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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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气凛然-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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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壶摇摇头,解开脑袋上的大辫子晃了晃:“我一文钱也不要,但是我不同意你去买房子。”

“为什么?”麻杆非常不解。

小茶壶用手指敲敲桌面:“你有没有想过,买房子要先到新成立的警局办户籍证明,找到保人之后,要到衙门交一成税才能办房契,还要到捐局交捐税,没个十天八天、上上下下走完四五个衙门,别想把事情办下来。这些暂且不说,只说你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像你我这样的人,连个落籍的证明都没有,要是平白无故突然有笔巨款买房子,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麻杆终于冷静下来,目瞪口呆之后,满脸羞愧:“小哥说的是,我大意了,真要是糊里糊涂去买房子,就算没人怀疑,恐怕也住不安稳,不知多少道上的人和当官的要打我们主意。”

小茶壶满意地笑了:“能这么想就对了,但也不用太过担心,住的地方还是要解决的,不然的话,你那群弟妹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你记得北校场东面那个池塘吗?就是你们现在住的破庙东边,紧挨着池塘有个院子,今早我和老三路过时,看到院子竹篱笆上挂着块出租的牌子,我觉得那地方就挺不错,宽敞清静,靠近池塘还有一片菜地,别看那地方偏僻,可那里安全啊!而且往东走几步,就是德国领事馆和热热闹闹的文殊院市场,市场斜对面就是德国人的教堂,买东西什么的非常方便,为何一定要到城南那片乱哄哄的地方去凑热闹?”

麻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听你的,小哥你比我有心思,你决定的事准没错,不过钱你得分一半,我不想你住在这间四处漏风的柴房里,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没事,我现在有事情做,每月有五个银元的工钱,够花了,倒是你,不但没个住处,还得照顾十几个饿得嗷嗷叫的弟妹,别看眼前一千多块银元,可平均分摊到十几个人身上就不多了,还要想着一大群人往后怎么过日子,所以你得收起心性,不能乱花钱,也不能像从前那么活着了。”小茶壶感叹不已,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气度。

麻杆心中感动,但坚决不同意小茶壶不拿钱。

两人争论很久,最后小茶壶说你的不就是我的,还争什么?大不了你租到房子后给我留一间,往后日子怎么过还不得大家商量着办?难道你喝酒吃肉的时候,能忍心看我饿着?几句话就让麻杆抛开愧疚,眉开眼笑,心中无比温暖。

第三天下午,麻杆在老三、老四的帮忙下,满怀喜悦地把十三个乞丐弟妹,安置到了租来的院子里,上街一口气购买十几床被子、十几套旧棉袄、五百斤木炭、两百斤大米和油盐酱醋等等,雇辆牛车装得满当当地搬了回去。

傍晚时分,小茶壶赶来,看到一群欢天喜地的孩子,两张桌子上油乎乎、热气腾腾的红辣椒火锅,不由得心情大佳,在麻杆几兄弟的簇拥中坐下,接过筷子,开心地放开腮帮猛吃。

吴三和罗德发两人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对大哥小茶壶无比的佩服,等小茶壶吃了几块肉,便和麻杆一起争相向小茶壶敬酒,一顿不精细却很丰盛的晚宴,吃得热热闹闹。

两碗水酒喝完,再夹起一节肥肠塞进嘴里,麻杆满足地放下筷子擦擦嘴,感触万分地叹道:“有个家就是好啊!”

兄弟几个轰然大笑,小茶壶笑完,不紧不慢地说:“总算是安顿下来了,其他事情暂时不要急,等过完年商量好了再说。这几天老二你出去走走,多买些年货,再给十几个小的每人买双棉鞋,肥皂毛巾什么的也要买一些,让大家一起高高兴兴过个年。”

“小哥,这些二哥都想到了,明天我和三哥一起陪二哥去办,放心吧,有我在,保准能买到又好又便宜的东西。”罗德发是商人的儿子,对这些事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理所当然地承担下来。

麻杆想起了什么:“小哥,最近你不是要看书识字吗?我们几个商量好了,送你一套文房四宝和几套新书,只是不知道你除了《三国》,还喜欢什么书?”

