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丝告诉她了关于父亲的一切。原来,她们是逃难来到小村子的,瓦妮莎的父亲家族是城里有名的金匠,最擅长制作各种各样的精致器具,经过几代人的积累攒了大量家财,过着极为富庶的生活。某一年同时也是瓦妮莎出生那年,恰逢城里大公爵过生日,公爵府要求瓦妮莎父亲打造一座高三尺余的金塔,用十足赤金打造,周身镶嵌珠玉宝石,极尽奢华精致。这是一项大工程,也是一笔大生意,只要完成得好报酬非常之高昂,瓦妮莎父亲带着恭敬与欣喜之情接下了。瓦妮莎父亲将自己关在工房没日没夜地为这座金塔费尽心血,好不容易赶在大公爵生日前几天做好,那座金塔瑰丽耀眼,美轮美奂,只要看一眼便叫人不忍移开视线,可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那座金塔在移交前一晚上不知去向,无论瓦妮莎父亲如何申辩,终究叫大公爵府里的人以不敬大公爵私吞巨财为名下了大狱,折磨得死生不能,公爵府里的人在瓦妮莎父亲家大肆搜查,贵重东西都被顺走,仅剩的家产也被变卖用于救牢狱里的瓦妮莎父亲,然而耗尽钱财终还是未能救出瓦妮莎父亲,瓦妮莎父亲含恨而死。卡伊丝于是带着襁褓中的女儿瓦妮莎跌跌撞撞逃亡,因为有人说公爵府里的人为了不落把柄会赶尽杀绝。
卡伊丝在恨与怨中将瓦妮莎带大成人并告诉瓦妮莎她此生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十五岁那年,瓦妮莎眼睁睁看着卡伊丝在自己面前饮下毒酒身亡,落气前唇角的血迹艳丽得渗人。卡伊丝留下了一封信与一瓶毒药并告知了瓦妮莎如何使用那瓶毒药。
孑孓一身的瓦妮莎在安葬了母亲卡伊丝后返回了阔别十几年之久的罗勒城,没费什么功夫乔装打扮的瓦妮莎便进入了公爵府,成了公爵府后厨的一名帮佣,瓦妮莎勤劳肯吃苦,很快得到了管事的信任和佣人们的喜欢,为她顺利报仇打下有利的基础。大公爵生日快到了,公爵府里热闹非凡,瓦妮莎想起父亲的惨状母亲临死前的含血叮嘱,做出了这一生令她最为后悔的事情。
当她以本来面貌在公爵的葬礼上与公爵夫人看到彼此面容时都深深震惊了,她们俩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貌,公爵夫人喜极而泣的眼泪,无不朝着一个残酷的事实指向,她苍白了脸颊难以接受事实一般掩面狂奔,所有往事一一浮上心头,卡伊丝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浓浓的恨意,每当提起大公爵时咬牙切齿的仇恨让人遍体生寒,公爵夫人见到自己眼里的愕然与狂喜,躺在金木棺材里的公爵尸体,一切的一切都是骗人的!她狂奔出城外,剧烈的风刀割得脸颊生疼,她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鞋子跑掉了,脚掌一片血肉模糊,直到一条河边,她终于力竭,伏在河岸边,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滚滚而下沾湿了衣襟落入河中,清冽的河水似乎都因她罪恶的泪水而变得浑浊起来。
身后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我可怜的女儿啊……”公爵夫人在佣人的搀扶下哭喊着扑了过来,将她紧紧搂住,抚摸着女儿的面颊,公爵夫人喃喃道:“我就知道我的女儿一定还活着,可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却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若是看到我们的女儿如此美丽,他一定很高兴……”美丽的面庞上满是泪水,低头见女儿□的脚掌沾满泥土血肉模糊,心疼得无法自已,忙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子给女儿穿上。将佣人赶得远远地,公爵夫人缓缓告诉瓦妮莎她是如何在襁褓中被人偷走,公爵十多年来费了多少心力找寻她,几乎都快放弃希望了,可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死,她一直相信自己的女儿生活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在等她去寻找,直到今日,感谢上帝,她的女儿出现了……
