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苏承羽唏嘘不已,时下大明恰恰在这三个方面都做到了最差,否则以大明庞大的体量,怎会被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后金灭亡。
首先,明末的税收政策极不合理——士绅阶层不纳税。于是大量地主、富商都挂靠在士绅名下逃避税收,导致税收压力几乎全落在自耕农身上。
由于烽烟四起,朝廷不断提高税率支付军费,最后沉重的税收使得大量农民破产。农民破产带来的是朝廷税收崩溃,政府财政破产。
其次,明军的卫所制相当于“农垦兵团”,战斗力本就一般,加上军官不断强夺士兵土地,“农垦”没了,却还得上前线拼命。穷困潦倒的部队无可避免地士气低落、军纪极度败坏,打起仗来一触即溃,抢劫老百姓的时候却比流寇和清军还猛。
虽然后来朝廷也积极采取募兵制,但可怜的财政根本发不出军饷。严重欠饷导致招募的军人哗变、抢劫、投降频发,甚至比卫所兵还不堪。
最后,在武器方面大明通过学习欧洲和自己创新,也搞了不少先进武器。但官员思想守旧,加上穷逼朝廷也没钱造新装备,导致大量明军还拿着上个世纪的火门枪作战,这能打胜仗才见鬼了。
对这些积弊,苏承羽这个后来者自然有大把的应对方案。
比如财政方面。实际上大明并不穷,不过财富都集中在江南士绅、豪商手里。只需改革税制让他们交些税,政府财政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此外大明的对外贸易量极为惊人,若能废除海禁鼓励外贸,仅对日本的贸易顺差就够支撑对清战争的。而且这个方面清廷还只能眼巴巴看着流口水,因为中国对外贸易的港口集中在福建和广东,这两个省现在可都还在大明手里。
所以只要确保策略正确,单靠拼经济,有个二三十年也能拖垮清廷!
军队方面自然先要取消卫所制,然后推行近现代国家的兵役制度,辅以现代化训练体系打造一支新式军队。
八旗军现在看似天下无敌,但它仍是一支封建制度下的旧式军队。在士气、纪律、战斗技能等各个方面,都绝不可能比得上用纪律和荣誉武装思想的现代化军队。
苏承羽记得以前看过一组数据:封建时代的战争,任一方军队阵亡率达到10%基本上就会崩溃。到了二战时期,经过近现代化训练的军队的崩溃阈值已提高到30%。而强调纪律性的人民解*放军,曾在朝鲜战场上屡次出现阵亡90%仍不崩溃的情况。可以想象,对面的美军看到这种敌人时有多么崩溃。
要知道,前装火枪时代,战争中八成以上的伤亡是在崩溃之后被敌军追杀时产生的。换句话说,谁先崩溃谁完蛋。在这方面,现代化军队比封建军队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装备方面就更不是事了,虽然受时下加工水平的限制,苏承羽搞不出飞机坦克来,但实现拿破仑时代那套武器系统肯定问题不大。
只要实现了这些,存在训练代差的军队使用存在代差的武器,苏承羽有绝对信心将满人赶回老家!哦,不,他们老家也是大明的!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要把这些设想都落实下来,方方面面的困难也不少。
想改革弊政,就得有权力和影响力。想改革兵役制度,就得有军权。装备新式武器,首先要投大把钱进去,工匠的培养、生产体系的建设一个也不能少。
这些,他暂时一样都没有。
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处理,苏承羽叹了口气,“先着手从小事情做起吧。”
“眼下搞搞新武器装备总是可以的。”他首先想到这个可以纯靠技术解决的领域,“大明制造武器的地方好像是叫军器局。”
他这才发现朱琳渼的记忆里根本没这地方。
“乔千,军器局在哪儿?”
“在南边城郊。您是要?”
