂那种拖沓、形式主义的风气。他没等杨廷麟劝谏,又接道:“黄大人年岁也大了,我准备封他为忠毅伯,使他风光告老,颐养天年。不过圣旨还要过一阵才会颁下。
“往后内阁之事便交由杨阁部主持,还望杨阁部恪尽职守,以报国家。”
杨廷麟一怔,随即心中大喜,内阁首辅!这是为人臣者能做到的极致!自己从江西抗虏之时起,便认准陈王殿下乃是人中龙凤,故而数次政治抉择都坚定地力挺他,今日终得回报!
他却再次拜伏于地,“臣何德何能,怎敢承此重任……”
“杨阁部不必自谦,这首辅之职非你莫属。起来说话吧。”朱琳渼示意他起身,继续道,“此外,朱继祚等几名升了荣职的朝臣便不再任大学士了。不过即使除过他们几人,如今内阁仍是冗员过多。”
由于隆武朝时皇帝没钱没兵,手里仅剩下封官的权力,于是朱聿键为了笼络朝臣,便无节制地给人升官、封爵,导致隆武朝光是内阁大学士就足有二十三名之多!
即便到了现在,朝中内阁仍有十六人之多,就连四川总督王应熊都挂了武英殿大学士的名头。不过实际参与管理朝政的不过七八人而已。
“圣上的意思是?”
“我打算施行内阁分级制。”朱琳渼开始了他削减官员冗余的“第一刀”,“设文华殿大学士七名,参与票拟,余者仅留议政资格。”
“皇上英明!”
内阁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审阅奏章,进行票拟建议,这就相当于将内阁大学士减到了六人。而内阁人数越少,便越能减少权力分散的情况,对此杨廷麟自是举双手支持。
“至于这文华殿大学士人选,”朱琳渼道,“便暂由七部尚书担任。至于兵部暂无主管,以及黄阁老卸任之后又缺吏部尚书……这两席便暂缺吧,待日后有合适人选再补。”
杨廷麟刚升了首辅,又得内阁权力增强,正乐得找不到北,对朱琳渼的诸般安排根本没细想,便立刻躬身应道:“圣上深谋远虑,臣谨遵旨意,随后便着手重整内阁。”
他倒是迅速地进入了首辅角色。
实则他没注意到,宋应星、徐尔路已分任工部和礼部尚书,朱琳渼刚才的一句话等于将他们二人送入了内阁。而虚悬的两个文华殿大学士之位,朱琳渼也是打算留给格致学出身的官员。届时内阁掌权的七人之中便仅剩三名旧式官员,格致学必将发扬光大!
待说完了内阁改制之事,朱琳渼又吩咐杨廷麟道:“对了,还有一事,杨阁部要立刻去办。”
“请圣上吩咐。”
朱琳渼道:“令礼部准备赦书、封册等物,内阁要如此拟旨……”
待他嘱咐完毕,杨廷麟不禁大惊,“圣上,这何腾蛟大逆不道、贼胆包天,您万不可轻信……”
朱琳渼微笑摇头,“杨阁部只管照办便是。啊,今晚之前要全都备好,交养心殿用玺。”
杨廷麟只得揖道:“臣遵旨。”又好奇询问,“不知圣上欲以何人为使?”
“事关重大,我得亲自去一趟。”
……
武昌城外,周大启催马驰到何腾蛟队伍旁,拱手道:“禀上国柱……”
他见何腾蛟黑着脸瞪了自己一眼,慌忙改口,“不,禀督堂大人,川军与赣军确已退去。往江边去的一路上属下派人反复探过,二十里内绝无兵马埋伏。”
何腾蛟这才点头,又摆手道:“莫要大意,继续打探。”
“属下遵令!”
待周大启离去,一旁何文瑞却凑了上来,粗声道:“爹,要孩儿说,咱们何须提心吊胆去见什么来使。
“事已至此,便索性迎天子入武昌,趁眼下人心可用,与那朱琳渼真刀实枪相见……”
“休要浑说!”何腾蛟立刻斥道,“为父从未起不臣之心,谁料却被小人算计——多半就是蒙正发那几个家伙——一面散布我要造反的谣言,另一面私调湖广各地兵马,往武昌、长沙等地汇聚,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境!”
何文瑞仍梗着脖子道:“我楚地十万大军,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难道还对付不了朱琳渼那五六万人?!”
“哼,你道那些带兵的为何如此上心地撺掇我造反?”何腾蛟狠狠白了儿子一眼,“他们个个养私兵成千上万,不起战端,他们哪儿有机会去劫掠地方?又都不敢去碰建虏,是以有人主使,加上拥立朱琳源这由头,他们立刻群起响应。
“你道他们士气旺盛?告诉你,一挨战事不利,这些人立刻便会去投朱琳渼,还落得反正之功,最后却只有我何家是逆臣!”