原来卡伊丝不是瓦妮莎的母亲,卡伊丝是当年把瓦妮莎偷走之人,卡伊丝给瓦妮莎灌输了十几年的仇恨原来是不存在的!——瓦妮莎亲手毒死了自己的父亲。公爵夫人在从瓦妮莎嘴里知道毒杀自己深爱的丈夫之人竟然是他们的亲身女儿时,久久不能言语,嘴唇哆嗦着。良久良久,她亲吻了女儿的额头,要女儿为了她为了爱她的父亲好好活下去,而她,要自赎罪孽,公爵夫人毅然决然地投河而死,公爵夫人没入水中那一刻,瓦妮莎和公爵府的仆人们也纷纷跳了下去抢救,然而湍急的河水里,公爵夫人不见踪影,直到现在都还未打捞出尸体。
瓦妮莎如同母亲不相信幼女会死一样也不接受刚见了一面的母亲和父亲在同一天死去,她脱下母亲的鞋子放在母亲落水的地方,希冀着有一天母亲会突然出现,穿着她自己的鞋子来找她……她回到偌大的公爵府,坐在母亲常坐的椅子上,看着父母亲的画像,日复一日,不能合眼,豆蔻年华娇嫩容颜迅速颓败如老妪,如枯枝落叶般走向风烛残年。
☆、29Chapter 29
许翘翘唏嘘不已,这不啻于人间惨剧啊,比之托比酒馆命案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残忍可悲,不知瓦妮莎会要求她做些什么呢,卡伊丝已死,这是瓦妮莎亲眼瞧见的,自不可能让她去查真相找真凶,那么她唯一还牵挂的便是投河不见的母亲,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许翘翘心头惴惴,千万不要让她去寻那公爵夫人啊!
说完那么长一个故事,瓦妮莎显然极为疲惫,又重重地咳嗽起来,她这毛病就是在当年下河救公爵夫人时落下的,每次一咳嗽都叫她痛不欲生,一面是毒杀亲父的罪恶一面是眼睁睁瞧着生母为了自己投河的怨愤,她既恨卡伊丝对自己所作所为,又痛悔自己的不察,她的生命已然快走到尽头,她只愿在死前能知晓她的母亲公爵夫人到底是生是死,如若死了,她立时便去陪她,如若还活着,哪怕母亲已不记得她,她也安心了,她的罪孽一生早该了结。
许翘翘头昏脑胀地走出瓦妮莎的屋子,回望那古朴的大门,城东是罗勒城的贵人区,住在这里的都是极有身份之人,这里作为当年权势煊赫的公爵府,如今门庭寥落,可叹可悲。瓦妮莎的故事着实太过沉重,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天知道见到屋外的灿烂阳光,许翘翘有多么庆幸,深呼吸一口,心头上的巨石仿佛被抬起了些许。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瓦妮莎果真要她去找寻公爵夫人的下落。无论是寻人还是找尸体,都是大海捞针,她苦了一张脸思索切入点。瓦妮莎的话里有个意思很明白,无论最终找到的是尸体还是活人,她都会选择死去。许翘翘突然觉得这任务烫手之极,她捏的就是一道催命符。
摆在她面前的两个选择,一,按瓦妮莎说的去寻找,或许沿着河岸她终会找到,找到的同时瓦妮莎会死;二,放弃寻找,瓦妮莎在未得到消息之前不会就死,她会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虽活着,痛苦却会折磨得她夜不思寐。是让瓦妮莎一死百了,还是继续活着,这,是个问题,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许翘翘无语望天,她现在所处的情形跟一个面对自己亲人脑死亡的病人家属是否要为病人选择人道死亡多么的相似!
