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笑大人一定不会拒绝的,只要在下没有看错。」
「……你真的看出来了?」不~是~吧~~他的贪官气质啥时这么明显了!?
「是的,我已经看出来了……笑大人对棺中那位美貌师爷的用情,应该不会比我对师弟浅多少。」自信满满地断言道,来者沉浸在自己唤起的怀念之中,没有注意到眼前有人听罢后明显地舒了一口气,且正在心虚地向棺中偷偷探看的样子:「哼哼,龙阳断袖又如何?男女美丑是皮囊上的分别,情在物外又岂有阴阳之分!?天道无情硬要生死相拆,我却偏要逆天而行,成全你们这对男子!」
「……你该不是要我帮你完成返魂术吧?」半是烟熏半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笑云舒谨慎地观察着来者愤世嫉俗的恼怒和急切,回忆起蜀音男子曾经透露过的讯息——盗尸之人的返魂之术似乎并没有完善!
「难道你不希望吗?」并不震惊笑云舒能揣测出答案来,负手而立的男子冷冷一笑,三分寂寞七分孤傲地反问道:「被死亡夺走了心爱的人儿,难道你就不想再夺回来吗!?我们明明那么相爱,明明在一起那么的幸福!明明这些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却被老天爷生生折断了一半的羽翼——那种痛苦、那种不甘心的痛苦……我想你应该已经感觉过了。返魂术是我唯一的指望,也是你和你那美丽的爱人唯一的机会!想要完成返魂术的……应该不只是我而已吧,笑大人。」
被对方逐渐歇斯底里的口吻吓到,笑云舒微微皱眉向后靠了靠,不是他不想同情眼前男子的遭遇,问题在于——棺材里的凤舞阳还活得好好的,返魂术对自己并没有价值:「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阁下仗着奇功异术逆天而行,不太好吧……」
「逆天而行又怎样!?」本以为能听到同病相怜的附和之声,结果却叫笑云舒不痛不痒的戳到了不安之处,来者再也把持不住俊颜的冰冷了。近乎扭曲的怒吼着,他跃到棺材前劈手揪住了笑云舒的前襟,逼视的双眸里交错着寂寞与寂寞孕育而生的怨恨:「我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啊!我只是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已啊——这也是错吗!?如果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快乐都意味着错误的话,那错误比『正确』更值得我追求!」
「但是……你我早晚也会死的,死后地下相见不也就团聚了吗?」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笑云舒感觉肺里的空气快要被浓烟取代了,本能暗示自己现在绝不可刺激来者,可是他却不可救药地被对方激烈的表白迷惑了。笑云舒不明白,失去亲友和所爱的生离死别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忍受下来了,可眼前的男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开?
闻言,来者粗喘了两口气,好像也避免不了浓烟的侵袭,低声咳嗽了几下,挤出一丝苦涩的狼狈浅笑:「死后团聚?笑大人……你没死过,我也没死过,谁能确信呢?人世轮回,今生以前我是谁,今生以后谁是我……这一世的我和他深深爱着,可上一世呢?也许只是陌路。可下一世呢?也许素不相识。叫这个名字爱这个人的只有现在的『我』而已,缘分太渺茫,我赌不起!我输不起——咳——」皱紧眉头,捻指飞速地在笑云舒和棺材中的凤舞阳身上点画起来,来者松开桎梏着笑云舒的手,任由呛咳的八府巡按软绵绵倒挂在棺材边上:「总而言之,先离开这里吧。笑大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完成返魂术的……因为你也爱着那个人,所以你会懂的,你一定能懂的。」
「呜……」挣扎着抓住棺中之人横在胸前的手,笑云舒勉力睁开眼睛,然而看到的只有一团不祥的漆黑!意识像被疾风卷起的无根野草,迅速飘离了身体,在沉入一片空灵之前,隐隐约约地,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哭泣一般的声音,却分辨不出那孤独的悲伤是来自耳边……还是来自心底……
