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天色微冷。
傅明烟用手指梳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这个时间街道空凉,也很难打到车,她沿着记忆里的路线走着。
初春的早上,有淡淡的白雾。
她有些饿,目光停留在街角的一家餐
馆的招牌上,天空泛着鱼肚白,因为有雾气的原因,光线朦胧,所以招牌上面闪着红色的灯光格外的显眼。
而且,因为太早,整个街道营业的商店不多。
傅明烟走进去,老板是一位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的女子。
“小姐,你要来点什么。”
傅明烟看着看了看菜单,点了一碗粥还有两碟素菜。
她拿起筷子衔了一块土豆丝,刚刚放进嘴里又吐出来,她皱着眉擦了擦唇角。
老板看着她的动作,以为是自家做的不好吃,赶忙走过去,“小姐,饭菜不合胃口吗?”
傅明烟摇头,“没有,你做的菜很好吃,只是我不想吃素的。”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菜单,点了两份荤菜。
这家餐馆在这里开了有几年,口碑很好,价格不贵而且干净,老板人也热情,因为现在还很早,厨子没来,饭菜都是老板自己炒的,老板对自己的手艺还是蛮有信心的。
老板说道,“小姐,大早上的吃油腻了不好,我建议你啊,还是吃的清淡的。”
傅明烟淡笑,从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没有出声。
老板无奈,只能去炒了两盘肉菜端上了。
傅明烟并没有吃,只是看着,然后安静的把粥喝完。
薄寒生喜欢吃素,自从嫁给他之后,她都是每天按照他的口味来,有时候她连自己喜欢吃什么,都快忘了。而且,素食养生不是吗?她以前就权当养生了。
时间是一个可怕的习惯,久了就会成为惯性,就像现在,她下意识的点菜,点的竟然全是素的。
过了一会,菜馆里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落在桌面。
傅明烟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半,她站起身,走了出去,淡淡的白雾慢慢散去,熹微的晨光落在她身上,驱散了指尖的凉气。
经过垃圾桶的时候,傅明烟停下脚步,她打开包,将里面的摄像头的底片拿出来,扔进去,落进去的那一声轻微的响,让她怔了怔。
她伸出手,摸了摸依然微肿的唇瓣,上面两道细微的伤痕已经结痂,但是一碰,微微的疼。
她来到等车的凉亭,在长椅上坐下,看着站牌公交车发车的时间,在等半个小时就好。
公交车来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来。
傅明烟上了车,打开包,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秦白鹭’三个字。
微微的犹豫,她接听,“喂。”
“你现在在哪?”
傅明烟并没有隐瞒,“我在华城。”
秦白鹭微微的沉默,片刻,“我也在华城。”
从海城到华城做轮渡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并没有惊讶,“我只是来华城,想看看繁希,我怕以后……”
“嗯。等会你来秦家找我,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
“好。”
傅明烟下了公交车,走过一个路口就来到学校门前,此时还不到上学的时候,傅明烟站在学校旁边高大的梧桐树下面,一直等着。
等到一辆辆车陆陆续续的停在学校门前,她仔细的看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还有走下车笑容天真烂漫的一个个小朋友,等了一会,还是不见薄繁希的身影。
她看的很认真,不会有遗漏或者忽略,应该是还没来。
等到指针指到半点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车子在门口停下,她下意识的往树后面躲了一下,然后又探出身。
一道熟悉的小身影从车子上走出来,笑容和蔼的管家下了车,把书包给薄繁希背上,薄繁希背着书包,快要走进学校的时候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看着他。
他猛地转过身。
管家还以为小少爷在和他玩,佯装板起脸对他挥了挥手。
薄繁希抿着小嘴,看着学校门前旁边的几颗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他刚刚明明觉得有人在看他,但是这会怎么没人了呢。
在看着管家爷爷严肃的脸,他皱着眉,跑进学校。
傅明烟在薄繁希转身的一瞬,闪到梧桐树后面,树木枝干粗壮茂密,轻而易举的遮住了她的身影。
她再次转过身的时候,薄繁希的小身影已经走进学校,看不见了,她有些焦急的走出去,对上管家严肃探究的目光。
傅明烟一怔,停下步伐,“张管家。”
关于那场婚礼的事情,估计早就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了,张管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位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傅明烟微微一笑,“抱歉,认错人了。”
然后转身离开。
张管家看着傅明烟的背影,狐疑的皱起眉,他随着老爷子叱咤商界,也是个精明的人物,即使只是见了寥寥几面他也清楚的记得,这个女子,就是少奶奶。
一个月之前当家的婚礼上,新娘突然变成了那个叫莫离的女子,而少奶奶却被突然爆出死于意外。
老爷子震怒,打了十几通电话当家都不接,气的心脏病差点犯了,还未等老爷子这股子怒气平息,又突然传来当家非法交易进了局子。
老爷子直接气的进了医院,现在刚刚平复过来。
………………
秦白鹭命人来接她,傅明烟坐上车,司机是一位年轻的男子,长相清秀,傅明烟怀疑他有没有成年。
司机见到傅明烟,清脆的喊了一声“烟姐。”
对于这个称呼,傅明烟敛了眸,并没有出声反驳,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停在一处环境幽谧,风景宜人的景区别墅。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烟姐,九哥在里面等你。”
傅明烟重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子,十七。八岁唇红齿白的青春少年,应该还在上学,而且,他喊秦白鹭‘九哥’
秦白鹭让她来,但是并没有告诉她来这里做什么,傅明烟看着周围的环境,应该在山脚的位置,风中带着凉凉的花香,她抬起眸,目光跳远看着山上层层花海。
她的记忆里,没记得华城还有这个地方。
傅明烟走进去,佣人递上一杯茶,“小姐,先生在书房,您先在这里稍等一下。”
傅明烟看着佣人不情愿的将茶放在茶几上,面上带着丝丝的鄙夷,傅明烟挑眉,“不用了。”
她说完,往楼梯的方向走。
佣人想要阻拦,“这位小姐,你不能,,”
傅明烟冷冷的转过身,“我不能怎么了?”
