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现在这种情形来看,”莫雷尔先生继续说,“我们可别忘了法老号现在是处在没有船长管理的状态之中。”
“噢!”腾格拉尔回答说,“反正我们三个月之内不会撤离这个港口,但愿到那时,唐太斯能被释放出来。”
“这点我没有什么疑问,只是这段时间我们怎么办呢?”
“哦,这期间反正我在这儿,莫雷尔先生,”腾格拉尔答道,“您知道,我管理船上一切的本领,并不次于经验最丰富的现任船长。假如您想让我为您效劳,这对您也是很有利的,因为唐太斯一旦获释回来,法老号上的人事就不需再变动了,只要唐太斯和我各干各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谢谢,我的好朋友,谢谢你的这个好主意——这下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我立即任命你来指挥法老号,并监督卸货。不管个人出了什么事,业务不能受影响。”
“请放心吧,莫雷尔先生,但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去探望可怜的爱德蒙呢?”
“我见到维尔福先生以后,就可以马上通知你,我要尽力要求他为爱德蒙说说情。我知道他是个激烈的保王党。可是,除了这点和他那检察官的地位之外,他也是个人,而且我不认为他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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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一)16
“也许不是坏人,”腾格拉尔答道,“但我听说过他野心勃勃,而野心又最会使人的心肠变硬的!”
“唉,也只能如此了!”莫雷尔先生说,“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现在赶紧到船上去吧,我等会儿到船上来寻。“说着那可敬的船主便离开了那两位朋友,向法院的方向走去了。”你看,“腾格拉尔对卡德鲁斯说,”事情变复杂了吧。 你现在还要去为爱德蒙申辨吗?“
“不,当然不,可是我觉得开玩笑竟开出这样可怕的后果也太吓人了。”
“我倒想问问,这种后果是谁造成的?
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弗尔南多。 你当然知道得很明白,我把那张纸丢在房间的角落里了,——,我还以为我当时把它撕了呢。“
“噢,没有!”卡德鲁斯答道,“这一点我记得很明白,你没有撕。我非常清楚地看见你把它揉皱了丢在凉棚角落里,我真希望那纸条现在还在那儿。”
“嗯,如果你的的确确看到过,那又有什么办法,一定是弗尔南多把它捡了起来,另外抄了一遍,或改写了一遍,或许,他连抄都没抄。 现在我想起来了,天哪!他也许就是把那张纸条给送去了,谢天谢地,幸亏我那笔迹是伪造过的。”
“那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唐太斯参与了谋反的呢?”
“不,我早就说过,我还以为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 但似乎是,象阿尔勒甘一样,我在玩笑中道出了真象。”
“可是,”卡德鲁斯又说道,“我真不愿意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或至少应该与我没什么关联。 你就等着瞧吧,腾格拉尔,这件事会让我们两个都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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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
如果这件事真会带来什么灾难,那也应该落到那个罪人的头上,而那个人,你也知道,是弗尔南多。 我们又怎么会牵扯在里面呢?只要我们自己严守秘密,一声不吭的,对这件事不去对别人泄露一个字就得了。 这样你就会看到那风波过去,然而我们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那好吧!”卡德鲁斯答应了一声,告别了腾格拉尔,朝梅朗港方向走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晃动着脑袋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像在苦思冥想似的。“好了,现在,”腾格拉尔自语说,“一切都已如原以偿。我已暂时当上了法老号船长,而且还可能永远地当下去,只要卡德鲁斯那个傻瓜不多嘴的。 我只怕唐太斯会重新放出来的。 不过,他已经落到了法院的手里,”他又微笑着说,“而法院是公正的,”说完,他便跳进了一只小艇,叫人摇到法老号上去,因为莫雷尔先生说过要在那儿和他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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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代理检察官
差不多就在唐太斯举行婚宴的同一个时间,大法院路上墨杜萨喷泉对面的一座宏大的贵族式的巨宅里面,也正有人在设宴请吃订婚酒。 可是这儿的宾客可不是水手,士兵以及那些下层平民百姓;团聚在这儿的都是马赛上流社会的头面人物,——文官曾在拿破仑统治的时期辞职回家;武官则从法军里开小差并投身于外国列强的军队里,而那些青年人都是在咒骂那个逆贼的环境中长大的,五年的流放的生活本该把这个人变成一个殉道者,然而十五年的复辟生涯却使他成为半神。宾客们围坐在餐桌前,席间的谈话热烈而紧张,谈话中充满了当时使南方居民们激昂复仇的情绪,法国南部曾经过五百多年的宗教斗争,因此党派之间的对立的情绪极其激烈。那个皇帝,曾一度统治过半个世界,听惯了一亿二千万臣民用十种不同的语言高呼“拿破仑万岁!”现在却被贬为爱尔巴岛的国王,仅统治着五六千人;在就餐的这些人看来,他已经永远失去了法国,永远失去了他在法国的皇位了。那些文官们不停地讨论着他们的政治观点;武官们则在谈论莫斯科和来比锡战役,女人们则正在谈论着约瑟芬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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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的事。 这一群保皇党人不但在庆贺一个人的垮台,而且还在庆祝一种主义的灭亡,他们相信政治上的繁荣已经重新在他们面前展现开来,他们已从痛苦的恶梦中清醒了。一个佩戴着圣路易十字勋章的老人站了起来,他建议为国王路易十八的健康干杯。 这位老人是圣梅朗侯爵。 这一杯酒立刻使想到了在哈威尔的流放生活和那爱好和平的法国国王,大家群情激昂,于是学英国人举杯祝贺的样子把酒杯举到了空中,太太小姐们则把挂在她们胸前的花束打开来散花女神似的把花撒了一桌。一瞬间,席上气氛热烈充满了诗意。圣。 梅朗侯爵夫人有着一对严厉而令人憎恶的眼睛,虽然是已有五十岁了,可是看上去仍有贵族气派,她说:“那些革命党人,他们不仅赶走我们,而且还掠夺我们的财产,到后来在恐怖时期却只卖了一点点钱。 他们若在这儿,就不得不承认,真正的信仰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由于我们自愿追随一个没落的王朝的命运,而他们却正好相反,他们只知道对一个初升的朝阳顶礼膜拜,是的,是的,我们无法不承认:我们为之牺牲了官位财富的这位国王,才真正是我们‘万民爱戴的路易’,可是他们那个篡权夺位者却永远只是个被人诅咒的‘该死的拿破仑’。我说的对吗,维尔福?”
