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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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谁谁-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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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叶繁正在给老夫人请安,看见坐在她下手的女子,心里便是一惊。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有关于关氏的传言竟远远及不上她本人万一。她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摆弄一丛水仙,嘴角泛着浅笑,眼里泄出柔色,无需锦衣华服与珠宝首饰的点缀,她那张华美至极的脸蛋和雍容典雅的气度便是最好的装饰,亦是最耀眼的光晕。

    瞬间沦为陪衬的叶繁笑得十分勉强,直到赵纯熙和赵望舒闻听消息后欢欢喜喜地跑来看她,才终于找回一点儿自信。三人好一番叙旧,把老夫人和关素衣晾在一边未曾搭理。

    关素衣刻完一盆花球,让丫鬟放在靠窗的矮几上,净了手,一面擦干水迹一面徐徐道,“熙儿,今日迟了整一刻你才来正院请安,我早已提醒你那四个大丫鬟,让她们时时敦促,然她们伺候主子不力,这个月的月银就全扣了,若是再犯,下个月的也扣除,再有第三次,就都发卖了吧。”

    这句话打破了满室欣然,三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唯余四个大丫鬟齐齐跪下的噗通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认罪和告饶。而今的镇北侯府,谁人也不敢挑战主母权威,便是老夫人也缄口不言,冷眼旁观。

    “目下虽临近开春,天气却十分寒冷,早上迟那么一两刻并不打紧,夫人如此责罚熙儿,怕是太过严厉了吧?我自幼寄养在大伯母身边,她体恤我,每到隆冬腊月便免了请安……”

    叶繁话未说完就被关素衣打断,“所以说你到了二十四五还嫁不出去。别人相看媳妇,最重的不是容貌,而是德行,一个人若是连自己家的长辈都不孝顺,焉能指望她去孝顺别家长辈?侍奉公婆与相夫教子,原是主母应当尽到的本分,旁的就算一无是处也无所谓。熙儿眼看就要论嫁,即便心里再不愿意,摆也要摆出一副孝顺模样,否则别家派人来打听,得知她连自个儿的嫡亲祖母都不沾边,更不来请安陪伴,焉能指望她嫁过门孝顺夫君的长辈?这是娶媳妇还是娶祖宗?”

    眼见叶繁咬紧嘴唇强忍愤怒,关素衣轻笑着补了一刀,“对女人,尤其是未出嫁的女人而言,名声很重要。这一点想必叶姐姐深有体会。”

    老夫人这才缓和了面色,又补一刀,“素衣肯管教儿女,那是他们的福气,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嘴。赵纯熙,你若是不喜见我,不来便是,无需勉强。”

    眼见祖母已明明白白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她若是往外面说道几句,谁家敢来求亲?赵纯熙再次意识到关素衣的话是正确的,立刻跪下请罪,直说下次再也不敢了云云。赵陆离和刘氏就是在这个档口走了进来,一个因为女儿的不懂事感到羞愧,一个却因关素衣的打压而怀恨在心。

    小浪蹄子,等叶繁进门有你好受的!这样想着,刘氏与老夫人不阴不阳地扯了几句,这便告辞,临走时冲关素衣投去一个轻蔑而又怜悯的眼神。赵纯熙心知自己所求那事娘亲和外祖母已经办妥,心中不免大感快意。

    赵陆离对新婚妻子很是愧疚,却架不住刘氏的软硬相逼,只得把老夫人请到内堂说话,并试图遣走旁人。关素衣假装没听懂,照旧留在外面喝茶,赵纯熙等着看她笑话便也留了下来,反倒是赵望舒懵里懵懂,自顾跑去玩了。

    “里面好像吵起来了,母亲,您不进去看看?”赵纯熙故作担忧。

    “无事,母子哪有隔夜仇。”关素衣淡然一笑。

    两刻钟后,赵陆离率先走了出来,看见新婚妻子还在,脸颊猛然涨红,随即惨白下来,冲她深深作揖。老夫人紧跟而至,杵着拐杖骂道,“不孝子,你给我滚!”

