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脱籍参加科举,又如何有今日的光景。”
黄威点点头:“人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不到绝境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又有什么样的无限的可能。若非你勾结的徐钦差,要在马政案上置我于死地。黄威也没想过要考个举人功名,入仕为官。若有将来,黄威还真要好好感谢你。”
高文:“感谢,呵呵。”
黄威压低嗓门,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高文,黄某这辈子就没有同人说过这么多知心话儿,唯有你是个例外。实话告诉你,这次乡试某撒出去大把银子,可以说这二十年的积蓄都丢了进去,要买个功名出来,说不定等下就会有好消息传来。至于马政案,等到高布政使出场,有他主持大局,尔等又岂奈我何?”
“我说你怎么想着要来参加秋闱,原来是买通了关节。”高文将身子一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淡淡道:“这里是西安,这是一座大舞台,可不是韩城那一亩三分地。你,还有我不过是大人物手下的一枚棋子,命运可不由自己掌握。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竭力看清掌握棋盘的那两只手,只有看清楚了,总有一天你才能成为棋手。黄威,一旦有事,你总想着依靠、依附于人,你的格局也就这样。可叹我高文以前一直将你当成平生最大的敌人,但现在,你已经没有资格了。等着吧,等着吧,现在已近中午,这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只不过,是你的,而不是我。”
黄威只冷笑,躺在胡床上微微喘息,再不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外间传来一阵喧哗。
有人呵斥:“什么人,锦衣卫正在办差,速速离开!”
又有一人大叫:“让开,放我进去,我就住在这里,黄老爷,黄老爷,你怎么了?”
黄威猛地从胡床上直起身子,去看榜的忠仆回来了。
高文转过头去,对外面一声喊:“小鹰,放那人进来。他应该带回来好消息,某也是迫不及待想听听了。”
不片刻,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黄威面前,大声哭道:“老爷,老爷,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你哭什么,可看榜了?”黄威见到他哭,心中咯噔一声。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一把将仆人从地上抓起来。
“看了,看了。”忠仆不住点头,泪水成串落到地上。
黄威:“如何,本老爷得了第几名,快说,快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仆人不住摇头。
黄威大怒,一张脸红得如同出血一般,使劲摇晃着他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瞎子啊?”
仆人被他的模样吓住了,也不哭了,“我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挤到榜亭里,可看了半天死活也看不到老爷的名字。”
“什么,没见到本老爷的名字,定然是你这厮看差了,快去,再看一次。”
“没用的,老爷,小的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没老爷你的名字。”仆人:“老爷你没中。”
“没中,没中,没中……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黄威嘿嘿地笑着,斜视了高文一眼:“今年考不中,过两年再说也好。高布政使可出来了,备轿,我要去拜见布政使。”
仆人:“老爷,没用的,只怕你没办法去见高大人了。”
黄威:“你这老混帐,老爷叫你备轿你自去雇就是了,看谁敢阻挡?”
那个忠仆:“老爷,高大人刚出考场,就被徐钦差给抓了。”
“什么,被抓了,怎么可能?”黄威大声吼叫起来:“一个小小的徐编修,他凭什么抓捕封疆大吏,就不怕国法吗?”
第234章 最后时刻(三)()
仆人:“老爷,当时的情形我看得真真的。看小说到高布政使刚一出贡院,徐钦差就带了兵马迎了上去,又掏出圣旨,按照名单将一众大老爷给拘了。好惨烈,有的大人因为多说了一句话,就被锦衣卫打得满口是血。”
“什么,圣旨,徐珵拿到了圣旨?”黄威一把将仆人扔在地上,整个人就好象是漏气的皮球,软倒在胡窗上:“完了,完了,这是彻底地完了!”
先前那张血红的脸已经完全惨白下去,就好象是一张死人的脸。
“对,这是要完了。”高文指了指茶杯:“黄主薄请饮此杯,进了锦衣卫的监狱,再想喝这样的好茶就难了。”
“高文,高文,高文……”黄威颤着嘴唇,只翻来覆去地喊着高文的名字。
高文也不急着叫外面的小鹰带着兵丁过来拿人,只坐在黄威傍边微笑着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失败的可怜虫。
胜利的滋味如同美酒,需要慢慢地品。
太阳从头上下来,穿过树叶的缝隙,将光影落到黄威的脸上,如同老人斑。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黄威已经老得不象话,就好象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
汗水如同泉水一般从黄威的额头上渗出来,竟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小鹰又喊:“什么人,你来做什么,快离开!”
原来外面又来人了,那人大喊一声:“尔止,尔止,我是俞士元啊!你可在里面,快快快,放我进去。”
高文正端着茶杯的手不为人知地一颤,他知道,自己的乡试结果出来了。
俞士元是昨天来西安的,说是今日一大早就会去高文家等着。若是喜报一到,也好讨口酒吃,粘点喜气。
若高文不中,他应该还在家中等着。如今却急吼吼地过来,自然是有好消息。
可算是中了!