“您说什么,请您原谅,夫人。 真的请您原谅,我刚才没有留心听您在说什么。”
“夫人,夫人!”刚才那个建议祝酒的老人插进来说,“不要去打扰那些年青人吧,他们快要结婚了,当然他们要谈什么就谈什么好了,只是自然不会去谈政治了。”
“算了吧,我亲爱的妈妈,”一个年轻的美人说着,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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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浓密褐色头发,眼睛水灵灵顾盼象珍珠般闪亮,“这都怪我不好,是我刚才缠住了维尔福先生,以致使他没有听到您谈的话。好了现在您和他重复吧,而且您爱谈多久就谈多久。维尔福先生,我请您注意,我母亲在跟您说话呢。”
“如果侯爵夫人愿意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是非常愿意答复。”福尔维先生说。“算了,蕾妮,我饶了你。”侯爵夫人说道,她那严厉死板的脸上露出一点温柔慈爱的神情。女人总是如此,其他的一切感情或许都会萎谢,可是在母性的胸怀里,总有宽厚善良的一面,这是上帝特意给母爱留下的一席之地——“福尔维,我刚才说:拿破仑党分子一点都没有我们那种真诚,热情和忠诚。”
“啊,夫人,他们也还有代替这些品德的东西,”青年回答说,“那就是狂热。 拿破仑是西方的穆罕默德,他的那些庸庸碌碌而又野心勃勃的信徒们很崇拜他,他们不仅把他看作一个领袖和立法者,还把他看作平民的替身。”
“他!”侯爵夫人叫道,“拿破仑,平等的象征!天哪!那么,你把罗伯斯庇尔又比做什么?算了,别把后者头衔拿来去赐给那个科西嘉人了。 我看,篡位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不,夫人,如果给这些英雄们树上纪念像的话,我会给他们每个人一个恰当的地位——罗伯斯庇尔的应该树在他建立的断头台那儿;拿破仑的则应该刻在旺多姆广场上的廊柱上。 这两个人所代表的平等,在性质上是恰恰相反的,差别就在于——前一个是降低了平等,然而后一个则是抬了平等的地位。 一个要把国王送上断头台,而另一个则要把人民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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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到王位上。 请注意,“维尔福着笑说,”我并不是在否认我刚才说的这两个人都是闹革命的混蛋,我承认热月九日和四月四日是法国并不很幸运的两个日子,是值得王朝和文明社会的朋友们庆祝的日子,我想说的是,虽然我确信拿破仑已永远一蹶不振,然而他却仍然拥有一批狂热的信徒。还有,侯爵夫人,其他那些大逆不道的人也都是这样的,——比如说,克伦威尔吧,他虽然还比不上拿破仑的一半,但他也有他的信徒。“
“你知道吗,维尔福,你满口都是革命党那种可怕的强辩,这一点我完全可以原谅,一个吉伦党徒的儿子,难怪会对恐怖保留一点兴趣。”
维尔福的脸涨的通红,“不错,夫人,”他回答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吉伦特党党员,可是他并没有去投票赞成处死国王。 在恐怖时期,他也和您一样是一个受难者,也差一点儿和您的父亲一样在同一个断头台上被杀的。”
“不错,”侯爵夫人回答,这个被唤醒的悲惨的记忆一点没使她动容,“可是我要请您记住,我们两家的父亲虽然同时被害,但他们各自的起因却是大相径庭的。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把旧事重新提一遍:亲王被流放的时候,我的家庭成员仍然是他忠诚的臣仆,而你的父亲却急不可待地去投奔了新政府,公民瓦蒂成为吉伦特党以后,就摇身一变成了瓦蒂埃伯爵,并以上议员和政治家的姿态出现了。”
“亲爱的妈妈,”蕾妮插进来说:“您知道,大家早就讲好了的,不要再提这些讨厌的往事了。”
“夫人,”维尔福说道,“我同意圣。 梅明小姐的话,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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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把过去忘掉吧,这些陈年老账还翻它做什么?我本人不但放弃了我父亲的政治主张,而且还抛弃了他的姓。 他以前是——不,可能现在还是——一个拿破仑党人,他叫他的诺瓦蒂埃。 相反呢,我是,是一个忠诚的保皇党人,我姓我的维尔福。 在一棵老树上还残留着点革命的液汁,就让它随着枯萎的老树干一起去干枯吧,至于那些新生的丫枝,它生长的地方离主干已经隔开了一段距离,它非常想和主干完全脱离干系,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好,维尔福!”侯爵叫道,“说得好极了!这几年来,我总在劝侯爵夫人,忘掉过去的事情,但从没有成功过,但愿你能帮我说服她。”
“好了,”侯爵夫人说道;“让我们永远忘记过去的事吧!