    “抱歉。”这句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话落,人已经走远,背影看着颇为狼狈。

    老夫人瘫倒在软椅上,老泪纵横地道,“素衣啊,你是个好媳妇,我们赵家对不住你!我老了,这些孩子翅膀也硬了,实在是管不住,倘若我不在,烦请你多多照看侯府,切莫让它散了,垮了,败了……”

    “老夫人您多虑了。”关素衣轻拍她手背,不紧不慢地道,“侯爷是不是想纳叶繁做妾?”

    “你知道?”老夫人猛然抬头,似想起什么,又长叹一声,“你聪明绝顶,哪能看不破叶家的小伎俩。没错,他们想把叶繁送进来,我拦不住。”话落狠狠瞪了赵纯熙一眼。

    赵纯熙目中刚泛出一丝得色,就听关素衣不以为然地道,“那就让他纳吧。叶繁入门那日,我把我的丫头明芳也送过去,凑一个双喜临门,老夫人您看怎样?明芳从小伺候我,与我的情分非比寻常,我这便消了她的奴籍,送她几亩田产和一处小院。如此,她也算是有正经嫁妆的良家女子,与叶繁一样可为贵妾。”

    这番话把老夫人和赵纯熙惊住了,少顷,一个转怒为喜,一个却差点憋死。

    叶家前脚刚把庶女塞进来,关素衣后脚就提拔了自己的丫鬟,二人同为贵妾,这不等于在叶家脸上狠狠扇一耳光吗?面子里子全没了!这招损,忒损,也不知等到那天,叶繁是什么表情。

    老夫人一扫之前的颓唐,拍板道,“纳,两个都纳,好给我侯府开枝散叶。你那丫鬟委实不错,我再给她添几抬嫁妆。”

    关素衣抿唇而笑,让已然灵魂出窍的明芳赶紧给老夫人磕头。婆媳俩完全忘了去询问赵陆离的意见,当然,就算他不愿,关素衣也有千百种方法让他点头。

28。甩手

    关素衣从正院里出来,身后跟着欣喜若狂的明芳和憋屈不甘的继女。因日头很足,气温回升,院子里陆续开出许多嫩黄的迎春花,一行人边走边赏,溜溜达达回了正房。

    摊开账本,关素衣指着出项与进项,让赵纯熙帮着算账,自己则捡了一本书随意翻看。想是心里难受面上却不敢表露,赵纯熙把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听上去十分烦人。

    明兰嫌弃地撇嘴,暗暗腹诽这位两面三刀的大小姐。

    忍了又忍,赵纯熙终是没忍住,勉强用平和的声音问道,“母亲,您要为我爹爹纳妾,怎么不问问他的意见?”

    “那你外祖母把叶繁塞进来,可有问过我的意见?你爹爹直接找上老夫人,可有问过我一句?”关素衣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曼声询问。

    赵纯熙无话可说,闷了一会儿才道,“就算您要给他纳妾,等一等不行吗?非要挑在我姨母过门的那天?我姨母该多难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叶家想把叶繁塞进来,什么时候不可以,非得挑在我与侯爷新婚不久?你可曾想过我会有多难受?”关素衣合上书,嗓音慢慢变得冰冷,“我现在是侯府主母,刘氏硬逼着侯爷纳妾,就是在当众扇我的脸。圣人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理当是以怨报怨,以德报德。别人若是真心对我,我自然以真心交付,别人若是想算计我,不好意思,我会让他打落牙齿和血吞。”

    临到最后一句,赵纯熙总觉得继母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尖锐,仿佛早已洞悉她那些小心思,甚至于连娘亲的谋划也一清二楚。但是怎么可能呢?虽这样想,她心中却止不住的慌乱,只因她现在正如对方所言,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

    关素衣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冲明芳说道,“你现在就跟赵管家去官衙走一趟,他会帮你消除奴籍,转为良民。我抬举你至此是为了什么,想必你心里十分清楚,日后好好伺候侯爷,切莫让我失望。我能捧你,自然也能压你。”

    “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日后只要您发下话来,奴婢定然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明芳知道小姐抬举自己是为了打压叶繁,连忙跪下表忠心。