佣人看着傅明烟冰凉的眼神,话语一塞,但是眼底鄙夷仍然,不过就是一个长相妖艳的狐媚子而已,竟然来勾引先生,佣人觉得自己也算是长相可人,太太是个疯子,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但是,今天竟然来了一位长的这么妖艳的女人。
傅明烟将佣人眼底的鄙夷尽收眼底,她身形高挑,而且还是站在台阶上,轻声嗤笑,这个佣人长的却是有点姿色,但是也只是比一般的女子长的稍微好看一点,她就不信秦白鹭眼光会渣成这样。
不过,她也不能打断人家做凤凰梦的权利不是吗?
年轻的司机走进客厅,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傅明烟,“烟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九哥不是让你上去吗?”
傅明烟看着佣人怔愣的神色,淡淡抬眸移开视线,“我这就上去。”
刚刚走到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上,傅明烟的敲门声被里面女子尖叫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掩盖住,犹豫了一下,傅明烟微微皱起眉,推门进去。
书房里不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这简直就是………
该摔的都摔了,茶几倾倒,笔记本电脑都被摔的四分五裂,书架上,所有的书都被撕碎了扔在地面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傅明烟看着那个坐在墙角,双手环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影,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家居服,从傅明烟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着女子瘦削的背脊上,凸起的骨骼。
乔笙此刻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鹿,傅明烟刚刚走进,弯下腰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转过头,张口就要咬住,幸好傅明烟即使抽手。
但是手背上,还是被乔笙的指甲抓住一道伤痕。
她低低的喊了一声,“乔笙。”
乔笙很不对劲,就像是发疯了一般,猛地站起身,朝着傅明烟这个方向扑过来,傅明烟闪开,脑海中想起老夏交给她的那一套擒拿的手法,猛地扣住乔笙的两只手腕。
傅明烟惊讶的发现,她手里握住的,就像是两根竹竿一样的感觉,下一秒,她就松了手,她真怕自己不小心伤到乔笙,因为她感觉,此刻的乔笙太脆弱了。
松开乔笙的手,傅明烟抿着唇看着乔笙蹲下身,开始哭泣,她想出声安慰乔笙两句,但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安慰的无关痛痒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她不知道乔笙经历了什么,总之来说,就是觉得不对劲。
秦白鹭让她来这里,佣人刚刚说他在书房,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傅明烟看着乔笙的情况,拿出手机,刚像拨打秦白鹭的号码,‘吱呀’轻微的一声响。
书房的门被推开,秦白鹭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傅明烟,对她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向乔笙,将她抱起来,乔笙开始剧烈的挣扎,傅明烟眼尖的看见秦白鹭的脖颈间有几道被抓伤的痕迹,她走上前。
秦白鹭将乔笙放到沙发上,对傅明烟道,“帮我一下。”
傅明烟点头,秦白鹭皱着眉,说道,“抓住乔笙的手,别让她动。”
傅明烟看着秦白鹭阴沉如水的眉宇,依言控制住乔笙的两只手,乔笙哭着挣扎,突然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你救救我。”傅明烟有些不忍心,手上的力道一松,她抬眸看着秦白鹭从药箱里拿出输液器,配好药水,将冰冷的针头抵在乔笙纤细的手臂。
她一惊,“你要干什么。”
“你别让她动,我等会跟你说。”
针管里的液体输入乔笙手臂,她慢慢的不在挣扎,傅明烟松开手,看着男人眉眼温柔的低头吻了一下乔笙的脸颊,然后拿过毛毯盖在她身上。
乔笙慢慢的睡着。
秦白鹭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踩过地毯的时候脚下皮鞋碾压玻璃碎片的声音微微的响起,傅明烟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在阳光被窗帘掩盖的那一刻。
她看着他的脸颊还有脖颈间的抓痕。
她又看着自己手背上,刚刚被乔笙的指甲抓伤的,很浅的一道,只是微微的红肿,并没有出血,然后她看着正在安静沉睡的乔笙。
突然,手背上传来冰凉的感觉。
傅明烟看着秦白鹭捏着药棉,在给自己手背上的那道伤痕消毒,抬眸看着男人依然阴沉的脸,“乔笙,她,怎么了。”
“如果以前她是装疯,现在是真的疯了,我刚刚给她输的是镇定药物。”