“带我去军器局。”苏承羽说着便拉起乔千就要走。
“军器局?爷,那可有二十多里地呢!我去备车!”乔千心中颇感意外,未来福京时,世子几乎整日闷在王府读书,即便出门也是去找人吟诗作赋,此时竟要去军器局?!不过他心中念叨,嘴上却不敢多说。
马车走得极慢,苏承羽恨不得扫辆共享单车骑去,估计都比这快!
一路上他将自己能利用的资源仔细整理了一遍,结合眼下大明的时局,要怎样一步步实现自己规划,一张蓝图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脑海中。
(本章完)
第5章 一千打三千()
正午已过,车子终于在天兴府城郊停了下来。
苏承羽在路上已经仔细想过,想要对清军的武器装备形成代差优势,最容易做到的就是制造燧发枪。
眼下清军装备的主要是火绳枪,而明军更是连火绳枪的装备率都很低。
这种枪是将一根点燃的麻绳卡在火门旁边的一个曲杆上,扣动扳机时曲杆带火绳落下引燃火药,发射铅弹。
虽然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武器,但火绳枪有一系列的缺点。
首先就是发射前准备时间太长。装火药、装铅弹、点火绳、装火绳、吹火绳等几十个操作步骤下来,一分钟能开一枪的都是兵王,普通士兵三分钟两枪,甚至两分钟一枪都很正常。
其次火绳这东西很“娇贵”,比如容易受潮,甚至刮大风都能将其吹灭,导致天气稍差就不能使用。
还有装备火绳枪的士兵们在射击时必须保持至少一米的间隔,否则火绳上飘飞的火星很容易引燃战友的火药罐。当然,你硬要站成密集队形也可以,不过引爆自己人火药这种事情,对士气的打击之大不亚于敌人打死你上百人。
此外还有诸如火绳冒烟熏眼睛、打仗时得背好几斤的引火绳、夜里燃烧的火绳暴露目标等小问题那就数不胜数了。
而燧发枪则改良了火绳枪的枪机,取消了麻烦的火绳,改将燧石固定在火门旁的击锤上,扣动扳机后燧石砸在火镰上,打出火星引燃火药。
这一改动带来的优势非常明显。
首先燧发枪没有装火绳、吹亮火绳、取下火绳等费时间的操作,射速提高不少。要知道,开枪时间间隔越短,敌人吃的子弹就越多。
燧发枪的第二大优势在于燧发枪可以组成密集队形。
也就是说,每行的士兵数量可以增加一倍。如此一来,火力密度也就增加一倍!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火枪都是滑膛枪,射出的子弹不会旋转,所以毫无准头。曾有人夸张地形容“瞄着人开枪和瞄着月亮开枪命中敌人的可能性是一样大的”。
所以密集的射击还能带来更高的命中概率,于是士兵密度增加一倍,带来的战斗力提高可能高达三四倍!由此可见,单纯比对射,一千燧发枪兵搞定两三千火绳枪兵不成问题。
而且即便近敌肉搏,敌人面对的刺刀也更加密集。这个特点在和骑兵作战时尤其重要。强冲燧发枪步兵方阵的骑兵肯定会付出极大的损失,还很难冲破步兵方阵。这一点是欧洲人在十八世纪时用无数骑兵的生命反复验证过的。
正是燧发枪的装备,让欧洲的骑兵逐渐成为配角,而清军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们的骑兵!
至于什么火绳熏眼睛、怕潮、夜里暴露目标等问题,燧发枪就更不存在了。
由于这一连串的优势,到十八世纪,燧发枪已全面取代了火绳枪。
苏承羽已经可以预见到,配合新的战术运用,装备了燧发枪的明军面对清军时将具有多么巨大的优势——比如明军只上步兵,基本就能独自力抗清军的步兵加骑兵。到时候己方无人牵制的骑兵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教清军做人了。
他此行的目标,就是将燧发枪搞出来。
眼前一座占地颇大的建筑,四面青砖围墙高耸,院内烟雾缭绕,门口两只一人多高的石兽,八名挎刀卫兵侍立两侧,正是福京军器局。
军器局大使徐桐听说来了个颇有派头的公子哥,倒是颇感意外。军器局隶属工部,他这里来的最多的是工部官员,难道是哪位上司的幕僚?
