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心中叫苦,看得出来这个连乐常年生活在水上,真下了河,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水性怎么和人家比?
这两拳落空,连乐逼来,当面就是一爪,直扣高文的喉咙。若这一爪扣实,只怕喉结都要被人捏碎了。
生死关头,高文也没个奈何,只得将头一侧,左肩一耸,准备硬生生受这一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亮光一闪,几乎将整个江面都照亮了。
连乐猛地朝后一退,亮光不缩,朝前一刺,朝他胸口点去。
此刻,高文看得明白,这道亮光是一把刀,执刀人正是大鹰。
禁不住欢喜地叫了一声:“大鹰,原来是你,你不是被麻翻了吗?”
大鹰冷笑:“我可是贼祖宗,想在我这里使江湖手段,还嫩了些。可恶,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两个贼子手动手就动手,下手还如此狠辣,险些害了我的弟兄。”一想到方才小鹰差点坏在敌人手上,大鹰又悔又恼。
说话间,他和连乐已经换了十余招,满船都是闪烁刀光,呼呼风声刮脸生痛。
那连乐也好生了得,身体虽然颇壮,却极其灵活,在刀影中腾挪跳跃,每次都恰恰避过大鹰夺命一刀。不但如此,还时不时还上一拳一脚:“好个大鹰,端的快,不愧是关中第一刀呀!可惜你气血已衰,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子年富力强,耗也耗死你。只需一壶茶工夫,定取你性命。”
大鹰嘿嘿笑道:“休说大气,你先活过这一壶茶再说。我累,你不也累!”武者生死相搏,讲究的是狮子搏兔,毕尽全力,根本就没有留手一说。鏖战了半晌,他说话的中气已有些不足。
高文也是摸到上乘武学门槛的人,即便武艺还不成,可其中的境界却已经能够看到。他记得自己前番在平凉府练拳的时候,状态一到,一拳挥出,全身鸡皮疙瘩颗颗爆起,眼前又是一黑。这种状态虽然强悍,却不能持久,不觉替大鹰担忧起来。
“我累,当然累,不过杀你的本事还是有的。”连乐突然咆哮一声:“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这一声念出,整个人就好象打了鸡血,动作比起先前还要快上三分,身体激起的风声更加响亮。
“啊,白莲教!”这下,不但大鹰就连高文也是低呼出声。
第149章 是谁授意()
看到敌人突然抖擞起精神,大鹰有些乱了:“你是白莲教的妖人?”
“大胆,辱我神教中人,找死!”连乐又是一声低吼,乘大鹰心神动摇之际,突然欺进他的刀圈,和大鹰贴身缠斗起来。
这下,武器再用不上了,大鹰丢掉手中刀和连乐纠结在一起。
你用爪拿我关节,我用膝盖撞你****。你用拐子击我颈椎,我用臂膀去缠你喉咙。
这才是招招要人命的硬工夫,高文直看得大呼过瘾:“好手段,好武艺!”
两人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皆满面青筋,热汗淋漓,耳边满是大鹰呼哧的喘息声。连乐也不好受,腮帮子上被人用指甲划了一记,肉都翻出来了,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来。
大鹰喘息着吼道:“高文,你干看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高文:“帮,当然要帮,贼人可是对着我来的。”话音刚落下,一颗铁丸子就射了出去,直奔连乐眉心。
其实他早就想动手了,只可惜先前这两大高手动如脱兔,势若奔雷,快得叫人眼花。别说打中敌人,要想瞄准都难。
此刻,二人贴身缠都,扭成一团,正是下手的良机。尤其是此刻连乐正好被大鹰从背后锁住喉咙,高文自不会放过。
人的大脑是要害器官,为了保护大脑,人类就进化出结实的颅骨。不过,却有两个弱点,一是太阳穴,此处的骨骼要薄上一些。另外就是眉心,眉心处有个小空腔,骨头也脆,一旦被高文击中,顷刻间就会晕厥过去。
好个连乐也是够狠,见这一丸射来,势若闪电,知道根本就避不开。当下把头一抬,将鼻梁迎了上去。
“噗嗤”一声,铁丸子瞬间将他的鼻梁打断了。
血花开放,剧烈的疼痛激发了连乐身体中的潜力,大吼一声,使出一个霸王卸甲的法门,从大鹰手中挣扎脱出,“扑通”一下朝河中跃去。
大鹰没想到敌人的力气突然暴涨,一时间不防,只得伸手去抓。五指如同鹰爪从连乐背心划过,只抓到几片沾血的破布碎屑。
须臾,河心传来连乐又气又恨的声音:“好好好,好个大鹰,好个高文,你们同我神教的梁子算是结下来。山不转水转,咱们有的是见面的时候。到时候,别怪自己运气不好?”
大鹰哼了一声,喝道:“你教入陕作乱,我正要去寻你们的晦气,老夫什么时候怕过事?”
