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木芷晴用手帕沾了沾嘴角,微笑道:“这罐头厂对舟山百姓帮助极大。以前由于岛上过于贫苦,大家眼睁睁看着海里鱼虾成群,却因无船无网,只能在浅滩摸几尾鱼而已。
“如今由罐头厂出银子购置了大批渔具,赁给当地百姓使用,只需分些捕到的鱼便可抵租钱,百姓们无不争先下海。我离开舟山时,罐头厂已备下渔船三百二十多条,网八百余张,岛上百姓仅靠捕鱼已能自给自足。
“罐头厂每天出产罐头四千多瓶,所需鱼肉几乎不用花钱。而百姓们捕鱼多了还会卖给罐头厂,每日少说都有两三千斤。只是现下每日仅能售出四千来瓶罐头,故而多的鱼肉都运去了宁波贱卖。”
“买船、网租给百姓使用,”朱琳渼夸赞道,“既解决了岛上民生,还令罐头厂有了稳定的鱼肉来源。也只有我们芷晴能想出这么精妙的点子来。”
木芷晴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只是殿下给我的那三万两银子大都变成了渔船渔网,却一点儿没省下。”
“这是长期投资,值得。”朱琳渼又道,“只是每天仅能卖出四千瓶,还是有些少啊。”
“这还是用了殿下所说的‘瓷瓶’回收之法,否则怕数百瓶都难卖掉。”木芷晴道,“实则抛去瓷瓶价格,吃罐头比直接买附近鱼肉要便宜,只是百姓们对此物还不熟悉。于是我近来便带人在城中饭馆酒楼发送些罐头并不收钱,盼着他们觉得好了能大量购买。”
这一瓶罐头当中,有九成多的成本都在瓷瓶上。故而朱琳渼想到了后世回收啤酒瓶的方法来,卖罐头回收罐头瓶,算下来一瓶鱼肉只需不到十文。即便如此,由于舟山的鱼肉成本极低,刨去运费还有略有赚头的。
朱琳渼随即道:“拓宽销路这种体力活怎能让我们芷晴去做?我先前倒是忘了,回头我吩咐洪思一声,让宣教们给罐头做做广告,保证销量会成倍提高。”
“那可太好了,”木芷晴喜道,“我还筹划着往后将罐头卖去桂、黔、滇等地,那边鱼肉可不似江浙这般常见。”
“对,鱼肉可是极有营养的,对强健大明百姓体魄大有裨益。这事儿我得交待给户部,让他们派些人手帮你。”朱琳渼又问道,“你方才说还在哪里教授算学来着?”
木芷晴点头笑道:“先前芷晴听殿下筹划大明的工业化,如此百年之大变革,我也想帮着殿下尽一点儿力。
“这工业化之基础还在于人,在于格致之学。恰逢南京格致学府开课,芷晴便厚颜在那儿兼了份算学课程,专授各类方程解法。”
木芷晴曾随宋应星学过西学,在格致学府教教书倒是小意思。朱琳渼感叹,只是这女性做教师在大明却不多见,大概也只有她这般纳西族女子才能开此先河。
木芷晴又道:“随后我又想到,殿下一力兴办格致学府,那芷晴便为殿下做些铺垫,办办蒙学,教孩子们认字,并从小便接触格致之学,与经史一同学习。如此,他们日后在研习格致一途上定会有更深的成就。
“对了,我还用殿下所授的拼音标注了三字经,制成字帖,供孩子们识字之用。我在舟山试过,孩子们大多一个月后便能独自拼读三字经了。这字帖我先印制了千册,送给南京百姓。”
“好啊!”朱琳渼直挑大拇指,“其实这事儿我早就想做了,却苦于一直没有精力,没想到却在你做成了!你这字帖还有吗,快让我瞧瞧。”
一旁雪茶极有眼色,很快便取来了一本“拼音识字”交给朱琳渼。后者翻看着字帖,一边不住点头,“正是如此!这册子虽小,却是足以影响大明百代基业的重器!”