他心里琢磨着,忙带了两个随从迎出来。
隆武朝初定,他一个九品小官哪见过陈王世子,上前打量一番,道:“你是?”
苏承羽正要说出身份,忽想起在王府里自己走到哪都跪倒一片的景象,不由皱眉,改口道:“我姓苏。来这……有些事。”
徐桐见不是工部的人,立马不客气起来,“军器局不接待访客。”
他话音刚落,乔千已不动声色地将一小块银子塞进他手里。
明末时分,官吏贪腐是家常便饭。徐桐暗自掂掂分量,转而笑道:“在下军器局大使徐桐,不知苏公子有何事?”
“我想打造一杆火铳。”
徐桐干咳一声,示意随从回避,然后对苏承羽示意,“随我来。”徐桐的随从默契地转身离开,看情形,徐大使私卖火器不是一回两回了。
苏承羽带乔千走入军器局,让几名侍卫只等在门外。
军器局中大小不等的工坊里,叮当锻铁之声不绝,工匠们赤着膀子正各自忙碌着。
徐桐一路走到西侧的一排库房前,让苏承羽等在门外。
他开锁推门而入,片刻工夫取出一支及胸高,未刻工匠姓名的火绳枪交到苏承羽手中,表情神秘道:“新制的三钱鸟铳,每次装药三钱,射三钱铅弹,百步外虎豹一击毙命。只要八两银。”
苏承羽此来是打算制燧发枪的,这小吏竟拿他当做买铳打猎的公子哥,摇头道:“我是要定制一种新铳,而非鸟铳。”
徐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傲然,“这可是明军现下装备最多的鸟铳,打得清军屁滚尿流!你还想制什么新铳?就这支吧。”
三钱鸟铳能打得清军屁滚尿流?苏承羽作为军事论坛的小版主,对讨论明清军队装备的帖子看得多了,绝对算这方面的专家,岂能被人随便忽悠?
他掂了掂手里六七斤重的鸟铳,看着纤细的铳口冷笑道:“这铳三十步外就难射穿清军普通棉甲,就更别说双层甲的重骑兵了。”
这里说的棉甲可不是普通的棉衣,而是将棉花浸湿之后反复拍打成硬实的棉片,将很多这种棉片叠在一起,然后在内层坠上铁片制成的复合铠甲。
这东西最早是戚继光用来对付倭寇的,对火铳尤其是轻型火铳防御效果极好。现在明军因为缺钱装备的少了,反倒是清军大量普及棉甲之后,野战始终吊打使用轻型火铳的明军。
徐桐没料到这苏公子如此专业,愣了一下,心说这厮难道要买铳刺杀于谁?不过只要他给银子,与我何干?
他又低声道:“我这里还有噜密铳,威力极大。只是现货都刻了匠名,要的话得等一阵子。”
苏承羽心里摇头,徐桐说的“威力极大”的噜密铳也是一种轻型火枪,虽然比三钱鸟铳强不少,但火力仍然较弱,最重要的是,它依旧是火绳枪。
(本章完)
第6章 租个工坊()
苏承羽忽然想起来,明末有个叫毕什么康的火器专家曾设计过一款燧发枪,好像是叫做“自生火铳”,于是他干脆道,“自生火铳你知道吗?”
“自然知道,库房里便有图样。”徐桐不耐烦道,“你问这作甚?”
苏承羽没想到这里竟有自生火铳的图纸,要知道后世对自生火铳的了解只有《军器图说》里的一幅图和少许文字,没有任何其他资料。
他心中大喜,忙问:“你能制出这铳?”
