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你把它逼急了,如果不是你送它去见上帝的话,你所领略到的,就只有它的让你最后再叹为观止的力量了。
你在这力量之中做了鬼。
鲸尾可以说是鲸的全身最重要的部件之一,同时兼有多项功能。
首先是起到前进的推动作用:
它长在大鲸的最后,就像是在一条大船的船尾安了引擎一样,只要它的尾巴在身体下面向前一弯,再向后迅速一收,大鲸的身体就会借助鲸尾的推力,猛烈地向前一蹿。
如此一次又一次,大鲸就能狂奔猛游。
第二,鲸尾是大鲸战斗的武器。
除了大鲸们自己之间争斗时,用头撞和用嘴咬外,其余的时候一律是用它的尾巴。
在它被捕鲸人惹翻,向小艇进攻时,只要有一定的空间,让它能把尾巴运作好,那所有的被攻击目标都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不管是人还是小艇,在它的尾巴的威力之下,都显得是那么的脆弱和微不足道,或者是被卷上九天魂归黄泉,或者是船碎楫摧漂流四海。
在大鲸的尾巴面前,惟一聪明的办法就是赶快躲避,躲得越远越好。
第三,鲸尾是大鲸重要的触觉器官。
据我的观察,大鲸的尾巴非常灵活,触感非常灵敏,在这一点上可以和任何动物相比。
大概只有大象的鼻子可以和它相媲美。
在平常时,大鲸摆着尾,在海面上摇来摇去,像一个贵妇一样的悠闲自在。
可是这尾巴一旦要是碰上谁,哪怕就是无意间的,那感觉可就不像是贵妇那么美妙了。
那么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人的末数也就到了。
它的尾巴好像能感觉到一切,哪怕是一小点点危险在向它靠近。
第四,好像只能说大鲸的尾巴是它自己的一个玩物。
当大鲸在自认为安全的海里嬉戏玩耍的时候,你经常会看到它把自己的大尾巴向天空中一举,紧接着又向海面上平着一拍,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就像是放了大炮一样,震人心魄。
这声音可以传出好远,在方圆几英里之内回荡。
也许,这就是大鲸自得其乐的游戏。
第五,尾巴是大鲸的旗帜。
大鲸在潜到海面以下,而尾巴露出海面时,露出的部分总共恐怕有三十英尺高。
这是多么壮丽的景象呀,大鲸就是以这种方式,向海底的所有生物显示着自己至尊的王者地位。
我在一次口出的时候曾经目睹过鲸群竖起尾巴前进的壮观景象,我顿时产生了一种对鲸群的崇拜,我为它们整齐而坚定地向着太阳前进的场面而激动,我觉着,在世间所有的万物生灵之中,鲸是最虔诚的动物。
上述这些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通过我们对鲸的最直接的观察而得来的。
这只是最表象的东西。
其实,这同鲸类本身所具有的特性相比,只不过是极小极少的一部分。
而有些部分,根本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至少不是我们在大鲸活着的时候能够了解的。
而面对死去的大鲸,我们又无法真实地知道它在活着的时候,在某一方面究竟是怎样的。
死去的无法代替活着的,这是动物的共同规律。
身体的完结代表着一切的完结,包括曾经让别人闻风丧胆的一切因素。
若能死有余威,那就说明死者生前的威力简直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
对捕鲸人来讲,虽然和鲸们打一辈子交道,可谁也不敢说对鲸有着全面的认识。
鲸身上的谜是无尽的,每一个谜都是一个奇迹。
等奇迹都被解开,鲸的命数也就到头了。
也许有一天,鲸将灭绝在人类的手里。
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可那时,人类仍不能把鲸说得明明白白。
在赞美大鲸的同时,我发现了自己的渺小,人类的渺小。
我越来越发觉自己和大鲸相比,竟是那么的孱弱和无能。
可无能的人类正在残杀着伟大的鲸类。
87.海峡奇情
自从我们打南塔开特出发以后,除了捕鲸和碰到同行时的短暂停留外,一直在沿着世界的各大渔场,也就是抹香鲸出没的地方,做着环球的航行。
让我们来看看我们一路经过的路线:
先是由西向东地横穿了大西洋的北部。
再从亚速海掉头。
由北向南纵贯大西洋几乎到了南美洲南部的东海岸。
在南大西洋做了一个直插,绕过南非的好望角。
自西南向东北横贯了印度洋。
如果仅仅是一次环球航行的话,我们现在已经走出了一半儿多的路程。
我们一路上都在追寻着白鲸莫比·迪克的踪迹,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向所有碰到的捕鲸船询问着有关这家伙的消息。
可是,除了关于莫比·迪克的种种劣迹的传说和对它的无比恐惧之外,我们几乎是一无所获。
就在亚哈船长由于找不到他的敌人而开始焦躁起来的时候,我们的“裴廓德号”逐渐地驶近了马六甲海峡。