「如果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许我会像其它人那样,悲痛欲绝地默默忍受这生离死别的痛苦,无力回天。很可惜,我是个术者,我从古老的经卷中发现了返魂术的施展方法!虽然拜师的第一天就被告诫过逆天而行的下场,但是……笑大人,若你面前有一扇紧锁的门,你明知门那边是你的幸福你的快乐你所追求的全部,明知穿过了那道门,你就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了!你看到了很多与你相似的人,他们都在门前悲鸣着,望而却步的在门外徘徊着,自欺欺人的奢望着,因为他们都想穿过那扇门,可他们谁也穿不过那扇紧锁的门。而你不同……你发现你其实是有能力有办法得到那扇门的钥匙的——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但是只要你乖乖合作,照我说的那样把感情传达给死者,一旦成功了,你就能重新得到你爱的人了!那个曾经陪伴着你的人就能继续陪伴你了,你最爱的和最爱你的……失而复得!这样甘美的赌博,你还不敢下手吗?」
「我……」问题是,凤舞阳不是真的死了啊!若是什么都不做,再过一会儿对方就应该能苏醒过来了,要是照前者说的动了手,恐怕才会真的害自己痛失所爱吧!?进退维谷的拦在中间,笑云舒既不敢承认自己是在骗业已疯狂的玄门高手,又不敢让那用在死人身上的怪药倒进凤舞阳口中。就在这悬而未决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丝不耐划过男子的眼底!紧接着,男子趁笑云舒不备,突然推开他向凤舞阳弯下腰去!
「住手——」动作快过了声音,笑云舒见状,豁出去地就势滚倒,一把捞住男子的腿脚用尽全力狠狠一扯,硬是把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对方绊了个措手不及,手中的玉瓶也翻倒在了凤舞阳的头顶,倾泻了满瓶透明的琼浆——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踢打着死死捞住自己不撒手的八府巡按,男子又惊又怒又莫名其妙,然而任凭他揍得多用力,笑云舒依旧闭紧双眼钳制着他不放:「休想!我不会让你拿他下手的!」
「笑大人!我这是同情你与我遭遇相似才决定与你合作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好歹——」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拿他来尝试你的返魂术的——」
「……可恶!痛死了~啊?啊!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做什么呢——」就在笑云舒与玄门高手缠斗折腾的紧要关头,骤然,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石室里,怒吼再配合上回音,如雷贯耳的席卷过来,立刻凝固了歪倒在地纠缠不清的两人:「笑云舒!那个男人是谁?这里是哪里?最重要的是——你们刚才是哪一个浇了我一身的水,又拿瓶子砸了我的头!?」
第七章
「……」哑口无言地瞪着在愤怒中苏醒的凤舞阳,男子不敢置信地将因勃勃的生机又添了几分姿色的他从头打量到脚,最后目光定在了他手中紧攥的王瓶之上,半晌,维持着被笑云舒抱倒的姿势喃喃自语:「没可能的啊……返魂术根本还没施展起来呢!」
「返魂术?」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耳热能详的名称,从小就有起床气的凤家太少爷环臂抱胸,站在石床边倨傲地起修长的凤眸,积郁多日的怨气使得他高挑的身形微微颤抖,两道工整的远山眉眉心紧蹙,眉尾抽搐地挑起:「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操纵反魂邪术扰乱民心的犯人!」
私心的在公愤内夹杂了一丝妒意,凤舞阳握着砸痛自己额头的玉瓶走上前来,看也不看笑云舒向自己暗示危险的眼神,趾高气扬地撩了撩被水打湿的长发,大局在握地挥手召唤着不可能回应的官差们:「来人啊,还不快把这妖人给我拿下!哼哼~胆敢劳烦我装死装得那么辛苦……等到了公堂上我们再一笔一笔的算帐!来人吶!小日?小月?天宇?让你们预备的狗血呢?奇怪……云舒?计划有变吗?你把咱们的人都埋伏在哪里了?」
「嘘、嘘!唉……完蛋了~~」眼看着还不是很清醒的凤舞阳不顾自己焦急的手势,彻头彻尾地在凶悍的犯人面前卖掉了彼此,笑云舒无语问苍天的翻了个白眼,手臂无力的懈怠下来,轻而易举地被玄门男子挣脱了开,甩在了一边!