高文也是哈哈一笑:“我一有功名的读书人,只需再考一场,做了举人,就可以去户部待选。到时候,鬼知道会去哪里做官,有种你找过来。到时候,老子带兵剿了你们这些邪教徒。”
他自是不惧白莲教徒,云摩勒够厉害的吧,不也成了我的女人?连乐你虽然武艺高强,可和人家比起来还不够班。
至于大鹰,和白莲教有颇深渊源,巴不得那些妖人来找自己。
见二人都凛然不惧,连乐没个奈何,哼了一声,又是一个猛子,转眼就消失不见。
等到连乐游走,大鹰朝高文一拱手:“多谢高小相公,也怪老夫大意,险些被妖人害了徒弟。这份人情我记下来,日后必当报答。”
高文:“不用了,敌人是冲我来的,我救你们,那是为了自保,多几个帮手总是好的。”
大鹰:“你实施恩不图报,那是你的德行,但我却是记住你这份人情的。日后只要不违反国法,但有所托,尽管吩咐就是了。”
“还是尽快将大伙儿叫醒吧?”说罢,就去舱里找了一桶水,对着小鹰的头泼下去,又问:“对了,云爷,你没吃药酒?”
大鹰也用水泼着手下:“区区江湖伎俩如何骗得了我,老夫先前见这连乐有武艺在身,就留了意。”
一通冷水浇下去,众人这才茫然地醒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大鹰铁青着脸:“怎么了,还好意思问,你们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还老公门了,丢人!”
然后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众人都是大惊,小鹰更是羞得满面通红,一把将宫四从地上操起来,直接将他的脑袋按进水桶里。
宫四这才醒来,不住挣扎。
小鹰咬牙:“都是一个马勺里舀食的弟兄,贼子你也下得了这狠手,小爷今日非整死你不可。”
大鹰:“小鹰,且不忙杀他,我有话要问。”
小鹰这才停了手,将宫四拉起来,扔到一边。
宫四中了一铁丸,却是没死。却浑身瘫软,他一阵干呕,将腹中的黄水吐了出来,也不说话,只坐在甲板上喘气。
小鹰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上:“说,你为什么勾结白莲教,又为什么要害我等性命?”
“对,快说,说了大家看在同事多年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另外三个捕快险死还生,心中怒极,同声呵斥。
微一用力,就有咯吱的声音传来。宫四顿时承受不住,叫道:“云小爷饶命,我只是听人之命行事,不是要害各位兄弟。方才这位高小相公,还有云爷都听得清楚。我只要取高文的性命,实在是……实在是那连乐要将大家灭口……我也是没有奈何……饶命,饶命啊,看在大家一场兄弟的份儿上,别杀我。对对对,就在去年,我受了妖人鼓惑,入了白莲教……你们可都是提刑司的捕快,得公事公办,将我交回衙门呀!”
“这事倒是奇了,你们白莲教何等的威风,又为何要取高文这么一个小书生的性命?”大鹰问。
宫四:“我怎么知道,上头这么交代下来,我做事就是了,哪里敢多问?”
大鹰疑惑地将目光落到高文的身上,高文摆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或许白莲妖人见我?”
他口中说着废话,心中却是暗惊。今天这一出动静颇大,连连乐这样的高手都出动了,还有屠尽提刑司众人,可不是黄威这个小小的县主薄运做得了的。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宫四背后肯定会站着一个大人物。此人必然位高权重,如此,一旦事行不密,也压得住场面。他之所以闹出这么大动静,必然是知道我高文准备揭发陕西马政的黑幕,准备杀我灭口。对,肯定是的。
却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
大鹰:“高小相公确实是仪表堂堂。”
“过奖,过奖。”高文走到宫四身边,蹲了下去:“宫四,你这话骗得了大鹰和小鹰兄弟,须骗不了我。你好好的一个提刑司捕快,怎么可能加入白莲教?那可是见不得光的,据我所知道,白莲教入陕可没有几月,连个堂口也无。无人无钱,你犯傻才会加入。”
听他这么说,宫四面色一变,又吐了一口酸水。他脑震荡得厉害,阵阵反胃:“你管我?”
小鹰脚下有是一阵用力:“说。”
宫四疼得面容都扭曲了,却咬牙硬扛:“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除非带我回西安过堂审讯。”
“原来你是想回西安啊,如此说来,到了地头,肯定会有人救你了。”高文淡淡地笑道:“老实交代吧,究竟是哪个大人的授意?”
宫四面色大变,猛地瞪圆了眼睛,然后又将眼睛闭上,再不说话了。
高文已经完全明白了,站起身来,喃喃道:“看来,果然是有大人物要向我下手,这事还真闹大了,还真看得起我高文啊!”
话音刚落下,脚已经飞出去,脚尖直接踢中宫四的****:“说,究竟是谁?”
“啊!”宫四长声惨叫。
还未等他的声音落下,高文又是几脚:“说,说,说,究竟是谁?说了,或许还能说你回西安见官。否则,今日就先踢爆你的卵蛋。”
“别踢了,别踢了。”宫四本就是个小人,如何经受得这般痛楚:“我说,我说,是袁佥事,他叫连乐在半路上联系到我,说是已经在此地设伏要取你性命。千万,千万不能叫你进西安城,我却不知道这个连乐却是白莲教的人。”
“什么,是袁佥事?”