小茶壶想了想也不客气:“文房四宝就免了,店里有,掌柜的昨晚查夜,看到我拿他的毛笔和墨水练字不但没生气,反而说以后用不着偷偷摸摸地,但是得自己买字帖买纸,所以你送我一刀普通信纸就行了。至于书嘛,也不用买新的,老四你家离祠堂街近,有空帮我从旧书摊买几本回来就行,最好是这几年出版的地图和介绍洋人方面的书,其他什么演义啊话本啊什么的没意思,我不需要。”

罗德发立刻答应下来,完了感慨地说道:“小哥,小弟真服你,你受伤之后才开始学认字,现在写的字比小弟还好,要是你也从七岁开始学,恐怕学堂里那些人都比不上你。以前我爸总想拼命赚钱,好让我留洋,多学本事光耀祖宗,可我都听不进去,现在看来,我得多练练字看看书了。”

“这就对了!”小茶壶大声赞扬:“老四,我们四兄弟中,你的身体是最差的,可你的脑子是最好使的,特别是你算数和打算盘,我们谁也比不上你,我就不会算盘那玩意儿,要是你能再学点其他新东西,肯定能成大事,说不定我们兄弟几个今后就靠你了。”

“对头!我也这么看。”

麻杆随声附和,大字不识的吴三对能写会算的四弟也很佩服。

罗德发脸上满是腼腆的笑容,心中却极为受用,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多学点儿东西,不能让大哥超过自己,自己打架不行,身体也不行,唯一能骄傲的就是脑子好用,能写会算,要是这些本事也被大哥超越的话,做人就太失败了。

吴三话不多,一直无忧无虑的,此刻酒有些上头,古铜色的方脸成了酱色,胆子也大多了:“小哥,二哥今天对我说,如果我不愿继续待在我哥他们的苦力行,就索性搬过来住,和二哥一起干,我也想过来,只是不懂以后要干什么。。。。。。小哥,你心里有主意了吧?”

小茶壶看看麻杆,转向吴三问道:“老三,你爸不管你了?”

“他管个屁我,从去年开始他就没再管我了,还说明年夏天我满十六岁就得滚出去,像我大哥二哥那样自立门户,独当一面,而且他过了年还要再娶个婆娘回来,害得我妈和大娘这几天总是哭哭啼啼的,家里如今天天吵得鸡飞狗跳,烦都烦死了。”吴三气馁不已,说完又端起酒碗。

“得,那就搬过来吧,迟早我们都要自立的,不能总像以前那样窝窝囊囊地过日子。”小茶壶没废话,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这两天我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个生意,这个生意如今成都城没几个人做,就是到招商局和警局办手续有些繁琐,不过不要紧,我打算求我姐出面帮办下来,只要我姐出面,别人就不会疑心钱财的来路。”

“什么生意?”兄弟三个几乎同时询问。

“买东洋车,开车行!那种两个橡胶车轮的玩意儿,比两个人抬的轿子要好百倍,比天天要喂十几斤精料的马车更好,既省力又方便,不用动脑子,有把力气就行,而且不需要我们弟兄几个自己去拉,雇苦力拉车就行。”小茶壶说完,笑看各人反应。

三个弟兄大吃一惊,老四罗德发疑惑地说道:“小哥,这可是新鲜玩意,全城也只有城南的陈老爷家买回五辆新开了个车行,小弟听说买一辆东洋车得要一百七十块银元,而且还要先付定钱,过四十天才能取到货,投入的本钱太大了,不划算啊!”

小茶壶无奈地解释:“其实东洋车根本不值一百多银元,都是他娘的洋人坑我们,谁让我们国家自己造不出来?还有洋人们骑上街的那种脚踏单车,简简单单的破玩意儿,竟然卖到两百五十银元一辆,没天理啊!可洋人们就是把它当成奢侈品卖,谁也没办法,所以我们只能咬牙忍了,这事我反复盘算过,值得!”