他叹了口气,“再说了,便是想拥天子与南京相争,却也得朱琳源与曾太后皆在武昌才行。小皇帝只是名,那曾太后才是实,眼下迎朱琳源而无太后,不过落得名不符实罢了。
“只是我却没料到,曾太后竟有如此气魄,眼都没眨便令小皇帝退了位。如今我们手中是连虚名也飞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入虎穴()
何文瑞闻言双手一摊,显得甚是急躁,“爹,照此说法,难道咱们要向南京所来之人跪地乞活不成?”
何腾蛟皱眉摇头,“事已至此,形同谋反,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结的?此行先听那来使如何说法,也好探探南京的底。
“好在如今建虏陈兵江北,朱琳渼要分身对付湖广,定也极为吃力。我们只能先拥兵自保,待南京那边拖不起了,再跟他们讨价还价,方有一线生机……”
他正说着,已能听到阵阵江水奔流之声,随即便有湖广水师总兵万大鹏遣人来报,“禀督堂,万大人已置水师四十七条战船于附近层层设防,绝无差池。南京仅派来了三大四小共七条战船,那使节现乘了大小两条船正往江心望天石而来,其余几条船皆在三里之外。”
何腾蛟微微点头。会面地点就在武昌城北数里外的江面上,加上水师这般周密布置,自己定无被南京暗算的可能。
他遂弃马换舟,在三条五六百料白底战船簇拥下来到江心,又换了小艇,携长子及一干侍卫登上那十多丈见方的荒岛。
这个地方四周皆是江水,极难设伏,是以在此见面双方都比较放心。
江中荒岛上早已备了桌椅茶水等物,何腾蛟刚坐下片刻,就见东面一条外形怪异的战船疾速而来。那船船身高大,头部顶着个巨大的铸铁尖角,显得极为凶悍。两侧探出十多支巨大的划桨,却又有两个高耸的桅杆,只是此时江面无风,故而并未升帆。
待那怪船靠在望天石旁,一名中年人在数十侍卫簇拥下,持节上岛,远远向这边一拱手,朗声道:“可是何都堂当面?”
何腾蛟身边一名官员立刻悄声道:“应是南京礼部侍郎李光春。”
何腾蛟听来使称呼自己“督堂”而非“逆贼”之类,心中略安,看来南京是打算以抚为主了。他向东拱手,“正是下官。阁下是李侍郎吧?”
说话间李光春已走到桌案近前,“何大人认得我最好。”他探手取过一把椅子,却用余光瞥向身旁一名年轻人,见其已坐下,这才放心落座,又继续道,“如今夷敌当前,阁下世受皇恩,却不思报国,先拥兵据楚以自重,后竟挟持天子,又擅封太师、上国柱,调集湖广兵马对峙朝廷,已是与谋反无异!你就不怕身败名裂,落得万世唾骂耶?!”
“李大人听得哪里谣言?”何腾蛟倒显得颇为沉稳,“下官受先帝之命镇守湖广,从未自封什么上国柱。兵马调动乃是防务所需,倒是朝廷近来枉顾忠良,集大军欲取下官性命,甚是令人齿寒。”
“哼,若非你劫持天子入楚,朝廷怎会兴兵?!”
“李大人此言差矣。泰征帝从未踏入湖广半步,皆是小人诬我,不想朝廷竟会偏听偏信。”
“既然何大人问心无愧,那便散去楚地兵马,以证清白。朝廷自有公断!”
何腾蛟笑道:“兵马一去,下官必立时身首异处。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若这般送了性命,却似何某真的谋反一般。倒不如朝廷大军先行撤去,何某再上表朝廷自辩清白。”
“痴心妄想!我且告诉你,如今你手中所持只是唐王而未有天子,已为天下所弃!若再执迷不悟,大军杀至,尔等皆为齑粉!”
“我说了,不管是天子还是唐王并不在湖广,何某只是先帝所封总督。朝廷若兴不义之兵,必不为楚地将士所容。”
“你既无反意,那便依旨约束楚军,进京面圣!”
“朝廷大军未去,何某如何离楚?”
“我看你是反意尽显……”
“朝廷怎可妄害忠良……”
李光春身旁的年轻人见两人不断争执,不禁眉头紧皱,心说来时反复叮嘱李光春,要他尽量震慑何腾蛟,结果这厮却只会放些“身败名裂”、“天下所弃”之类的嘴炮,这么下去到天黑也不会有个结果。
他遂轻咳一声,抬手制止了李侍郎,又望向何腾蛟冷声道:“何大人,我只问你一句话。要死,还是要活?”
“放肆!”何文瑞拍案而起,怒吼道,“我楚地十数万将士,只等父亲一声令下,顷刻碾碎你们那五六万人!岂惧尔等威胁?!”
