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渼望向远处巍峨的城墙。结合刚才观察的南京附近地形以及之前了解过的情报,他心中已有了成套的作战规划,“眼下这南京城虽还在虏贼手里,但谁说就不能为我们所用?”
南京城东十五里。
明军临时营地。
中军大帐中正在进行着参谋扩大会议。不止主要统军将领,就连工兵营的陈逸等人也奉命列会。
“佯装围攻南京,全力消灭赶来增援的虏军主力!这便是‘围点打援’之策。”朱琳渼先解释了自己的策略,接道,“不过,要想此计生效,就必须要狠狠吓一把洪承畴,让他夜不能寐才行!如此,南直各处的清军才会被调回南京增援。”
他指向南直隶地图,“应天府下辖八县,其中六个县在长江以南。这里面的句容县已为我军所取。”
句容在南京东侧,夹在南京与镇江之间。明军大队从镇江开赴南京的途中,在县城外随便放了几炮,建虏伪知县便吓得开城投降了。
“此外高淳县距离太远,暂时不管。除此之外的上元、江宁、溧水、溧阳四县要尽快拿下。”朱琳渼遂望向诸将,“令甘新达、甘辉,率龙骑兵营加两千步兵,袭取南面的溧水、溧阳。”
“是!”
“靳武、石秦,率三千破虏营步兵,攻取距离最近的上元、江宁两县。”
“是!”
朱琳渼吩咐道:“这几地的守军多被调入南京,城郭也不算高,故而取之应该不难。待南京四周诸县皆已光复,对南京形成合围之态,城中必定恐慌。”
他上来就先纠正了郑成功北伐时的第一个重大失误。彼时十七万北伐大军只将南京的八个城门围得水泄不通,而对于近在咫尺的这几个县却以一句“县小不攻”带过。以至于攻打应天府期间,几乎每天都有大股小股的清军从附近偷偷溜进南京城,运去的粮草更是无以计数。
不过即便如此,当时南京城中都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甚至有建虏军官提议杀光城中百姓以防有人通明。
故而可以预见,若南京周围的县都被明军所得,城中消息难通,他们会惊慌失措到何种程度。
几名军官领命离去,朱琳渼又对陈逸道:“要吓住洪承畴,这大头却得落在工兵营身上。”
他指向南京城北侧,“先是幕府山,这里距南京不到六里,地势又高,极利于在此观察城中情况。同样,城中之人对山上之物也是一览无余。是以我们要在此修建十座高逾六丈的碉楼!”
他又一指南京东北方向,“燕子矶附近修一座炮台,威视江口。雨花台这里也建几座碉楼,越显眼越好。”
一旁陈逸眼都要瞪出来了,抹一把额头冷汗正要说什么,就闻朱琳渼继续道:“南京外城的观音、金川、钟阜、仪凤、江东、神策、太平这几座主要城门外一律筑起与城墙登高的土垒工事,两侧再建箭楼。”
“哦,另外,”朱琳渼又转头吩咐余新,“把所有帐篷都搬出来,在这些土垒后面支起。帐篷后面架营火,日夜不断。”
“是!”
余新立刻敬礼应道。而陈逸却不干了,急忙禀道:“大人,这大小近三十座碉楼,八九个数丈高的土垒,再加上炮台、箭楼以工兵营目前的人手,便是加上其他士卒帮忙,只怕也得一个半月才行”
“行之,你也太实在了些。吓唬洪承畴而已,又不是建百年工程。”朱琳渼笑着朝陈逸招了招手,又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一番。
陈逸闻言眼前便是一亮,也跟着乐了起来,“大人果然妙计!若如此,我保证十天,不,七天之内全部建好!”
“对了,尽量天色昏暗时行事,以防被虏贼看出破绽。”清军手中也是有不少望远镜的,对此朱琳渼却不得不防。
“是!大人放心。”
安排好了“围城”的事宜,朱琳渼又转对张家玉和余新道:“近来一定要多散探马,大军随时做好接战准备。虏贼狡诈异常,或趁我掉以轻心之际,突然出城偷袭。”
历史上郑成功北伐便是因此一溃千里的。
两人忙敬礼道:“是!属下谨记!”
黄鼎揉着酸疼的腰,回看身后一步一挨的大军,又想起洪都堂的急令,聚起所剩不多的体力,高喊了一声:“都给我紧走两步!贻误了军机谁都别想好过!”
他一嗓子喊过,就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心中不禁纳闷,这会儿了谁还有力气跑这么欢脱?
