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距离皇帝被俘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土木堡之战还在继续。为了防止明英宗被也线那来要挟大明朝,在兵部侍郎于歉的主持下,请皇太后立郕王为皇帝,郕王再三推辞。于谦大声说:“我们完全是为国家考虑,不是为个人打算。”郕王于是受命。九月,郕王即帝位,尊英宗为太上皇。
皇帝继位之后,任命于谦为兵部尚书,防守京城。
就在上个月,也先挟持太上皇攻破紫荆关,距离北京城只有一步之遥。于谦带领各地赶赴京城的勤王兵马,列阵九门之外,与也先瓦剌军大战。
双方你来我往,大小凡数十战。见明军上下一心,兼之北京城墙高厚,急切难下。而自己的兵马又孤悬京畿,眼见着就要被四面包围,也先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带着太上皇朱祁镇向西撤退,最后,一口气越过万全卫的长城,回了蒙古草原。
北京之战以明朝的胜利而结束,此战之后,两国再没有大规模的战役发生,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关于太上皇朱祁镇的谈判。无论怎么说,晋北和京畿地区的军事威胁算是解除了,也让新登基的皇帝朱祁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太上皇的生死且不说,对于新生的朱祁钰政权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剪除王振党羽,消除太上皇在朝廷的影响力。那么,中央和地方的人事大变动也提上了议事日程。
北方的战火或许还影响不到地处关中平原东北角的韩城,韩城人也不太关心这场战役。毕竟,北京和宣府、大同实在太远了。但你不关心政治,政治要关心你。
至少,高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关心了一小下。
首先,韩城的前知县因为是太上皇一朝的老人的门生,被调去了福建。
他一被调走,韩城立即变成了政治真空,趁新知县没到,主薄黄威补韩隗为帛班班头。为了让高文七舅李进宝不从中捣乱,他又点头将高文补进了快步做了个捕快,算是转正了。
试想,如果不是因为韩城知县突然被调走,衙门里群龙无首,这事估计还没有那么容易。
也不知道是高文的运气还是韩隗那厮踩了,二人的当差的各项手续刚办妥,新的知县就到任了。若再晚上一日,这事说不准就黄了。
到天明的时候,雪落了下来,冷得紧。走了半天路,到了衙门口,脚下还没走热。
高文今日穿着干净的青色箭袖衫,头上带着插着鸟毛的平顶帽,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件影响这未来将近两百年明朝历史的大事件。
代宗皇帝登基是登基了,这人虽然年轻,可身体好象不太行,病得厉害,因病,到后来已经不能视事,这就给了朝中的有些有心人以可趁之机。
就在明年,瓦剌太师也先和明朝的谈判一直没有什么大的突破,无论他如何勒索,明朝都是置之不理。没有办法,也先只能将太上皇朱祁镇放回北京。
这下朝廷就热闹了,天有二日,民有二主,搞得朝野人心动荡。最后,太上皇被皇帝囚禁南宫,一关就是七年。至于物资供应,更是有一搭无一搭,堂堂九五之尊甚至饿肚子。为了生存,朱祁镇的皇后钱皇后不得不自己做些女红,托人带出去变卖,以补家用。
不过,七年之后,这个明英宗时来运转。景泰八年,景泰帝明代宗朱祁钰沉病得严重,到最后,更是处于弥留之中。
一时,京城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其实,生年终有尽头,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皇帝驾崩,让太子继位就是了。
问题是,景泰帝没有儿子,这皇位就空悬在高处。武清侯石亨、都督张辄,太常卿许彬、左副都御史徐有贞以及原王振门下太监曹吉祥等人开始密谋拥立太上皇。到了正月十七日凌晨,石亨、徐有贞率兵千人,控制了长安门,东华门。一行人将南官大门撞开,跪倒在太上皇朱祁镇面前,同声高呼:“请陛下登位。”朱祁镇被搀扶登舆,重登皇位。
听到这个消息,景泰帝驾崩,此事史称夺门之变。
作为一个穿越者,高文自然熟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如果能够早做准备,或许能够弄个从龙之臣当当。
如此,这场穿越才算是有些意思啊!
可是我现在不过是一小小小的捕快,身份卑微,就算熟知历史,就算一个月以后拿到分成稿费,也不过是一个富家翁。手头力量有限,又能做什么?
老天爷你真是的,既然让我穿越了,怎么给我这么一个身份。这个难度开得也太大了。
一时间,所有的念头纷至沓来,搞得脑子里一团混乱,让心气也有些浮躁。
“好狗别道!”突然间,有一股力量从背后涌来。
若不是高文从小练习武艺,马步扎得极稳,说不好还真要被人撞得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身体自然而然的将涌来的力道一卸,然后一个反撞。
“啊!”后面那人低呼一声,“趴”地一声倒了下去。
“什么人,胆敢冲撞公差?”高文霍一声转过身来,抬起脚就要踹下去。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是自己的老仇家韩隗又是谁?
