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景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恢复正常:“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卒子,怎么可能引发朝廷之乱,你想的太多了,我顶多就是当了一回靶子而已!”
“你是在帮皇子辩还是皇子协?”
戏志才不在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问道。
“错!”
牧景面容正色,摇摇头,道:“我帮的是当今陛下!”
“天子根本就没有晕厥过去,对吗?”戏志才一点就透,瞳孔微微变色:“原来你早就知道,所以你在引蛇出洞,天子的目标……当朝大将军!”
“我哪有你想的这么聪明啊!”
牧景摇摇头:“朝廷里面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哪里算得过他们啊,我就是适逢其会,而且我总感觉天子没有这么容易倒下的,就是小试牛刀的试一下!”
“你这一试,可就让朝廷大乱了!”戏志才看着牧景的目光有些复杂。
“我不去挑起,这朝廷就不乱哪里吗?”牧景反问。
“可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牧景想了想:“起码能知道一下如今雒阳的兵力!”
“为什么要知道雒阳兵力?”戏志才更加糊涂了。
“保命的时候有点底气!”
“听不懂!”戏志才似明而不明。
“你往日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吗?”牧景有些奇怪的问道。
“天下读书人,出仕途乃命也,即使清流如蔡祭酒,躲在太学清净之中,亦然被某人拉下了这摊浑水之中,何人能至天下朝政而不理!”戏志才叹了一声,有些苦涩的说道。
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这是儒家子弟千古不变的追求。
他不是清高,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出仕的机会而已,他不是士族子弟,没有强大的人脉关系,只能凭借名气,而关注朝廷动向,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功课。
“你想要出仕,也不难啊!”牧景笑着说道:“今夜要是何进赢了,我这位置肯定就是坐不住了,但是有些人也不会让士族子弟坐上这个位置,因为他们还知轻重,所以,你这个小有名气的寒门子弟,就有机会!”
今夜,谁输谁赢,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雒阳的太平已经被打破了,他也恐怕有安生日子。
“你认为陛下会输?”
戏志才有些皱眉。
“不知道!”
牧景长叹一声,目光消沉,道:“不过陛下太急了,这点有利于何进,何进身后还是士族,士族孤掷一注,实力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
“那最坏的结果呢?”
“北宫会被攻破!“
戏志才问道:“何进会弑君吗?”
“不会!”
牧景摇头:“他不敢,就算他有这个胆子,朝廷这么多官吏也不会允许,最坏的结果应该是,陛下输了,输了朝堂,输了朝政!”
“输了朝堂,输了朝政?”
戏志才顿时明白了,眼眸爆出一抹精芒:“是沦为傀儡吗?”
……
……
北宫,两面受敌,东面被北军强攻,南面宫城却被大将军何进和虎贲中郎将袁术率兵猛攻。
宫城之中,两部兵马。
一部是南军主力,恪守北宫的御林军,主将是北宫令刘范,他亲登城墙,挥兵阻挡。
另外一部,乃是西园八营。
西园八营今夜主要的任务是挡住北军,蹇硕率重兵,赶赴宫城东门,死守东门。
“攻!”
“撞开宫门!”
“诛杀宦官,就在此刻!”
宫门东面,北军五营的主战场,一个个北军儿郎视死如归的冲锋陷阵。
作为当今朝廷主力,北军五营无论是装备武器,还是个人战斗力,皆然是冠盖天下兵马之首,别说守卫北宫的卫士北宫御林,就是西园精兵也挡不住北军之威。
“公公,快挡不住了!”
镇守城墙的左校尉夏牟上前拱手道:“我的左营伤亡已经将近四百儿郎,在如此下去,必然军心崩溃!”
“传令,右营和典军营压上来!”蹇硕声音萧冷,杀意惊鸿:“今夜,我们就算全部战死在此,也不容任何人威胁陛下的安危!”
“诺!”
两营大军调上来之后,岌岌可危的形势开始被压回来一点。
“再攻!”
城下的北军中侯何咸俊朗的面容有些狰狞起来了,恼羞成怒的说道:“射声营,把弓弩压上来!”
“是!”
射声营具备重弩强弓,这是攻墙破城的利器。
“该死!”
城墙之上,蹇硕眸光阴沉牛如冰:“我就不相信了,把我的上军营压上来,今日,咱家与城墙共存亡!”
“杀!”
“杀!”
厮杀的声音如同擂鼓通天响彻,回荡在宫城之中。
……
……
宫中。
天子稳坐泰山,纹丝不动,安然品茶。
“宫外的情况如何?”
“陛下,东门未失,不过南门已经失了大半!”张让拱手回答。
“北军都打不进来,宫城南门反而挡不住了!“
天子笑了:“这士族倒是先沉不住气了,朕还是小瞧了他们在雒阳城的实力,看来今夜朕倒是有点失算了!”