“真值得?”麻杆问道。

小茶壶点点头:“你们没看到多少人抢着坐东洋车吗?我们茶馆的客人这几天常说这事儿,坐过的都说舒服,快捷,而且能坐两三个人,比起慢吞吞的轿子好多了,可见这玩意儿肯定会越来越多,所以,现在我们不抓住机会尽快成立个车行,等那些有钱的大爷们醒悟过来就晚了,只要我们弟兄齐心合力,肯定能赚钱!老三,你得和老二一起管理车行,城里黑白两道都给你家老爷子面子,你出面别人不敢欺负,干的也安心些。”

“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要雇人了,我来拉车,有的就是力气!”吴三把胸膛拍得咚咚响。

小茶壶笑道:“我们先买三辆车,你一个人怎么拉得过来?相信开张三个月之内,就能再买几辆车,然后慢慢做大,争取一年内做到五十辆,只有这样才能成气候。”

三个弟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都不相信一年之内能够做大到五十辆车的地步,哪得多少钱啊?

小茶壶见状嘿嘿一笑:“不信是吧?行,咱们走着瞧,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们弟兄几个同心合力,就能做到一年五十辆车的规模,将来就能成为全城数一数二的大车行!至于怎么弄钱买车,我来想办法,做不到我给你们跪下请罪,可拉车赚钱的事情得你们负责,能做到吗?”

三兄弟受此一激,一个个站起来:“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茶壶随口就来。

麻杆咬着牙根:“好!小哥,既然你这么说了,兄弟我没啥说的,我信你,拼老命我也赌上一把!”

“还有我!小哥,我干定了!”吴三的声音震得大家耳朵嗡嗡响。

老四罗德发也不甘落后:“算账的事我来,小哥,我们就等你买车回来了!”

小茶壶哈哈大笑,抓起酒坛,连续倒满四碗酒:“喝完这碗,我得回去守夜,丑话说在前头,这碗酒一旦喝下去,我们谁也没有退路,往后谁都不能说个不字,你们三个可要想好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哥,你这不是废话吗?”

“啰嗦!”

“来!谁怕谁!”

四碗酒瞬间端起来,“乒乒乓乓”一碰,全都倒进嘴里,完了各人喘着粗气放下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齐声大笑起来。

第八章 身不由己

第八章 身不由己

年关将至,街面上的喜庆之色,越来越浓,邓掌柜的“流芳斋”茶馆却相反,旅人们和周边各县乡来的打工者,都回老家过年去了,城里的家家户户操劳了一年也都忙着准备年货,一心想过个团团圆圆的新春佳节,没有谁再有心思上茶馆喝茶。

眼见生意清淡,茶馆的邓掌柜也打算陪同三年没回过眉山娘家的老婆和几个孩子,一起赶往眉山过年,新年初五以后才回来开张,所以邓掌柜在腊月二十五就关闭店门,给几个茶博士和伙计发完薪水红包,反复嘱咐小茶壶看好家才离去。

入夜,小茶壶从麻杆家里吃完饭回来,看到个汉子蹲在茶馆大门外,小茶壶小心接近,举起灯笼仔细打量,立即从服饰上辨认出是个满族汉子,想起平日见到的满人的嚣张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慌张。

满族汉子站起来,身材高大,壮得像头牛,脸上没有寻常满人飞扬跋扈的表情,反而十分温和,他略带歉意地抬手做个揖:“我……冒昧打扰了,有件事想求你。”

“哦!我认识你,昨天中午你到茶馆来喝茶、吃点心。”小茶壶疑惑地问:“我一个瘦不拉几的穷小子,能帮你什么忙啊?”

满族汉子一脸的不好意思,压低声音恳求道:“我想求你帮我卖一件东西,是晋朝的鎏金铜佛,城里的两家古董店都不给好价钱,拿到当铺我不忍心,听说你认知洋人……”

“等等!”小茶壶大吃一惊,心脏禁不住狂跳:“你听谁说的?我没门路啊,再说你是满人,在这城里高人几等的满人啊,成都商家谁敢不给你面子?没必要找我的,找我这个小人物根本没用啊!”