原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县衙大门之前。今天自己和韩隗都是转正后当差的第一天,在衙门口打了照面。
这小子也来了,看他的装束,好象也成了衙役。
在他身边还有两个衙役,见韩隗摔倒,急忙伸手去扶。
高文一笑,收回脚:“我倒是谁,原来是韩伍长,真巧啊!怎么,几日不见,韩伍长见了小弟是不是感觉分外亲切,来给高文开玩笑吗?”
“什么伍长,是韩班头。高文,实话告诉你,老子现在是皂班班头。你一个小小的捕快,见了我还不过来见礼?”韩隗一把推开两个手下,狠狠地盯着高文,神情又是恼恨又是得意。
“哦,原来是韩班头。”高文呵呵一笑,随意地拱了下手,倒没有将韩隗放在心上。班头又不是官,大家都是胥吏,谁跟谁呀。再说,自己属于快班,和这小人又没有从属关系。
不过,心中还是微微一动。早就听说韩隗的舅舅黄威权势颇大,想不到竟然又如此能量,让一个民壮直接做了衙门里的班头,就好象后世提拔一个城管临时工为正科,还是关键岗位。
只是这个韩隗品行低劣不说,还很幼稚。
都正科级干部了,还玩在后面撞人的小孩儿把戏,也不怕场面上的人笑话。
“好个不知道尊卑礼数的东西,把他给我拿下!”见高文面上带着讽刺的笑容,韩隗怒火攻心,想动手,却想起他的厉害,心中惧怕,只不住向手下下令。
就在这个时候,衙门口走出来一个身着文吏青色袍子的高挺的中年人,喝道:“闹什么,大清早的。今日是县尊大老爷视事的第一天,惊扰了他,你们吃罪得起吗?”
两个衙役自知道高文是林进宝的外甥,大家都是吃公门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韩隗让他们将高文拿下,自然不愿意。正为难间,见到这个中年文士,忙道:“小的们见过三老爷。”
高文心头一惊,立即知道此人正是黄威黄主薄,一作揖:“高文见过黄主薄。”
韩隗还在叫嚷:“舅舅,这个姓高的以下犯上,着实可恶,快将他拿下。”
“住口,混帐东西,这里可是衙门,休要再闹。”说完话,他突然一伸手将高文扶起。满面的微笑:“原来你就是李班头的外甥高文,听说你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是英俊听拔,不错,不错。”
态度却是异常的和蔼,这让韩隗傻了眼。
高文:“黄主薄谬赞了,小子当不起。”
“呵呵,既然进了衙门,就好生做事,不要让你舅舅失望。李班头估计等得急了,去吧!”
“是,高文去了。”高文顺势直起身子,告辞而去。说句实在话,这个黄威看起来儒雅温和,颇有涵养,倒像是个谦谦君子。这样的人自然很给人好感,如果换别人是是高文,早就被他给感动了。
不过,高文在后世好歹也是在国家级大型出版社混了多年的人。那里因为是国企,说穿了就是个大衙门,办公室政治斗争很是激烈,黄威这种人也见得多了。
这种人平日里见了人,无论是敌是友,地位是高是低,都是一脸的笑容,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可一旦想收拾你,那才是谋定而后动,手狠得很。
高文的七舅李进宝和黄威素来不和,两派之间有利益冲突。在黄威这种人心中只有派系,非友即敌,他才不会因为高文举止得体,长得帅而另眼相看呢!
这一点,也瞒不过高文。
县衙三班六房中,六房且不说了。三班中以快班权力最大,扮演着后世公安局、武警直队的角色。人员也多,且有自己的监狱,称之为班房。因此,并不在衙门里办公,而是衙门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地方颇大。
一进快班班房,李进宝和十来个捕快已经到了。
李进宝叫人拿来一把柳叶刀和一条铁链子交给高文,又绷紧了面皮叮嘱了他半天,才露出笑容,道:“高文,既然你到舅舅手下做事,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若遇到事不可莽撞,不懂就问。不过,真有事,也不要害怕,自有我呢!”
高文心中感激:“多谢七舅公。”
“还没吃早饭吧?”
高文:“没呢,等下午饭一道解决。对了,午间可以离开班房回家吃饭吗?”