马六甲海峡在亚洲大陆的最南端,是印度洋经南中国海驶向太平洋的咽喉要道。
狭长的马六甲海峡的南面,就是苏门答腊、爪哇、答厘和帝汶等一长串岛屿。
这些岛屿像一串珍珠项链,连接着亚洲大陆和澳洲,又像是一个巨人从亚洲走向澳洲的垫脚石。
这些岛屿和许多其他相对较小的岛屿一起,构成了一条时断时续的大堤,像一条有意构筑的堡垒一样,把西边的印度洋和东边的太平洋分隔开来。
自古以来,个管是东西方的船只,还是环游世界的鱼类,都从这些堡垒的空隙或者说是城门之间穿行着,因而这些通道就显得异常的繁忙。
也许只是前不久,我们一直追踪的莫比·迪克就刚刚从容不迫地穿越了这里。
它带着一身的血债,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太平洋,进入了它更辽阔的天堂。
巽他海峡和马六甲海峡的东面的诸多群岛,在西方人看来,简直是一个富庶的天堂。
那里正在赤道之上,终年常绿,有着让西方人欢喜不尽的财富:香料、丝绸、珠宝、黄金和象牙。
正是这些财富使这些美丽的东方岛国富饶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些财富使他们的国家饱受西方人的巧取豪夺。
他们不仅失去了自己的财富,还为捍卫这财富而流失着鲜血。
这些东方人不像西方人,比如说地中海人、波罗的海人和普罗蓬提斯海人那样,在自己领海的入口上筑起要塞,保卫自己的国家。
他们也不像北欧的丹麦那样,一定要别国路过的船放下船帆,以示敬意。
因而,在过去的几百年间,这些岛国的大批的财富,都被西方的船只不分昼夜地运到西方去了。
但是,来自东方人的海盗船却不肯让他们轻易地把宝贝运走。
海盗们隐藏在各岛之间,遇有商船就屡屡出击,用枪来逼迫着西方人留下贡品。
虽然欧洲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船队而派出了巡洋舰,对袭击他们商船的海盗给予严厉的打击,并且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是海盗的行动并没有绝迹。
相反,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地对西方船只进行洗劫,很多传闻都令人毛骨悚然。
亚哈船长心里明白,对于马上就要进入海峡的“裴廓德号”来说,太平洋领域可能是他们追捕莫比·迪克的最后领域和机会了。
亚哈船长的计划是:
穿过巽他海峡和马六甲海峡,进入爪哇海,向北穿越南中国海,沿着菲律宾群岛的西海岸,一直北上到日本海,在日本海的捕鲸季节中设法寻找莫比·迪克的行踪,并与那家伙决一死战。
虽然至今亚哈船长还一无所得,可他对自己的计划还是充满了信心。
在这个季节里,按照一般规律,太平洋的渔场是莫比·迪克经常出没的地方。
“也许莫比·迪克在太平洋等着我,它选择了那里作为它的最终的坟墓。”
亚哈船长自信地想。
自从“裴廓德号”从南塔开特出发到现在,一直在茫茫大海之中穿行着。
虽然也看到过大陆的影子,像靠近西非、南美和南非时,但从来没有靠过岸。
亚哈船长的心中除了莫比·迪克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像过筛子一样地巡视和搜索着莫比·迪克可能出现的水域,他的心和赤道上空的太阳一样焦灼。
亚哈船长崇拜太阳,他觉着自己的“裴廓德号”就应该是一艘像太阳一样的捕鲸船。
它应该坚韧、强大,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勇敢地向前奔个不停,直到达到目的。
再看看“裴廓德号”所遇到的那些商船,他们可是忙碌得很呢,载着大批的货物,一会儿停在了这个港,一会儿又停在了那个港,船上所有的人都风光得很。
而“裴廓德号”除了自己的船员和必要的装备之外,就只有足够的水了。
那水装在它的宽大的舱里,是他们从南塔开特出发时装上去的,足有一个湖泊那么多。
要知道,一只捕鲸船有可能要在海上漂荡三年的时间,不带足够的水的话,日子简直难以设想。
正是这些优质上好的南塔开特的水使船上的人还能领略到家乡的气息。
一般说来,捕鲸船上的人除了从同行那里只言片语地得到一些家乡的情况之外,基本上是与世隔绝的,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海和鲸。
经常是这样,当他们在海上捱过了三年的捕鲸生涯,怀里揣着钞票回到家里,原来的家已经物是人非了。
渐渐地,巽他海峡开始显现出来了。
从船头向远处望去,绿茵茵的大地映进了他们的眼底。
棕榈树在摇曳,桂树的香气钻进了他们的鼻子,这一切都让“裴廓德号”上的人们备感亲切。
按以前的经验,这一带是抹香鲸频繁出没的地区,捕鲸船在这里曾经有过辉煌的胜利。
因而,亚哈船长吩咐下来,水手们务必要格外小心地注意观测。
可是进入这区域已经好半天了,还没有见到一处喷水的地方。
主桅上的瞭望手都有些失望了。
船马上就要进峡了。
就在这时,主桅顶上一声欢呼:
“有鲸了!”