“黄将军,你的人走得也太慢了。我比你晚出发一日,这都追上你了。”
黄鼎这才看清,来的是苏州总兵杨承祖,更远处依稀还能看他其所部绿营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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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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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战忽工程()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黄鼎等杨承祖驰到近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摊手道,“月初时我人马还在桐庐一带追剿明军,之后都堂大人说要取平湖,我便疾行四百多里跑去攻城。
“结果城砖都没打下来几块,又要我去嘉定堵截南军退路。我也是不说二话,营盘都没收拾,当天就率军北上。
“这才刚走到松江,又急调我回防南京。我大军这近一个月工夫,几乎天天急行军,走了近千里,腿都跑细了。
“你这优哉游哉地才从湖州那边而来,自然要比我速度快些。”
“看你说的,我不也被从富阳调去常州,到了湖州才又领命折向江宁吗沿途总有五百多里了。”杨承祖苦笑道,“不过要起说来最惨的还是张天禄部。他从杭州出发,日行四十多里,好容易赶到了无锡,正盼着能取些战功,却连南人的影儿都没见一个。这不也得马不停蹄地赶去江宁吗,算来他可跑了千二百多里了。”
为显示与大明的不同,清廷去年已将南京改名为江宁,只是就连南方的虏军军官自己都时常忘记,仍称南京。
“这南军还真是邪门,”黄鼎皱眉摇头,“平湖城中有大炮近四十门,兵马怎么也得有万余。这一不留神的工夫,他又有三四万人出现在南江宁附近。不是说南明主力不过三万,这些人都哪儿搞来的”
他向杨承祖旁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说,都堂大人不会是中了朱琳渼的计吧”
“绝无可能,”后者一甩手,斜睨他道,“你没听说吗明军在幕府山上光是六丈多高的碉楼就造了十几座燕子矶、雨花台等处也是急筑起炮台、碉楼之类。
“此外,江宁东北侧的几个城门外都垒起比城墙还高的土墙,四周以箭楼拱卫。后面则是绵延数里的营寨。
“眼下明军每日以重炮轰城不绝,城门外的那些土垒上还架了上百门大炮,应是在等待时机齐轰江宁。南人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江宁城下拼个鱼死网破”
黄鼎闻言便是一惊,“难道这数万明军偷袭江宁属实还大修土垒、碉楼,兼运去上百门大炮”他随即想起了什么,急道,“前番卢世扬带了江宁守军去江阴阻敌,城中此时仅剩不到一万守军,难怪都堂大人急调诸路人马北上增援,原来江宁形势已危如累卵”
“这倒也未必。”杨承祖摇头道,“南人虽是寻了江宁空虚之际前往偷袭,然江宁城墙固若金汤,城中守军虽不多,不过旦夕之间也绝难攻破。
“我看都堂大人之意,定是欲将计就计,趁明军急于攻城之际,使大军突然返回江宁,对其前后夹击,则南军必破”
黄鼎思忖着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还得加快行军才行。否则被张天禄那群恶狗先回到江宁,我们怕是连渣都吃不上了。”
“正是如此。”
天色已经渐暗,但南京城外的幕府山上仍是一片忙碌景象。
千余名清军俘虏正在龙卫军工兵营的指挥下,将一块块烧结的长条形干泥搬上一座“碉楼”上,另有工兵仔细将“泥砖”沏在顶端。
“可以了,这边不用了,搞些芦杆板挡住就行。”朱琳渼则亲临“施工现场”指导作业。
若此时洪承畴来到此处看上一眼,定会气得七窍生烟那六丈高的雄壮“碉楼”实际仅有面向南京城的一面是土块堆成,后面却完全是空心的
不过为了蒙蔽建虏探马,“碉楼”的后半部分仍挂起一种芦杆编成的硬板遮挡,并在上面涂了泥浆,远看上去与真正的碉楼并无二致。
这芦杆板是用附近盛产的水生植物编成,附近村民无人不会,一钱银子便能买下十多张一人高的板子来。
碉楼上除了这种“建筑材料”,底部甚至仅用幔布遮挡一下。便是正面泥砖垒砌的部分也是最大限度地节省材料,仅能做到勉强不会倒塌。
不过外观上该有的绝对都有,炮窗、箭口整整齐齐,甚至其中还有黑黝黝的炮管伸出。当然,所谓炮管也不过是刷了黑漆的竹筒而已。倒是要做一个看得过去的“炮架”得费木匠不少时间。
如此碉楼,用一百四五十个人,不到一天工夫便能建成。此时幕府山上已有整九座这样的碉楼矗立了。
至于城外那六丈高的土垒,以及燕子矶上的炮台之类也莫不如此远看一枝花,近看豆腐渣。
只是为了不被城中建虏从修筑过程中看出破绽,工兵营只能白天装装样子,从黄昏开始正式施工,在建成之前还要在正面放上大堆“建筑材料”阻挡视线。
不过这到了洪承畴眼中,便成了南人昼夜赶筑攻城器具,心中愈发笃定明军不日即将猛攻江宁。
这些东西皆是那日朱琳渼忽然想起来,后世用来诱骗敌军轰炸机和导弹的充气坦克、纸壳战斗机之类的假目标,这才心生灵感,让人也在南京四周搞了这些“战忽工程”。
其实这在后世还是军队的一门重要学科伪装学。大明北伐南京之战,也算是伪装学在十七世纪的首次应用了。
“成了,就这样。天黑之后再涂些泥浆”