    看见这人指天画地的姿态,关素衣内心哂笑。前世她也看穿了明芳的心思,却怕坏了主仆情谊未曾成全,以至于叶繁用抬举她做妾为条件将人拉拢过去。故此,关素衣明里暗里中招无数,最后差点被沉塘。而今,她干脆主动把明芳捧起来,同是贵妾,又在同一天过门,为了争夺赵陆离的宠爱,这两人怕是会杀红眼。

    狗咬人是惨剧,人咬狗是闹剧,狗咬狗就是好戏了。关素衣只管端坐高堂,等着看这一场好戏。遣走感恩戴德的明芳,瞥见赵纯熙万分难看的脸色,她徐徐道,“主母弹压侍妾的手段千千万,最低劣的一条便是亲自动手。叶繁现在是你姨母,你与她多亲近都没关系,但入了侯府就是你爹的侍妾,你与她还是少走动为妙,省得落下个‘小妇养的’名声。”

    小妇就是贱妾,被贱妾养大,这在当时是非常丢脸,亦极其耻辱的一件事。关素衣最后一句话堪称毒辣,把赵纯熙气得差点昏倒,偏在此时,赵陆离走了进来,大发雷霆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羞辱熙儿的?岳母说的果然没错,哪怕你面上做得再好看也绝不会真心为熙儿考虑,是我太轻信了!关素衣,你准备准备,一月后我要纳叶繁过门,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没她在后院照看,我真害怕熙儿和望舒被你害了。”方才若不是他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也不知女儿回去后该如何伤心落泪。

    他原本锁在书房生闷气,过了半刻钟才惊觉还得给新婚妻子一个交代,于是走回上房,打算好声好气地商量劝解,却没料会听见这番话,怒火立刻被点燃。

    赵纯熙心中一喜,眼眶却掉出许多泪珠,扑进爹爹怀里低泣,虽什么都没说,默默忍受一切的模样却足够令人心碎。

    眼见赵陆离怒火狂炽,正欲发飙,关素衣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性子直,有话说话,这一点老早就告诉过你们。倘若你们觉得我说错了,好,等叶繁过门,熙儿和望舒就都搬过去由她教养,我丢开手,诸事不管,这样你们可满意?”

    赵陆离哑了,赵纯熙也哑了,父女二人面面相觑,骑虎难下。叶繁再如何血缘相近、关系亲密,等她过门也仍旧是妾,哪里有嫡子嫡女不养在主母膝下,反而送去给妾室?若消息传扬开来,日后别说让赵纯熙嫁个好人家,令赵望舒科举入仕,就是二人跨出大门都觉臊得慌。

    与叶繁太亲近的后果正如关素衣说的那般——变成小妇养的。她的确言语直白,叫人听着难受,却从未没错过半字。

    赵陆离一瞬间怒火全熄,暗怪自己把母亲那里受的气撒到妻子头上,有心服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竟面红耳赤,讷讷难言。

    叶繁只是庶房嫡女,寄人篱下,根基哪里能与关素衣相比?若关素衣真被气狠了,把自己和弟弟扔给叶繁教养,那日后该怎么过活?自己本来就没有世家血脉,爹爹还遭了皇上厌弃,若再无帝师府依仗,真个只能在商贾人家里联姻。届时,那些手帕交还不得笑死?赵纯熙越想越心急,五脏六腑犹如火烧,难受得厉害。

    她嘴里发苦,膝盖发软,抖抖索索地想给继母下跪,却被强烈的自尊心支撑着,不肯轻易认输。

    关素衣并不稀罕赵家父女的致歉,淡声道,“我真心实意为侯府考虑,你们却从未把我当自家人看待,否则也不会在我大婚半月未满的时候纳妾,还忘了知会我一声。也罢,我·干脆当个甩手掌柜,只一点你们得听我的,一月之后叶繁过门那天,明芳也得跟着过门,侯爷不同意也得同意,否则我便回家,让我爹娘与你们谈。放眼燕京,唯有出身低贱又不懂礼数的商贾之家才会在迎娶新妇的同时纳妾,你们赵府既要效仿,我也不硬拦,爱怎样就怎样,爱谁谁。”