一幅壮观的景象展现在“裴廓德号”的面前。
在船头的正前方两三英里远的地方,一大队抹香鲸正在排着整齐的队列穿越海峡。
它们好像是一支长途行军的部队,一直在宽阔的平原上行进,现在进了海峡,好像是走进了有些危险的山谷,它们加快速度,想尽快走完这段路。
远远望去,这阵形颇为壮观。
尤其是所有的大鲸一齐喷水时,整个儿前方云雾缭绕,形成了一望无际的水雾的高原。
“裴廓德号”好像是要去爬一座山一般,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正午的阳光下,水柱闪亮着,像无数金属的亮片儿在逗弄着你的眼睛。
为什么刚才还一只没有,现在一下子就能发现这么多大鲸呢?
原来,随着捕鲸船的大量增加,鲸们受到了越来越猛烈的追击和捕杀,这危险来自四面八方,几乎是天罗地网,散兵游勇无一不被追杀至死。
所以,鲸们也开始聚集起来,组成强大的队伍,互为依靠,以此来给自己壮胆。
这样一来,有时竟会碰上总数成千上万的大鲸群呢。
现在“裴廓德号”已经升起了所有的风帆,向着鲸群追击前进。
标枪手们早已坐进了小艇,虽然小艇还挂在船舷没有放下去。
标枪手们紧紧地握着自己手里的标枪,高声大喊着。
船上的人心里都明白,等追过了这海峡,鲸群肯定就会乱了阵。
等它们四散下去逃命的时候,它们之中的某一个或两个的末日也就会到了。
“也许,莫比·迪克也在这群家伙之中呢!”
船上不止一个人这样想。
“也许,莫比·迪克正是前方这群家伙的头儿,正在统帅着它们做战略转移呢!”
“裴廓德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加速向前冲去。
突然,塔斯蒂哥大叫起来:
“看,后面!”
人们回头看,发现后面也和前面一样地热闹起来,难道后面也有鲸群了吗?
“这不大可能吧?”
亚哈船长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拿起他的望远镜向后望去。
等看清了之后,亚哈船长吓了一跳:
“马来人!”
他条件反射般地叫了起来。
“弟兄们,快,快给帆篷泼上水,后面是马来人,他们正在追我们。”
原来,早在“裴廓德号”还没有驶进海峡之前,就已经被海盗发现了。
但这些家伙藏着没有吭声。
等“裴廓德号”驶进了海峡之后,他们才闪了出来,在后面拼命地追赶着。
一时间,海峡内波浪翻涌,“裴廓德号”拼命地追着鲸群,马来人拼命地追着“裴廓德号”。
“裴廓德号”和鲸群一样,都在拼命地逃窜着。
这情景很有趣,就好像马来人在后面挥舞着鞭子,赶着“裴廓德号”去奔赴战场一样。
亚哈船长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一阵地发冷:
“这多么像是残酷的人生啊,当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也正是别人在算计你的时候。”
亚哈船长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在驶过这海峡,就像是跨过一道城门一样地去太平洋海面追杀自己的冤家的时候,竟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可船上的其他人并没有这样想。
他们使出所有的力气,一面盯着前面的鲸群,一面回头看着后面的海盗,一面追击着前面的猎物,一面躲避着后面的猎人。
渐渐地,“裴廓德号”驶出了海峡,出现在了辽阔的洋面上。
终于,“裴廓德号”把后面的猎人甩开了。
他们听见马来人在后面嚷着,不用说,肯定是在恶毒地咒骂。
在摆脱马来人的同时,“裴廓德号”也逼近前面的鲸群了。
逼近胜利的喜悦已经超过了摆脱危险的喜悦。
“裴廓德号”已经开始放下了三只捕鲸小艇。
水手们脱得只剩衬衫衬裤,跳到小艇上。
小艇直冲进鲸群喷出的迷雾之中去了。
本来已经散开的鲸群发现了人们的企图,便又重新聚集起来,形成一支紧密的队伍。
这队伍加速向前游去。
我们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们就这样一直追了几个钟头。
就在我们精疲力竭,几乎要放弃追击时,鲸群却首先乱了阵。
原来,在我们持续不断的几个钟头的追击下,鲸群终于被吓怕了。
这在捕鲸过程中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鲸群停了下来,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这些大家伙们不知道是进还是退,简直都快傻了。
它们乱窜着,横冲乱撞,毫无目的,像是被狼群围起来的羊。
更有甚者,就像是失去了游动的能力一样,毫无生气地漂在水面上。
然而,如果把鲸群作为一个整体来着的话,它们依旧维持着一个成群的阵容。
这样,我们就不敢冲进它们的群里去,只能寻找落在鲸群外面的零落的散兵开刀了。
三只小艇在鲸群的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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