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屋中,鼻中就嗅到**的蔬菜味道,原来这里是僧侣们的伙房。
再门后又躲了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肚子汩汩地叫起来。
原来,高文逃了半夜,正腹中饥饿,在柜子里翻了翻,意外地发现几个吃剩的馒头。
心中欢喜,就拿到手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大约是饿得太厉害,吃得太猛,突然间,高文感觉胸口一紧,就不受控制地打起嗝来。
“咯咯”这一打嗝,在暗夜是如此清晰。
高文这一惊非同小可,心叫:事发了。
这个时候,再躲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生理现象,非人力可以控制。
他一咬牙,当机立断,立即擎了弹弓,脚下用力,奔出屋去。
这个时候,远出传来叫声:“贼子在这里,快来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高文下意识地扯开了弹弓,寻觅着方向,“咻”一声射出去。
黑暗中,那人的叫喊被一声惨叫打断。
顾不得观察结果,高文用尽全身力气朝前冲去,转眼就奔至寺院围墙下,脚在一块石头搭建的洗衣台上一踩,轻松地就跳上围墙。
这个时候,身后一片纷乱的脚步声,大鹰小鹰等人已经追过来了。
高文上了围墙正要跳下去,顿时一呆。原来,围墙那边全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的民居。有那些房屋直接同围墙连在一起,却是没有出路。
“草他娘的!”高文气恼地叫了一声,没有办法,只得直接跳上屋顶。
“喀嚓”脚下一片碎瓦的声响。
“休要走了高文!”大鹰小鹰等人也翻上围墙,跳上房顶追来。
一边追,大鹰还一边大声鼓舞士气:“大伙儿加把劲,屋上视线开阔,贼子逃不掉的。”
七人你追我赶,踩得房顶轰隆着响,不断有破瓦片落下地去。
就有看家的狗叫起来,一犬吠,万犬嚎,转眼,整个平凉城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又有人从屋中跑出来,大骂:“干什么?”
小鹰长啸一声:“提刑司办案,无干人等回屋去。否则,以同胁从罪论处。”
那人这才将头一抱,跑回家。
有人在屋中不住喊:“我的瓦,我的瓦,房子要塌了。”
高文一路猛跑,从这座房子跳到另外一座屋顶,脚下也不知道踩烂了多少瓦片,有好几次差一点漏下去。脚也被破瓦片和碎木划得血肉模糊,疼不可忍。
回头看去,自己不但没有将大鹰小鹰他们甩掉,彼此的距离反拉得更近。
这群提刑司的捕快也是经验丰富,六个人一字散开,摆出雁翼之阵,一点一点包抄,逐渐组成一个半弧,试图将高文围住。
大鹰小鹰还好,另外四人中已有两人面上被铁丸子打伤,满头都是血。看高文的目光中,隐约带这一丝畏。
高文目光何等犀利,自是知道这二人心魄已为之夺。
心中冷哼一声:“趁你病要你命,我若不打你们这两个霉鬼,那就是脑子进了水。”
当下,脚下突然一旋,猛地跃到另外一个屋顶,脚刚踏中屋脊,就拉开弹弓:“着!”
一颗蚕豆大的铁丸子就如此闪电一般射出,正中其中一人的面门,将门牙都打掉了。
“啊!”那人伤上加上,捂着脸一屁股坐在屋顶上,再不能动弹。
大鹰吃了一惊,喝问:“伤得如何,可要紧。”那人又如何说得出话来。
放问完,又听得另外一边“啊”一声,头上裹着白布那人一头从房上下去。
下面一通乱,有人惊叫:“什么?”
