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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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妻-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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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干啥,夹肉。” 
    妞低下头,夹起放进嘴里,放下碗和筷子慢慢嚼着,轻轻晃动着身子,看着强子轻轻乐着。 
    “香不?” 
    “香,香。” 
    “那多吃点。”强子拿起她的筷子把肉碗里的几块肉都夹到妞碗里。 
    妞把肉嚼成了泥,才一点点咽下去。站起来把筷子拿走。 
    “你干啥去,吃啊。” 
    “不吃,给爸留,给你留。” 
      还有几天就春节了,进入冬天最冷的时候,腊七腊八冻死娘仨。妞只在新被窝里睡了一夜,以后仍然是每天给强子热乎后,再到自己的被窝。 
    姐来的次数渐渐少了,妞最近有点不安,想着娘和几个姐姐,还有村后面的大山里,冬天去砍柴,有的树洞里会拣到山珍子和松子。 
    强子早起时发现自己的被窝里有一片血迹,去茅房时也看到了几张带血的破纸,回来叫妞进屋,指给她看。妞说,“我流血。” 
    强子明白妞来月经了,到他家快仨月了,妞第一次来月经。强子去村里的代销更点买了草纸,顺便到姐家,得让姐给傻媳妇说说女人的事,姐好象有阵子没来了。 
    到姐家后,才知道姐生病了,手上还受了伤,姐夫唉声叹气,姐说切菜时没小心,脸色黄的吓人,问姐啥病,姐说不要紧,过几天就好。 
    强子的心绷得紧紧的,总有一天,强子知道。 
    晚上强子不让妞睡自己的被窝了,还把件破旧的衣服找出来,撕一块整齐的扔给妞,“睡觉时垫在身子底下。”把草纸拿出来递给妞,用这个。 
    妞愣愣地,然后脱衣服,强子第一次看着妞一件件脱了棉衣棉裤,里面一件单裤,短裤上一片血迹。 
    妞拿过草纸,看看强子,把短裤半褪下,撕一把草纸塞了进去。  
        强子看她上了炕,吹了灯脱衣服。 
    “以后别当着男人脱衣服,知道吗?” 
    “嗯。” 
    “别让男人碰你的身子,知道吗?”强子想起石主任,咬咬牙。 
    “嗯。” 


    “月经没了,好好洗洗你下身,知道吗?” 
    妞没吱声,她不知道啥是月经。 
    “听到没?” 
    “嗯。” 
    “以后晚上锅里多烧水,每天都洗洗。” 
    “嗯。”多烧水。 
     强子翻下身,“睡吧。”明天到医生家,让医生去给姐好好看看。 
      医生说他无回天之术了,姐下面大出血,强子狠狠地盯着姐夫,姐夫抱头脑袋在墙角蹲着。 
    姐说,“强子,你对傻媳妇好点,别让她受欺负了,听说村里的小铁匠在外面跑,过得好,你们不行,也出去吧。” 
    强子说不行,还有爸。 
    姐干黄的脸上一片泪。 
    强子抱着姐,咬碎了牙,说姐,我对不起你,咱家对不起你。 
      姐说,谁都不怪,强子你要争气,把日子过好,给咱家传个后。 
      强子眼里瞪出血来,姐,你说,到底咋回事? 
      没事,姐努力笑笑,强子,你是有媳妇儿的了,好好过日子,爸活不了几天了,爸死后,你俩就走,走,越远越好。 
    那个风风火火的姐姐怎么就从这个世上没有的,妞不能理解,跟强子去时,姐就象睡着了,可那不象姐,怎么比她娘还干瘦呢,妞围着姐的身体敲钟样一声一声叫着,“姐!姐!姐!姐!姐!”强子拉开她,“别叫了。” 
    这个春节,有几点零星的炮声,妞并不惊奇,她家山里的开山炮可响了。她只关心强子,强子自姐去后,二十几天没说过话,他本就没啥话,除了跟老爷子说。强子告诉她,不许提姐的事,妞点头。 
 第一部 第六章 语录 
      这天中午,强子从外面回来,提着人家给的三条小鱼,活的。妞可高兴,冬天还有活鱼呢,放在脸盆里养起来。强子拿着刀要杀鱼,妞就低着头用手护在脸盆边。强子说,你躲开,妞看着鱼在水里游戏,不做声也不动。 
      老爷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强子想做鱼汤给老爷子补补。伸手把妞拔拉到一边,“去买包盐。”掏出钱,拿出一毛,“九分钱一袋,剩一分钱回来。” 
     妞慢慢站起,“不会。” 
    “姐不是带你去过?” 