傅明烟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秦白鹭将药箱收拾好,然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你一直觉得我不应该这么恨薄寒生,血缘上,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且,他继承薄氏,我虽然不是秦熠南亲生的但是秦熠南对我很好,秦氏集团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在我名下,我和薄寒生本不应该有利益上的冲突。”
傅明烟确实是这样想,因为秦白鹭给她的感觉不像是真的想要夺薄家的产业,但是他所做的却又说不通。
“小妹,其实,仇恨这种东西不是一瞬间就有了的,那是一点点堆积的,有时候看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但是这种小事多了就在心里留下阴霾。”秦白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比如说,我这一块阴霾。”
☆、218、擦肩而过。
“从小的时候,我就问妈妈,为什么我不可以喊薄均尧爸爸,为什么我要喊爷爷叫外公,我只是见过薄均尧一两次,后来妈妈和秦熠南离婚后我就被送去了美国。鲜少回来。”
秦白鹭看着她,漆黑色的瞳仁冰凉,“小妹,这里的阴霾,真的散不开了。佐”
傅明烟觉得心情沉重,这样的秦白鹭她没有办法反驳,每个人面前的路不同,但是偏偏她选的那一条最为曲折。
书房里因为把窗帘拉上了,光线格外的昏暗,显得压抑,再加上刚刚秦白鹭这一番话,让傅明烟内心沉闷,她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看着躺在沙发上正在沉睡的乔笙。
即使她睡着了,眉心也是紧紧的蹙着。
“你打算,怎么办?你带乔笙来华城,去秦家见秦老太爷了吗?渤”
秦白鹭淡淡的出声,眉峰微凝,“等事情都安顿好了,我带她去美国治疗,老爷子没见我,直接把我关在门外,一直说我娶了一个疯子,丢着秦家的脸面了。”
他轻轻嗤笑一声,脸部线条温润柔和,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柔,“其实,我本来就不是秦家的种,在不在秦家都一样。”
傅明烟有些惊讶,“你和乔笙结婚了?”
“早就结了,三年前在墨尔本登记。”秦白鹭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嗓音清和,“我最放心不下不是乔笙,而是你,你的性格看起来很软弱,但是太过倔强,前面明明没有路,已经摔的一身伤还非得往前冲。”
傅明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医院里的那些不一样,一点也不刺鼻,反而觉得像是一股好闻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她一笑,抬起脸,眼角带着笑意,语调放的温和,“对呀,你说我这个性格随谁啊,咱妈也不这样,爸也不是这样,。”
她想了想,“唔,你这说的明明就是你自己啊,明明前面没有路,非得往前冲。”
秦白鹭一笑,摇头,“你这丫头啊。”
……………………
傅明烟一直在华城呆了一个多月,手术的日期一推再推。
因为她在偷偷的去学校看繁希的时候,撞上沈轻梅了,而且,她想给薄繁希过个生日在走。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尖锐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带着震惊。
傅明烟微微一笑,“如你所见,还活着。”
她对沈轻梅,态度算不上很好,以前好一点只是因为沈轻梅是薄寒生的妈妈,而且她身在薄家,微微低头是应该的,而且,她不是不知道沈轻梅从小就把薄寒生给抛弃了。
六七年前嫁给薄寒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查清楚这件事情了,所以当时她对沈轻梅的态度就很冷淡,不过当时她有相当牛逼的家势,盛家大小姐,沈轻梅就算心里再不满意,她也只能挨着。
但是现在,抛去沈轻梅从小就抛弃薄寒生的事情,傅明烟有了繁希和小七之后,对这种对自己孩子好不负责人的妈妈极为厌恶。
所以,态度算不上好。
沈轻梅被傅明烟不冷不淡的语气呛了一下,很不满意,但是到底顾及着傅家的脸面,“你既然没死就赶紧和寒生把婚离了,寒生已经娶了莫离,你也不能在耽误他了?”
傅明烟挑眉,这句话她就不乐意听了,什么叫她耽误他了。
而且,看来薄寒生和傅明烟的婚礼上,新娘是莫离这一件事情早已经传到华城了,想必薄老爷子也已经知道了,也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除非有人故意封锁消息,否则,怎么会不知道。
傅明烟看着沈轻梅,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但是站在沈轻梅面前还是高出很多,她目光淡淡的掺着冷意,“等你儿子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再说吧。”
“你……”沈轻梅肩膀颤抖,胸口起伏着,半响才止住怒气,“傅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