没了诡异鞋子的双脚总算听指挥,她无意识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她买下鞋子的桥边,桥墩处隐秘的胖商人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被过分践踏而寸草不生地裸露地面,她一屁股坐下,撑着下巴望着清澈的河水发呆,小狐狸小白从口袋里爬了出来,学着她摇着大尾巴坐着,一人一狐迎风而作忧郁状,若此时能呼地飘下一两张落叶将十分应景。
“小香。”菜真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许翘翘“哎~”了一声算是应了,继续忧郁。菜真香竟没穿时装,一身法师长袍,学着她一掀长袍下摆席地而作,然后,很惊吓地突然弹了起来,因为很夸张地“吱吱”声从他屁股下方冒出来,很明显他屁股坐在某种活物上。
许翘翘也是一惊,她甚至不知道小狐狸小白什么时候自己爬出来的,那惨叫声几乎叫她以为小狐狸被坐成肉饼状了,捧起小狐狸在手心,仔细查看并没有血肉模糊,见小狐狸摊了手脚装死,她恶作剧心起,伸出食指,冲小狐狸圆滚滚的小肚皮戳去,小狐狸四肢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她的食指,她邪恶一笑,食指一弹,小狐狸又落入了袋中。
菜真香在一旁看得怔愣,见许翘翘正看着他,忙小心扫视了一眼刚刚坐下的地方确定不会再有活物后慢慢坐下,“小香,刚刚那小老鼠是你的宠物?”
小老鼠?许翘翘闷笑不已,小狐狸在口袋里不安分地吱吱叫,为此,许翘翘又摸出一只馒头以作安抚之用。“它是一只狐狸,没变身时太小了,你没看清楚是对的。”眼见菜真香被自己笑得有些尴尬,她如是解说道、
“白色狐狸?”菜真香美丽的眉头微蹙,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她,“昨晚活动捉的?”
“严格说来,不是我捉的,”随手捡了颗石子扔进河里,一圈圈水波荡漾开来,石子很快不见,“是它自己跟来的,好像是闻到了我包里馒头的香味。”
菜真香脸色的神色一时间很难描述,呼吸不自觉地都急促起来,猛地握住许翘翘手,压低声音激动道:“小香,你大概又捡到宝贝了!”
许翘翘一愣,看着被自己手腕衬得越发白皙如玉的手爪子,菜真香忙放手,讪讪一笑,见许翘翘似是没明白,以手掩嘴,越发的小声了,“你的小狐狸极有可能就是那只紫色宝宝。”绿色的,蓝色的宝宝在未变身之前是不可能有自主意识的,除非主人召唤,它们会藏匿在主人获得的信物中,而紫色宝宝,据说不一样,它们不仅拥有强大的能力,而且有自我意识。它的珍贵之处还不止于此,蓝色品质以下宝宝在面对怪物时固然强悍无比,但一旦遭遇玩家攻击将不堪一击,(所谓的保护性种族差异?)紫色的不是,紫色品质的宝宝对人和怪物的伤害是无差别攻击,其实就是跟玩家无甚差别了,只不过是一只宠物宝宝形象。
“不会吧……”许翘翘张大嘴,十分困难道:“它是在抓宝宝活动前遇见的,怎么会是那只神秘大礼呢。”价值十万的神秘大礼。
菜真香笃定道:“我估计不会错,它一定是,你以后会知道的。”目前的等级玩家还无法探知宝宝属性,得等到三十级以后拥有特定卷轴才可以鉴别。是以,小狐狸相对安全,暂时不会让人觊觎。不过也不可大意,毕竟白色的狐狸着实少见,这样想着,他忙叮嘱许翘翘不要让小狐狸示人。
许翘翘喃喃道:“我之前也这样想的,不过不是因为它是紫色宝宝,而是它救了我一命加上长得又挺招人喜欢的怕被有心人惦记,进而发现我身上的武器。”说完蓦地反应过来,她竟然把培辛思之刃说了出来,一时间恨不得掌嘴,可不知为何又直觉地相信菜真香,话赶话就这么出来了。
菜真香眸子微闪,他的猜测果真没错,心底长长叹息一声,这个女孩好运得让人发疯。他赞许她的做法,得了极品出去炫的人如若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一定是脑子被驴踢后遗症发作。也十分高兴她对他的不保留不隐瞒,同时生了些许忧心。
许翘翘不想在小狐狸的问题上多讨论,无论它是紫色的还是蓝色的亦或者最差的绿色品质,她都将它当做了自己一体,不会做他想。十万又怎样,……好吧,十万还是挺让人心动的,嗨,管它呢,谁稀罕那十万谁去,反正不会是她包里那只爱吃馒头爱打瞌睡的小东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许翘翘问道,她是因为瓦妮莎那个纠结的选择题而不自觉走到这的,这里位置很是偏僻,周围也没什么怪物,刷经验也不会到这里。
☆、30Chapter 30
菜真香学着她抓了一把身边的石子,全部扔进河水里,一声声噗通噗通,他在前面的林子里刷野狼,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甚是熟悉的高挑身影,木呆呆很是无神地飘了过去,她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问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叹气的,他觉得不对劲所以给队伍里的人说了一声后跟了过来,看她很是心不在焉的压根没有注意周遭的人或事,怕她遇到危险,一路上默默走在她身后,她竟一点都未发觉,这样的警戒心能不叫人担心吗!