「云舒?」直到看清笑云舒捂着撞到石壁的肩膀喘息着倒在旁边,凤舞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气氛的诡异。沉淀下心头的浮躁,因意外而提前了半个时辰复苏的他无惧地昂头迎上陌生男子怨毒的瞪视,默默忍耐着钝痛一浪浪打入自己的太阳|穴,俊美超凡的容颜上挂起优雅又不失骄傲的冷笑:「亵渎死者又拒捕,还殴打朝廷命官……你是谁都不重要了,上面三个罪名随便你挑一个都可以砍头!」
「舞阳!他是玄门的术士!别和他抵抗——」生怕法术高超的男子对不知死活的同伴怒极下手,笑云舒咬牙爬起来,揉着肩膀护在了还以为胜券在己方的美人前面,竭力挤出笑容:「阁下息怒……呃,我们可以解释的……」
「……你们骗我。」仿佛是心中最神圣的净土被人恶意践踏了一般,男子低垂了头,犹如已经承载不了溢满脑海的恨意:「你们居然敢骗我——」
「兵不厌诈,尤其是对付你这种使用妖法危害百姓的败类!没错,我们是骗了你,不过实在想不到阁下号称法术高超,却连一个人是真死还是假死都分辨不出来!」从小被家中众星捧月的宠大,周围的人又惧怕他潜心钻研的拷问刑法而纷纷礼让七分,甚至连所谓的二品顶戴的上司也习惯了对自己服软,凤舞阳的出生与环境,注定了他有理无理绝不低头的脾气。
见状,笑云舒认命的叹了口气,脑筋一转早已想出绝处求生的方法了,只是不知盛怒中的术士还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提议,尤其还有凤舞阳在不怕死的煽风点火……
「那个,阁下之所以把我们拉到这个封死的石制墓|穴里,为的不过是试验返魂术能不能彻底完成。我承认我们用假死引你现身是骗了你,但你是贼我是官,大家立场不同也是有苦衷的!」深吸一口气,敌人显而易见的震怒让笑云舒可以用来考虑的时间不多了,悄悄向后拉了拉凤舞阳还没有恢复温暖的手,他无奈地干笑了两下,敌强我弱,出路全在对方一念之间,他们输了:「这样吧……阁下,就照你所说,我们做笔交易吧。」
「你们骗了我!居然用假死这么肮脏的手段!哼!要不是那天去盗尸恰好看到你为了他而落泪,若不是念着同病相怜的苦楚,这点伎俩又怎么可能骗得过我!?」关心则乱,男子双拳抖动,嘴角扭曲地默念起咒来:「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谈买卖——哼哼,看在你让我发现返魂术的漏洞之处的份上,我可以用百鬼摄魂让你们俩死得痛快点!」
「等一等!」用力压下想要跳起来反驳的凤舞阳,笑云舒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打断了男子的咒文:「何必呢?杀了我们不过是多添杀孽,再找一对适合试验返魂术的人选只会徒增麻烦的。况且,你选择泌州城施术一定有你的道理吧?虽然我是不懂什么地气阴年的啦……但你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要在这个月频繁盗尸,可见……你很急切的要完成返魂术复活你的师弟不是吗?」
「……那又如何?你们既然是诈死骗我,还有什么价值!」面色阴晴不定,但咒文却停了下来,男子谨慎地望着笑云舒,泄露了自己认可对方所言的心思,然而嘴上却并不放松:「哼,我又不是没有时间了,再到泌州城里找一对情人,偷偷杀掉其中之一来试验也未尝不可!」
「唉唉~并不是人人听到返魂术都不会吓破胆的。」
无奈地笑叹,笑云舒沉默了片刻,有一瞬间他似乎是想回头再看默不作声的凤舞阳一眼,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放纵自己回头。直勾勾地盯向皱眉思索的男子,笑云舒挑眉带笑,平心静气的赌下了自己最后的筹码:「我们做笔交易吧,你不是要试试凭藉羁绊能不能完成返魂术吗?没问题,我们两个帮你。但是不论结果是否成功,你都要答应把我们从墓室送回县衙去!」