这样是最好的了。 至少,维尔福将来一定不会再动摇了。 记住,维尔福,我们已经用我们的身家性命向皇上替你作了担保,正因如此,皇上才答应不追察过去(说到这里,她把她的手伸给他吻了一下)
,象我现在答应你的请求一样。你也要牢记。 要是有谁犯了颠覆政府罪而落到了你的手里,你一定要严惩罪犯,因为大家都知道,你出身于一个可疑的家庭。“
“嗨,夫人!”维尔福回答说,“我的职业,正我们目前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一样,要求我不得不严厉的,我已很顺利的处理了几次公诉,都使罪犯受了应得的惩罚。 可惜的是,我们目前还没到万事大吉的时候。”
“你真这样想吗?”侯爵夫人问。“可能是这样的。那在厄尔巴岛上的拿破仑,离法国还是太近了,由于他近在咫尺,他的信徒们就会仍然抱有希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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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到处是些领了半饷休养的军官,他们每天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为借口和保皇党人吵架,因此上流社会中常常决斗,而下层社会中则时常闹暗杀。“
“我想你也听说过吧?”萨尔维欧伯爵说。 萨尔维欧伯爵是圣。 梅朗侯爵老朋友之一,又是亚托士伯爵的侍从官。“听说神圣同盟想移居他地呢。”
“是的,我们离开巴黎的时候,他们正在计论这件事,”圣。梅朗侯爵说,“他们能把他移居到什么地方云呢?”
“到圣赫勒拿岛。”
“圣。 爱仑?那是什么所在?”侯爵夫人问。“赤道那边的一个岛,离这儿有六千哩。”伯爵回答。“那太棒了!
正象维尔福所说的,把这样一个人留在现在那个地方简直太蠢了,那儿一边靠近科西嘉——他出生的地方,一边靠近那勒斯——他的妹夫在那儿做国王的地方,而对面就是意大利,他曾经羡慕过那儿的主权,还想让他儿子做那儿的国王呢。“
“非常不幸是,”维尔福说,“我们被一八一四年的条约束缚着,除非破坏那些条约,否则我们是无法动一动拿破仑的。”
“哼,那些条约早晚要被破坏,”萨尔维欧伯爵说,“不幸的是德。 昂甘公爵就是被他枪毙的,我们有必要还要为他这样严守条约吗?”
“嗯,”侯爵夫人说,“在神圣同盟的帮助下,我们可能除掉拿破仑,对于他在马赛的那些信徒,我们必须让维尔福先生来予以肃清。 要做国王就得象一个国王那样来统治,不然就干脆不做国王,如果我们认为他是法国的最高统治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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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为他这个王国保持和平与宁静。 然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任命一批忠贞不渝的大臣来平定每一次可能的暴乱,——这是防止出乱子的最好方法。“
“夫人,”维尔福回答说,“不幸的是法律之手段虽强硬却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那么,法律的工作只是来弥补来拯救了。”
“不,夫人,这一步法律也常常无力办到,它所能做的,只是惩戒既成的祸患罢了。”
“噢,维尔福先生!”一个美丽的年轻姑娘喊道,她是萨尔维欧伯爵的女儿,圣。 梅朗小姐的密友,“您动动脑筋,我们还在马赛的时候办几件轰动的案子吧,我从没到过法庭看审讯案子,我听说那儿十分有趣!”
“有趣,当然罗,”青年答道,“比起在剧院里看杜撰的悲剧要有趣多了,在法院里,您所看到的案子是活生生的悲剧,——真正的人生悲剧。 您在那儿所看到的犯人,脸色苍白,焦急,惊恐,然而当那场悲剧降下帷幕以后,他却无法回家平静地和他的家人共进晚餐,然后休息,准备明天再来重演一遍那副悲哀的样子,他离开了您的视线以后,就被押回到了牢房里,被交给了刽子手。 您自己决定吧,看看您的神经是否能受得了这样的场面。 对这种事,您别担心,一旦有什么好机会,我一定不会忘了通知您,至于到场不到场,当然由您自己来决定。”
蕾妮脸色惨白地说:“您难道没看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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