“十余万士气不振,操练不精的乌合之众而已。”那年轻人瞥了他一眼,“不说别的,武昌城外的白杆军曾杀得豪格手下建州精锐一败涂地,遑论孱弱楚军?再加上赣军、忠贞营、新降大西军等部,便是你有二十、三十万人马,亦远不够看。
“更何况武昌城中不过四万余兵,郝摇旗等部皆被阻在长沙,等他们赶至,武昌早已城破多时。
“说实话,若非朝廷不想湖广百姓受苦,岂有你们在此说话的机会?”
“休要张狂!”何文瑞转向何腾蛟一拱手,“爹,既如此,我们便回营整备兵马,让他们知道厉害!”
何腾蛟凝视李光春身旁的年轻人,见他气势不凡,对礼部侍郎都不甚在意,不由心中惊疑。他示意儿子稍安勿躁,又对那年轻人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你且不用管我是谁。”年轻人从袖中取出一卷纸,示意两片侍卫将其铺开,“我先送何大人一份大礼。”
“大礼?”
年轻人指向桌上的看似地图之物,“此乃朝廷各路大军布防及进兵细则,算得上重礼了吧?”
一旁李光春惊得差点儿跳起来,“陛……毕竟是军机要物,不可轻易示人……”
那年轻人微笑摇头,“无妨。”又指着地图上写着李字的旗帜对何腾蛟道,“这是忠贞营李过李将军部九千兵马,现驻岳州城,并依汨罗江沿线布防。你看旁边这排数字,自上往下是其所部重炮、粮草、马匹、火铳和精甲的数量。”
何腾蛟闻言细看那些数字,心中不禁猛跳八门,三万石,一千九百匹,三千八百支,四千二百副。他向来对忠贞营极为苛刻,李过是从哪儿搞来这么多军器和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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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要知道,何腾蛟自己手下嫡系精锐所装备的重炮、火铳、精甲等重要军器,还不及李过所部的三成!更不用说长沙那边的人马,连人家一成都不到……
这如果打起来,长沙郝摇旗、王进才手下虽有近四万大军,但恐怕都很难敌得过李过这九千人。
随李光春同来的年轻人对着地图继续“讲解”,“这是高一功高将军所部八千人马,依通城与昌水至幕埠山一线设防。”
没等他说,何腾蛟的目光已转向了“高”字旗旁边的数字——六门,三万石,一千七百匹,三千二百支,四千副。
几乎与李过所部相同。
年轻人接道:“这是大西降将李定国部,在昌水上游与郝摇旗的人马对峙。他手下虽仅有三千人,却皆是骑兵。啊,对了,李定国曾率四千来人在川北大败上万建虏精锐,俘毙过半。”
何腾蛟心中又是一颤。他与建虏交手多次,几乎从未胜过。一万清军什么概念?若之前湖广有两万清军,如今楚地怕是已归建虏所有。
“这是朝廷主力,新晋蜀国公麾下白杆军,负责攻袭武昌东侧……”
何腾蛟看到白杆军的军器数字时当即一愣,望向那年轻人,失声道:“这、这可属实?!”
“必不差一个数字!”
何腾蛟已是冷汗横流,五千白杆军,竟有重炮十二门,火铳四千支,全员配甲!
“这是赣军,负责武昌东、南方向……
“这是桂军,负责长沙南侧……
“这是粤军,暂做后备,随时听调……”
这几队人马的装备虽是差点儿,但就算最次的粤军也比何腾蛟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好上一倍!
何腾蛟顿时明白了为何这人敢将朝廷军力情况告诉自己——就算清楚人家的部署及作战方略,自己依旧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湖广那十万大军,在朝廷这些兵马面前,简直就是土鸡瓦狗!
何文瑞在一旁挺着脖子嚷道:“你说朝廷兵马如何就是如何了?!我看你不过是虚张声势!”
“这个容易。我先前都敢令川军与赣军后撤二十里,就不怕让你们来看。你们若不信,两日之内可派人去朝廷大军营中随意查看,我必不为难于你。”
年轻人见何都堂站在原地发愣,又示意侍卫搬来一大一小两口木箱,令道:“打来。”
他随即从小箱子中取出一支火铳,眯眼虚瞄了一下,指着远处何腾蛟的旗帜道:“何大人觉得我能射中那旗杆否?”
何腾蛟抬眼望去,那旗杆距自己至少有百步之遥,他还没见过能射得如此之远的铳,而且就算能射这么远,想要准确命中,怕至少得放三四十发才行。
他下意识摇头,便见那年轻人将铳递给身旁侍卫道:“甘营总,交给你了。”
甘新达道一声“是”,动作麻利地装好弹药,几乎没怎么瞄准,举铳便射,百步外的旗杆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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