“陛下,不如移驾北邙?”
“离开这宫城,朕就不是皇帝了!”
天子摇摇头:“放心,这一夜还没过去,而且只要今夜朕还站的起来了,这天下就乱不了,最多只是……呵呵!”
他笑而不语。
这盘棋下到这一步,无非就是进一步,退一步的问题而已,还不至于连棋盘都翻过来了。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一个小宦官来报。
“让她进来!”
“诺!”
小苑周围的宦官散开。
当今的皇后,何皇后身披凤袍,款款而来:“臣妾拜见陛下!”
“梓童,过来!”天子幽幽的道。
“是!”
何皇后走过来,跪膝盘坐,轻轻的为天子烧水泡茶。
“你我也算是相知多年了!”天子怀缅过去,轻声道:“当年深宫之中,唯你我而伴,那些光阴朕永远都忘记不了!”
天子和何皇后之间有情。
何皇后并非权贵之家,她在这后宫之中能出头,只是因为她在天子最困难的时候始终伴其左右,因此得天子之宠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才有了如今外戚何家。
“陛下,臣妾羞愧!”
何皇后躬身,道:“兄长他并非造反,他只是为了辩儿而已!”
“为了辩儿?”天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没错,为了辩儿!”何皇后并非小女人,能执掌后宫之主,在强势的董太后之下夺权的人,岂会是一个弱女子,她的气势不在天子之下。
“他杀协儿,也是为了辩儿?”天子阴沉的声音杀意惊起。
“兄长糊涂了!”
何皇后俯首,真诚的道:“臣妾保证,此事不会在发生,还请陛下卸其罪名!”
“那他就是想要逼宫?”
“兄长绝无此意!”
何皇后摇头:“陛下偏爱次子,对辩儿不公,兄长抱而不平,才铤而走险,此事兄长有错,臣妾愿替他承受陛下责罚!”
“行!”
天子笑了,他的笑容有些邪魅,在他苍白的脸庞之上更是有一丝阴森的气息:“朕今天就把大汉皇族的命运都赌上,只要他何进今日能走到朕面前来了,朕今天就当着他的面子,立辩儿为太子如何?”
“若是兄长他……”
“他死!”
天子冷声若冷。
何皇后浑身一颤,双手冰冷。
第一百九十章 太子当立()
这一夜很长,长的让人感觉绝望,但是其实也很短,短短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一眨眼仿佛就能过去。
天终究是亮了。
当一轮红日升起来,朝阳的光芒破开黑暗,倾洒大地,位于北宫的战争也到了一个尾声。
南军御林没有输。
刘范虽然年轻,但是胜在稳重,无坚不摧的守在城墙之上,挡住了何进和袁术的联军。
但是西园八营输了。
西园不敌北军,是因为西园内讧了。
打的最艰难的时候,西园八营,典军营,中军营,右营,三营突然叛变,从里面打开了城门,三营联合,围攻上军营主力,蹇硕虽率军杀出重围,可丢了城墙。
东门一破,全线崩溃,刘范被俘虏,御林军除了战死了,全数投降,北宫彻底易主,只剩下一个显阳宛。
显阳宛之中,蹇硕张让赵忠,残兵防守。
显阳宛之外,何进袁绍袁术,重兵包围。
“陛下请大将军觐见!”
很快,显阳宛之中传来圣灵。
“他果然在等着我!”
何进面容阴沉,这一夜,他赢了战争,输了名望,自此之后,天下人恐怕都会似他为一个逼宫权臣了吧。
“大将军,不可进去!”
袁术拱手说道。
“那我该如何是好?”何进询问。
“当机立断,扶持大皇子上位!”袁术建议。
“荒唐!”
袁绍怒喝:“公路,如今陛下尚在,你难道要至大将军与不仁不义之境吗?”
“可也不能让大将军去送死啊!”袁术争辩。
“孟德,你意下如何?”
何进能进这北宫,最主要的是袁绍和曹操叛变,连带这一个右营,才让西园战力一触即溃。
“大将军,这进也得进,这不进也得进,天下人可都看着大将军啊!”
曹操低声的道。
何进想了想,深呼吸一口气,踏步而入,无视刀兵之对,直入宛内,对着堂上天子,拱手行礼:“臣何进,拜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梓童,看来是朕输了!”
天子面无表情,悠然品茶。
天崩与眼前,而面不改色,当今天子,未必有高祖武帝的风采,也不会有光武帝的力挽狂澜的魄力,但是他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天子。
“天下都是陛下了,陛下从来没有输赢!”何皇后鞠身说道:“陛下就是陛下,万乘之尊,天下之主!”
“何遂高!”
天子冷然一笑,然后微微抬头,目光栩栩,看着威风凛然的何进,道:“你今日带兵入宫,想做什么,是弑君,还是想要自立为王?”