徐桐摇着头,返身锁了库房,“没工夫给你折腾这个。造新铳?你买一两支还不够我制范的。鸟铳要不要?不要就赶紧走。”
苏承羽还想再问,就听到身后一阵嘈杂声。
他转头看去,六七个穿着粗布衣衫,脖子上挂着厚围裙,浑身脏兮兮的汉子正朝这边冲过来。
“徐大人在这儿!都快过来。”
“徐大人,工钱是说好了的,家里还等银子买米啊!”
“那破工棚的茅草顶怎能值七两银?”
“徐大人,当初可是……”
旁边还有个小吏在拼命阻拦着,“你们几个有没有规矩?嚷什么?!都给我回去!”
徐桐见几人涌到他面前,也不惊慌,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想造反吗?”
他指着为首的一个中年工匠道:“鲁宁,你还敢闹事?你在江西的老底没人知道是吧?”
那中年工匠闻言立刻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了。他早年在江西老家被人诬告获罪,逃至福建,却不知怎地被徐桐获知此事。
徐桐见镇住了场面,冷眼扫了眼前几人一圈,“你们搞毁了军器局的工坊,我要花十多两修缮。只让你们每人出一两还敢来废话?”
他话音刚落,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便苦着脸道:“徐大人,那一两就算我认罚,但剩下的工钱你可不能不给啊。”
徐桐眼一瞪,“谁说不给工钱了?过几个月工部的银子一到马上给你。又不是只有你们的工钱没发。”
“徐大人,拿不到工钱我们不能走。”
徐桐对一旁的小吏使了个眼色,“刘洪,把这些刁民给我赶出去。”
“是,大人。”
几个粗衣汉子闻言纷纷跪倒在徐桐周围,连声哀求。
苏承羽眉头微皱,看向徐桐道:“他们这是?”
那皮肤黝黑的汉子见苏承羽衣着考究,样貌不凡,只当他是个官员,于是徐桐还未开口,他便抬头道:“这位大人,前些时候汀州民乱,军器局为赶制鸟铳召集我等匠人帮工。如今工做完了,却说昨日工棚草顶塌落要每人扣银一两。剩下的工钱还要等数月之后才结。大人,我家七口人就等这银子吃饭啊。”
苏承羽这才明白,这些乃是军器局临时雇来的民间工匠。
一旁刘洪虎着脸赶人,但压根拽不动这几个身强力壮之人。
徐桐被围在中间无法脱身,一脸厌恶地皱着眉,正欲喊人之际,便听到苏承羽说:“徐大人,我倒有个建议。这些人的工钱我帮你付了,工棚也由我来修。”
“哦?”徐桐眯眼看着他,知道还有下文。
“你只需把那工棚借我用几天,”苏承羽略一思索,又道,“还有自生火铳的图样让我看看。”
徐桐闻言面露难色,支吾道:“这军器局的工坊,怎能作私人之用?”
苏承羽心说你连军器局的火器都敢卖给私人,用个工坊反倒矜持起来了?他先扶起跪在地上的工匠,而后凑到徐桐耳边,“五十两,工坊让我用十天。”
徐桐听到“五十两”三个字眼皮一跳,暗自思忖,那自生火铳发火率太低,早年试制过几支就没下文了,也不算什么机密之物。这七名工匠的工钱就二十多两,再加上这五十两,一进一出七十多两,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咳嗽一声,对众工匠摆了摆手,“去工棚等着,工钱随后就给你们。”
待工匠们走远些了,徐桐这才对苏承羽道:“好,那工棚就让苏公子用十天。不过期间耗用碳木铜铁之类,你得自负开销。”
苏承羽心中感慨,好在自己是亲王世子,拿出个几十两银子倒还不必心疼。要知道,时下七十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六七年的吃穿用度。
他与徐桐说定,问清了欠工匠们的工钱,这才发现乔千苦着一张脸。
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出门走得急,眼下只剩不到五十两银。
苏承羽将只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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