高文深吸了一口气:“小鹰,是自己人,放士元兄进来。”
俞兴言手中拿着一张大红喜帖,一脸亢奋地跑进来。因为实在太激动,在门槛处绊了一记,险些摔倒在地。
“尔止,大喜,大喜啊……嘿嘿,黄威你也在这里啊!”
黄威看到他手中的喜报,身体一颤,手抖得厉害。
高文这些再顾不得矜持,急问:“如何?”
俞士元嘎嘎地笑起来,“中了,中了,中了。”
高文:“什么中了/”
“恭喜尔止,高中我省乡试举人,还得了头名案首。尔止,不不不。”俞士元将喜报塞到高文手中:“现在我应该叫你高解元了,了不起,了不起啊!”
虽说高文肯定自己能够中举,开玩笑,区区一个陕西乡试,如果连王船山都中不了,如果连基本的公正都做不到,这科举制度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可是,考场上的事情意外实在太多,就算你卷子作得再好,也未必能够拿到好名次。
却不想,今日自己竟得了第一。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接过喜报,高文只看了一眼,就放声大笑起来:“天助自助,这上苍还是公平的!”
俞士元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尔止,喜报送到贵府时,你母亲和石小姐都哭成一团了,到到走时还没有停。你还是快些将这里的事情办完,快些回去吧!对了,我已经带信给叔父还有石先生,请他们快去你府上,也好一道庆贺庆贺。”
高文:“石先生和你叔父考得如何,中没有?”
俞士元:“我一直在你家里,他们中还是没有中,我也不知道。多半是没中吧,也不打紧。快走,快走!”
听他说母亲和石幼仪一直在哭,高文也没心思再在这里快意恩仇,就对黄威道:“黄威,站起来,随我去归案吧!”
“假的,假的!”突然间,黄威猛地站起身来,一把从高文手头将喜报抢过去。咬牙切齿:“一定是你这小畜生想要气老夫,故意做假,这是假的。哈,高文,你伪造衙门公函,私刻官印,该当何罪?小畜生,你的麻烦大了,大了,大了!”
说到后面,嗓子却倒了,变得又沙又哑。
高文也懒得理睬,只在一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怜虫。
“小畜生,你要抓我归案。你犯下这么大的事,老夫先住你归案。哈哈,哈哈,高文,高文,你也有今天。呜呜,老天爷啊,我黄威究竟犯了什么错,命你要犯这个煞星,你要如此对我!”
黄威做韩城主薄二十年,日常做的就是公函往来这等机要公务。如何看不出这喜报是真非假,这个时候,他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了。
拿着帖子在院子里乱跳乱叫,状若疯狂。
这情形惊动了围住院子的小鹰等人,一声喊,小鹰、赵千户和一群全副武装的兵丁涌了进来。
赵千户大怒:“来人,将这疯子拿下,送进监牢。直娘贼,一个狗吃不剩的县主薄,也敢跟高解元作对,等下老子得叫你好好尝尝爷爷的滋味,定叫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跟着高文攻占存银的粮仓,发了大财,对高文又是敬佩,又是感激。也知道高尔止前程远大,有心讨好。便存了心等下要给黄威好好用用刑,什么辣椒水灌鼻,烙铁烙胸,竹签扎指甲缝,都得给这个不开眼的家伙过一遍。
立即就有两个兵丁应了一声,上前剪住他的双手。
看到赵千户眼睛里的凶光,黄威如何不知道这个武夫的心思。
黄威在公门里呆了一辈子,里面的门道自然一清二楚。/知道自己一旦落到他们手中,那是比死了还难受。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黄威猛地甩开二人。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黄威突然大吼一声:“高文,我黄威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就是和你成了仇家。韩鬼子,你害死老子了。我就算是死了,也得在黄泉路上追上你,食肉寝皮。高凌汉,你这个废物。杜生辉,狗官,你拿前不办事,我做鬼也要来找你!”
