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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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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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云的目光渐渐清亮,犀利而具有洞穿力,定定望着我。 
  “飞天。” 
  我听到他遥远而淡漠的声音。 
  “再会了。”     
  不,行云,别走。 
  别走行云。     
  我有好多,好多的话,好多的痛,想告诉你…… 
  可是,手伸不出去,嘴张不开。     
  我没有资格,对么,行云。 
  我不能再站在你的身边,甚至,你不愿意让我跟在你的脚步后面。     
  他的嘴唇张翕,无声的说了句什么话。 
  我听不清。 
  也看不清。 
  拼命的地想睁开眼睛。 
  想看清楚他,想听到他说了什么话。 
  “情,情有何用?”他的声音渐渐远离:“多情才有多愁,离爱才能离忧。这么多年了,我始终学不会圆滑世故,总是自讨苦吃……”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行云。 
  情是这世间最贵重的珍宝,是最闪亮的星月,是你我一心一念想要追寻去得到的……     
  他无语,脸上带着淡淡的,释怀的微笑。 
  然后,他说:“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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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话我听得异常清晰。我忽然记起一件事。 
  在我们离开梧桐城的时候,行云脸上淡淡的哀悯和迷惘。     
  没有变?何出此言呢?经过那么漫长的时光,那么残酷的变故,我们都变了。     
  还有什么是没有变的? 
  行云的身影淡去了,他又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清。我吃力的挣扎,想挽留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我睁开眼睛,我还是睡在明吉那间屋子里。青布的帐子垂着,把床密密的包着。我看不见天光,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我又昏睡了多久。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 
  原来是梦么?     
  假作真来真似假,虚虚实实迷幻难分。梦境太真实,反而觉得现在身外的一切都有些不实在。     
  那是唯一的一次。     
  我再也没有梦到过行云。     
  一直在半睡半醒间徘徊,明吉说,睡着好,伤口能快些长好,再说,睡沉了之后痛也不是那样难以忍受。 
  我只是担心,辉月一直见不到我会不安。 
  好在他们似乎都能处理得很好。 
  辉月的伤应该不碍事……     
  一定吓坏了吧。 
  遇到杨沃迟,那穷凶极恶的巨枭,而我又重伤不能陪在他身边。     
  心里焦急着,想快些好起来。     
  我醒了又睡,总纠缠在蒙昧与混沌间。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身上的盖的已经不是厚的棉被。醒转的时候终于能多些,久些。每次都有人陪在床边,有时候是明吉,有时候是小忧小离,有时候是族里的其他人。 
  总有些奇怪的汤药给我吃下去。这样的休养,身体却一直没有明显的好转。     
  辉月怎么样了?哭了么?是不是夜里怕得睡不着觉? 
  明吉不肯让他来见我,他一定会呕气的吧。     
  即使我去布防,离开了短短的四五天,他也要追着去找我。 
  这么多天,见不到面,他怎么受得了?     
  这一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布帘挂了起来,久违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床前,渐渐向上移,射在眼睛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试着扶着床头坐起身来。与前些天都不同,有些力气了,可以自己撑起身体。     
  心里一喜,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地。 
  脚根本没法支撑身体,软软的象抽掉了骨头一样,整个人立即向一边歪斜,我一把抓住了床柱。 
  好多天不走路,腿脚也没力气。 
  咬牙喘了一会儿,眼前乱舞的银星渐渐消退,试着向前迈步。     
  还好明吉住的地方和他的小屋不是太远。 

()
  扶着墙,扶着树,沿着圆石堆砌的小径向东走。 
  天气真的暖起来了 
  远远的,一片绿竹中,看到青黑的屋脊,象碧水中的一块小小礁石。 
  我停下来歇息,顺一顺头发,又揉揉脸。脸色肯定不好看,用力搓一搓,会有点血色。 
  可别吓着辉月。     
  我慢慢的走近了那幢屋子。 
  力气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有些犹豫,这个样子进去见辉月好不好?     
  风吹过竹林,绿叶沙沙作响。 
  天气真的已经暖起来了。 
  这么多天见不到我,辉月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我心里一热,推开了板门,踏进门里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株不知道是什么花树已经绽开了粉嫩的花朵,有两只蜜蜂嗡嗡的逐花而动。 
  我扬起声音喊了一声:“辉月!”     
  没有应声。 
  辉月是不是出去了?可是,他不并不喜欢出门…… 
  慢慢的一步步踱到屋门口,平时三步两步就跨过的院子,今天却显得宽而长。     
  屋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即开。 
  屋里一切都象离开的时候一个样。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桌上的茶盘里,一个白瓷的壶,旁边一圈倒放着四个杯。 
  窗格支起了一条缝隙,透气通风。     
  我四下看了一眼。 
  燥动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     
  屋里真的很静,干燥而整洁。 
  辉月出去了么? 