大鹰等人听到这个名字,同时大叫出声。
高文停住脚:“袁签使是谁,官大吗?”
“是袁佥事,陕西提刑按察使司的袁大人。”大鹰回答说。
高文倒是抽了口冷气,佥事是什么概念,正五品朝廷命官,相当于后世省公安厅厅长。
须臾,小鹰大喝:“高文,你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说!”
大鹰:“小鹰,休要对高相公无礼。”
高文不理睬小鹰,只转头看着大鹰:“大鹰,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这事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劝你到了西安之后就别管此事,放几天假回家去,吃酒玩乐,权当没有这事。到时候,我自会去提刑司给衙门一个交代。”
小鹰冷笑:“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放了你,想得倒美?没错,你是有功名在身,咱们也没办法拿你下狱。不过,按照我朝制度,在没有过审之前,你得老实呆着,不能出门一步。没错,我领你今日的恩义,但律法就是律法,可没有多的人情可讲。”
大鹰:“高相公,我等领了上头的名去平凉拿你,自然要回去交差。还有,袁佥事虽然是我等上司,可他勾结白莲妖人,那就是杀头重罪,我当据实禀告按察使。”
高文点点头:“言尽于此,你随便吧?”
……
众提刑司的捕快都没想到高文一案不但牵扯到白莲教还牵扯到袁佥事这个大人物,都是心情沉重。
大家也顾不得在这里停留,立即升起风帆,也不停留,只一夜一日就到了西安。
进城之后,大鹰小鹰也知道事大,将高文留在自家宅子里,留了两个捕快看守,师徒二人和另外一人押了宫四急冲冲地去提刑按察司禀告。
看到三人离去的背影,高文心中突然生起一阵不安。
第150章 秋闱报考()
这种不安高文也不知道缘何而来,反正就是一种第六感吧!
他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等了,徐有贞不会让我高文失望的,不会的。
高文和大鹰小鹰是中午进的西安城,这一等,等到申时还没见到人回来。
渐渐地,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明朝的法制程序,高文身上背着大案,到西安之后,首先就是去提刑司报备。因为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不能下狱,所有,只能监视居住,等待衙门提审,这相当于后世的双规。不过,不管怎么说首先还是得去提刑司走一遭,留个案底。
可大鹰小鹰出门都两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事就有些不寻常。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个人的命运得掌握在自己手上。”
想到这里,高文站起身来就要朝院门外走去。
一个捕忙问:“高相公,你这是要去哪里?”
高文:“在屋中闲做烦闷,出门逛逛。”
另外一个捕快大惊:“高相公,云爷可是叮嘱过请你在这里等着,不可外出的。若是提刑司过来传你过去问案,我等须不好交代。”
高文笑了笑,道:“也不是出门闲逛,却有正事。我不是中了平凉府今科院试头名案首,又得学政官提携,入府学读书吗?现在是五月中旬,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秋闱。今日坐在这里也是无聊,我就琢磨着索性去学政衙门将名给报了。”
按照朝明朝的科举制度,一般来说,各省的乡试秋闱的考期都定在八月。当然,这个日期见不是固定的,要依据省份和地域不同调节。这其中,最关键的是天气。
乡试虽说是秋闱,顾名思义是在秋天考试。其实,在八月时很多省份还热得厉害。尤其是南方省份,进考场之后,考生又心情紧张,中暑甚至热死人的事情也是有的。因此,如江南、湖广等省份,考期多半推迟到八月下旬。
但在北方省份,因为天气冷得早。很多地方,八月底就开始降雪。这就要提前,比如陕西,和辽东,有些年份都定在六月下旬。当然,北方省份中,山东是个特例,那地方热得厉害,有的时间甚至还晚过两广。
那日进平凉贡院录上学籍的时候,高文已经从学政官那里打听得清楚,今年陕西的乡试提前到了六月二十,主考官是京城派来的国子监祭酒李祯。
李祯字昌祺,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曾经做过河南左参政。此人经历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五朝老臣,威望极高。而且,此人也是当今士林领袖,永乐年间还参与编辑过《永乐大典》。后来因为年纪实在太大,已经没办法视事,于是就做了国子监祭酒,干起了管理国家最高学府的闲差。准备让他再干上两年,就致仕回家荣养。
不过,李祯静极思动,竟然和一群后辈一起参加了今年的大考差。
所谓大考差,就是每三年一界的乡试主考官的选拔。
按照明朝的考试制度,每到大比之年,各省乡试的主考官当由中央派出。
这可是个肥差,一般来说,中式士子才考中举人之后,都会去座师那里拜师,并送上一份见面礼,二三十两银子,甚至上百两银子都是有的。五十个举人下来,就是上千两白银。而这笔钱乃是合法收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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