话音落下,他头一低,就朝墙上撞去。
“噗嗤”一声,有红色白色的液体四溅而出。
原来,他所住的房屋外墙壁上钉了几颗钉子,平日里用来拉绳子晾衣服。
黄威一心求死,脑门正对着钉子而去,瞬间就被扎破了额骨,死得不能再死。
高文见到黄威的尸体钉在墙上,保持着直立的肢势,心中倒是忍不住赞了一声:这人倒是果决,是个人物。
恩仇了结,高文心中一阵爽快,就道:“带上黄威的尸体和他的下人,咱们去钦差行辕勾销此案,也好早些回家。
第235章 高解元()
高文等人带了黄威的试题,到了徐珵行辕,一通忙碌之后,总算将这桩案子彻底勾销。
徐珵今日捉拿了陕西布政使高凌汉等一干官员,正忙得脚不粘底。听说高文过来,还是抽了空见他一面,叮嘱他回家之后尽快收拾行装,明日一大早就随他去北京。
徐珵的道理很简单:“高凌汉在陕西做了九年封疆大吏,党羽遍及三秦。除他之外,各府、州、县也有正印官落入法网,须早些解送他们回京。否则,难保会有人贼心不死,甚至有心人作乱。这些罪官一日不离开陕西,本官心中一日不得安稳。”
“恩师言之有理,学生这就回去准备。”对于徐珵的话,高文深以为然。陕西官场水实在太深,别说堂堂一省布政使。就拿当初的梅良来说,小小一个马场场主,不也能调动几十个马贼杀人。
又说了一番话,问提黄威之事,徐珵点点头:“这个姓黄的贼子倒是个硬气的,本官在陕西办这件大案,先后涉及到四十多名罪官,上上下下上百人,他是唯一一个自裁的。”
高文:“恩师说得是。”
徐珵微笑起来:“尔止,大丈夫若要一展胸中抱负,那是一定要入仕的。官场凶险,一步走差,那就是万丈深渊。你进京之后,为师会给你谋个官职,一边历练,一边准备后年的春闱。如黄威这种凶狡贼子你不知道还有碰到多少,务必多多留心啊,我的高解元。”
“不敢!”高文恭敬地一施礼:“多谢恩师提点。”
高文从钦差行辕出来之后,突然想,自己现在算是举人了,还是头名解元。又跟徐珵一道办了陕西这件大案,如今也算是名震关中了。从穿越到现在,也才一年不到。
如今回想起来,这段日子是如此的漫长,叫人忍不住一阵唏嘘。
……
刚回到家,还没等他跨进门槛,早鞭炮声“劈劈啪啪”响起,青烟四下弥漫。
院子中的客人纷纷涌出来同高文见礼,“高解元”“高解元”地叫个不停。
高文一一微笑着回礼,然后被大家簇拥着进了院子。
院子中早摆了宴席,坐满了客人。都是街坊邻居,却没看到俞兴言和石廪生。至于母亲和石幼仪,因为是女眷,不方便出来,只石幼仪的二哥在外面招呼应酬。
高文心中奇怪,每桌陪了一杯子酒,趁着没人的时候问石家老儿:“二哥,石先生和俞先生呢,不是说好了在我这里一道热闹热闹的吗?”
石老二一脸的忧愁,低声道:“高先生,家父和俞先生本是来了的。坐下才喝了一两杯子茶,他们那边就有一个下人过来找,同他们说了两句话之后。家父却恼了,和俞老先生骂成一团,还差点打了起来。好不容易将他们分开,他们又跑回去了,说有重要的事情。”
高文抓了抓头皮:“怎么闹起来了,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石老二:“却是不知道,要不你问下夫人,家父在走的时候和夫人说过几句话。”
“好,我去内宅见母亲和幼仪了。”
进了后面的院子,高文看到母亲和石幼仪都红了眼圈,但面庞上却满是兴奋。
高文上前就给母亲拜了下去,哽咽道:“娘,这一年来苦了你。儿子总算不辜负娘的希望,中了个举人。幼仪,谢谢你这一年来对娘的照顾,若非有你,这家中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石幼仪低呼一声,急忙闪开:“大哥,别说这话,那是妾身应该的。”
高母忙一把将高文从地上拉直身子:“文儿快起来,可拜不得。娘听人说,这中了举的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尤其是得了第一名的,乃是文曲星。是不能跪凡人的,若受了他的拜,你可是要折寿的,娘现在终于盼到了好日子,还想多活两年呢!”
这话叫旁边地石幼仪禁不住扑哧一声低笑起来,高文也是无奈,道:“娘这话却是说错了,天地君亲师,这可是纲常伦理,乱不得。就算你中了状元,见了父母双亲也得拜,却没有你这种说法。”
高母:“真的?”
高文:“不信你问石姑娘。”
石幼仪:“娘,是真的。”
高母这才唏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吓死娘了。娘方才还在算,我文儿方才磕了这个头,娘究竟要少活几年呢!”
高文和石幼仪都忍不住笑起来。
高母也笑:“这样也好,文儿,你去你父亲的灵前磕个头,烧三柱香吧!”
“是,母亲。”
高文在父亲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头,上了香,这才道:“娘,石姑娘,我明日就要去京城了,可准备好了。”
石幼仪:“行李已经准备好了,四时衣服,文房四宝,还有书籍。对了,先前俞先生将你存在他那里的银子都起了出来,送过来了。为了方便你进京使用,就换了一千两黄金。”想起明日就要同高文分离,她面上闪过一丝不舍和难过。
“一千两黄金,也好,我先带进京城去。”高文道:“反正我在北京也要呆上三年,这样,我去那里先买间宅子,等安顿下来,身上的案子销了,就派小鹰过来接你和娘进京城去。一来可以侍奉母亲,二来也好与你完婚,也就是一年半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