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们就不敢冲进它们的群里去,只能寻找落在鲸群外面的零落的散兵开刀了。
三只小艇在鲸群的外围转着,寻找着可以下手的鲸。
不到三分钟,他们就找到了一只。
魁魁格手里的标枪飞了出去。
被扎中的大鲸像一道闪电似的从我们的眼前飞奔了出去,一直冲进了鲸群的中央。
这并不奇怪,因为鲸被扎中之后经常是这样,对此我们已经估计到了。
然而,不管它跑到哪儿,我们都要追到哪儿。
有时,我们要一直被它拖到鲸群中心去。
对于我们来说,那是非常之危险的。
如此说来,我们就像是从本来就冻得不结实的河岸边走向河的中心一样,心跳到了喉咙口儿,而致命的危险随时都会降临。
于是我们被那条鲸一直拖进了鲸群,被一只又一只的发狂的大鲸团团围住。
这些大鲸在我们的周围冲来撞去,直把海面弄得天翻地覆,把我们的小艇弄得颠来倒去。
我们现在几乎根本无法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能听凭鲸群的安排,就像是暴风雨中的舢板,随时都有可能被无形的巨手拍个粉碎。
我们为了设法在大鲸的重围中打开一条向外的通道而苦苦地挣扎。
魁魁格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充当了我们的舵手。
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一件只有超人才能胜任的事情。
但见魁魁格临危不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导引着我们的小艇在大鲸之间穿梭往来。
我们一会儿从这条大鲸的身边擦过去,一会儿又从那条大鲸的脑袋前面疾驶而过。
没有哪一次比这次能让我们更真切地观赏大鲸在生龙活虎的时候的全部面貌了。
我们清晰无比地看着它们威震大海的头、愤怒的小眼、鬼门关一样的大嘴、铡刀一样的牙齿。
而最让我们胆寒的,是现在正在我们的头顶上摇动着的大鲸的尾巴,只要它准确地落下来,我们就全部完蛋了。
所有的桨手都充当了魁魁格的耳目。
他们叫喊着,提醒着魁魁格躲避从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庞然大物,提醒着魁魁格让开和我们的小艇一起并驾齐驱的好事之徒。
不知拼杀了多长时间,我们小艇周围的大鲸渐渐地少了起来,那让人心悸的乱糟糟的声音也小得多了。
原来,我们已经快要到了鲸群的最中心了。
等到了鲸群的最中心,我们的头脑一下子静了下来,仿佛随着暴发的山洪一起,被冲进了一个幽静的山间湖泊。
虽然四周的鲸群还在喧嚣个不停,但我们却不再紧张得感到让人无法承受了。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看着外围的鲸们围着我们,像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我们的周围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鲸,看样子,作为动物的鲸们也很懂得些伦理。
不知是不懂得人类的危险还是过分的自大,小鲸们不时地来到我们的小艇旁来探头探脑的。
魁魁格甚至用手拍了拍这些小家伙的脑门儿。
斯塔布用鲸铲在背上给它们挠着痒痒儿。
一时间,海面上一片祥和的气氛。
尤其令我们大开眼界的是:我们竟看到了母鲸哺育幼鲸的情景。
透过迷蒙的水雾,我们看到:许多母鲸正在哺育自己的小鲸,这是在海洋生物中难得的哺乳情景。
它们怡然自得,不知是没看见我们还是不理会,尤其是小鲸,竟然一边吃着奶一边看着我们。
也许在它们的眼里,我们不过是一堆没有生命的海藻而已。
这些小家伙儿,一边吸收着母体的滋润,一边享受着天伦般的温情,在被人类不断地追杀,几乎是穷途末路的鲸类之中,该是多么幸福的啊。
在众多的小鲸中,我们看到一条格外特别的小鲸,从它的样子看,它大概生下来还不到一天,因为它还没有摆脱母体中的样子,浑身都打着皱。
可就是这个婴儿,它的身长也有大概十四英尺,腰围也有六英尺左右。
也许只要到了明天,这鲸群里许多粗着腰身的母鲸就要成为母亲了。
现在我们粗粗地算了一下,这个鲸群的全部面积已经达到了两三平方英里。
鲸群逐渐地开始平静下来了,有的已经开始休息。
这一来不要紧,它们的包围圈一下子开始缩小了起来。
“那是怎么回事呀?”
魁魁格指着不远处问:
“谁一下子拴住了两条鲸呀,一大一小。”
“是呀,这是谁干的?”