许翘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是遇到了个大难题。”她将瓦妮莎的故事与瓦妮莎交待的任务完整复述给菜真香听。菜真香一面听着,一面思索,眉头不自觉地簇起,长长的睫毛垂下在顶头烈日的照耀下落了层美好的阴影。两人面对着河水静静坐着,从背后看去,安然静谧,马上来了煞风景的。
“哟,这还有对野鸳鸯呐。”说话之人声音粗鄙不堪,隐约不带好意,又有另一声音响起:“可不是,这荒郊野外的着实是个办事的好地方。”
许翘翘听得面皮愈发黑,菜真香也沉了一张脸,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转身怒目看向声音来源处,对方一人膀圆腰粗,毛发粗重,十足彪形大汉如一头黑熊,另一人却干瘦如猴,尖嘴猴腮,许翘翘微微一愣,在可以调节身材外貌的游戏里,还有人这么原滋原味的出现?那两人乍一见到菜真香和许翘翘的脸很是诧异,那大熊一样的人喃喃道:“怎么黑的才是女的……”那瘦猴接道:“男人怎么有这么一副面孔?”
许翘翘偷眼看菜真香神色,见他面无表情没有特别生气,想来对于这种情形早已免疫,心稍安,菜真香冷声道:“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直接送你们回城。”
那两人又一呆,互相看了一眼,瘦猴蹦了过来,“你送我们回城,怎么送,你有车,有马?”边说着还探着脑袋往他俩身后看。
许翘翘扶额,大哥,那后面是河!
大熊男人也好奇地很,催着菜真香赶紧送他们回城,眼瞅着菜真香握着法杖的手指关节泛白,显是在极力忍耐,这一胖一瘦莫不是真活宝,许翘翘忙前一步,好心解释道:“你们知道,死后会直接回到城里的复活点吧。 ”
那瘦猴一听一步蹦了老远,看身材并身手,许翘翘猜他是个刺客,大熊鼓着眼睛瞪过来,“你想杀我们啊,干嘛呀,我们又没抢劫你们。”
“就是就是,我们又还没动手。”瘦猴紧着附和,许翘翘囧,这俩还真是干劫道营生的啊,她这边厢和菜真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囧囧有神,那边的俩人也彼此交换了眼色。
只见大熊挥舞着长剑猛地朝菜真香劈了过来,菜真香一直法杖在手立时扔了一道冰箭术过去,略旁移站到桥上,控制两人之间的距离,加上桥墩做障碍,大熊在控制时间结束后也不能一个冲锋近身,他火球术迅速地扔了一连串过去,因惦记着许翘翘,他斜眼看去。
瘦猴果真是刺客,在大熊扑向菜真香的同时,举着匕首迅速到了许翘翘身后,妄图一剑刺穿后心,许翘翘早被自己老爸不知练过多少回了,这点偷袭压根不够看,她一蹲身一个翻滚,人已去了两步之外,瘦猴傻眼,要知道此招乃十五级招牌大技——背刺,以迅雷之势移步到敌人背后一匕首刺下不死也得残废,却生生叫那黑乎乎的女人躲了过去,莫非她也是刺客!额头冷汗直冒的瘦猴忙举刀追去,生怕许翘翘从他背后冒出来给他一刀。
瘦猴气急败坏地发现,许翘翘始终保持在他一步之外,让他不得近身,每次身形移动,许翘翘都快得叫他看不清楚,他强按下内心不安,越发确信她就是刺客,速度快得如同鬼魅一般,她这会儿只是在逗着她玩,一定会在某个时候使出背刺,他一定躲不了,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焦急,嘴里依依呀呀地骂咧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