李进宝笑了笑:“不用回去,否则,若是衙门有事可如何是好。话说,这晋北那边打仗也是好事啊,咱们倒是生发了不少。”
他一笑,其他几个捕快也笑起来,笑得高文莫名其妙。
第二十八章 我的捕快生涯()
很快,高文就明白大家为什么笑。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 。提供
正因为山西大同、河北宣府和京畿打成一锅粥,大量流民一路南逃,甚至有人直接过了黄河跑到富庶的关中平原地区谋生。
明朝实行的是严格的户籍制度,百姓出门一百里需到衙门开具路引,说明离家缘由,以及什么时候回来。若没有路引被民壮、巡检司的人和捕快捉住,对不起,到班房里呆着吧!等到家中带了文凭和银子来接,才会放你回去。
至于在班房里的吃喝拉撒,衙门里虽然也有供应,可都是薄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一连吃上十来日,非把你吃死不可。要想活命,只能自己掏钱让衙役帮你去外面买。当然,差爷也不可能白跑,怎么这也得提一半起来再说。
最近韩城班房里抓了十来个流民,生意还是不错。
熟悉了班房的业务流程之后,很快就有在押犯喊肚子饿,求快班的衙役帮忙带几口烧饼进来。
高文是李进宝李班头的外甥,众人有些巴结,这个美差自然着落到他头上。
走了几趟,一个上午下来,竟得了五十文钱好处。到午饭时,更有被关押的流民在韩城的亲戚过来送饭,见了高文一口一个“高大哥”喊得亲热,硬生生地塞了几个熟鸡蛋在他怀里,搞得第一天上班的高文很是尴尬。
他忍不住在心中摇了摇头:中国,尤其是古代中国果然是个官本位的社会啊!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手头哪怕有一点点权力,总归能够弄到一些好处的,虽然不习惯,但还是要适应。还是那句话,再哪坡唱哪歌,我就是个胥吏。
下午,因为县尊今日是第一天上任,要会见韩城的士绅,李进宝就带了几个乖觉的手下过去侍侯。走之前,就对其他几人说,你们也别闲着,将衙门里的规矩同高文讲讲。对了,估计最近我要忙上一阵,等到闲了,大家一起吃台酒,算是给高文接风。
其实衙门里的规矩也就那些,几句话就说完了。吃过午饭,外面的雪大起来。闲着无事,高文就躲在值房里烤火、喝茶,很快,这一天就结束了。
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公务员的日子还真是舒服啊,最妙的是还收了不少红包。
等回了家,将怀中的熟鸡蛋和一百文钱交给母亲,高母也非常欢喜,连声说“文儿,得了空,你得去感谢感谢你七舅爷。”
“那是,那是。”得了钱,高文也是振奋。按照明朝的制度,国家财政拨款只到县一级。一个县令每月的俸禄也就三两银。至于衙门里的六房书吏、三班衙役都是没有工资的,要县大老爷自己掏腰包。
高文这样的捕快每月也就一两银子,换算成人民币也就八百出头。这点钱,要想养活一家老小不太容易。所以,一般来说,衙役们都会从其他地方想辙。
高文一天就得了一百文,一个月下来怎么着也能弄上二三两银子,相当于一个县大老爷的俸禄了,还是很让人振奋的。当然,高文也知道今日之所以这么多收获,那是因为最近流民实在有点多。过得一阵子,等到北京大捷,瓦剌军撤回草原的消息传来,流民都会回家,这样的好事再捞不着了。
高母又叹息一声,低头不语。
高文忙问:“母亲你叹什么气?”
高母:“文儿你今年都十八岁了,等过了年就是十九。你爹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和娘成亲了,可你还是孤单单一个人,每每想到这一桩,娘就觉得对不起你爹,对不起高家的列祖列宗。文儿你现在可算是有差使了,娘先把这钱收着,等积得几两银子,托媒婆给你说一门亲事。”她十六岁就嫁给高文的父亲,前头生了四个孩子,可惜都已经夭折,只剩高文这根独苗。
高文大惊:“娘你着什么急,这事等以后再说。
”
第二日,他照例去班房当差。林进宝早已经到了,对手下说,知县老爷拿了陕西布政使司的公文要下乡巡视,我自然要跟着去,你们好生看守门户。对了,知县大老爷刚到,你们得闲把街道清扫一下,将公茅房里的屎尿给我拉出城去。直他娘,县尊可是个爱干净的文曲星,最见不得邋遢物件儿。
据坊间传言,当今的韩城知县姓杜,今年二十出头。他是正统十三年的进士。会试的座师是当今内阁阁老吏部尚书王直。文章写得极好,颇有名士派头,在京城非常有名。
少年进士,恩师是内阁阁臣,还是吏部天官,无论怎么看,这个杜知县都是前程远大。否则也不会调到韩城这种要紧之地任职,估计干不了两年就会高升。
李进宝说完,就匆忙离去。
高文大奇,这一县的知县不能随便下乡巡视,还得省里开具文书?开眼界了。衙役还要扫大街,还有没有职业尊严了?咳,一个衙役,有什么尊严?
好在班房的人知道高文是李班头的外甥,没让他出街。到了晚间,众人都是一身臭气回来,满面都是疲惫,狠狠地敲诈了犯人一通才解了恨。
如此两日,李进宝还没有回来,在这两天里,北京之战结束的消息通过邸报传到韩城,黄河那边的民壮也撤了下来,再没有新犯解来。班房里的在押犯也送走了不少,顿时清净下来,自然没有什么入项。
“走,出门巡巡街。”一个衙役提议。
“自然要去的。”众衙役都激动地附和。
高文心中一动,感觉今天应该有好事。
果然,一行人上街,挨家挨户收钱,又顺手敲诈了好几个贩子,到下午时,竟然得了不少钱。韩城毕竟是陕西首屈一指的大县,又地处山陕两省交通枢纽,乃是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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