高文的弹弓实在厉害,另外两个捕快心中发寒,脚下不觉得一慢。
转眼,双方的距离有拉开了些。
大鹰皱了一下眉头,大喝:“不用管受伤的弟兄,跟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捕快“啊”一声,然后大声咳嗽,这一咳嗽不可遏制,自是再不能追击了。原来,就在这个瞬间,高文又回头一丸射来,正中他的胸口,将肺叶都打伤了。
莫名其妙被射伤了三人,小鹰眼睛都红了,腾身而起,飞到前面一个屋顶,不待站稳,又再次跃上半空,落到另外一个房子上面,看起来如同一只伸缩自如的巨大的弹簧。
而在他的脚下,那些小房子也在这剧烈的冲击中轰隆着响。
见他来得如此之快,高文也是心中一紧,顾不得射杀剩余的一个捕快,拉开弹弓将一颗铁丸子朝小鹰射去。
不出意料,“叮”一声,铁丸被人一刀磕开。
如此,又射了两次,依旧毫无用处。
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转眼,小鹰大吼一声,如同苍鹰搏兔朝高文所在的屋顶落来。
高文惊得手足冰冷,小鹰的刀法之快已经超乎他的想象。这个时候,就算射出去再多的铁弹子,也会毫无例外地被人拨掉。
与其这样,不如……
就在这个刹那,高文手中弹弓突地一低,朝屋顶的瓦片上射去,“当”一声,瓦片四溅,灰尘满天。
半空中的小鹰心中奇怪:这贼子在做什么,疯了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鱼入水()
可等他的脚一踩到瓦面上,却“喀嚓”一声裂开,整个人也朝下落去。
在这个瞬间,小鹰突然明白。原来,那姓高的贼子知道刚凭着弹弓根本就射不中自己,就算好了他的落脚点,先用弹丸射破下面的瓦片,已将下面的檩子打裂了。
小鹰在屋顶跑了一气,已经估计出瓦片和下面的横檩的强度。每次落下,力量都是恰好。可高文突然来这么一手,他脚一落下,立即将下面已经被射坏的檩子踩断了。
他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又没有传说中武当派高人的梯云纵,再没有任何办法,整个人就在屋顶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低呼一声,叉手叉脚地击穿房屋向下坠落。
这一跌落力量何等巨大,小鹰夹带着破瓦砾落到下面一张大木床顶上,又砸断了几根木款子,直到掉入人家的背窝中才停了下来。
而那张床上正躺着夫妻二人,这对男女想是正在行周公之礼。天气又热,都没有盖被子。
小鹰这一落下,直接分开两人,第三者插足。
“啊!”那对夫妻同时大叫。
小鹰一身不知道被大梁和檩子划出多少道大小不等的伤痕,当真是痛不可忍。又看到旁边妇人那白花花的身子,惊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虽然已经成年,入的又是公门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可平日里被师父管束得紧,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个正直的好小伙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等情形。
当下就将一口血吐在那妇人饱满的胸脯上,也不敢说话,奋力跃起,手在房梁上一勾,再次撞破房顶,跃将上去。
上头,大鹰已经等在那里,急问:“不要紧吧?”
又有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小鹰不敢说话,只摇了摇头,一张脸变得煞白。
“提刑司办案,抱歉!”大鹰将一锭银子扔到下面那张床上,拉着小鹰就朝前跑:“追!”
追击高文大半夜,不但贼子毫毛未伤,自己还折了三个捕快,就连小鹰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姓高的不但身强力壮,且奸猾得紧,极是难缠,大鹰自入提刑司半案以来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觉动了真怒。
也不在说话,只铁青着脸跑得越发地快起来。众人在房顶上一阵乱跑,动静是何等之大,早就引起了下面居民的注意。
明朝城市集镇实行的是里保制,也就是城镇之中以二十户为一甲,一百一十户为一里,设甲长和里长。一旦遇到匪盗,百姓就回在甲长和里长的率领下拿起武器自卫和缉捕。若有人不出力,与案犯同罪。
一时间,四下响起锣声,又有火把燃起,当真是闹得沸反盈天。
看到有灯光次第亮起,到处都是喊杀声,高文心中叫苦,也知道自己再这么跑下去迟早都会落到大鹰小鹰手上。况且,自己方才这一通乱跑不知道踩坏了多少人家的屋顶,只怕还没被大鹰擒获,先就要被不明真相愤怒的群众给打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再这么跑下去,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最最要命的是,我已经跑不动了。
……
是的,高文虽然体格强壮,平时也是每日打熬筋骨,对于女色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方才有是奔跑又是激斗,深一脚浅一脚,体力消耗比起平地上不知道要大多少。
此刻,他已经有些气喘,心脏蓬蓬跳个不停,腿也有点发软。
如果没有想错,自己体能的第一极限已经到了。
当然,只要在坚持片刻,第一极限这个关口很快就能渡过。可是,就算渡过去了又如何。人体的第一极限之后,用不了多少时间,第二极限就回到来。到那个时候,才真真是潜力耗尽,瘫到在地了。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法子将身后这一群鹰爪孙甩脱。
高文咬了咬牙,抬头朝远方看了看。
却见,前方一里地方位灯火明亮,人声鼎沸。
按说,那里是个死地。可这个时候,他心中却是一动,反加速朝前冲去。
又跑了一气,前方出现一条宽敞的街道。街道另外一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里面挤七八百人。
人群外面则是全副武装的兵丁在维持秩序。
“是了,就是这里。”高文大喜欢,也不停留,鼓起最后的力气直接从房顶翻下去,直接朝小广场那边跑去。
两个兵丁迎过来,喝道:“什么人,这里也是你能乱闯的。”
高文忙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文凭路引递过去,叫道:“庄浪县高文特来参加本届平凉府院试,快放我进去,若是延误,你担待得起吗?”