  手扶在桌上调息。     
  抬起手来,指头上沾了一层灰。 
  冷静的翻过茶杯来看,杯里干燥得很,壶里也一样,壶壁上有一层干涸了的茶渍。     
  床上的被子被我一把拉开,里面是冷冷的,微潮的。     
  多少天没有人睡过的床褥,有那种独特的,潮腐的味道。 
  棉絮在空气中吸湿水气,却没有人的体湿去焐暖,也没有人定时拿出去晾晒,那种积潮一摸就可以摸得出来。 
  我冷静的放下被褥,枕头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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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幕上也有积灰。 
  在布的褶纹上,有积的浮尘。 
  这帘子已经很久没有放下来过了。     
  这里没有居住的痕迹。 
  辉月不在这里。     
  突然远远传来急奔的脚步声,几乎连成了一线的不断响起,听不出这一步与那一步之间的间隔,跑得异常急而重,     
  一路由远而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院门被重重撞开,小离气喘吁吁的扑进门来。 
  我扶着床柱站直身,与他四目相对。     
  “子霏哥哥……”他脸色煞白,胸口急速起伏着。 
  本来还在猜测着其他的可能,或许辉月被其他人接去同住照顾。 
  或许…… 
  可是小离的脸色告诉我,没有或许。 
  没有侥幸。 
  没有其他的我所猜想的可能。 
  他的眼光里,是惶恐,也是担忧。 
  如果是小忧,可能现在会找出其他的话来打岔,或许有个圆满而完美的解释。 
  但是小离不一样,他拙于言辞,也不善于掩饰。     
  “辉月呢?”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冷静。 
  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辉月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这样的异常,我却没有去在意。 
  辉月根本离开我是不行的,可是这些天,这么长的时间,他一次也没有在我的病榻前出现过。     
  小离的手互相搓,用力太大,手腕泛白。 
  “辉月哥哥他,早就走了。” 
  我觉得头晕眼花,房顶和地板似乎都在旋转着,慢慢靠着床,坐了下来。 
  “说清楚。”我定定地看着他。     
  “辉月哥哥他,我们看到红色的讯号,赶到山坳那里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就走了。”小离咬着嘴唇,怯生生看我的脸色:“我,我差点认不出来。明明是辉月哥哥,可是又不象,不象是他。眼睛深得看不到底,站得象一把剑那样笔直。他以前那么怕冷,可是,我们看到你们的时候,所有能御寒的皮毛衣物都裹在你身上,他就穿着一件单衫站在那里,可是一点也不象是怕冷……” 
  他抬头看看我,又垂头去看自己的手:“他说你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势太重……我,我不大敢和他说话,他只问了出谷的道路,就说,说有要事在身,要先离开。”     


  “长老和他谈了几句话,我们离得远,没有听清是说了什么。但是长老就没有再阻拦他,指给了他出谷的道路,让小忧送他走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我也觉得很奇怪……辉月哥哥为什么突然象变了一个人……可是你的伤很厉害,我们根本顾不上别的。一直在拼命的给你治伤,找药。长老说先不要告诉你辉月哥哥的事,说你重伤牵动过去的沉疴隐疾,病势汹汹,说了辉月哥哥的事只是让你分心,一直,一直不让我们说。”     
  头脑昏沉,眼前看不清东西。     
  小离忽然住了口,转身向后看。 
  明吉正大步地走了进来,沉稳而温和的声音说:“飞天,不要怪他们,是我让辉月走的,也是我让他们隐瞒你。” 
  我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硬撑着想站起身,可是刚刚直起腰,眼前就是一黑。 
  朦胧中,地板正跃起了向我扑来。     
  “辉月,我很久前见过一次。”明吉的声音象是很远又象是在耳边。 
  我神智清醒,只是身上没有力气。 
  “你带他来隐龙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是患了失魂那一类的心疾。这种病玄之又玄,有人终生就是那样不能好转,有人却还可以找回原来的自我。” 
  “我在雪地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变回去了。” 
  “那个人有掌控一切的气势。他说话极简练,而且……他的功力真的是高深莫测,不要说我,就是你未伤时恐怕也难望其项背。他把你交托给我,然后就说了告辞的话。” 
  “那个人如果要做一件事,我想这世上没人可以拦阻或是违逆。他是那种天生的王者,让人不能够在他的面前说不……”明吉把手里的一个茶杯,翻过来,又翻过去:“飞天,你和他的旧事虽然我不清楚,可是,你能留在身边的,只是那个孩子似的他,绝不是这个身为王者的他。”     
  我垂着头始终不说话。 
  辉月。     
  真的……已经恢复了么?     
  恢复成那个冷静睿智,无所不能的他? 
  怎么会突然间变了回去,并且找回了力量呢?     