“臣不敢!”
何进闻言,额头冷汗如雨,他吞咽一口唾沫:“陛下数日不上朝,阉奴独揽朝政,臣担心陛下安危,为诛阉奴而来,还请陛下应天下人之请,诛阉奴,还朝政!”
天子在他心中的威严很重,他有今时今日都是天子一手扶持。
“这么说,只要朕杀了身边的宦官,你就退兵?”天子笑眯眯的问道。
“是!”
何进的冷汗又多了一重。
“尚父,你信吗?”
“若为陛下安危,奴婢愿意相信,可奴婢绝不相信大将军之意,奴婢等不过只是贱命而已,岂会让大将军劳师动众!”张让冷冷的道:“大将军之意,恐怕不在奴婢等人,他今日敢兵攻北宫,他日可就敢执令天下!”
“阉奴,若非你蛊惑陛下,岂会让陛下多日不上朝,朝政不安,天下人心煌煌!”
何进怒目圆瞪:“本将军今日就诛杀尔等,换朝廷太平!”
“哼!”
张让冷哼:“朝廷之乱,在汝等外戚擅权,大将军都敢带兵入宫,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奴婢之命在此,任尔拿去,可今日你想要伤陛下,就看看我们谁先死!”
哪怕他们仅存不足两千儿郎,他们还能一拼。
十常侍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
他们都是从内宦之中杀出来的刽子手,拼命起来了,足以鱼死网破。
“杀!”
“杀!”
蹇硕残兵不多,但是足以捍卫显阳宛,能在这个关头死撑着的都是视死如归的将士,一个个无畏生死,声势渐起。
“找死!”
“准备!”
“大将军有危险,立刻破门而入!”
宫宛之外,大军蠢蠢欲动,袁绍曹操更是手握兵器,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玉石俱焚的形势一触即发。
“尚父!”
天子的姿态丝毫不变,他的神色太过于平静,平静的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中,这时候他突然开口:“拟旨!”
“在!”
张让俯首下来。
“兹,皇子刘辩,果敢忠烈,文武双全,今立为皇太子,入东宫,领储君,督政务,理朝政!”
“诺!”
张让拟旨之后,递上去。
天子取出玉玺,盖上大印,圣旨正式生效:“立刻传令天下!”
“咱家这就去!”
张让领旨,小碎步而出,无人敢挡。
“何遂高,朕疲乏了,退下吧!”
“臣,领旨!”
何进已经得到了他想要了,弑君他是不敢,也不会有人允许,既然太子已立,这朝政,也该他掌权了,他拱手行礼之后,慢慢的退下去。
“梓童,你也退下吧!”天子脸庞上有一丝丝的疲倦之色。
“陛下!”
何皇后还是很关心天子的,撇除了她的儿子之外,天子恐怕就是他最忧心的人。
“下去吧!”
“臣妾领命!”
何皇后袅袅而去。
显阳宛内,顿时变得的萧冷起来了。
天子的目光越发迷糊,终于看不到有人影的存在了,他顿时摇摇欲坠,直接倒下了。
“陛下!”
赵忠蹇硕等宦官连忙上前。
“不要让外面知……知道朕的身体情况!”
言毕,他昏厥了过去。
天子本来就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不然今夜这一战,他完全可以亲自上墙城坐镇,以他天子威望,足以让外面流言瓦解,破其军心。
可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真的撑不住了。
“陛下!”
“陛下!”
十常侍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了……
……
……
“传令,所有兵马立刻退出北宫,另外北军接手北宫城防的卫戎防务!”大将军何进走出来之后,立刻传令。
软禁天子,才能扶持太子。
“诺!”
众将领命而去。
“袁绍,曹操!”
“在!”
“你们收西园兵权!”
“诺!”
两人闻言,目光一亮,拱手而去。
西园八营,上军营残兵在宫城之中,但是其余七营除了他们本营之外,也残余不少兵力,让他们两个收缴起来,必然是如虎添翼。
“公路,你屯兵城外,观天下之变!”
“诺!”
这一切都处理之后,何进才松了一口气。
……
而不到半天的时间,足够张让把圣旨传播出去,到处的皇榜张贴之下,立太子的消息开始传遍整个雒阳城之中。
“陛下立太子了!”
“大皇子乃是嫡长子,继太子之位,理所应当!”
“众望所归啊!”
“储君已立,天下当安!”
“……”
这是雒阳城之中无数普通民众的反应而已,他们关注的是太平,谁当太子都可以,有个储君,他们会踏实很多的。
……
“陛下居然输了!”
尚书令卢植在府中得之这个消息之后,神色之间有些哀愁,长长一声叹息之后,喃喃自语起来了:“难道我大汉皇朝又要进入梁冀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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