一个士兵慌忙接过文凭看了一眼,还了回去,忙道:“快快快,就要点名入场了。”
高文大喜:“多谢,多谢。”就咻一声钻进了进去,如果游鱼入水,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没错,这里就是本年平凉府院试考场,平凉贡院。
此刻已是丑时末,距离开考只剩不到半个时辰,衙役已经开始点名、搜身,放士子入闸。
刚一混进人群,高文从人缝中看出去,就见大鹰小鹰已经追了过来。
“站住!”两个兵丁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然后,小鹰就连比带划地同兵丁交涉起来。因为广场中人太多,又闹得厉害,高文也听不请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那两个士兵不住摇头,小鹰一脸的焦急,怒得脸都红了,将一口血喷出来,伸手抓住一个兵丁的胸脯。
另外一个兵丁见小鹰如此无礼,铿锵一声抽出腰刀,大叫着什么。
另外一头又有四个兵丁同时冲过来,挥舞着兵器。
见动了刀子,广场上同时闹起来。
眼见着事情要闹大,大鹰急忙拉住小鹰的手,分开二人,又是作揖,又是赔礼,好半天才让那群兵丁收起了兵器。
小鹰显然是怒火攻心,不住地叫嚷着什么。大鹰摇了摇头,拉着徒弟退了下去。
见他们离开,高文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暗想:这一道难关终于过去了,嘿嘿,国家抡才大典,也是你们这两头扁毛畜生能够乱闯的?真是上苍保佑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脱险()
没错,高文对这次院试看得极为要紧,一个秀才功名可是他未来报仇和绝地反击的根本。在前一段时间,他已经和考生们一道熟悉过考场,对于平凉贡院的方位也自清楚。
方才在屋顶的时候,早已经看出前方灯火辉煌、人潮汹涌的地方就是院试考场。
按说,自己被大鹰小鹰追捕,再朝贡院跑,那就是自投罗网。考场是何等要紧之处,府衙早已经是衙役尽出,四下警戒。
可是,自己就是考生啊,自可大摇大摆地进去。至于大鹰小鹰,卑贱的胥吏,你又凭什么进这种庄严肃穆之地。若是影响了本次院试,不但他们两人脱不了干系,就连知府衙门、府学和考官一干人都要糟糕。
而且,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时间一道,考场就要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即便是死了人,考试也得如期进行。
在历史上,南京地区曾经有一场乡试的考场突然起火,按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开了考场,放考试逃生。可是制度就是制度,不到考完,任何人不得出场。于是,一场大火下来,烧死一百多考生,天下皆惊。问题是,事情到最后,主考官却没有任何责任,就连士子们也觉得他做得对。
正因为科举制度有太多铁的纪律和不近人情的地方,高文不认为大鹰小鹰就敢在冒天下之大不韪进考场拿人。就算敢,以后被追究下来也是一个死罪。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换陕西布政使,一省的最高级别官员过来,也没有这个权力。
在高文在现代社会中所看过的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中,李卫好象干过一次封考场的事情。不过,人家是两江总督,雍正皇帝龙潜旧人,最最亲信的心腹。即便如此,事后李总督也上了请罪折子。
李卫尚且如此,大鹰、小鹰的身份地位又如何比得上两江总督。若敢硬闯考场,只怕当即就会被府衙的兵丁剁成肉泥。
高问正因为料定了这一点,才敢大摇大摆进考场。事实证明,他这一步险棋走对了。
在距离贡院广场一里地之外,大鹰、小鹰和提刑按察司的四个捕快聚拢在一起。
小鹰气恼地叫道:“师父,我们明明看到那贼子混进考生的队伍中去了,平凉府的人凭什么不让咱们去寻人?”
大鹰看到小鹰胸口上全是刚吐出的鲜血,心中一痛,叹息道:“那地方是咱们能去的吗,若是伤了、惊了书生们,咱们的脑袋可都要丢在这里。”
一个捕快附和:“是啊,那地方别说是咱们,只怕再大的官儿过来也进不去。”
又有人道:“这却是奇了,咱们进不去,那高文贼子怎么就被放进去了?”
小鹰怒道:“那贼子阴险狡诈,定是使了什么手段骗过了平凉府。”
“对对对,应该是这样的,这鸟人实在难搞,咱们这才可是栽到家了。”另外一人叹息。
听到这话,大鹰定睛看去,六人当中,除了自己,即便是武艺高强如小鹰者也是人人身上带伤,自己自在陕西闯下偌大名头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心中不得不承认,高文这个贼人武艺虽然不成,可一手神射当真是可敬可怖,且心思灵活。这样的人若不尽快缉拿归案,日后不知道要成长为一个何等凶悍狡诈的对手。
“云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大鹰长长地叹息一声:“还能怎么办,先掏银子赔偿被我们踩坏的房子。
否则,百姓一闹起来,咱们连城都出不了。”
一想到不但没能抓到高文,反要赔钱,大家都一阵丧气。
大鹰:“罢了,反正贼人已经逃跑,咱们先回去休整休整,日后再做计较。各位放心,有我们在,高贼出不了平凉城。”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道:“对了,还是那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高文离家的时候,没带行李,估计身上也是无钱。而且,她娘子不是还在家中吗?听说此人虽然好酒探花,却是一个有情义有担当的,绝对不会弃家中女人而不顾。咱们不妨在高文家附近等着贼人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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