斯达巴克也叫了起来。
大家望去,只见一条被扎中的大鲸拖着绳子潜下海后,又浮了起来。
不仅如此,她好像刚刚做了母亲,脐带都还没有脱落,和捕鲸索缠在了一起。
小鲸也一道被拖了上来。
在这过程之中,我们亲眼见到小鲸在围着妈妈不断地亲昵。
我们和鲸们一起,沉浸在亲情的享受之中。
谁也没有料到,这竟然是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发生的真实的一幕。
对于鲸们来说,能够置生死于度外,悉心关怀自己的孩子,可见它们是多么的看重这一点。
就在我们和鲸们一起沉溺在儿女亲情之中的时候,其他的小艇正在奋勇战斗。
弗拉斯克已经拴住了一条大鲸。
这只力气特别大的鲸不甘心被捕获,在拼命地突来奔去,几乎叫弗拉斯克他们没有办法了。
在平时对付这种力大无穷的鲸时,总要想办法把它们的尾巴给弄伤,让它这个在全身作用最大的部件失去作用。
现在,弗拉斯克他们已经把一只短把儿的鱼铲系好绳子扎了上去。
这一下更不得了,大鲸疼得发了疯,更加狂暴地绕着圈子奔腾,那情景真是吓人。
渐渐地,扎在它尾巴上的鱼铲脱落了,但是由于鱼铲上的绳索和标枪上的绳索搅在了一起,所以大鲸依旧拖着鱼铲,只不过不在它的身上。
这一回大鲸的同伴儿可是大吃苦头儿。
受伤的大鲸拖着鱼铲在它们当中奔来跑去,还不时地挥舞着尾巴。
这样一来,一会儿鱼铲碰到了这个同伴儿,一会儿又割着了那个同伴儿,使整个鲸群对它都产生了畏惧。
好像这受伤的大鲸也故意是要唤醒自己的同伴儿似的,让同伴们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大鲸的用意终于起了作用,鲸群开始往里挤,中心的安宁被打破了,祥和的景象转眼间就消失了。
鲸群的中心地带越来越小,我们几乎被挤得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们开始艰难地向外突围。
否则这中心地带就会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了。
“快点划呀,弟兄们。”
斯达巴克大声叫着:
“要是不想死的就快点儿打起精神来。”
“魁魁格,快把你前边那个家伙推开,用铲子戳它,让它快滚开。”
我们的小艇几乎就是在鲸门的脊背之问,那窄得不能再窄的小道里寻找着突围的道路。
找到了一个空隙,就赶紧拼命似地逃出去,这就算是逃出了一层包围,抬起头来再找下一层的缺口。
就这样我们一层一层地从鲸阵的中心逃了出来。
惊心动魄的时候终于过去了,大家喘着粗气。
庆幸没有什么损失,只是魁魁格让大鲸的尾巴扫掉了帽子。
可这也叫大家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大鲸的尾巴扫得再低一点儿的话,魁魁格的灵魂就要出窍了。
鲸群乱了一阵之后现在又整齐了,重新排起队,向前飞奔起来。
谁也没有再追,因为已经没用了。
大家打扫着战场,收着散落在海上的武器和用具。
这次战斗的收获只有弗拉斯克扎中的那条。
“遇到的越多,捕到的越少。”
看样子这条谚语真是真理。
88.妻妾成群
其实,鲸群的数量并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多,我们更经常地是看到规模比较小的鲸群,比如说每群二十只到五十只不等的。
这时候,我们就管它叫鲸队。
有意思的是,所有这些鲸队,几乎全是由清一色的同性鲸组成的。
也就是说,或者几乎全部是由雌性鲸来组成,或者几乎全部是由雄性鲸来组成。
我们至今搞不清鲸群为什么这样组合,但有一点,绝不是因为要像封建时代东方的一些国家那样,用什么形式来限制雌雄之间的交往。
上面我们在说到组成时用了“几乎”的字眼儿,也就是说并不是绝对的。
比如说,在每一队雌鲸之中,都会有一只雄鲸跟随。
这只跟在雌鲸队中的雄鲸一般来讲年纪不大,身体都非常健壮。
他在雌鲸队中的任务不仅仅是随从,更重要的是保镖。
每当雌鲸队遇到像被人追杀一类的紧急情况,雄鲸就会义不容辞地掩护雌鲸队的太太小姐们先走,而它自己呢?则要游在最后。
雄鲸经常是为了整个鲸队,自己做了牺牲者的角色。
然而在没有危险到来时,这位雄鲸可就骄奢淫侈地不得了了。
那时,他的魁梧的身躯在美女群中游来荡去,太太小姐们前呼后拥,争先恐后地跟随着它,活像东方国家妻妾成群的帝王在出行。
这些太太小姐们的身材和它相比,最多不过是三分之一,因而显得纤细苗条。
它们簇拥在它的左右,不断地献着殷勤,使它的感觉简直是好极了。
这个男子汉率领着雌鲸队,一年到头儿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在世界的各大洋里悠闲自在地游荡着。
天热了,它们去北海避暑;
赤道地区的美食季节开始了,它们一准如期赶来;
等酒足饭饱,它们又要去东方的海域赶秋凉了。
在这悠哉游哉的日子里,也并不是没有争斗,但绝对不是发生在雄鲸和本鲸队的雌鲸之间,而是发生在雄鲸和贸然闯入的另外的雄鲸之问。
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一个外来的雄鲸被这大批的雌鲸中的一个所吸引,或者说是想混入雌鲸队中寻些便宜,或者是干脆想取代原来的雄鲸的令人垂涎的位置,所有这些原因都是正常的。