    “不会。” 
    强子啪地把刀扔在菜板上,妞吓得一抖。 
    强子拉过妞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你拿着,出去买一包盐回来,你买不来别回家。” 
    妞摊开手看着皱巴巴地钱,是钱,就是这个能买东西。 
    “愣着干什么,快去。” 
    妞挪开步,转身向外走,又转回来,“你说,再出去打断我的腿。” 
    “走!”强子大吼,“你再不走我打断你腿。” 
    强子坐在木墩上,傻媳妇,一包盐都买不来,他苦笑,笑得掉了泪,觉得胸闷没了气息。 


    “她会买什么盐啊,你去看看吧。”老爷子的咳嗽声。 
    强子抹抹眼睛,开始宰鱼,“我就去。” 
    妞记得姐带她来过一次,村里买东西的地方有个大门,墙上有三个红字,隔不远就到。 
    妞把钱紧紧抓在手心里,看到那店里进去人了,才走进去。里面只有两个买东西的,有一个已买完,看她一眼出去了,刚进去的也看看她,然后拿出钱递给柜台后的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买一盒洋火”。 
    店员转身拿了盒火柴,找回一个钢蹦,“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找你五分。” 
    “枪杆子里出政权,再拿支铅笔吧。” 
    店员回身拿铅笔,妞从这人脸上转到那人脸上。 
    “坐地日行八万里,找你三分。” 
    那人拿了东西走了,店员转向妞,“你买什么?” 
    “一包盐。” 
    “说呀。” 
    “一包盐。” 
    “说语录啊。” 
    妞看着店员,啥是语录。店员也看着她,“象刚才那人说的,说呀,一句也不会?”上次桂花领她来时,店员见过她。 
     妞摇摇头。 
    “唉,教你一句,坐地日行八万里。”强子也真是,要傻媳妇出来买啥东西,竟捣乱。 
    “坐地,坐地,日。”妞记着,门外进来三三两两的人。 
    “坐地日行八万里。”店员不耐地重复了一句,去应付别的人。  
        “坐地日,王八。”妞结巴地说。 
    店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店员也愣愣地瞧着她,一个邪叨着烟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哇哇大叫起来,“说啥呢你,啊,这不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污蔑吗?这还了得,你们说,啊,不行,我得报告石主任去。”说着烟一样跑走了。 
    店里人三言五语的说了啥话,妞不知道,妞不知道为啥突然就来了几个人推推搡搡要把她带走,她不走,她得买盐回家,强子说买不回去,就不让她回家了,可是她没那帮男人力气大,妞拼命挣扎,强子说不许男人碰她的身子,她四处躲,谁扯她,她说伸手抓谁。几个男人更叫,“她要造反,敢违抗革委会的命令,打革委会干部。” 
      强子到店里,妞已被带走了,店员叙述着,强子没时间听,他跑回家里把刚宰完鱼的刀别在腰里。 
    到村革委会时,里面已经叽叽喳喳有几十号人,看到强子猛虎下山一样来了,给他让开一条路。 
    没进屋就听到石主任独特的公鸭嗓子在喝斥着,“想翻天?还打人?你哪只手痒了?啊?敢打革委会的干部?” 
    强子一步跨进了门。 
    妞被三四个男人按倒在桌子边,脸贴着桌面,乱发盖住了半张脸,衣服肩膀处露出来棉花,整个身体不断地抖着。 
    石主任正贴着妞的身体,喝一句,在她身上揪一把,妞的身体就一颤。石主任抬眼见强子进来了,向后退了一步,“你来了正好,一块儿留下,麻子,通知革命群众,晚上开批斗会。” 
    强子从腰里拔出菜刀,“你们放开她。” 
    石主任一惊,随即把公鸭嗓子放开了叫,“好啊,真翻天了,你要行凶,快来人啊,把强子抓起来。” 
    强子几步过来揪起石主任的衣领子,“让她回家,要不就是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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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主任看看强子里的刀,“你放开我,你敢杀人。” 
    强子瞪圆了眼珠子,从咬牙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早想宰你了,就跟宰个狗是的,你信不信。” 
    石主任上下看强子,强子的脚上还穿着白布裹着的鞋,那是给姐姐戴的孝。 
    石主任矮了下来,“放开她,她污蔑毛主席,打革委会干部,你说咋办?” 
    强子说,“她回家,我留下。” 
    强子松了石主任,看妞被放开站好,呆呆望着强子,左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手上几处擦伤,有两处流了血。 
    “回家去。” 
    “你。” 
    “你回去,别管我,记得给爸做饭。”色,强子心动了一下,他和傻媳妇共同的爸。 
    妞呆呆地看强子,“我再也不出来了。” 
    强子把刀递给她,“拿回去,谁敢进家欺负你,就拿刀砍他。” 
     妞颤抖着手,不敢接,强子拉过她的手,把刀塞给她,“快走。” 
    妞一步三回头看着强子,拎着菜刀出了门,外面的人鸦雀无声,眼看着妞一步步走远了。 
    石主任清清嗓子,“今天晚上我们先开批斗大会,明天我得把这事儿向公社反应,咱村出了这事儿,是给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脸上抹黑,给全公社抹黑。把他关起来。” 
    妞回到家,做饭,右胳膊被扯得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勉强做好饭,给爹送去,爹问她脸怎么了,谁打她了,妞说不清,妞说,“去买盐,他们拉我打我,强子去,我回来。” 
    老爷子又一阵急促的咳嗽,一口痰出来,半口血,妞吓坏了,过去学强子,给老爷子拍背。 
 第一部 第七章 相依 
      批斗会扩大到斗争会,批斗会是批评斗争交待问题,言语型的,斗争会就不一样了,是完全的斗争,是对待阶级敌人的,因为是敌人,所以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强子先被几个年青人滚了一个小时的西瓜,然后脖子上带上两斤重的铁块,站在摞起来的两把破椅子上,开始接受全村革命群众的斗争。 
    石主任开了头,“高强,他老子就有问题,属于不明不白的黑类分子,他应该和他老子划清界线,当初他就没划,所以他也成了黑类分子,这样的黑类分子,是我们革命群众不能容忍的,是我们斗争的对象。这样的黑类分子,应该再让他生黑类分子的后代吗?” 