朱琳渼正吩咐陈逸处理幕府山上最后一座“碉楼”,就见步兵营总马德快步而来,敬礼禀道“大人,有一名女子说有要事,必须见您才肯说。”
“胡闹。”石霖一旁皱眉道,“这种事最多送参谋司便是,怎能随便惊动”
“石将军有所不知,这女子倒不是寻常人等。”马德忙道,“她叫卞赛。”
卞赛石霖和陈逸都是一愣。朱琳渼见他们表情,不禁好奇道“她是何人很有名吗”
“大人不知道吗”石霖略有些尴尬道,“卞赛,卞云装。”他见朱琳渼仍是摇头,只得凑近了些悄声道,“她是有名的金陵八艳之一,秦淮名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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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秦淮八艳()
秦淮名妓卞赛卞云装,朱琳渼依稀想起,历史上秦淮八艳之中,好像是有个叫作卞玉京的,会不会就是此人。
只是此时也不宜细究这些,这个时代女性极少晚上出门。纵然是名风尘女子,当也难逃俗例,她能在黄昏时分来到军营,或许确实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他又嘱咐了陈逸几句,而后对马德一挥手,“走,我去见见她。对了,你是在哪儿遇到此人的”
一行人随即往龙卫军大营而去,马德一旁禀道“属下所部正在太平门的军营外围巡逻,就忽闻有女子呼救。士卒们循声而去,擒住了几名扮作脚夫的虏贼,那女子便自报了姓名,说有万分紧急之事要见您。”
待回到朱琳渼将营,又等了片刻,马德与一队步兵带了名女子进帐而来。
那女子快速扫了帐中之人一眼,显是久与达官显贵来往,只一瞥间,便已对众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判断,立刻在朱琳渼面前盈盈拜下,“方外人玉京拜见辅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方外人这位列秦淮八艳的女子做了道士那玉京当是她的道号了。朱琳渼猛然反应过来,她姓“卞”,果然就是卞玉京了。
他随即抬手道“卞姑娘请起。”
在卞赛起身抬头的一刹那,整个军帐似乎都亮了几分一张未施粉黛的鹅蛋脸,皮肤如雪似玉般温润白皙,丹凤眼天生三分媚意,樱桃口不点自含旖旎,面上虽无表情,但只一抬头转眼的姿态便如朵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即便穿着灰布道袍,亦难掩她通身的风情万种,妩媚绝伦。
秦淮八艳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就这张倾城倾国的脸,恐怕金陵权贵们只要看上一眼,便甘愿倾尽所有只求成为她座上之宾。
不过朱琳渼可是有木芷晴这样美貌出众的未婚妻的,其容貌较之卞赛还要略胜一筹,且更具纯真脱俗的气质,不似她这般时时带着撩拨人的媚态。
故而朱琳渼比起帐中其他人来,对眼前这张脸还是具有极强的“免疫力”的。他轻咳一声,问道“卞姑娘所来有何要事”
卞赛心中略有些吃惊,自她及笄起,凡见到她的男人未有不走神失态的。便是那自诩沉稳持重的洪承畴,初见她时也差点儿淌出口水来,能如辅政王殿下这般沉稳的,她却是平生首见。
她忙收回思绪,揖道“回殿下,贫道是来示警的。”
“示警”
“对,”卞赛点头急道,“殿下大军正陷于险地。南京城中屯有足够十万大军吃半年的粮草,又有洪承畴亲选的精壮士卒近万。殿下虽是神武,但片刻间想要攻下应天府却是极难。
“而此时洪贼已传令南直隶各处贼军朝应天府汇聚而来,东有叫勒什么混的建州兵三万人,以及张天禄手下两万大军。南有黄鼎和杨承祖,一共”
她显然对军务不甚熟悉,低头思索半晌才终于想了起来,“好像是三万多人。距离最近的郭虎自广德出发,一万兵马此时已近应天府东南的溧水县。
“待这十多万人马抵达南京,殿下往浙江去的退路便皆被堵死。届时”
她又想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道“届时前有坚城,后有堵截,进退失据,兼无粮草,兵员又寡,必败矣”
石霖一旁闻言把眼一瞪,“你怎如此胡言乱语休要长虏贼志气灭我军威风”
朱琳渼拦住石霖道“无妨,你让她把话说完。”
“将军恕罪。”卞赛忙道,“贫道说的这番话乃是出自伪官杨志和之口,以及之前洪贼调兵围堵的消息也皆是听其所言。”
“杨志和”朱琳渼忆起杨志和这个名字,应是洪承畴手下掌印都司,于是疑惑道,“卞姑娘是如何听到他这番话的”
“贫道是在自己家中听到的。”
“杨志和为何会去你家中”
“这,”卞赛欲言又止,“此中多有曲折”她抬头焦急道,“贫道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殿下早作布置为宜。”
马德不悦道“你不说清楚来龙去脉,要我们如何信你”
朱琳渼见她神色挣扎,像是不愿提及,于是摆手道“既不便说那就算了。对了,卞姑娘方才说郭虎的一万虏兵已到了溧水县”
“千真万确。”卞赛松了口气,忙道,“杨志和向他手下交待军务时被我听到。他虽说得颇快,但这几句关键处贫道仍是听得分明。”
朱琳渼点了点头,甘辉带了两千五六百人正在收复溧水,若是和这一万清军突然遭遇,不防备之下或许会受损失。
他又问了卞赛几句,见她也没有旁的消息要说,于是便吩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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