  如果一开始明吉就这样告诉我,或许我会怀疑。 
  但是小离也是这样说。     
  辉月没有遇到不测,他只是恢复成了以前的他。 
  并且离开了这里。 
  仅此而已?     
  我的胸口很难受。 
  真的…… 
  不明白,什么事都不明白。     
  为什么突然间完全恢复了? 
  为什么不肯再打一个招呼,就这样转身走了?     
  更茫然的,是自己的心。 
  不是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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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想着让他恢复的吗? 
  现在他终于如我所愿,找回了自己。 
  变成了那清冷的天边皓月。 
  为什么……     
  胸口却象是挖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并不觉得喜悦? 
  一点点快乐都没有。     
  辉月。     
  辉月。     
  我的存在是这么可有可无的么?以前的交情,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都毫无意义么? 
  我气息奄奄的时候,他就可以转身离开。     
  似乎,我是把自己的地位第 101 章    “子霏大人,请这边走。” 
  子霏点了点头,收回注视帝都大殿的目光,跟着引路的人继续向前走。 
  “大人提前来到实在是意外之喜。”引路的人殷勤笑说:“可是给大人的住处一时没有备好,陛下说请大人先暂时留在帝都宫中,等您的别宫修整好了,您再迁过去。” 
  子霏轻轻嗯了一声,似是个不肯多话的人。 
  引路的丞事偷偷瞧这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龙族的贵客,明明也是七尺高的一个普通男子,既没有生角爪也没有闪亮的银鳞。 
  实在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子霏知道那丞事在偷看他,脸上是平静无波的样子,心里却觉得有些无奈。 
  帝都派出的人到了隐龙谷的时候,就是一副探头探脑的模样。跟着他们来的这一路上,也总有这种窥视似的目光,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大人请好好休息,晚宴之前会有过来服侍大人更衣赴宴。”丞事躬身又躬身,早该退下去了,可却一直磨延不走。 
  “还有什么事情?”子霏再好脾气,也禁不住他一直这么当他是珍兽异宝似的看法,重重咳嗽一声,丞事果然吓得不敢再抬头,一路垂着身退了出去。 
  子霏看看陈设华丽,锦绣玉堆的别殿,摇头笑了笑。他并没有带随侍的人来。一直贴身跟着他的小忧现在到了练功的关口上,让他远路颠簸这种事情,子霏是做不出来的。 
  尽管小忧哭着抓着他的鞋子说一定要跟随,子霏还是强令他好生留在隐龙谷。 
  以前子霏曾经想过,再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这个金壁辉煌的帝都,给他留下的,绝不是美好回忆。 
  子霏把湖青色的外袍脱下来,并没有揭掉脸上扣着的,那个银色的刻着精美花纹的面具。仔细看的话,上面有云纹和龙腾的图样,细致非常。 
  他还记得远远看到帝都的时候,心里有些隐隐不安的,象是在萌发什么冲动。      
  子霏轻轻叹息,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冲动。 
  一帝三殿五宫七神……那些都是旧时的事情了,现在的上界…… 
  是他所不熟悉,却还在隐约牵挂的地方。 
  牵挂这里的人和事情。     


  这是从他跳下了堕天湖之后,第二次回到帝都。 
  两百年之前,他回来过一次。     
  然后,黯然离去。     
  子霏在追想中,时间过得飞快。有人在殿外台阶下朗声禀告,请他着衣去赴天帝的宴约。 
  子霏无意识的摩挲着柔软的衣料,淡淡地应了一声。      
  子霏身形很好看,腰身劲瘦,双腿修长。穿著帝都所准备的华丽袍服,显得极其尊贵而挺拔。 
  侍从很小心而恭敬,一点没有让他觉得不舒适。 
  “大人穿著这样式的衣服果然很合身。”侍从替他整理衣服下摆的时候,赞叹着说:“是上殿大人亲自吩咐,说龙族的贵宾,穿这种绣袍才符合身份。” 
  子霏仍然保持着沉默。 
  他心中有许多疑问。 
  但是子霏有非常好的耐性。一个问题,可以在心中装两百年,他并不急于在一时间得到一个仓促的答案。 
  况且,他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他离他所追寻的答案,已经非常的近了。 
  大概只要再踏前一步,就可以解开长久以来的心结。     
  有人在前执灯引路,身后也有人随行。 
  子霏对这样讲究的衣饰,还有前呼后拥的排场,觉得十分陌生,是一种久违的生疏。灯光隐隐绰绰,第一步都象是在踏近一个梦境。 
  脚步急些,就怕会误踩踏中了什么心事。脚步缓些,又觉得后面似乎有什么在追赶。 
  就这样心中思潮纷涌,脚步却仍然是坚定不移。     
  快到宴厅的正门时,远远的有人从另一边正对着子霏的宫道上走过来。 
  他身前的引路的灯笼彰显了他的身份。     
  平时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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