「送你们回去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假死的人对我没有用处——」
「……那真死呢?就有用了吧。」
「你——什么意思!?」
「呵~很简单啊,你应该有毒药什么的吧?拿些过来,本官喝下去不就行了?这样一来,你就能试返魂术了不是吗?放心,若说羁绊的话,我身后这家伙可是足足单相思了二十年,让他唤回我的魂魄绝对比让我唤回他容易得多!」轻描淡写地陈述着生死大事,笑云舒安心地看着对方露出动容的表情。也罢,成不成功他其实无所谓,只要最重要的那个人不论自己是生是死都可以被平安送走就已足了……
「你们骗了我,我从不给骗我的人第二次机会。」短暂的沉吟之后,男子幽幽开口,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但念在师弟的份上,既然你们也都是男人,我便网开一面,再和你做这笔交易。」稍微等了等,男子见垂眸不语的凤舞阳并无阻拦的意思,慢悠悠地抬臂,将手抵在了笑云舒不躲不闪的胸膛上,食指顶住他心脏的位置,目光一凛:
「成交。现在,你可以死了……」
「……谁说他可以死的?」倏地,淡淡的,一抹与局面格格不入的轻柔反问声缓和了窒息的气氛。睁大眼睛,凤舞阳含笑地望着对峙的两人,好象刚刚从一个无比甜美的梦中恋恋不舍的醒来似的,满眼全是化不开的浓情:「云舒?我刚刚好象做了个梦,梦见你被皇上点为八府巡按,路过泌州城时赶上了诈尸的奇案。然后我们好象要用假死引出犯人,却不料反而被对方所抓,这时你居然不顾自己一品朝官的身份,和犯人谈起了买卖!」
「舞阳?舞阳……这不是梦。」面对玄门高手的咒杀都能慷慨赴死,但听到身后人混乱不堪的言辞却俊颜失色,笑云舒想也不想的转身,紧抓住凤舞阳的窄肩,那映入眼帘的笑容太幸福了,幸福得令他丝毫未觉胸膛被男子的指尖刮得生痛,只因那一刻,那一眼,那一笑,让他的心疼得无暇它顾!
「舞阳!你振作点!这不是梦,是真的,这都是真的啊!」为什么会这样?他认识二十年的凤舞阳永远是那么耀眼那么傲气那么任性那么坚强,笑云舒绝不同意这样的青梅竹马是会在外人面前吓得语无伦次,用梦境来逃避现实的人!
「不是作梦吗?可我听说你为我流泪了,我听有人说你爱我,我没有听到你否认他。」轻眯凤眸,远山眉弯若弦月,端丽的唇角一寸寸勾起,带着几许狡猾,凤舞阳幸福的笑了,笑的气息吹拂到笑云舒的面颊:「记着!这可是你承认了的哦,不是我作梦呢!呵呵……」
「舞阳……」又急又气又想笑,实在不敢相信对方在这种时刻还要摆自己一道,笑云舒正要抗议,却被已经恢复了凛然傲气的凤舞阳霸气地吮住了嘴唇!
「舞呜——」本以为会被趁机吻个天荒地老,但那温软的唇竟只舍得停留一个弹指的瞬息。凤舞阳满足地啄过笑云舒的唇,犹如二十年的苦恋换这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赚的反而是他自己。既然满足了,就没有遗憾了……
捧住笑云舒僵硬的脸,凤舞阳云淡风轻的抱怨道:「算了,官匪勾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懂吗?」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闲心计较这个!?」瞪眼怪叫着,笑云舒回瞪了凤舞阳一眼,隐隐约约地,这句比平时温和得多的威胁让他特别不安。而下一刻,他的不安应验了——
「谁说他可以死了?我还活着,就不允许你动他!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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