这时候,如果外来鲸不听从原来的雄鲸的规劝的话,一场大战就不可避免了。
这就是像人类一样为了爱情而战的决斗了,原因自然是那些被认为年轻貌美的雌鲸。
两只雄鲸开始用下巴拼死冲杀,如同两只麋鹿用角争斗一样。
双方都怒火万丈,谁也不肯相让。
结果没有必要去说,但经常是两败俱伤。
脑袋上开了沟,牙掉了,鳍被弄得像扇子,甚至有的时候,连嘴都被搞歪了。
如果原来的雄鲸败了,那结果自不必说,把王位让出来,悄悄溜走了事。
如果它胜了,把那只想取代自己的雄鲸赶走了,那它的威风可就大了。
它得意洋洋,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自己的女眷面前显示着自己的强大和尊严。
但一般说来,只要是有其他的鲸可捕,我们是不会捕这种鲸的。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这种鲸整天的在雌鲸队里寻花问柳,淘空了身子。
虽然它把儿女生得到处都是,但却弄的自己全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油水儿了。
对于捕鲸者来说,没了油水等于没了用场,捕它也没有什么用。
只要不被别的鲸取代,这只雄鲸就会在雌鲸队里度过它的青年和壮年时代。
等年事渐高,准确地说是不能再进行交配了之后,它的历史使命就算是彻底地完成了。
它不甘心地从自己的位置上退下来,看着新的雄鲸意气风发地进入。
它慨然长叹一声,之后便水远地离开了。
从此之后,它的余生便在孤独的隐居生活中度过了。
它独来独往,不加入任何鲸群的行列,精神也开始和身体一起衰老起来。
它回顾着自己的一生,不时地沉醉在往事之中,直到最后的时光来临。
我们在捕鲸生涯之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样一些老孤鲸,它们我行我素,看破红尘,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
但在它们的身上,还可以看到它们年轻时辉煌的影子。
说完了雌鲸队,再来说雄鲸队。
雄鲸队可没有雌鲸队那么多花花事儿,它们年富力强,身强体壮,勇敢好斗,浑身上下都是取之不尽的宝贝。
这是捕鲸船追寻的主要目标。
雄鲸队可是由绝对清一色的雄鲸组成的,不含一只雌鲸,否则雄鲸队就会天天有战争发生的。
雄鲸队气势盛大,每一只雄鲸都有着发泄不完的精力,因此它们都十分地好胜和好斗,简直就像是一群互相招惹不停的小伙子。
等到成人了,有了寻找配偶的意识之后,它们便各奔前程,寻找自己的情人去了。
雄鲸队和雌鲸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那就是在遇到攻击时的表现。
当雄鲸队中的一只受到攻击时,没有一个伙伴去帮助和理会他。
它们全都弃它而逃,昔日情谊荡然无存。
当雌鲸队中的一只受到攻击时,它的同伴就对它十分的关切。
它们围着它转来转去,有的甚至为它做了替死鬼,让人很为它们的情分动容。
雌鲸和雄鲸的这种对同一件事的不同的反应,似乎和人之间,也就是男人和女人对同类事情的反应正好相反。
89.法律为所有者而设
在早期的捕鲸业之中,来自各个国家的捕鲸船数以万计,它们星罗棋布地散落在世界上三大洋的每一个有鲸群出没的渔场。
几乎是每年都会有无数起流血事件发生的消息传来。
在每一艘捕鲸船的捕鲸生涯中,不发生流血事件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我们在这里所强调的并不是泛指所有原因下的流血事件,而是专门指在捕鲸过程中,发生在捕鲸船之间的流血事件。
捕鲸船之间发生争斗甚至大打出手,这在捕鲸业,尤其是在早期的捕鲸业中是司空见惯的事。
其中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最常见的是由争夺鲸而引起的。
大家都是来捕鲸的,你捕你的鲸,我捕我的鲸,有什么好争夺以至于大打出手的呢?
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
在进行捕鲸作业时,往往是很多捕鲸船同时围着一群鲸进行攻击。
其中的一条船,可能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捕住了一条鲸,但不知什么原因又给它跑了。
结果,这条鲸没跑出多远,就倒霉地又被另外一条船给捉去了。
于是双方开始争执起来。
气急败坏的原来的捕鲸船说:
“这是我们捕到的鲸。”
得意扬扬的现在的捕鲸船说:
“那怎么会在我们这里?”
气急败坏方说:
“它又逃脱了。”
得意扬扬方说:
“谁让你们不绑牢它。”
气急败坏方说:
“不管怎么样这鲸是我们的。”
得意扬扬方说:
“我们又不是从你们船上抢来的。”
气急败坏方说:
“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条大鲸,哪有这等好事?”
得意扬扬方说:
“反正我们是从海里打来的,谁叫你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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