    革命群众举手,“不能让他生。” 
    石主任一拍桌子,“对,大家说得非常对,我们村的革命群众思想是纯净的,所以没人给他当老婆,可是他姐······”石主任咳嗽了一声,又啪地拍一下桌子,“他姐死了也是黑类分子,还帮他兄弟从外面买个媳妇回来,今天就不批斗她了。高强,”石主任一指站在五尺高摇摇晃晃的破椅子上的强子,“他还敢娶老婆,还想生黑类分子!大家说他的思想黑不黑?” 
     革命群众高喊,“黑。” 
    “所以,我们不以让更多的黑类分子产生,我们必须把他媳妇隔离开,”扭头向强子问道,“你媳妇怀上没有?” 
      强子依然一言不发。 
    “不说,不说就是和革命群众为敌,放下来,继续斗争他。” 
    有人把强子放下来,几个年青人过去,又滚强子的西瓜。 
    人群从喧闹到了安静。强子,几乎走遍了每家每户,谁家没个木匠活儿,谁家做活儿没占过强子的便宜。 
     石主任四下瞧瞧,挥手让人下去了。 
    “高强你不说没关系,你媳妇就是怀上生下来,也得弄死,明天就把她抓到村革委会房里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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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高喊,“把她送回老家去。” 
    石主任摆摆手,“她是受害者,咱们得保护好她,等我问清了她老家在哪儿,我亲自送她回去。” 
    斗争会开到子夜时分,革命群众拖着疲惫地身子打着哈欠慢慢回去了,强子又被关进了四面漏风的房里。 
    石主任散会后哼小曲出了村革委会,朝通往强子家去的小路上看了看,想起强子狼一样的眼睛和那把刀,恨恨地转回自己家。 
      强子被关了三天后,没吃没喝,周身酸软。 
    是医生家两口子把强子扶出来的,说,“强子你快出来,你家出事了。” 
    强子惊醒,医生两口子挽着他回了家,街上已是三五成群的人,强子头翁翁作响。 
    家里,傻媳妇在炕的一角浑身缩成一团抖着,旁边菜刀上还有几丝渐干的血痕。 
    医生说,“快去看看老爷子吧,不行了。” 
    强子急急走进对门屋,老爷子躺在地上,是挣扎着爬向门边的姿势,右手向前伸着,睁大了眼睛,嘴角沾着血迹。 
    强子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疯一样跳到炕上,抓起菜刀往外冲,医生两口子死死拉住他,“兄弟兄弟,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急,先把老爷子的事儿办了,再说还有你傻媳妇呢。” 
    强子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没有挣脱医生两口子的力气。 
    医生老婆在强子耳边说:“强子,你媳妇差点把石主任的胳膊筋砍断,他没捞着好处。” 
    强子慢慢平静下来,是啊,这世上他还有一个傻媳妇呢,一个有名无实的傻媳妇,除了这个,他再也没牵挂,把爹的事办完,他就把傻媳妇送回老家,然后把石主任他们一家都宰了。  
        医生老婆去拉妞,妞硬硬地往墙角缩,一双眼睛惊慌地小鹿样看着强子,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强子,你媳妇吓坏了,快把她叫回来,别作病了。” 
    强子浑身的劲道放松,转向妞,放缓声音道:“过来。” 
    妞慢慢伸出手,一点点伸向强子,眼睛一点点转动着,里面无声地蓄着泪,满了就一滴一滴落下来。 
    医生长叹,“我招呼人把老爷子埋了吧。”拉着老婆出了门。 
    强子上前拉住了妞伸出的手,把她使劲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泪如泉涌。 
      强子把爹葬在姐的旁边,拉着妞跪下,说,“给爸磕头,爹为你死的。” 
    妞不知道爸是咋为自己死的,但给爸磕头,她愿意,于是就一个个磕下去,直到强子拉起她。 
    快春天了吧,春寒料峭。强子坐在老爷子睡过的炕上,靠着墙,盯着房顶,妞站在地上看着他,直到天明鸡叫。 
    强子说,“你家在啥地方?” 
    妞摇头,妞只记得家里有山,坐火车出来的。 
    强子白天磨刀,一把菜刀磨得光亮亮,然后夜里坐着,妞做了饭,强子有时候吃一口,有时候端端碗又放下,妞急死了,她知道强子病了,她还想去给强子找医生,现在除了强子,医生两口子是她最熟悉也是最亲近的人了,可她不敢出去,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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