只有认识字才能读书,读书才会明理,而明理乃是开民智的重要条件。有了这本拼音识字,纵然请不起教书先生,孩子们也可以在简单培训之后自行读书认字,这定能令大明的文盲率大为降低——华夏民族可是有宁愿饿肚子也要让孩子读书的好传统,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而识文断字的人口激增,又能促使大明先于西方国家开启民智,再进一步推动工业化发展,从而进入良性循环,使大明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立于不败之地!
他又转头道:“芷晴,你若有空闲了,还可将最浅显易懂的格致学,不,只需生活常识即可,编撰成册,标以拼音,同三字经一起作为蒙学之用。待编好之后交予礼部,让他们大量印制,广泛发予大明的幼童。”
木芷晴见殿下双目烁烁,似有无限的期望,当下也是认真道:“芷晴一定尽力而为,以助殿下大业!”
……
天兴府,慈庆宫。
“宋院使,你可诊断清楚了?”曾太后微微皱着眉,神色疑惑道,“前几日你不是说皇帝因惊过极而卒中,风邪淤上,以至气血逆乱、上扰脑窍,故而宜静卧不可挪动吗?为何此时又说……”
宋院使偷偷抹了把冷汗,心说李大人啊李大人,你可真是为难死老夫了,黑的白的全由你一张嘴了。
他忙揖道:“回太后,微臣前一向给圣上用了水蛭、丹参、花红入药,不想这效果竟极为显著。眼下圣上这脉象已渐凝实,风邪开始消散,正是该多引阳元以助祛阴邪之际。
“故而微臣以为,圣上近来多晒晒太阳,接乾坤之精,更有利于龙体康复。”
他言罢,旁边的几名太医也纷纷点头以示附和。
曾太后又看了眼朱琳源苍白的小脸,轻叹口气道:“那便依宋院使所言。来人,将御花园布置布置,等会儿我带圣上去透透气。”
第552章 御驾北上()
宋院使与众太医刚离去不久,十多名朝臣便赶至慈庆宫求见。
一行人在曾太后屋外跪拜行礼,而后李崇期便率先中气十足道:“禀太后,臣闻圣上龙体大愈,心中甚为喜悦。正值我朝复得旧都,实乃双喜临门,天佑大明!”
曾太后却甚是平静,“什么大愈,只是气血稍强了点儿而已。”
“臣听太医所言,圣上须多汲天地精阳,舒活脉络为佳。”
“对,我正要与皇帝去御花园走走。”
李崇期忙道:“太后,这宫中到底狭小,恐对天子康复所益有限。我大明万里河山,郁郁天地精华,或往宫外更宜龙体。”
立刻有人接茬,“李大人所言极是,臣尝闻山水之间结阳灵,行大道而利……”
曾太后叹了口气,打断他道:“诸位大人是想说天子移驾南京之事吧?”