    “夫人,我……”赵陆离这才惊觉纳妾不仅是自己的事,还是关家的事。倘若过个三五年,关素衣未曾有孕,他要纳妾谁也不会阻拦,但现在新婚不到半月就急急忙忙把叶家庶女弄进来,未免做的太难看,也等于打了关家脸面,难怪关素衣如此生气。

    他悔之莫及,正想好好解释一番,却见对方一字一句冷淡开口,“既然你们不把我当一家人,我也不会上赶着倒贴。我这人就是如此,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以真心换真心。日后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无需问我,除了中馈,我什么都不管。现在请你们出去!”

    明兰立刻上前撵人,瞥见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恨不能拿起来抽这父女俩。

    赵陆离心下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圆场,只得狼狈后退,退至门边深深作揖,忏悔道,“夫人你消消气,切莫与我生分。明芳那事我同意,这个家自始至终都是你说了算,任何人也不能动摇你的地位。这次还是我的错,今后定不再犯,在怒气忽至前,我会让自己冷静思忖,再来与你好生商谈,你看这样如何?”

    赵纯熙噙着泪开口,“母亲,我也知错了,您别不管我。我自幼失母,是姨母看着我长大,故而与她亲近了些,忘了您的感受。日后我会乖乖听您的话……”

    关素衣摆手冷道,“无需多言,走吧。”

    明兰接着撵人,“侯爷,大小姐,你们先走吧,小姐这会儿正难过,你们让她独个儿舔舔伤口。她那些话确实不大中听,但你们私底下好好琢磨,究竟是不是那个理儿?”边说边把人推出去,关了院门。

    “终于清静了。”关素衣用指节敲击桌面,沉吟道,“该来的来了,该走的走了,好戏也该开锣了。”

    “小姐,该走的是明芳,但叶家庶女哪里是该来的?倘若没有她,绝不会有目下这些糟心事。”明兰气得直翻白眼。

    “她来了,这个家才热闹呢。”关素衣笑得十分轻快。

    “热闹什么呀,幺蛾子肯定不少。小姐,您真的打算让她抚养大小姐和大少爷吗?那可太好了,这两个人真难伺候,大少爷喜欢打人骂人,大小姐表面看着挺和气,但偶尔会露出特别阴森的目光,看着实在吓人。”明兰拍打胸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关素衣摇头,“我倒是想,但赵陆离绝不会同意,且看着吧。”她原就打算把这些人凑作堆,让他们自个儿玩去,但现在却不是好时机。她在等,等赵家人继续折腾,然后自己“心灰意冷、黯然离开”。届时,且看侯府能不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能不能让本就“幸福无比”的生活开出一朵花儿来。

29。乱家

    赵陆离被撵出正房后非但不恼,反而十分愧疚焦虑,一是因为自己再次误解了夫人,二是为了儿女的前程。他当时被母亲的谩骂与斥责勾起了许多伤心往事,竟把失去蓁儿的痛苦一股脑儿化为怨气,撒在夫人头上。真要说起来,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而自己不但不能对她付出丝毫感情,甚至连与她圆房都做不到,她心里不平,说话尖锐了些在所难免,更何况岳母在这个档口把叶繁塞进来,便是菩萨心肠,这会儿也该忍无可忍了。

    赵陆离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领着女儿到了库房,打算亲自挑拣几样贵重的礼物送去给夫人赔罪。

    “素衣说话是直白了点,但也是为了你们好。我知道你们打小与叶繁亲近,然,日后她既入了赵府为妾,身份就变了,与你们的关系也变了,你们敬她爱她,存着这份心便罢,莫要表现得太过,也莫与她走得太近,让外人看去,终究对你们不好。”赵陆离边说边从箱子里拿出许多珠宝,一一摆放在矮几上。

    赵纯熙乖巧应诺,面上看着仿佛很平和,内里却翻江倒海,又气又恼。这次关素衣骂她小妇养的,爹爹都能被她三两句话给哄回去,下次骂的更狠,甚至于出手教训,爹爹恐怕也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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