满族汉子笑了笑:“满人中也有三六九等,实不相瞒,我就属于满人中的落魄户,仅仅比披甲兵好一点,每天不下力气干活,照样得饿肚子,何况我还有一个母亲和两个妹妹要养活,光靠将军府每月下发的半袋子粮食,根本活不下去,所以,来求你帮忙了。”

小茶壶听到这番诚实的话,虽然半信半疑,但心里略感安定,借着灯笼的光亮,细细观察,果然发现对方衣衫陈旧,衣襟和袖子上的镶边已经磨得差不多了。

“兄弟,外面冷,能不能请我进去坐坐?我等你老半天了,口渴呢。”满族汉子性子直,很不习惯小茶壶这种眼抠抠打量人的方式。

小茶壶犹豫过后,还是点点头,把灯笼递给满族汉子,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去后轻车熟路地进入柜台,点亮一盏中号油灯,拿到堂中桌上,转身进入后堂泡茶。

满族汉子吹灭灯笼插在墙边,坐下没一会儿,小茶壶端来个托盘,上面是一壶热茶和一碟酥饼。

这会儿小茶壶已经冷静下来,边斟茶边客气地笑道:“昨天茶馆就歇业了,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客,将就用点儿吧。”

“已经很好了。”满族汉子接过热茶点点头,没急着喝也没动酥饼,浓眉下的炯炯双眼一直注视着小茶壶。

小茶壶从容坐下,低声问道:“这位大哥,听你口音,是东北人吧?”

满族汉子点点头:“我老家是辽西的,蒙古正蓝旗,祖辈入关后一直待在浙江,五年前才奉命调防成都的。”

“这么说,你家里应该是当官的啊,怎么混成这样?”小茶壶很不解。

满族汉子窘迫不已,红着脸好久才回答:“我父亲和我哥哥官不大,四年前一起死在打箭炉那场平乱中,朝廷的抚恤金被层层克扣,到我们手上已经不多了,一年后,我们家的房子被将军府收回,换成小房子,一来二去家里没剩什么值钱东西,我年纪又小,皇上推行新军之后,不满十六岁不让当兵,所以一直眼巴巴盼着,今年秋季我满十六岁,可今年秋季骑队、步队搞什么调整,又不征兵了,只能盼开春征兵,到时候就能领到十个银元的月饷,日子就不会这么紧巴巴了。”

小茶壶凝望一米八五左右的壮实汉子,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你这么大块头,今年只有十六岁?”

“秋天就满十六了,看不出来吧?我们家的男人都这样,从小骑马射箭玩刀子,小时候我父亲风光,家里还算吃得好,所以我身体也壮实些,前几天我发现长胡子了,我妈说……是男人了,嘿嘿!”满族汉子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摸了摸下巴。

小茶壶看着他长出口气:“真羡慕你的身体啊……对了,你听谁说我认识洋人?”

满族汉子略微犹豫,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听我邻居家大哥说的,他叫温特赫,受雇给洋行当护院,他说,那天看到你卖玉佩抗钱回去,他眼珠都红了……这条街斜对面就是我们满城,很多人常来你们这儿喝茶聚会,所以温特赫认得你。他还是很佩服你的,说你会洋文,在洋人面前不卑不亢,比我们将军都牛逼,对吧?”

“我哪里会洋文啊?”小茶壶无语了,愣了好久,终于无奈地说道:“喝茶,润润喉咙再说吧……对了,你贵姓?这么称呼?”

“我的本名叫塔乌勒特,汉姓叫唐五麟,麒麟的麟,你呢?”唐五麟是个实诚的汉子,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朴实的诚意。

“我姓萧,草字头的萧,没名字,是个孤儿,父母是谁都不懂,别人都叫我小茶壶,我也习惯了。”小茶壶低声回答。

唐五麟没再说话,轻轻推动装着几块酥饼的碟子到小茶壶面前,自己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唐五麟很自然的礼让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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