近来不知为何,奏请天子北上的奏章常有送到她这里的,而朝臣们更是隔三差五便来慈庆宫请愿,令她不堪其扰。是以李崇期等人刚开了个头,她便猜到了下文。
众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太后圣明,臣等请陛下移驾应天府,以振国本。”
曾太后疲惫地摆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待朝臣退去,乳母抱了小皇帝跟在曾太后身侧来到御花园。
阳光落在朱琳源的脸上,那苍白的面颊上似乎也多了一抹红润。曾蕙望着儿子稚嫩的脸,不禁轻叹一声,“儿啊,娘原以为你贵为天子,当如山岳般顶天立地无可撼动。却未曾想,虽是一国之君,却也不过是朝堂这片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你身负大明江山社稷,北还旧都也是分内之事,好在你渐康复了些,也不知能否经得住这一路上的颠沛。”
待她走到了御花园最西侧,却远远看到一辆甚是精制考究的马车停在空地上,与旁的马车不同,这辆车竟有四个车轮,显得四平八稳。
“这是做什么的车?”她转问身旁侍女。
随即,一名小太监快步而来,向曾太后施礼道:“回太后,这是辅政王殿下送来的‘云车’,用于迎驾北上。”
曾太后点了点头,既已有了去南京的打算,那便先看看这车子吧。
她走到四轮马车近前,有太监忙为她拉开了车门,摆好木阶。就见车内竟如一间小屋子般宽敞,正中是一张软塌,上面铺了厚厚的鹅毛垫子,看上去就极为舒服。四周还有暖炉、木几、盆罐、熏香及两排软椅,足够四五个人在里面来回走动的。
曾太后沿木阶上了车,又觉车子微微上下起伏,如踩在云团中一般,心中暗道,难怪称为云车,看上去似乎还算舒适。
她又吩咐人赶车走一段试试。立刻有太监牵来御马套上,轻声吆喝,四匹骊马便扬蹄稳步行去。
曾太后坐在软塌之上,竟丝毫感觉不到车子颠簸,便是从御花园的石子路上经过,也只有海浪般和缓的波动。车子刚走出百余步,她竟生出些睡意。
琳渼还是一如既往地思虑周全。她下得车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乘这辆车子北上,途中再走得慢些,相信不至让儿子受苦。
那便这样吧,或许南京龙兴之地的瑞气能冲去你身上沉疴,曾太后抱过朱琳源返回到慈庆宫,立刻招来了一应朝臣,让他们开始安排天子北上之事。
李崇期从慈庆宫出来,见方才赶车的太监给自己使眼色,便脚下一转走了过去。到了太监近前,他压低声音道:“李公公这车子安排得不错,来日必有答谢。”
“哪里哪里,李大人言重了……”
湖广承宣布政使司。
荆州城外一所破旧的农舍前,一名四五十岁,穿农户衣衫的男子正不断向东北方向张望。
恐怕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不会相信,他竟是堂堂满清刑科给事中沈维炳沈大人,而他眼下却身负密使重任。
原本这种事情是轮不到他来的,盖因他是湖广籍,曾与何腾蛟有数面之缘,这才被赶了鸭子上架派至湖广。
时近正午,沈维炳已打算回屋吃饭了,却忽见一人快步走来,他忙又转过身去,对来者低声道:“老胡,怎么样了?”
那人面露喜色,拱手道:“回大人,已办妥了。摄政王殿下亲自过问,前个儿已经把人放回去了。”
“这便好!”沈维炳也是欣喜道,“天无绝人之路,谁能料到一个山西商贾竟然对南明湖广总督有救命之恩。若非有梁嘉宾这一茬,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老胡却收起笑意道:“大人,只是……此番却得罪了金侍郎。”
“无妨!若能说服何腾蛟,便是天大的功绩,摄政王自有掂量。”沈维炳不甚在意道,“况且那人仍在山西,待日后湖广复定,想要再拿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大人说得是。”老胡接道,“眼下既已放了人,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寻李过了?”
“待我换了衣服便走。”
沈维炳点头进屋,有下人取出锦服帮他穿上,却紧张道:“大人,您可别忘了向高一功讨还小的兄长。”
他所说的兄长便是最先被派去托请高一功之人,却不料被后者当场绑了。
“你且放心……”
沈维炳话音未落,忽闻四周一阵呼喝,随后数百士卒手持刀矛冲了上来,将不大的农舍围了数层。
随后一将分开人群而出,正是高一功的侄子高崧。
沈维炳大吃一惊,“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高崧瞥了眼一旁的老胡,“哼,他那日从李将军府上出来,身后跟了五个人还犹自不知。”
“你要干什么?”沈维炳尽力保持冷静,“带我去见李将军。”
“不必了,”一名蓝甲军官从一旁走来,“将军不会见你的。”
沈维炳认得他是李过副将,忙上前道:“诸葛将军,那人……”他扫了眼高崧,压低声音道,“人已经救出来了,还望回禀李将军,让他按约定引荐下官去见何都堂。”
“人救出来了?”
“对,我手下看着梁嘉宾回家,绝不会错。”
李过的副将与高崧相视点头,“和我们消息相同,那便错不了了。”
高崧随即向身旁士卒挥手,高声道:“全部拿下!”
第553章 擒密使()
沈维炳大惊失色,急道:“诸葛将军,定是有什么误会!那人我真的救出来了!”
“我知道。”诸葛阳冷笑一声,“先前正因姓梁的还未获救,故而到了此时才来擒你。”
沈维炳即使再蠢,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李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与何腾蛟见面,只是利用自己捞出梁嘉宾而已。
他也顾不得细想为何李过、高一功会为一个商贾大动干戈了,眼下已是自身难保。他立刻挣扎嘶喊,“放开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唔”
随即便有士卒将破布塞进他嘴里,再紧紧绑缚手脚,押往荆州而去。
高崧又令人在附近仔细搜了一遍,确认没有漏网之鱼,这才收队离去。
诸葛阳驱马与高崧并排而行,心情似乎很是不错,“高将军,前一阵你说朝廷要拨军器给我们,末将只当定是些破烂货,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前日东西运来后,我打开一看,嘿!那简直”
他一介武夫,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最后憋出一句,“简直比我的小儿子还让人喜欢!
“清一色的精制棉甲,比我身上那件都不差多少!还有那火铳,十一钱的大铳,十一钱啊!他娘的,八十步外都能射穿一寸厚的木板!这东西搁以前简直要当炮用
“对了,军饷也运来了,整整两万五千两,足色银!”
他直说得眉飞色舞,“辅政王殿下真是大手笔!早知如此,咱们当初就不该一直窝在湖广,说不定还能赶上南京大捷”
高崧点头道:“是啊,忠贞营在何腾蛟手下死了多少弟兄,却过得苦不堪言。”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不过还来得及,朝廷在湖广就快要有大动作了。据说近来四川、江西、广西方向都有调动,虽不知具体要干什么,但咱们忠贞营应是其中关键!”
“好啊!总算熬到出头之日了!”
两人又兴高采烈地聊了一阵,诸葛阳瞥向沈维炳,“高将军,这厮怎么处置?要不我帮你一刀砍了吧。”
“不成,”高崧忙阻止道,“留此人还有用。
“依辅政王殿下吩咐,要以何腾蛟的名义,大张旗鼓将这密使送往南京。”
诸葛阳愣了愣,旋即心领神会,“殿下高明!如此一来建虏与蛟非但再无媾和可能,甚至还会反目成仇。”
虽然朱琳渼以历史为鉴,认为何腾蛟联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多一道保险总是没错。
另外,此举更是断了多尔衮对湖广的念想。密使被公开送南京斩首,受此大辱,就算多尔衮还想拉下面子对何腾蛟示好,他手下朝臣肯定也不会答应了。
高崧笑而扬鞭打马,“叔父大人前几日还说过,这位殿下雄才伟略,可是不得了。老朱家当还有数百年气运,我们也莫做它念了。此番回去领弟兄们好好操练,大概用不了便会有仗要打。”
“高将军放心,大伙只要吃饱了肚子,再苦再累也不会含糊!”
山西。
大同府城北一处豪绰的大宅,门前匾额上两个鎏金大字“梁府”,乃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陈名夏所书。
才刚过酉时,梁家却是大门紧闭。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车上之人点头哈腰地将一锭银子塞在车后差役手里,待后者离去,这才忙去敲东侧偏门。
梁修行早得了信,带了管家、下人涌了出来,从车上将老爹和大哥扶下。他见两人虽是受了惊吓,气色不佳,但似乎并未受什么罪,这才放下心来。
梁嘉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